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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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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鹦儿走进主屋,只见厅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嬉笑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见我们进来,其中一个个子稍微矮了一些的丫鬟赶紧跑了过来,“鹦儿姐姐。”

    鹦儿问道,“燕儿,夫人她们呢?”

    “夫人她们在里屋炕头上。”

    鹦儿领着我们穿过厅廊,走向里屋,果然谈话声越来越近了。

    走到竖着的一道屏风处,鹦儿止住脚步,回头冲我道,“二小姐,夫人就在里面。奴婢还要去迎大小姐和三小姐,就不送您进去了。”

    “好的好的,您忙您忙。”

    我规规矩矩站好,见鹦儿退了出去,急忙

    扯着鹂儿躲到屏风后面。

    “格格您这是?”鹂儿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我将食指竖到嘴边,示意她噤声,随后两手扒着屏风的缝隙,往主屋里面瞄。

    笑话,劳资除了隆裕的额捏其他亲戚都不认识,就这么进去,万一叫不出人来,闹笑话还是其次,怕就怕一旦被人家发现我不是正主,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去了。

    还好我眼神好,只见屋子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两侧架子上还摆着好几个古董花瓶。

    我没心思瞧那些古董,再往里头瞅去,只见炕上果真坐着几个人,中间那个穿着正服的应该就是隆裕的额捏了,旁边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妇人,面容看不太清,身上的服饰照比中间那人的倒是差了一些。

    “听闻二嫂嫂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可曾叫太医过来瞧了?”坐在隆裕额捏右手边的妇人问道。

    嗯?二嫂嫂?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说话的妇人,发现她怀里还抱了个小男孩,屋里头如此热闹,小男孩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据说隆裕的祖父膝下有三儿两女,大女儿是慈禧,二女儿是那醇亲王福晋。而在三个儿子中,我阿玛桂祥是排行老二的,如今看来,坐在我额捏身边的那两位,应该就是老大和老三的媳妇了,按照辈分,隆裕得叫她们大伯母和三婶婶。

    看来刚才叫隆裕额捏二嫂嫂的那个,应该就是隆裕的三婶婶了。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隆裕的额捏回道。

    “二嫂嫂可是个有福气的人,家里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哪儿像我这个,一天天就知道疯跑,跑累了也就安静了。”隆裕的三婶婶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拿手轻轻地拍了拍,交给了身旁站着的乳母。三婶婶空出手来,目光巡视了一圈,问道,“对了,德恒那孩子呢?”

    “哦,三弟妹有所不知,德恒承蒙太后娘娘恩典,现在宫里头当差,今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隆裕的额捏解释道。

    “说起来,德恒还是我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打小就机灵,我们家文伯若是能有他一半的聪明才智,我也能少操些心。”三婶婶说着转过头,打量了一眼乳母怀里小男孩的睡颜,轻轻给他掖了掖衣领子。

    既然这个是三婶婶,我又将目光转向坐在额捏左手边的妇人,那这位就应该是大伯母了。

    只不过今儿来的亲戚众多,不听她开口称呼我还真不敢确认。

    只见那妇人果然开口道,“二弟妹,荣儿那丫头应该也快十三了,不知可有留意人家?”

    “难为大嫂有心,荣儿还小,不过太后娘娘惦记着,已经内定给辅国公之子了。”

    “辅国公之子?那孩子啊,我听说比荣儿还小两岁,不知品行如何,别让荣儿嫁过去受委屈了。”

    “儿女们自有他们自己的福气,再说是太后钦定,我也不好说什么。”说着,隆裕额捏的声音愈发弱了下去。

    我将耳朵贴在了屏风的缝隙处,打算继续偷听。

    “要说福气,咱们的儿女中,最有福气的当数喜哥儿那丫头了,这一门双皇后……”

    我靠?你们唠你们的,好端端的提我干嘛!

    我听到她们的话头突然指向我,赶紧拉了鹂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冲着隆裕的额捏跪了下来,双手垫在脑门上给磕了个头。

    “喜哥恭祝额捏生辰吉乐,贵体安康。”

    “奴婢恭祝夫人生辰吉乐,贵体安康。”

    额捏见到是我,忙道,“喜哥儿可是来得够早,你大姐姐她们还没到呢。”

    “喜哥昨儿晚上兴奋得睡不着,想着要早早过来给额捏庆生呢。”说着,我从怀里掏出那二两龙井,捧在手里道,“额捏,喜哥听闻这京城里头,数会祥楼的茶叶最有名,其中数西湖龙井的味道极香,便特意买了些来送给额捏。”

    隆裕的大伯母见状开口道,“这喜哥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年多都没见了,不忘二弟妹的诞辰不说,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可见这丫头的孝心。”

    隆裕额捏身边一个丫鬟走上前来,从我手中取了那茶包,双手递到额捏面前。

    隆裕的额捏接了那茶包,打开闻了闻,冲我笑道,“这龙井茶味道甚好,喜哥儿,难为你一片孝心了,快起来说话吧。”

    “是。”

    鹂儿上前一步,将我从地上搀了起来。

    “你大伯母方才还说到你来着,你大哥和你大姐都定了人家,就是不知道我们喜哥儿心里喜欢什么样的?说与额捏听一听?”

    我闻言抬起头来,隆裕额捏的脸上还带着笑意,而旁边坐着的大伯母和三婶婶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难看起来,三婶婶还特意瞅了隆裕的额捏一眼。

    这是……想要打探我的口风?

    我小脸微红,撒娇道,“额捏,喜哥儿还小呢!还想着要多陪额捏几年,额捏怎么就急着要把喜哥儿推给别人了,再说了,您舍得嘛?”

    大伯母和三婶婶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稍霁。

    “额捏当然是不舍得的,只是女大不中留,你们姐妹三个,早晚都要离开额捏的……”隆裕的额捏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

    我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愣,原先还不觉得,只这会儿的时间,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我仿佛感受到了亲情的存在。

    我抬脚走到她跟前,小手握住大手,请求道,“那额捏,喜哥就一直陪伴在额捏身边,一直伺候额捏,额捏别把喜哥嫁与别人可好?”

    额捏反将我的手握住,眼睛仔细瞧了瞧我,突然一用力把我抱在怀中,拍着我的背叹道,“好孩子……额捏的好孩子……”

    大伯母见状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唉……我说二弟妹啊,喜哥儿是要享福的人,她的命数你我既然定不了,二弟妹你又何必……”

    “可是……这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额捏抱着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一会儿,我试着后背的衣服渐渐湿了。

    这个女人……

    虽然她有三个女儿,没有隆裕,还有另外两个陪在身边,但是当她抱住我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她对隆裕浓烈的愧疚与不舍之情。

    隆裕从出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一切,从她被太后接进宫的那一刻起,就预示着她的身份从此变得尊贵,也预示着她的命运再也不被这小小的桂公府所牵绊。

    只是隆裕啊隆裕,你看到了么?你从小到大受尽欺凌,但是你的母亲,你的额捏,她还是爱你的啊!

    现在于她闻言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她自己的孩子,却要被别人掌控着命运。

    “喜哥儿,额捏不求别的,额捏只愿你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额捏松开我,脸上满是泪水道。

    我闻言冲着她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条手帕来,替她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额捏放心,喜哥会平安的。”

    额捏也一定要平安,平安地等着你的女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