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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芳心错付无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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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七夕将至,如今大街小巷都开始做起了花灯彩绦、璎珞香包的生意,不到申正时分,各处摊贩已叫嚷不绝,十分热闹。

    穿过喧嚣的街市,赵少安锦衣冠发玉珏环佩,登入史府门坊,不时挑眉瞧瞧手中握着的一支蓝底白彩小瓷瓶,神情间透着丝丝顽劣。

    “恭良哥哥!”

    一声娇滴滴的呼喊迎面而来,赵少安下意识将小药瓶握紧,掩藏于黎色贴边水纹衫袖下,抬起头的瞬间,神色随之正然,微牵了嘴角,礼貌性地应了一声。

    “史姑娘这是要出门?”

    赵少安止步于三层长阶上,史碧珍只能仰了头去看他。

    站在影壁水景中一丛短枝松柏前,潺潺水声萦绕其后,却万不及她此刻眼眸中的盈盈柔波。

    “今日三哥不知何故惹我爹大怒,被罚跪祠堂,又偏巧方才有个不知名姓的来寻他,我寻思着可能又是三哥哪里招惹来的莺莺燕燕,倘若叫我爹知道,免不得又是一通责罚,这才出来刚打发了人走。”

    赵少安拿着药瓶的手背在身后,将那小瓷瓶在手心转动了一圈,已经猜到了她口中所指之人,心下失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一如既往的一张叫人摸不清进退的笑脸让史碧珍心里小小失落了一番,却又在他举步靠近的一刹那满心欢喜,忙挑着中听的话继续说着,以期与他并肩同行。

    “爹常说让三哥多跟恭良哥哥你学学,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京兆府司狱司监察。

    眼下你既来了,要不要先去拜会我爹?

    我爹一向喜欢你,说不准你求个情,我爹就能对三哥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遭呢。”

    赵少安无视史碧珍一路对他送来的瑟瑟秋波,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顺着她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史姑娘倒是提醒了我,请问令尊大人此时在何处?我这就过去敬拜!”

    史碧珍兴冲冲于他指了路,赵少安“谢”字还未出口,便听她掩袖巧笑道:

    “我此时也无事,还是随你一同过去,有恭良哥哥在,在爹面前做起说客来,我也不怕了。”

    “如此也好,有劳史姑娘了。”

    赵少安不作他想,也不拒绝,坦荡荡应了。

    毕竟人家要一同到父亲处省安,他也没理由拦着。

    殷周国风较之南境之国稍为开化,女子多可抛头露面,除了庶出之女,皆甚少为依附之品,及笄后十九岁前仍待字闺中者比比皆是。

    这史碧珍原本也是庶女,但三年前其母因贤德淑良被史文忠扶了正,请旨于礼部除了侧室庶出之名,是以今年已逾十七,尚未嫁人也不落口舌。

    只可惜,一颗芳心早付于眼前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一份殷勤献了这许久,如今听赵少安还疏离地将“史姑娘”三个字挂在嘴边,难免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堆了笑,眼角轻饧,将母亲教给的魅惑学了三分,妖娆娇嗔道:

    “赵大哥怎地还分人对待?对我就唤‘史姑娘’,这般生分,见了妹妹便一口一个‘珠珠’叫着,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又或者你对妹妹有什么非……”

    “史姑娘,有些话不可妄言,请你慎重!”

    即便教风开化,可女子名节非同小可。

    赵少安眉头一紧,沉了脸色,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史碧珍的话。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那一副客套假笑外的反应,却是因为提说到了妹妹。

    史碧珍一时心间苦涩,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如何能将他视线焦灼于自己身上,终是眼睁睁看着他迈开长腿择路而去。

    繁花簇锦中,那挺拔修长的背影仿佛都写满了对她的“不耐”。

    他不喜欢她,她一直比谁都清楚。

    原先是因为地位悬殊,她不敢痴心妄想。

    可现在,她也是嫡女了,终于能将自己一片真心平等地捧到他面前让他知晓。

    可为什么还是不能得他正眼相待?

    哪怕一次?

    微风起,有朵朵残花璇璇落于身后。

    史碧珍双手垂立在身侧,紧紧攥起,嫣红的指尖不经意地嵌入肌理,她却毫无察觉。

    母亲说,身为嫡女,该有自己的骄傲!

    然而,这迟来的骄傲若是跟赵少安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于是,几乎是眨眼间,她便迅速敛去了不忿与委屈,舔了舔嘴,媚眼含波地轻提裙角,在丫鬟的追随下疾步赶上了赵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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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如约而至。

    后院花丛中,新修缮的那方露天高台,围栏四角上高竖的羊角风灯静静伫立。

    底下一片皎白的栀子,毫不吝啬地散尽了今岁芬芳。

    花香萦绕中,江灵栀裹了朱红点翠洒金挑线轻罗斗篷,端坐在正中。

    面前长案摆放着几碟新鲜瓜果并一盏五彩琉璃灯,辉映着下玄尾月,朦胧绰约中颇有广寒易位的绝美之感。

    她捻了长袖,似玉缎葱白的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琉璃灯上垂落的流苏结,唇齿轻动:“现在什么时辰了?”

    琼儿离得最近,听了她的话,抬头望了望月亮的位置,又俯首探身在栏杆外瞧了瞧月影,搔着耳朵,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回姑娘的话,此时该是已过了戌时了。”

    “倒是挺晚了。”

    江灵栀收回手来,拢了拢肩上的斗篷,皎白如雪的面纱将一双清明的双眼称得愈发黑曜如晶石。

    她唇角微扬,眼梢眉尾尽显肆意,扫了眼靠近前来的盈袖和飞絮,对琼儿吩咐道:

    “今日不知如何却是有兴致得很,烦你去我屋里将那一套天青翡翠瓶取来,还有与它一处的玫瑰蜜也一并拿过来。”

    琼儿笑盈盈答应着起身去了,飞絮两三步跨到江灵栀面前,端端跪坐在长案那一侧,双手撑在案上,却是有些不悦地嘟起了嘴。

    “姑娘您又要饮酒?师父说过饮酒伤身,尤其是姑娘您这身子。这会儿子虽说秋意未浓,可到底是入了秋的,又是晚间,您又要饮那凉酒做什么?”

    盈袖多少也从飞絮口中知道了些姑娘的禁忌,本要开口帮着飞絮劝一劝,可看到姑娘兴致高昂,便也咽下了话头,只听她噙了笑对飞絮解释。

    “无妨的!那酒瓶里装着的是西域来的葡萄酒,听说这果醴醇于花露,也是女子最宜,况且我先时加了山药在里面,是可除湿祛寒的。”

    将手肘抵在案上,双掌托了腮,飞絮将信将疑地注视着江灵栀的双眼,半晌,无奈叹气。

    “您总是有许多道理,怪我读书少反驳不了您。”

    盈袖在一旁剥着榛果,被她这副憨态逗得笑出了声,与姑娘悦耳的轻笑重在一处,头一次感受到了琼儿悄悄说过的,在姑娘面前那种“自在感”。

    倒还真是叫人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