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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影卫清穆得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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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托辞让江灵栀和江灵溪先离开芷兰苑,江灵薇一如周少柏所愿,对江尧夫妇提出会尽早回周府。任凭江夫人如何挽留都没能改变她的决定。而江尧深知女儿的倔强,见劝说无果,最后也只能顺了她的意,点头应允两日之后亲自送她过去。

    对这些毫不知情的江灵栀,此时正端坐在“云梦归”窗橱前一方高脚绣花软墩上,手中握着父亲今日暗中赠予她的东西——嵌银紫魅蓝田玉指环。戴在左手食指上刚刚好。

    屋中的烛火吹熄了一大半,仅留了床边和内窗前的三四盏。昏黄的火光将她的轮廓描摹的朦朦胧胧,却衬托的那玉石指环晶莹剔透,叫人爱不释手。

    父亲告诉她,这个指环极不一般,可以称得上天下唯一之物。而这“唯一”的原因所在就在于它是以十三身上蛊血为引制成的子母蛊,非活物,但若以指尖扣响,不管距离多远,十三必会有所感应。

    “指令暗号你可与他自行商议而定。”父亲交给她指环时是这么告诫的。

    她当时虽没有过多追问,但多少猜到了一点,这种以外力强制控制人身心的手段,必然也出自皇宫影卫军。

    蛊血?

    垂手凝视着手中指环,江灵栀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两个字。

    纵使早料想到爹爹所说的暗影阁一定有什么方法让众人死心塌地为其所用,但当真没有想到竟会与蛊有关。

    传言巫蛊之术来自苗疆,堪比最恶毒的毒药。而她记得史书有记载,早在昌平帝登位之初,因为一苗疆后妃使蛊残害了当时的羽林军首将夜之冉,年仅十六岁的昌平帝一怒之下便下令焚杀了那名后妃,并且昭告天下,凡殷周子民若有识蛊用蛊之人,不论贵贱,诛灭九族!

    谁承想,最忌讳此术的帝王却将其用于训练皇室暗卫,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是,不知现在所用的蛊术究竟能摧残人至何种地步?还是只是单纯用来远程联络对方?

    手边的烛火“噼啪”一声,蜡花溅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飞落在灯盘的边缘,江灵栀才觉察到自己眉间已然拧成了一个疙瘩。幸而是侧身背对,又因为烛火不明,站在内室正中低声说话的几人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妥。

    静静听着飞絮送出盈袖,又劝走琼儿,将外门掩好回来。

    江灵栀敛了神思,微微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不该她操心的事暂时甩开,回了头正瞥见原本在角落里的雪狐慢悠悠地从飞絮顿住的脚前漫步过来。

    将掌心躺卧的指环重新戴在左手食指上,她抬眸看向飞絮时,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飞絮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个眼神的意思,就听见两个字从姑娘口中似宠溺般蹦了出来:“十三!”

    话音刚落,那小雪狐还一脸懵懂不知的时候,忽听窗橱外边有竹帘轻落的声响,像是有风吹过。

    “主上有何吩咐?”

    “我没有唤你,是在叫那只小狐狸。”

    紧紧盯着内窗上英挺矫健的倒影,飞絮讶然地半张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自家姑娘调皮还是该笑那暗卫呆萌。

    一时间空气静默,那影卫的身形稍动了动,看样子就要无声退下,江灵栀眼角余光一扫,忽地向前探身伸手推开了他面前的半扇窗,整个人也顺势站了起来,与他隔窗相望。

    “你是不是昼夜不寐守在我身边?”

    “随传随到本就是影卫之职。”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墨色面具将眉眼鼻翼遮挡在阴影之下,只看得清未加掩盖的朱唇皓齿,微微翕动。

    江灵栀此刻也是面纱未摘,如月翦水的眸子没有丝毫避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那是一双沉淀了忧郁又溢满澄净的眼睛。

    “这么说来,你是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不知道为什么,瞧着这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影卫,她就生了逗趣的心思。许是已经将他认定了是身边人的缘故。

    “千里眼,顺风耳。”他没有避开江灵栀的注目,不卑不亢地回答。

    依旧是惜字如金,答得干脆,可这六个字听在飞絮耳中却有种王婆卖瓜的嫌疑。她眉心略微蹙了起来,稍偏了脑袋,借着姑娘手边的烛火,毫不客气将审视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等等!他刚说什么?

    千里眼?

    一个眨眼,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轻手轻脚却疾步匆匆冲到前面来,隔开江灵栀和影卫的距离,小半个身子攀在那半扇没有打开的窗户边沿,只露了一对狐疑的双眼在外。

    “喂,我问你,你说什么‘千里眼’,那是不是姑娘平日里沐浴更衣你都能看到?”

    语气不善,凶狠的气势却因着她此刻的动作而大打折扣,周身上下只叫人觉得天真可爱。

    可饶是如此,她一句话仍然让面前两人大为震惊。

    尤其是那影卫,因为她这个不按常理随口甩出来的问题登时涨红了脸,即便有面具遮掩,可还是红透到了耳根。

    “这……这只是个比方!”解释中透着些许强压下的慌乱,说完这句,便迅速将视线移回到江灵栀身上,尽管隔着一扇窗,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下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姑娘踏进闺阁之后我们便会退开。平时都是夜宿屋顶、树梢或者其他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万万不敢对姑娘造次!”

    话音落,迎着江灵栀轻柔潋滟的眸子,他暗暗诧异于自己方才的失态,转瞬恢复了初见之时的清隽寡淡。

    “你还记得我说过想给你改个名字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对方刻意忽视的那些微的不自在,江灵栀丹唇轻启换了话题,神情自然,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没有出现过。

    她绕过身后的绣墩,行走间,在那影卫视线触不到的地方轻轻敲了敲飞絮的脑门,算作对她口不择言的惩罚。

    瞧着紧随而来的飞絮不好意思地轻吐粉舌扮起鬼脸,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迈步进窗橱,江灵栀先是侧转了身子朝站在原地的影卫招了招手,柔声唤他:“你来!”

    而后,来到廊灯正下方的书案前。

    窗橱里那一对高高挂起的羊角灯按着江灵栀的意思从来都是整夜不熄的,这个点正好燃至光芒最亮的时候。

    听见不同于常人的轻若无骨的脚步声顿在身后,江灵栀捻袖抬手,从书案上搁置的一本《楚辞》中抽出一张纸来。

    转身,双手递过。

    那影卫先是不明所以地一愣,随及也双手朝上恭敬地接了过来。

    那一张滑如春冰密如玺的澄心堂纸上写满了端正的清秀小楷。细细一看,竟是近乎一百个名字。

    “我花了很长时间拟的,如何?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影卫好看的唇形微微一动,似是欲言又止。

    江灵栀莞尔一笑,有意向他靠近了几分。因为常年不离药罐,有阵阵药香无声地萦绕在他二人之间,似一条看不见的锦带,企图将彼此缠绕。

    半晌不见他有所回应,江灵栀心下生出小小的惋惜,只当这精挑细选的九十六个名字没有一个合他心意。

    “看来你不大喜欢,是我唐突了,那便依你的意思……”

    “这个!我喜欢这个!”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他话里的急切。

    江灵栀不做深究,只高兴地扬了眉梢又向他迈近一步,颔首去看他指尖所指。

    “清穆!”呢喃着轻轻点头,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从头顶散开,她抬起能令春风沉醉的美眸,欣喜的笑自眼底荡开,“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灵。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影卫眼神似是闪躲了一下,见江灵栀素手微动有要收回他手中纸的苗头,手腕一转,飞絮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那一张满是诚意的纸便消失在了她们眼前。

    “夜深了,主上若无其他要事,请容属下告退,也请主上早些歇息。”

    垂首退后两步,双手抱拳,得到江灵栀应声后,他身形一闪,自竹帘一角隐匿而去,带起的一股凉风吹醒了飞絮的沉思。

    “姑娘为何不问问他为何愿意留下?您不是跟老爷说过,若是对方不愿莫要强迫?”

    撇去种种因那影卫而生的困惑,她走到江灵栀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并肩回到内室,掩好隔窗,问出了今夜的最后一个问题。

    “留都留了,又何必非要究其根由?”江灵栀回答得没有半分犹疑。视线回落在先前坐过的高脚绣墩上,反手解开面上锦纱,唇边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只要他忠诚于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