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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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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两人随意垫了肚子,便挤着躺上屋中软塌,软塌是新的,透着一股新木头味,大小正好能让两人挨着挤着躺下。

    大门敞开,前院一览无余,天色昏暗,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时辰,他们听着雨声,听着屋后竹叶的窸窣声,看着娇艳的花朵在细雨中微微摇晃。

    “真言蛊,是它吗?”李若庭用鼻尖顶燕慈,话语间吐息温热,喷在燕慈的唇上。

    燕慈轻轻咬住他的下唇,耐着性子磨了一会儿才答:“不是。”

    李若庭推开他,瞪圆了眼睛惊道:“那是?”

    燕慈不悦,把人拉紧了贴在身上嗯了一句。

    “让我猜猜……”李若庭眼睛转了转,蹙眉道:“还是不可说?”

    他没得到回答,燕慈只是把他勒紧了些。

    门外滴滴答答作响,李若庭躲在燕慈怀里昏昏欲睡,强撑着困意问:“真言蛊后来如何了?”

    燕慈的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胸口连着震动,把李若庭的脸震动的痒痒,李若庭咯咯笑着,困意全无,抬头去咬他的脖子,侧起脸用小尖牙去咬他的喉结。

    断断续续的,真言蛊的后续算是讲完了。真言蛊当时就解了,燕慈本就未被真言蛊伤着,吐出了蛊就好了。

    “那个女子……”李若庭别开了脸,喘口气问。

    燕慈扔一句不知,就着了魔似得这里掐掐那里揉揉,非折磨得李若庭要逃下这张软塌才罢休。

    两人闹出了一身汗,燕慈撑起身子看李若庭,李若庭正望着门外出神。

    此时此刻,没了忧愁烦恼,不必再为治病焦虑,不再为将来恐慌。

    一方小院把他们与天地隔开,只剩两人静静躺着,听雨,听对方的心跳,感受拂堂而过的凉意,感受对方的体温。

    直至夜深,有雨的夜再也看不清院中花草,燕慈在院里点了灯,又烧了热水,让他去解乏。

    解乏这个说法,现在从燕慈嘴里说出来,已经让李若庭红了耳根,见到那个大浴桶后,他更是脸上着火,烧没了边。

    奇怪的很,他又羞,心底又期盼。

    两人也只是亲亲抱抱,那次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的天大胆子,昏了头脑去冲破两人间的那层纸,可最后也只是抚慰了一下,从未有过真正的寸丝不挂。

    “别想太多,你身体还未痊愈。”燕慈见他红透了脸站浴桶前愣神,反倒说出这样的话,气的李若庭利落的把身上袍子脱了扔地上,哗啦一声坐进浴桶里,之前那些不自在没了踪影。

    大病一场害他浑身旧伤酸痛,身体泡浸了热水畅快多了,热气把他蒸的满脸通红,唇上泛水灵灵的光。

    燕慈衣衫褪去,只留了块布系在腰上,上身一览无余,李若庭有意无意地瞄了几眼他修长的两条腿,还没来得及再瞄瞄别的地方,就被燕慈从木桶里拎了起来。

    “要着凉了。”燕慈说着把干净袍子递给他,神态自若。

    李若庭失望透顶,默默地穿上袍子,他垂眼系腰带时,忍不住又去看燕慈腰上的布,顿时又一肚子火气冒了出来。

    明明都这样了,还让他别想。

    燕慈一个转身,解了布进了浴桶,直接坐进了他方才泡过的洗澡水里。

    一下子,他肚子里的气又跟着白色的热气烟消雾散,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步子轻快的进了里屋。

    院中柳树上不知栖了什么鸟,三更半夜里扑腾翅膀。

    小城镇的夜本就寂静,一点声响从院里穿进了里屋。

    淡色的纱帐被猛地掀开,燕慈松松披着外袍起身,李若庭衣衫不整地躺着喘气。燕慈倒了碗水喂给他,李若庭两颊发烫,心底又虚又怨,将就润了润嘴就躺下了。

    他还是没能如愿,乱七八糟的滋味堵在胸口。

    他觉得自己又要病了,得了心病。

    这里的日子不比山上,不用去找吃食,燕慈也不必去练功。

    清晨,两人睡醒了便躺屋中软塌上说话。

    一场雨停,太阳照进小院里,柳树一抹亮眼的绿引了一树的鸟,小院里叽叽喳喳,顿时热闹的不得了。

    燕慈把软塌搬了出来,两人像在山上一样,懒洋洋的躺着晒太阳。

    上黑山前的约定,两人都是记得的。

    李若庭只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他非要把燕慈的底细扒个干净才甘心。他肚子里全是盘算,被小院中聒噪的鸟叫吵的断了思绪,抬头一望,竟然有两只燕子在头顶盘旋。

    他记起,他曾极度渴望要做玄鸟追逐的春。

    “你从何处来?”李若庭的第一问脱口而出。

    燕慈半眯着眼睛,薄唇动了动:“都城。”

    都城,天子脚下。

    李若庭不再说话,静了片刻道:“你这个姓,很特别。”

    燕慈反问他:“你从何处来?”

    “江州。”李若庭勾起嘴角,“我们一个南一个北,隔的真远。”

    江州,烟雨蒙蒙。

    燕慈面上无异,手却不老实狠狠掐了一把李若庭的腰,戏谑道:“江州的人都似你这样脾气好?”

    回想起这一年,他发过疯,把李若庭赶下了山,他出手伤他,李若庭却像一块柔软绸布,他的刺,他的自私,还有那么些狠毒,李若庭来者不拒统统收下了,不留一点棱角。

    浅金的阳光打在李若庭清隽的脸上,李若庭颇得意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弯着调儿的鼻音,算是认同,活像只懒懒的猫。

    “下山后,你去了哪里?”燕慈沉声道。

    李若庭犹豫了片刻,睁开眼看他轻声道:“无尘顶。”

    这个答案在燕慈的猜测之中,他神情严肃起来,道:“别再回去了。”

    “你先说说,你在无尘顶的经历,说服我。”李若庭撑起脑袋,挑眉看他,还真是一点便宜也不让人占。

    燕慈垂眸静了片刻,道:“如今,门主是金燮。”

    “不错。”李若庭颔首道。

    往日之事历历在目,如同画卷在眼前展开。

    那日云高无风,天色湛蓝。

    无尘顶,依旧是观云台上。

    十三岁的少年燕慈跪在孙无命面前,腰背挺直抱拳朗声道:“师父!”

    孙无命哈哈大笑,笑毕揉了揉他的脑袋,眼中是怜悯,是为眼前的少年不平,他叹口气道:“去吧!”

    他成了孙无命的第六个亲传弟子。

    大师兄金燮,炼器师,来自都城修真世家,在修真界富甲一方。

    二师兄陆文学,拳师,慕名孙无命而来,是个亲切的人。三师兄四师兄常年在外历练,他不大熟,五师兄孟致,炼药师,来自白月山庄炼药世家。

    燕慈进无尘顶时,已经会了一套剑法,所以孙无命也未教他别的,索性让他继续修剑道。

    无尘顶的后山有片竹林,一般没人去。

    燕慈性格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每日练功便去那片竹林。

    这日,他持着自己的铁剑离开弟子居院,迎面走来金燮和陆文学。

    “是小师弟!”陆文学笑得灿烂,推了一把金燮朝燕慈喊道:“小师弟,去吃喜蛋咯!”

    金燮一张脸通红,重重捶了陆文学一拳,怒道:“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陆文学爱热闹,瞧着小师弟年纪不大,做派倒是老成,整天嘴里蹦不出几个字,安安分分修炼,实在是不像十几岁的孩子,便不管不顾拉着燕慈一起去了金燮屋里。

    一筐红红的鸡蛋摆在桌上,篮子扎了红布,除了鸡蛋,还摆满了大盒小包,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昨天啊,我们大师兄当爹了!来来吃点喜蛋喜糖!”陆文学嘻嘻哈哈塞了燕慈一手的吃食,燕慈愣了愣,朝金燮说:“恭喜大师兄,是……”

    金燮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笑道:“是个儿子。”

    陆文学爱说话,叽叽喳喳把金燮的老底翻了出来,小师弟不是外人,金燮也不介意。

    燕慈本以为入了无尘顶,是万万不可再入俗世。

    其实也不全然,只是不可再插手江湖之事,不可与别的门派结成帮派欺压弱小,无尘顶高高挂起,不问世事。

    而无尘顶的修士要娶妻生子,孙无命是不管的。

    只是无尘顶修士,都一贯传承了孙无命的清心寡欲潜心修炼,没人去想着娶妻,更别说当爹了。

    金燮作为金家独子,再清心寡欲修真,岂不是要断后,就是压着,也要给金家留个后人。

    三人吃吃喝喝一通,金燮和燕慈就是这么熟了起来。

    金燮是富家公子,吃穿用度奢靡至极,不过人是不错,没什么架子摆在身上,对小师弟燕慈也是照顾有加。

    “所以他给你铸了剑?”李若庭听到这里问道。

    燕慈点头,“不错。”

    李若庭起身,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沉剑了。”

    那时候的燕慈,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自己的大师兄赶下了山,说心中未有一丝怨恨,那是假的。

    踽踽独行在世间,又有谁是真正对世事全然不在意,真当只有仙人了。

    沉了剑,两人永不再有瓜葛,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从此形同陌路。

    那日在巫医村,通过窥蛊香幻境,李若庭也算完完全全看明白了金燮这个人。

    金燮本事大是真,救百姓是真,助了燕慈是真,壮大了无尘顶也是真。

    要是没有这执念,无尘顶也没有今日之大势。

    幻境中燕慈说得那句话,李若庭是认可的,金燮对门主之位的执念已经超越了任何事,包括容忍自己的小师弟,哪怕这个小师弟,是一丁点与他作对的心也无。

    燕慈无意门主之位,也无意师兄弟之情,更无意师徒之恩。

    说得也不是错,燕慈在离开无尘顶这事上是错的,师父都未赶他走,他就这么薄情地挥挥衣袖走了人,对孙无命来说,这个徒弟才是最没良心的。

    “你真是个薄情的人。”李若庭扔下一句话,语气不悦,转身要进屋里,至于这话到底是为了孙无命不值,还是自己,他也未细想。

    燕慈把人扯了回来搂在怀里,道:“你就受着吧!”

    他的薄情,他是心知肚明的。

    在这世间,能碰上一个什么都愿为他受着的人,再薄情淡漠,随着时间推移,也被捂出了眷恋。

    李若庭伸手合在他手心,十指紧扣,他思索一阵,说:“那金燮的儿子你见过吗?”

    “心高气傲的毛头小子。”燕慈口无遮拦道。

    何止是见过,燕慈还教了他几招剑法。

    金燮得了儿子没多久,夫人就没了。

    那日,金家人派了人来报信,金燮匆匆回了一趟家,再来无尘顶时,便神色郁郁。

    燕慈听金燮对陆文学吐露心声,虽说这个夫人他也就见过几面,但也是伤心的,金燮的夫人是家里张罗让他娶的,到底是为他生了儿子,儿子生完就一病不起了,拖到如今人没了,金燮年纪轻轻,头一回这么惆怅。

    孟致在一旁听了嘻嘻笑,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道:“大师兄家底殷实,再娶过一个不就得了?”

    “你不懂!”金燮气哼哼的不再理他。

    自那以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子就常被金家的人众星拱月地送来无尘顶寻爹。

    燕慈身为六师弟年纪最小,金燮的儿子却最不敢靠近他,最喜欢的,还数陆文学,比喜欢他爹还喜欢。

    “哈!”李若庭笑了一声道:“你可知金燮的儿子如今修什么?”

    “剑。”燕慈肯定道。

    李若庭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燕慈举起两人严丝合缝的手,把李若庭这面手背在唇上碰了碰才说起来,他无意间见过那小孩独自拿根木剑在手里比划,燕慈便上前教了几招,指点一二。

    后来的事不用燕慈说,李若庭也能猜一二,金霓生的剑,比划比划,就比出了那武灵大会上无人可挡的白虹剑。

    没过两日,李若庭躺软塌上念叨起了自己爱吃的杏仁酥,又念蒸牛肉,吃食这种东西,想了一出,连着扯出一大串来,最后连狐仙岭上的野蘑菇汤,他都念。

    小镇吃食不多,花样也不多,不如先前路过的高荷镇,也不如无尘顶脚下的苍霞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