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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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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外,乒里乓啷的玉瓷摔在地上的声音还在回响着。众人全当自己耳聋了没有听见,继续用着盘中的食物。苏梓希沉默地扒完饭碗里的米饭之后,轻轻地放下筷子。然后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首座上的黎狄恭敬道:“外公,我吃饱了,先退了!”

    黎狄好似一直处在耳背的状态中,浑然没听到苏梓希的告退。而苏梓希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拄着拐杖,动作艰难地转身就走出了餐厅。期间,苏优璇站起来想要搀扶着他,却被他一口回绝了。坐在位置上的迟暖听到拐杖驻地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个月不见,苏梓希竟然已经能拄着拐杖站起来走路了,看来他复健的不错。只是,走路的姿势非常的怪异,看上去两条腿摆动地很是艰难。迟暖心里蓦地涌起一丝愧疚,说到底,苏梓希变成这样,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

    也不知道苏梓希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走路姿势,迟暖心里惆怅之余。回头时,瞥见身侧的黎君昊正看着自己。她有些犹疑地转过头看向黎君昊,见他眉目间涌起一抹警告和嫌恶之色。迟暖的心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莫名地闷生生地疼了起来。

    同时地,内心涌起一丝讥诮!

    眼睛长在她身上,她看其他的男人怎么了?至于用这样的眼神来警告她吗,可笑!

    **************

    苏梓希一远离餐厅之后,就拄着拐杖,步子加大地朝着楼下黎慕婉的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厚重的梨花木门,不出苏梓希所料,满室狼藉。整个书房就像是被龙卷风刮过一般,看上去很是惨不忍睹。就连花架子上上一次在拍卖会上,花了上百万拍来的上好青花瓷都没有幸免于难。

    我保跟跟联跟能。在这样一地的狼藉中,办公桌前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拿着名贵的酒瓶往水晶郁金香杯中,使劲地倒着酒。直到一杯烈酒将整个郁金香杯都灌得满满的,她跌跌撞撞地端着酒杯,仰着头一口气给灌进了嘴巴里。浑然没有发现,那是烈性的xo……

    苏梓希看到这一幕,小心地越过一地的碎渣,走到黎慕婉的身前,夺过她手中的郁金香杯。

    “妈咪,够了,别再酗酒了,好吗?”黎慕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两颊红的厉害,连眼睛都像是蒙着一层氤氲的雾气。苏梓希看着这样黎慕婉,心里很是不好受起来。

    “我要喝,我要喝啊,你别抢,你别抢啊……”被夺了被子,黎慕婉很是恼火。用力地想要推开苏梓希,可是这个时候,她脑袋早已经开始头重脚轻起来。这一推,倒让自己撞上了桌脚。她稍稍清醒了一下,手摸了一下书桌上的酒瓶,接着想也没多想一下,直接拿着酒瓶开始往嘴巴里灌了起来。

    苏梓希瞧见黎慕婉这样酗酒,心里更加的难受起来。

    黎慕婉很早就开始酗酒,只是最近回到老宅之后,一直压着脾气不敢在黎狄面前造次。现在,被迟惜弱一激,她彻底的爆发了,也不管黎狄怎么看自己,反正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索性破罐子破摔,来个彻底地大颓废!

    “妈咪,你听我的话好吗?”苏梓希上前,又抢过黎慕婉手里的酒瓶,对着黎慕婉哀求道:“妈咪,你这样子,你知道有多伤我的心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快认输呢,咱们还没有输,你不是让我进董事局了吗?以后黎家是谁的,还不说不准,你别在这个时候,搞颓废好吗?”

    “给我,给我……”被苏梓希抢了酒瓶的迟暖对着苏梓希大声地嚷嚷起来,直到听到苏梓希的话语后,醉酒的黎慕婉突然间怒了起来,冲着苏梓希大吼道:“谁说我输了,我输谁都不会输给迟惜弱那个烂货!”

    “那你在这边做什么,你喝酒给谁看!你是不是要迟惜弱看你醉酒之后,生不如死的样子吗?”苏梓希看着黎慕婉,大声地质问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黎慕婉闻言,歇斯底里地拍着办公桌。

    她没有输给迟惜弱那个烂货,她喝酒跟迟惜弱那个烂货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妈咪!”苏梓希伸出手,拉开黎慕婉一直猛拍桌面的小手,柔声唤道。

    “希儿,妈咪有个哥哥,妈咪今天特别想哥哥?”黎慕婉突然间转过头,看着苏梓希,绝望地哭嚷道:“希儿,希儿,他们怎么好意思的,怎么好意思再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爸爸也真是,为了一个贱货,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真坏,真坏……只有我一个人忘不了我哥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他的一切……”

    苏梓希看着一脸绝望的黎慕婉,眼泪开始一点一点汇聚在眼眶中。这些年来,即使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却始终不愿意离开这个虽然把她一手抚养长大,但是却一直操控着自己人生的女人。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无比的可怜!

    旁人永远只看到这个女人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一面。但是只有他,只有他看到了她所有的挣扎和痛苦。

    “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好吗?”他试着劝她,虽然明知道没有用,但是他却还是要说。

    因为他知道,他不说,就没人会说她了。以黎慕婉高傲的脾气,她压根就没有交心的朋友。

    “不行啊,我无视不了。我一看见那个女人,我就想起我的哥哥!”黎慕婉双手抓着椅子,死死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很疼我,是很疼很疼我!”

    这世界最疼她的人,就是她哥哥了!可是,他却死了,他却死了……他死了,所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把她当做宝了!

    “妈咪,你别再说了!”苏梓希看着陷入回忆中,有些癫狂的黎慕婉,心里开始叹息起来。

    从小到大,他看的最多的,就是黎慕婉这个模样了!一喝酒,满嘴巴说的,全是她的哥哥——一个叫做黎哲翰的男人!

    他知道他,是黎慕婉的哥哥,同样也从黎慕婉的口中知道,她跟她哥哥的关系非常非常的好。这些年来,她酗酒无度,无非就是心里有个心结!她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那段过往!

    “我为什么不说,我哥哥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说?”黎慕婉狠狠地砸了手里的酒瓶,酒瓶摔在大理石地面上,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从地上传来。地上,又多了一层玻璃渣子。黎慕婉浑然不觉自己搞的破坏,只是冲着苏梓希大声地嚷嚷起来,“对黎狄来说,我跟哥哥都只是他不得不为黎家的财富找来继承者。我们不是他的儿女,只是他的工具。他不是我的爸爸,他对我们也没有一点点的人情味。从小到大,就只有哥哥最疼我,最疼最疼我了……”

    在黎家,乃至整个帝国。恐怕都已经没有几个人,知晓黎家其实还有一个长子吧!他叫黎哲翰,是个温雅谦虚的翩翩君子。他当年的风华,不输于帝国任何一个男子。甚至,不输给皇室的两个皇子——赢钺灏,赢钺铮。他的风采,曾经迷倒整个辰州市的女孩子……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不记得有黎哲翰这个人了,可是她记得,她记得他哥哥的一切,记得有关她哥哥所做的所有一切!

    黎慕婉想到这里,跌跌撞撞的走到房间正中央的书桌前,拉开书桌里面的抽屉,取出一个相册。苏梓希跟在黎慕婉的身后,看着黎慕婉拿着的水晶相册上怔怔地看着出神。

    他自然看过那个人,是一个年纪只有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男子身材消瘦颀长,眉目疏淡,温雅俊朗,一双凤眸,笑起来细长,给人一种温润如风的感觉。

    他知道他,他是黎哲翰,是黎家唯一的儿子,黎慕婉的哥哥,黎君昊的父亲。同样也是,黎慕婉这么多年来,一直解不开的心结……

    “小时候,我跟哥哥的关系很好,他很宠我,凡事都让着我。我们没有妈妈,从出生就没有看见过妈妈。我们知道自己是有父亲的,他叫黎狄。他总是很忙,经常全世界的飞,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工作上。他一心想要把黎家变成帝国最有钱的人,一心想要黎家扬名立外……所以,我和哥哥一年之中,见到他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黎慕婉轻抚着相册的镜面,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镜面上那个人的轮廓。

    好似,她又回打了过去有哥哥在的岁月,他就坐在自己的身侧,在她说话的时候,扬起眉毛,看着自己扬唇浅笑。

    她的童年,其实很凄凉。有时候,她都不敢去回忆那些。她和哥哥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被关在黎家这栋奢华的房子里,别人在外头看着好似锦衣玉食,可是只有黎慕婉和哥哥心里知道,这里是一个可悲的牢笼而已。

    苏梓希听着黎慕婉讲过往,眉宇间涌起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这个故事,他听过了。可是黎慕婉,却每一次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我很寂寞,真的很寂寞。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动又喜欢聚群,总是喜欢有很多很多的玩伴的,这样才可以做游戏,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乐!虽然有哥哥陪着我,可是他跟我不同。他是男孩子,身上有肩负着振兴黎家的使命,所以他比我过得还要辛苦。他没有时间陪我,所以我就只能自己找乐趣,我只能自己找乐趣打发时间!”黎慕婉看着相册的镜面,喃喃地说道。

    年幼的时候,在黎慕婉的记忆中,总是灰白色的。那个时候,被锁在黎家奢华的宅子里,她俊朗优秀的大哥不会无聊,因为他的时间被黎狄排的满满的。他有很多很多需要学习的科目,有很多很多需要知晓的知识,有许多许多需要看的财经电视需要看。

    而她不一样,她是女孩,她并不讨黎狄的喜欢。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弃儿,根本不受其他人的重视。不过,那又怎么样。

    黎哲翰很宠她,只要她要什么,黎哲翰就会第一时间去帮她弄回来。那时候,她觉得只要有哥哥,她就不会寂寞,就会觉得很开心了。可是随着两人开始长大,黎哲翰的时间被黎狄安排的越来越紧。越来越顾及不到她,她开始失落了,开始寂寞了。她对黎狄说,她要去上学,她要去跟其他的小朋友上学。可是黎狄,却一下子驳回了她的提议!

    “黎狄说,你是女孩子,你什么都不用学。如果真的想上学,那就再过两年!可是事实上,我那个时候已经八岁了,我已经八岁了,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打算让我走出家门。还有两年,还有两年我怎么熬下去,我不愿意,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要玩伴,我要一个与我同龄同性的玩伴……”

    一个人太寂寞了,而宅子里的人,都忌惮她是大小姐,跟她放不开。而且,很多人都比自己大,根本就不好玩,所以她需要找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孩子一起玩。有一次,她借着自己过生日的名头,让黎哲翰打电话通知黎狄。当天晚上,黎狄回来了。她在吹蜡烛的时候,对着黎狄说出了她的心愿。

    她记得,当时黎狄听完之后,沉默了。

    “我以为他会不答应我,我以为他会说我无理取闹。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之后的一次双休日,他突然间出现在家里,他对我说,穿好衣服跟我走!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黎狄是第一次带我出门。我好开心啊,我让佣人换上了一身最漂亮的公主裙,跟着黎狄上了车。那时候哥哥也在家,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哥哥正在书房里看书,我觉得他也很闷,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把他拉上了车!

    如果我知道,那一次我会遇到她的话,那我这辈子,宁可寂寞而死,也绝对不会出去倒霉地碰到那煞星!”

    这世界上如果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的话,她当时绝对,绝对不会出门,就算烂死在家里,她也绝对不会出门。

    “后来,黎狄带着我和哥哥去了一家孤儿院。然后我们也是在那里,碰见了迟惜弱这个祸水!”

    就是在那里碰见了迟惜弱那个煞星,如果她不嚷着要伙伴的话,黎狄就不会带她去孤儿院,就不会去孤儿院,她不去孤儿院,就不会遇到迟惜弱,不遇到迟惜弱,那么哥哥和黎狄也不会因为那个女孩,反目至斯!

    “黎狄对我说,他会带我去孤儿院,让我自己去挑一个玩伴。你知道吗,我当时是很开心的。我没想到,他会把我的话记得这么牢,竟然会把我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孤儿院挑个玩伴也可以的,反正随便是谁,只要能陪着我玩,当我的玩具就可以了!

    车子在孤儿院停下之后,哥哥就牵着我的手一起下了车。那间孤儿院,一直都是黎狄在资助的。所以院长知道我们要去之后,就特意给那些小朋友梳洗干净。我和哥哥两个人从下车之后,就一直乖乖地跟在黎狄的身后,穿过一扇有些古旧的大门之后,黎狄带着我们,到了孤儿院的院子里。

    然后,我就看见院长院长和很多小朋友迎接我们!

    院长知道黎狄要收养小孩,更加知道是为了我才会收养,所以就一直和蔼可亲地问我,黎大小姐,你可以自己挑选喜欢的伙伴!

    说实话,我走了一圈,一个都不中意!”

    那个时候的黎慕婉,虽然生活在狭隘的高墙之中,但是骨子里早已早已经骄纵出了一身臭脾气,自视过高。她觉得那些脏孩子不配和自己玩,所以走了一圈,一个孩子都没挑出来。

    而黎哲翰在她挑选的时候,自己则好奇地在四周观察了起来。黎哲翰是个男孩子,有着男孩子天生的冒险精神。所以离开黎慕婉之后,一个人在孤儿院里开始瞎逛起来。

    也是这一逛,碰到了这一生的情劫、他的孽障!

    “那个时候的迟惜弱,只是一个孤儿。她去孤儿院不久,所以那里面的孩子全部欺负她。她长得太漂亮了,院里的孩子知道我们要去之后,就把她拉到孤儿院的假山后面,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得她再也爬不起来,不会给他们竞争带来威胁才罢休!

    可是他们全没想到,哥哥会去逛孤儿院。更加没有想到,哥哥会看到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迟惜弱!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迟惜弱也就跟我一样大。可是她比我漂亮的多,一张娇俏的瓜子里已经凸现出来,含着眼泪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初次看见迟惜弱,连同龄同性的自己都惊叹于她这个稚女惊人的美貌。

    更不用说,那个时候的黎哲翰了!

    当然,那个时候的黎哲翰只是单纯的觉得迟惜弱可怜。被人家欺负的这么惨,能不可怜吗?

    “她就坐在地上哭,不停地哭着。哥哥看她这么伤心,就心软地走上前,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很可怜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哥哥,接着继续哭!哥哥看她全身上下,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迟惜弱那个时候个子很小,待在孤儿院那样吃人的地方,自然不会过得很好了!哥哥联想到她一个孤女,便可怜她。然后抱着她,一口气跑到了孤儿院的院落里!他对我说,婉婉,这个小女孩怎么样?

    那时候,我一个孩子都没挑到。听到哥哥的话后,转过头看向哥哥怀里的小女孩。一瞬间,我惊艳了,于是就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喜欢,我自然不会拒绝了!所以我看向黎狄,征询他的意见。

    黎狄本来就是给她来挑礼物的,自然不会也拒绝我了!回去的时候,哥哥到底年纪小,抱了迟惜弱一路,实在抱不动了。所以就对着黎狄说,爸爸,小妹妹腿坏了,你抱她一下吧!

    那天黎狄出奇的好说话,还真的就帮着哥哥,抱了迟惜弱!

    孽缘,孽缘!”

    现在仔细想想,黎慕婉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戏。迟惜弱好像知道他们会去,所以用了最吸引人注意的方式,将他们全部都拐到那边,她算计了所有人。把所有人钓上钩后,然后把他们黎家搅得一团乱,就差家破人亡了……

    “梓希,那个女人是祸水,沾上她的男人全死的很惨。我不希望你也那么傻,被那个女人算计到了!听妈咪的话,别再去迷恋迟暖那个女人了!她一手培养出迟暖那个小狐狸精,就是想让她再来祸害咱们黎家的下一代男人!”

    “妈咪,暖暖不是这样的女人,不是这样的女人!我小时候碰到过她的,她是我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小妹妹!”他不想去管黎家上一代的恩怨,他只知道迟暖绝对不是黎慕婉口中的心机女。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是她记忆中,念念不忘,单纯又怯弱的女孩。

    “那也得把她忘了!”黎慕婉听到苏梓希不争气的话语之后,双手撑着书桌,大声地吼叫起来,“我不要你走我哥哥的老路,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妈咪,别为难我!”苏梓希低着头,一脸隐忍。听到苏梓希话语的迟惜弱有一瞬间,黑瞳骤然间一缩。她死死地瞪着苏梓希,良久,才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你要那个女人我同意你。但是,我要你把黎氏给我全部拿回来,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把黎家所有的东西都从黎君昊的身上全部抢过来。女人也罢,财富也罢,我要黎君昊一无所有!”

    那个孽子,那个孽子,他根本不配得到黎家的一切,根本不配!

    苏梓希目光沉沉地看着黎慕婉,黑眸在这一瞬间,涌动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采。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黎君昊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