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落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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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歇歇,盯久了仔细眼睛疼。”红袖搁下一盏白菊金银茶。

    “无妨,你亲自去准备一份谢礼给帝都。这次也多谢她了。”

    这边芷涯让红袖取来商会的往年资料,埋头整理了两三日,才理出头绪。

    曦朔那边也未曾催促,只书信往来,照常处理政务。

    这天芷涯带着整理出来的两箱子册子去了栖梧洲。

    “赶着整理了几日,最近十年来的往来记录,账目都在这里。请殿下过目。”

    “辛苦。不知姑娘可看有什么异样没有?”

    芷涯微微摇了摇头,走到箱子边。

    “这个铜边箱子里是历年的人情往来,姻亲情况,可大概了解一下人情。这个铁边箱子里的这些年的公帐账册。只是……”

    “姑娘但说无妨。”

    芷涯些微面露难色。

    紫罗了然:“这些无非银钱物资,都在青钰省辖下,归太子殿下统领。姑娘直言即可,横竖准不准的,不在姑娘怎么说,还有这些官吏干活考证呢。”

    芷涯打开箱子,拿出最上面一本账册,翻开铺在案上。

    “这是前年西北地震加上大旱,三州赈灾的公帐。数目倒是和各家报的对得上,只是这比例似是有些别扭……我持家多年,隐隐觉得消耗不太合理。”

    “嗯?”曦朔撑在案上,一面面翻过去扫了几眼:“东西到确实是赈灾的东西,只是品类详细了些。”

    “莫非破绽在此。”紫罗看着道。

    “抄给陆循一份。”曦朔吩咐,又转向芷涯,“姑娘心思敏锐,不如仔细考量一下,不急一时。”

    芷涯这里便也誊抄了一份带回。

    栖梧洲几人商量并未停止。

    “殿下可是已有想法?”顾非寒看曦朔默不作声。

    “赈灾一事,若要藏奸,怕只有一件事。”

    贪墨。

    “只是不知,牵出哪根蚂蚱。”曦朔搁下册子,面色不明的叹气。

    晚饭时分,白蘋拿回一个食盒,摆出了两样点心。

    “这是下午新做的芡实甜羹和芡实糕,本地风物,请殿下和大人们尝个新鲜。”

    木质碟子里一片片浅褐色的糕片,旁边点缀几多紫色的小花。

    “这是什么花,到没见过。”顾非寒随手拈起一朵。

    “芡实花。”曦朔看着碟子,神色微微一动。

    “殿下如何知道?”

    不论旁人,顾非寒眼睛都睁大了些,曦朔只当没听见,夹起一片糕,也不回他。

    口感软糯而不断,有桂花香气,还有那晚,水生植物幽凉的气息。

    “你们厨房做这个费时点心,一下午只怕供不上这府中上下吧。”曦朔看着碗里现磨的芡实藕粉。

    白蘋笑着回道:“这是主子们小厨房单做的点心,不是管膳食的大厨房做的。从昨日就开始备料了。”

    曦朔抿了一口甜羹:“原来如此。”

    用完晚膳,曦朔又走到了上次散步的竹径。

    药圃中还晾着一些芡实,只是十分安静,并无人声。

    此刻天已渐渐暗下,曦朔沿着小径随意走了走,准备回去,不料一转身听见迎面一声轻呼。

    “是你?”

    “是你。”

    眼前一盏昏黄灯笼,照着对面一席浅鹅黄衣裙,在这夜里瞧着,倒是一暖。

    “你怎会……”对面的人儿欲言又止。

    “在下曦朔,借居在此,一时不察惊扰姑娘。”曦朔颔首,让她不必紧张,“没想到又见面了。”

    “见过太子殿下。”对面连忙俯身一拜,灯光轻轻摇晃在她脸上。

    对于曦朔的再见之言,努力错了措辞,最终轻声一笑:“这是妾身家啊。”

    看曦朔面上疑惑,她又解释道:“民女凌家次女,名落惜。”

    “自来此只见过大小姐和三小姐,倒是未听说,还有位二小姐。”

    落惜半低下头,一只手理了下刚下被耳坠扫到的地方,轻声说道:“我一向不善接人待物,不如姐姐。这次听说家里要来皇子殿下,恐失礼于人,便不曾招待。”

    曦朔嘴角浮起一笑:“姓曦的又不吃人,哪里要你躲成这样。”

    她闻言一笑,眼睛像是透着他去了很远的地方,里面有些薄雾样的情绪看不清楚:“是啊,哪里就要躲成这样。”

    曦朔察觉到她变化,出言打破:“今日点心,可是你做的?”

    这次轮到她诧异:“殿下如何知道是我做的?”

    曦朔没说话。

    落惜顿了一下,提灯慢慢往药圃走着,曦朔跟在一旁。

    “殿下想必刚才看见这些了。”她拨弄着匾子里的芡实,一颗颗圆滚滚的小珠子,在她指间拨来荡去。在安静的夜里发出骨碌骨碌忙碌的声响。

    “我是先猜中,才来这的。”

    曦朔的话一出,那忙碌的声音陡然停止了,停了很短暂又很长的一瞬,随着他的话语,复又响起来。

    “那糕,有夜色幽凉的味道。”

    此时比起墙里的静谧,墙外到是多了些热闹。

    “怎么又是你?”羽岚拉开鞭子,盯着对面的人。

    “怎么夜路也归姑娘管?”正是那日拦马的黑衣男子。

    羽岚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走夜路走到我家墙外?”

    语毕脚尖一点,整个人冲男子跃去。

    “我说,你怎么老找人打架?”

    几招下来羽岚稍落下风,招式仍缠的紧。

    “你老实交代,我便饶你一次。”

    “这般泼辣,谁敢娶你?”

    “你——”

    羽岚又怒又羞,攻势猛烈。男子见势也不再让她。羽岚这才发现这人武功路数甚为凌厉,招招直切要害,却没下杀手。自己躲挡不及,被他趁机夺了鞭子,眼见她抽身欲走。

    “男子汉大丈夫,出手连姓名也不肯留吗?”羽岚扶着肩半跪喊道。

    那人已经跃上对面屋脊,闻言回头笑着看着她,有些意思。

    “赢谢。”

    说完丢下鞭子,飞身离去。

    “赢谢?”羽岚捡起鞭子,看着远处消失的人影。

    “殿下,这是新到的折子。”鹰扬端着个托盘,里面摞着一叠折子。殿下也不出门,他这贴身护卫自然没有事情,成日就是收发折子。

    曦朔早起练完剑坐在案前,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扫了一眼,搁在一边。

    “无甚大事。”

    一张张奏折清下去,直到有一本停在他手里许久。

    紫罗并不出声,只是斟了一杯茶放了过去。

    “怕是要打仗了。”曦朔道出一句。

    “嗯?”

    “度支司报了笔帐,明州缺钱了。”曦朔把那本折子扔到看过那摞里。

    紫罗思忖了一下:“明州……夜临?”

    “只怕是前两年的赈灾被人做了手脚,本就亏损。现在夜临应该是国境戍防,小幅试探。”

    “明州尚且遭灾,夜临只怕这两年更不好过。”

    夜临在明州西北,百姓放牧为生,前年大旱,只怕饥荒更甚。

    “太平了近百年,我朝——”曦朔低头无奈一笑,“怕是不敌夜临血勇。以及……”

    “殿下可是担心,若起战端,朝中无人可用?”紫罗看他面色,猜中一二。

    “老一辈久经沙场的,只有靖王叔,临江王,定国公。临江王不会被调离南境,靖王叔和老国公,看父皇怎么想了……只是青年一代,名将确少了些。”

    “也不知那本账册,陆循看出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