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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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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去可能会让人笑话,这货梯的门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因为每一层楼都没有人摁楼层,所以这货梯就不需要运行了,一直停在酒窝男孩出去的七楼。

    这货梯安安静静的,陆西季居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忽然发现后,连她自己都惊讶得倒吸一口气。

    原来她一进货梯,就将所有的思绪混进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一并投递给那个男孩,却忘了自己要抵达的楼层跟他不一样,她跟着他搭了一程,却直到他下了货梯,也还是没问到他的名字。

    陆西季摁了一楼,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下次一定要问到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我的名字,如果可以,还要争取与他加好友。

    下了一楼,从各个档口间的“迂回小路”到了后门,和司机合力抬着那箱货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虽然陆西季很烦,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把该做的事做完后再取出手机查看。

    还好,是父亲打来的。

    如果是老板打来的,想必回拨通了之后,他又要无理取闹一番了,肯定会咆哮着问陆西季为什么不接电话,然后还必定会脑残地补一句:“以后工作的时候你给我时刻保持电话通畅,不要老是找不到人。”

    她真的不想跟这样的老板呆在一起,总是以为员工可以做到跟他想象的那样完美,只要有哪一点不如意,怨气就重得仿佛要变成魔鬼一样。

    为了迎合这个魔鬼,陆西季都是叫家人不要白天打电话给她的,而这次她爸爸居然在她工作的时候打过来了,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于是陆西季火速回拨过去。

    原来是表哥的孩子要满月了,问陆西季回不回家喝喜酒。

    天天为这样控制欲超强的脾气暴躁的老板工作,陆西季早就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被他给严重摧残了,这喜酒一定要喝,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陆西季真的应该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孩,陆西季又怎会在这个工作室继续呆下去?

    不过她觉得这样做值得,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心甘情愿,何来悔意?

    就像某本营销书籍《某某定律》里说的,你越是害怕什么事,就会发生什么事。与父亲通完电话后,她害怕的那个巨婴一样的老板,竟然神奇地打电话过来了。

    “刚刚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接通电话,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暴跳如雷的话语。

    要是以前,陆西季绝对会唯唯诺诺地先道歉,然后再跟老板心平气和地解释一番,如果老板还是很无理取闹地生气,她又会无奈地“嗯嗯哦哦”地来肯定老板提出的要求,哪怕根本做不到这么完美,她也得模仿听话的孩子去接受。

    整得好像只要听话了与接受了,就会有奖励一样,更何况她又不是小孩,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连一块最普通的糖都没有赠与给她。她顺和他的无理取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明明什么都不会得到!

    现在不同了,被这个变态老板压抑了这么久,陆西季早就不愿意把他放在眼里了,只要没做错事,陆西季就自信满满地去忽略老板说的一些话,被批评工作态度差也没事,大不了就叫他将自己解雇了。反正她也没多想跟他干了。

    她安安静静的,不说只字半语,直到老板“喂”了整整五遍,她才“嗯”了一声。

    这招百试百灵,只要她不出声,那么电话另一边的老板无论有多生气,都能马上冷静下来跟她好好说话。

    老板说,有一批上个月就已经弄好的货,大概几天后就会出了,叫陆西季去打木架那里看一看。

    天呐,几天后。会不会跟她的小外甥的满月酒撞上啊。

    陆西季有些担心地问道:“究竟是几天后?”

    老板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用比较缓和的语调说:“就是几天后,是哪一天,那个翻译还没说。”

    得到回应后,陆西季又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老板就挂断了电话。

    于是她便把借来的拖车交给同事,让她们先带上去帮忙还,然后自己就只身走进那一条小巷里。

    打木架的禾先生一见到陆西季走来,远远的就开始抱怨了,“哎呦,你们的那些货什么时候拉走啊,都不知道霸占在我这里多少天了,你们都把我这里当仓库了,搞得我好像不用做别人的生意一样。”

    要是以前,陆西季绝对只会尴尬地笑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啊。”

    说完,就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禾先生的档口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店里的货,然后再安安静静地去计算和估算货物的数量以及总体积、重量。

    但现在不同了,经过长时间浸泡在这个批发市场的环境中,陆西季的性格变了一点点,她远远地见到禾先生的那张肥肥的笑脸,就一边陪着笑脸走过去,一边说道:“这个也不关我事啊,老板都没提起过,我就以为这批货早就出了的,谁知道老板今天才告诉我。都怪他!”

    说完,陆西季就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利索而贤熟地计好数量并估算好相应的数值,然后一并发到老板娘的微信上。

    回去的路上,陆西季刻意放慢了脚步,祈望着能在路上或商场里,能再遇见一次那个男孩,最好就是刚刚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乘坐客梯上去,这样她就能大大方方地去勾搭那个酒窝男孩了。

    果不其然,老天爷似乎听到了陆西季的心声,让她在客梯里遇见了那个男孩。

    她远远地看见男孩大步流星地走进货梯,然后她便一路小跑地跑过去,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迅速把手伸进去,然后客梯的门感应了异物,还没碰到陆西季的手就又缓缓打开了。

    她一脸笑意地看着电梯里面的那个小伙子,小伙子也看到了她,便对她点了点头,以示打个招呼。

    来了!

    机会来了!!

    机会终于来了!!!

    陆西季兴奋地走到男孩身旁站着,刚想说话,就又进来一个大叔,大叔一见到男孩就开始问来问去,从现在生意怎么样到总共就几个员工,详细得就像是在查户口。

    大叔和男孩聊了一路,直到电梯到了第十九层,都还没完没了。

    真是可恶,最终还是没能跟男孩说上半个字。她沮丧地走出电梯,走的时候还回眸望了一眼。那流转的目光,似乎有所恋恋不舍。

    回到工作室后,就只剩跟老板请假的事了。

    工作了那么久,陆西季还是第一次因为家里有事而去请假,又刚好跟那个老外的出货时间对上了,老板会怎么说呢?

    这要是唤作以前,陆西季绝对会为了工作而拒绝回家参加宴席的,一来是她的责任感很强,二来她也害怕突然休息会给店里带来不可逆转的损失,但最主要的,还是她没有勇气和耐心去面对老板那张不明事理的臭脸。

    可是这两年来,她牺牲自己那么多的利益,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结果换来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勤勉和隐忍,只会不断地,给生长在老板心中的尖酸刻薄和责备求全,一点一点地埋下丰富的养料。

    慢慢的,陆西季开始发现问题的严重了。

    有一次,老板不小心碰到了陆西季的陶瓷水杯,然后马上暴躁地责怪起陆西季来,说她为什么要买一个易碎品回来,碰碎了还容易伤人。可能当时老板心情不好,陆西季也没计较,于是就默默地把水杯给换成保温杯,还是藏得好好的,完全顺了老板生气时的心意。

    再后来,就是陆西季确定要辞职的前几天,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老板的不对劲。

    那是一个忙碌的中午,当时陆西季在八楼的档口接待客人,对好单后,发现早已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于是她就打电话问呆在十九楼工作室的两个同事,得知还没有人买饭后,陆西季就自告奋勇地向老板娘拿了五十块钱去帮大家打饭。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到了老板那里,一切都变得更有挑战性了。

    果不其然,陆西季买回来的盒饭,又被老板嫌弃了,然后他居然为一顿不合胃口的饭咆哮了整整一个小时。

    那如雷贯耳的声音,像不断爆炸的炸弹充斥在整个工作室里,言语里全是火药味,从南北饮食文化差异,到别人老板员工的工作态度,再到整个行业的发展,以及整个商圈的歧视链,他都滔滔不绝地吼了出来,仿佛生怕陆西季听不见一样。

    从老板的那一堆话中,陆西季找到了最关键的内容,不难分析得出老板非常自卑的事实,他还非常的爱惜面子,也非常的小气,以前没发现他这点问题,是因为他的暴脾气掩盖了一切,如今将他的暴脾气掀开,竟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

    认清了老板的真面目后,陆西季犹如打开了一扇大门,瞬间变得豁然开朗,于是就马上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个人生和心理都有所缺陷的人。

    也是在那时,陆西季才如梦初醒,原来最可怕的东西,并不是老板的无理取闹和暴脾气,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附在他灵魂深处的某一种特性。

    那种特性,简直可怕到能让人凭空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