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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医道人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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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萧阳的回答,周老先生瞬间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良久良久后,又问:“可有证据?”

    “没有,但只要我去周姑娘房间看一下,便能确认。”萧阳没有隐瞒的说道。

    “随我来吧。”周老先生低声说道,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萧阳来到周晴住的小院,在门口周老先生停下了脚步,目光看着萧阳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犹豫了数次后,说道:“萧阳,你……千万要查清楚些。”

    萧阳轻轻点了点头,在周老先生的目光中,伸手推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房间很宽敞,小厅里面的陈设非常齐全,一桌一椅,一书架一药盘。小轩窗,窗旁是一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铜镜,铜镜旁珠帘闪亮。

    萧阳看过后,伸手抓住珠帘用力一拉,珠子夹着一张张纸,掉落在地上。萧阳俯身蹲下,小心地将其中一张张地抽出,上面写满了试药的记录……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被周老先生看在眼里,他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张,一行行地看,眼泪在苍老的脸上滚滚而下。

    “她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胡来!你去找她回来,我要亲口问她,这是为了什么!”周老先生悲痛的说道。

    “周爷爷……”

    “你不去?好,老夫自己去找。”周老先生怒气冲冲的推开挡在前面的萧阳,迈步就往房间外走。

    便在此时,门外闪身进来了一道身影,目光看着愤怒的周老先生,轻轻道:“爷爷,我回来了。”

    “好,好,好!”周老先生看着周晴,气冲冲地问道:“这些……这些你解释一下,它们……它们是什么?”

    “一百三十二人的试药记录。”周晴低声答道。

    “一百三十二人啊,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你如何下得去手?”周老先生一脸悲痛的看着她说道:“你是个大夫,怎么能做如此残忍的事,你的仁心哪去了?”

    周晴闻言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爷爷可知这一百三十二人都是汉奸,当年的外族人便是他们带进来的。直到现在他们依旧不知悔改,肆意欺凌他人。”

    “他们是恶人,你报给衙门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给他们下药来害人?”周老先生痛心的说道。

    “可是他们骂您,说您是欺世盗名,要毁您名声。我怎能放过他们!”周晴红着双眼说道。

    “你……你糊涂啊!难道一个区区身外之物,能比命更重要?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医术高固然重要,但比医术更重要的是仁心,你怎么能用医术来害人?!”

    “爷爷,按理说我不该顶撞您。但今天晴儿要冒犯与您了!您总是说医者仁心,当悬壶济世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可是你去看一看,被您救下的人当中,有几人会念着您的好?相反他们大半人都不曾感激,一边吃着您的药,一边骂您侮辱您。当年就因为这张脸,他们逼着我去自杀,现在又千方百计的侮辱一次次救他们性命的师兄。”

    周晴哽咽着在周老先生面前跪下,泪流满面的问道:“爷爷您告诉我,我们在救的到底是人,还是一群恶魔?晴儿不明白,我们的仁心到底是对还是错。求爷爷告诉晴儿,我们的医道到底对还是错?”

    周老先生闻言嘴角微微一颤,望着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孙女,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孙女的问题,因为这是他一辈子也从未想过的事情。从学医的那天起,他就只想着将医道发扬光大,救下更多的人,仅此而已。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医道是否正确……

    所以,孙女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法回答。

    “你错了!医者仁心从来都不是仁慈,而是说医者本人的德行。”萧阳叹了口气,目光望着她说道:“一个大夫的德行,看的不是他曾经救过多少人,而是在明知病人将死,却依然拼尽全力,不愿放弃的一次次营救。”

    “而在这一次次的营救当中,医者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也会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误解,辱骂。却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擦干眼泪,重新营救下一个病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晴望着萧阳,声音沙哑道:“为什么?”

    “是因为喜欢,更是因为生命之重,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萧阳轻声说道,“所以,医者注定是一群不被人理解的英雄,他们一次次的付出,大多时候都不会被人所感激,甚至会因此换来谩骂。这不是医道的错,而是人心!”

    “人性总是自私的,千万件好事他不一定能一一记住,但一件坏事他就能记住一辈子。你们悬壶济世,救下了无数人的性命,却不被感激,反而被他们谩骂侮辱,这是人的恶性。所以,便有了惩罚他们的律法,也有抓他们的捕快。”

    说到这里,萧阳面色一沉,深吸了口气道:“但是,你身为一个大夫,却抛弃了自己的医道德行,用所学医术害人。你跟那些辱骂医者,毁人名声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你为了一己私欲,给数百人投毒,让他们为你来试药,练习医术。以至于他们在容貌尽毁后,被活生生吓死,绝望到跳井自杀。”

    “是,他们都是汉奸,都是魔鬼。那你自己一举残害上百人,使他们受尽痛苦折磨,又被刀剐,你又是什么魔?”

    萧阳越说越气,伸手指着旁边默默垂泪的周老先生,怒道:“你爷爷将你养大成人,又传你医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人,而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受尽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你又是何等的残忍?”

    “容貌丑陋又怎样,倾国倾城又如何?你师兄对你一直不离不弃,从未因为你的容貌而嫌弃过你,相反他一直都在深爱着你。即使在他发现了你用医术害人后,也都从未想过离开,反而竭尽全力帮你弥补,替你去承担。他从来都不在乎你的容貌,只是想要对你好,让你开心。可你呢?你一心都只想着让自己倾国倾城,满心都是仇恨,从未真正的想过你爱的师兄,他想要的是什么!你为他考虑过吗?”

    萧阳的话一句句狠狠地撞在周晴的心头,她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

    周老先生看着哭泣的孙女,声音沙哑道:“晴儿,一个人容貌固然重要,但内心却比容貌更加重要百倍。即使没了美丽的容颜,但只要有一个生死不弃的相公,这一辈子也能幸福啊。”

    周晴闻言抬起头,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说道:“可是太晚了,晴儿已经犯下了大错……”

    “不,还有机会!”一声大喝在门外响起,只见林紫玲和吴奇正站在门口,吴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周老先生,说道:“师傅,我已经找到救人的方法了。”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他们喝了吴师兄的药后,脓疮明显缩小了,而且病人也不痒了。萧大哥,你别抓晴姐姐好不好?”林紫玲也跟着上前说道。

    萧阳一脸苦笑,正要说话时,却见周晴惨笑道:“师兄,你不要骗我了,这毒药是我亲手调制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也治不好的。”

    “但凡毒药必有解法,此毒我虽解不了,但却能够排出。只要用银针刺穴,将毒脓放出体外便能救下性命。再喝下我配的解毒药,就一定能治好。”吴奇一脸认真的说道,同时也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药方,拿给众人看。

    周晴在看了药方后,眼泪簌簌而下,哭着说道:“这药方能救活人,却救不活已死人……”

    吴奇闻言愣住了,目光呆呆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周晴,突然一咬牙,转身在萧阳面前跪了下来,说道:“那两人是我杀的,当天夜里我见他们脸上生脓疮,便用刀刮去了他们脸上的肉,他们醒来后得知自己的脸没了,便被吓死了。”

    “你这又是何苦啊……”萧阳轻轻地叹了口气,满脸苦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别人犯的错替不了。”

    “萧大哥,你就不能放过晴姐姐吗?求求你了。”林紫玲红着眼睛说道。

    “我是个捕快啊……”萧阳一脸苦涩的说道,“若人人都在害人之后还能被原谅,那还要律法做什么。人这一辈子,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犯一次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师傅,求您救救师妹吧!”吴奇红着双眼看着周老先生说道。

    “你先起来吧!”周老先生眼眶湿润的看着吴奇,目光又望向周晴,低声说道:“二十年前,我从一个武夫手中救下了一个女婴,我给他取名周晴,希望她能够像晴天一样美丽快乐。可是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景,到处都是抢人的贼匪,我保护不了拥有美丽容貌的她,又担心她可能是名人之后,便狠心毁了她的容颜,带着她从京城逃到了庆天。这是我一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恶事,却让她受尽了折磨。”

    “爷爷……”

    “如今她犯了错,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她。”周老先生说着将手中的拐杖递给她,低声说道:“这拐杖乃是陛下所赐,你拿着去见沈大人,可保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