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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生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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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001秒里,洪哥在想什么,乔韵不得而知,她的反应向来快,一边还在构思着堪比恐怖片的未来,一边已做出反应,上前狠狠一推洪哥,带着哭腔喊,“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靛!”

    她不用演,一想到韵这一单没做好的后果,就委屈得不行不行的,眼眶里泪花直冒,咬着下唇满心的苦涩,几乎声泪俱下,“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他!侮辱我们的爱?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喊着不相信,其实是有点信了——真不信肯定是一笑了之,哪会如此失态?乔韵这里在跺脚,那边洪哥却慢慢地反应过来:说得太直接了,伤着绝世大美女恋爱中的小玻璃心了。她哭成这样,是心里有事又不敢相信啊——可怜,应该是对陈靛动真情了。

    “哎哎哎,别急别急,”这下不觉得被抽一巴掌是什么大事了,见乔韵咬着嘴唇,一抽一抽地往下咽着眼泪,眼圈泛红,就那样倔强地瞅着自己,像是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打击,又倔强得不肯认输——雨后荷花一样的漂亮姑娘,有点小狼崽的狠劲儿,对男人的杀伤力就像是魔改机关枪,直击心脏,一枪一个准,洪哥恨不得自抽耳光:酒喝多了,说话没分没寸的,什么事缓着不能办?真是土霸王当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我喝多了,我喝多了,乔小姐你别当真,我……记错人了,哈哈,不是陈靛,是他一个亲戚,我给你道歉,给你道歉。”

    乔韵狐疑着看他,委屈劲儿还没收住: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她最大的挫折是在梦想前放弃了自己,承认了平庸——能甩她的也还是秦巍那档次的男人,他们怎么都是需求金字塔第五层的存在,如今要和还在第一层汲汲营营的人打交道,怎么不委屈?

    错的都特么是世界,她抽鼻子,“真的?”

    “真的真的,”洪哥这会儿必须把人给哄住——这要是乔韵和陈靛闹崩了,人家一个b市姑娘,转天回b市去了,大海捞针你怎么找?难道守在罗老板的厂子里见天等她来验货?就是她来了又怎么样,她跟猪跟狗也不会跟破坏自己恋爱的人在一起啊,“我真记错了,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我记成他一个堂弟了,都姓陈,都是青字旁——”

    这借口其实挺牵强,乔韵低着头闷半天不说话,洪哥观察她:脸色变幻不定的……其实没信,但又希望自己信?

    “其实……你该道歉的人是陈靛。”乔韵闷了半天闷出一句话,声音细细小小的,说一半又断了,像是自己都不相信。垂头坐了一会,肩膀无声地抽动了起来,洪哥悔得直拍大腿,过去想拍她肩膀,被乔韵挥开,“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不碰……你别哭呀!不然一会陈靛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洪哥扎着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酒意全化成汗,都淌出来了,“这——这——唉!”

    他甩着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偏偏今天心怀鬼胎,聚餐没拉狐朋狗友,就三个人还要了个包间,连个能缓颊的人都没有,屋内气氛就很沉闷,乔韵静坐了一会,站起来说,“……我走了。”

    “那——我、我、我送你?”

    “不用,我没喝酒,自己开车。”乔韵动作很明显地擦了下眼眶,胡乱收拾了包,把青哥手机塞包里,转身出门,洪哥追在后面,看她坚忍地去扶一路踉跄回来的陈靛,背影充满中国女性的特有美感——是没发现不对,认定了就不改,简直是穆念慈对杨康的痴情,压了不知多少重感情和心酸,最后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甘于糟糠相伴的温柔。“好了好了,别往里进了,回去休息吧,咱们回家啊——”

    陈靛是真醉了,路都走不稳,一手拉着个服务员,一手挂在乔韵脖子上直往下滑,“乔乔,怎么就走啊——”

    乔韵哄他和哄小孩似的,“你都喝成这样了还不走?”

    洪哥想多照应点,又觉得自己没法介入,站在走廊里目送两人磕磕绊绊的背影,一颗粗糙的心简直都被触动到了柔软处:真是个外刚内柔的好女人,容不得他不心生敬重,可惜啊,爱错了人……

    服务生很应景,适时切换卢冠廷《一生所爱》: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

    外刚内柔的好女人乔韵上车以后就在楼门口两个大音箱强力推送的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里啪啪抽爱人耳光,“陈靛,你倒是把你家详细地址告诉我啊,我就去过一次,你让我怎么找啊?”

    好不容易把陈靛囫囵个送回家,醉成这样也没法说话,乔韵一个人先回酒店,说实话,她很没安全感,出电梯的脚步都是迟疑的,开门前下了好一会决心,就怕门一开洪哥站在里面:n市也就是服装业发达些,市区根本没有什么知名连锁酒店,她住的已经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了,还是透着山寨味,这种本地人投资的酒店,和地头蛇的关系千丝万缕,他能开门进来等她一点也不会吃惊。

    还好,屋内没人,乔韵确认了这点就回身把门锁了两重,又拉门试过,确认是锁死了这才放心去洗澡——洗澡前还拿手机摄像头扫了一圈,和得了被害妄想症似的。

    洗个澡,精神有所放松,也暗笑自己刚才太紧张,出来坐在床上,只觉得静得让人窒息:深夜的酒店,隔音设施好的真能做到0分贝,你看得到窗外的灯红酒绿,却听不到一点点人间烟火,人在这种时候是最孤独脆弱的,寂静就像是潮水,一点点涌上来,漫过脚踝、小腿……

    乔韵搓搓脸,把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她随身带笔记本——要做的事太多了,得随时记,秀场,新季服装的设计定稿,样衣、网站、豆豆、张姐……

    这会儿什么事也不想干,她把所有东西都丢到床上,哪怕一会睡前还要整理,靠在床头随手换着电视频道,让罐头笑声和夸张的惊呼点缀寂静的寂寞:怎么能不担心?还是担心的,刚才似乎是勉强糊弄过去了,可洪哥会放弃吗?他自然不可能就此消失,这谎话又该怎么收场,难道最后真的要做陈靛的形妻?

    今晚,她是委屈的,可这委屈该向谁倾诉?能找的人太多,却一个都不想说,想找的人又不该找,她给白倩发了个短信,白倩在加班:她是设计助理,现在也该加班了,年底了,开春就该拿出08秋冬的全系设计草稿,才能赶上春季上展,夏季投产。她这份工也干得不开心,老被设计师骂,很羡慕乔韵已推出自己的品牌,乔韵反过来收了几条倒苦水的短信。

    她体会到从前秦巍的心情,想回,也该回,但真提不起劲,自己低落得只有手指头能动,刚好去揿频道,就这样放空地看着形形色色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六皇子,你想清楚了?电视里传出梁影帝低沉的声音,六皇子的剑锋带着血,从青砖地上拖过去,一路呛出火花声,镜头从秦巍的脚上往上推,他披着的龙纹战袍,他的发髻,最后慢慢转到阴影里的脸,六皇子的表情是阴郁的,他直视镜头,眼神仿佛在燃烧,数秒后,微微瞥开,声音从胸腔里迸出来,凉得像冰,我没得选。

    一阵欢呼声被蒙太奇推入音箱,主持人手里拿着稿件,还有点央视特有的播音腔,“今晚,《钢铁心》剧组在北京举行了首映式暨新闻发布会,导演、各主演及多名明星出席,在红毯环节引发粉丝们的热烈反应。”

    又是一段预告片和短暂的故事介绍,然后是粉丝们在红毯上高呼明星名字的片段,“周小雅!小雅!呀,秦巍、秦巍——”

    秦巍一出现,尖叫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他微微露出一点笑,对粉丝们招招手,举手投足毫无新人生涩,只是几秒钟,就和磁石一样把镜头吸走,几乎忽略了之后出来捧场的马驰。

    他穿的是阿玛尼,又瘦了——上镜都不用打阴影粉了,也变了,几个月功夫,成熟了不少。气质上的变化难以言说,但看六皇子和他本人就有明显感觉,六皇子身上依然带着少年气,尖锐、张扬又脆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到时候总会化。秦巍这角色应该是本色出演——人设不一样,但角色的气质是一样的。

    现在,冰化成了海,曾经的锋锐已经磨钝了一些,有一点点温润的感觉,但还不完全,眼神依然是有棱角的,比六皇子更多了故事,他坐在那里,眉眼像是精致的画——梁影帝也很帅,但秦巍更年轻,他坐在那里好像都不该属于那个世界,自带了光环,眉头有时不自觉地一皱,像是沉浸在什么心事里,过一会再慢慢平展开,每当此时,快门声会响得更密切,你会很容易原谅他的心不在焉——美总是有特权的,美女有,但其实美男更多,女主持在播送他的名字时都会不自觉温柔点。

    “对六皇子这个角色,角色本身100分,我的表演,60分吧,”新闻发布会、会后各人的专访做了剪辑播放,梁影帝、周小雅,之后就是秦巍,主持人的声音明显亢奋了点,他的语调还是那样慢条斯理,透着随意的优雅和矜持,秦巍并不人来疯,不因镜头而兴奋,他的稳透着矜贵,从母亲身上学来的。“表演是一门很有意思的艺术,可能在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但很快,当你本人获得成长以后回头再看,就知道自己做得还是不够,60分不能再多了。”

    “你太谦虚了,刚才我们给张导和梁影帝、周影后做采访,都夸你。”女记者一阵兴奋的笑,“你在网络上的人气也很高——电影还没上映就已经红了,感觉怎么样?”

    “很感谢粉丝和观众的喜爱与支持。”都是练就的官腔,稳稳的,像是真的宠辱不惊——电影是元旦档,半个月后就上了,秦巍未映先火,已经红了半边天,只要留心,处处都是他的细节,他的采访,他的封面,他的海报,满世界疯狂在播的预告。“但我是演员,人气应该排在演技后,所以我目前最关注的还是磨练自己。”

    “听说你原本已经被耶鲁录取了,但是因为这部电影留在了国内,是吗?”记者也受感染,多了些严肃。

    “嗯。”

    “因为你喜欢表演。”

    “因为表演是一门非常有意思的艺术。”秦巍顿了一下,他似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松开来。“学可以之后再上,但这个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这是张导他们拐骗你入组时候说的吗?”记者笑了,“刚才张导说到这事,非常津津乐道——那么家里人对你入行看法如何?”

    “一开始不是很支持,现在还在努力适应吧。”秦巍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会不会有压力?)压力当然有一点,但还好,一个人为了梦想总要付出代价的,但能追求就是一种幸福,不应该去要求更多了。”

    “这话听起来很哲学。”记者也笑了。

    “表演本身也就是在探寻自我的一种哲学。”

    “不愧是高材生,那你觉得六皇子这个角色和你有什么相似或不同吗?”

    “六皇子是个因往事而痛苦的人,他的核心是他的执着,这是这个角色的推动力,在这个故事里,他代表‘我执’,这和梁哥演的将军是一个对立又统一的概念。我和他当然有相似的地方——我们都有一些让自己痛苦的往事,每个人都有。”

    “但是不同的是——”

    “不同的是他没放下,我放下了。”秦巍笑了,他换了个姿势,云淡风轻地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放不下。他放不下所以痛苦,但我现在很快乐。”

    “这就又哲学了,一听就有文化。”记者说,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似是也知道市场上旺盛的好奇,栏目组给了他最多的时间,采访几乎是没删没减,之后才切给官小雪,后者的反应顿时为‘一听就有文化’做出最佳的诠释——她的访谈一听就没什么文化,“很开心啊,大家都很和气。”“挺有挑战的,因为是我第一次拍古装戏,戏服很重,天气又热。”

    乔韵笑了一声,把电视关了,瘫在床上望天花板,心情更恶劣。说不上是为什么,是因为官小雪的天(bai)然(chi)呆,还是因为秦巍的话,又或者是因为他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表现,她对他总是矛盾,他要去耶鲁了她不忍心,他现在发展得好她又难耐酸味:她总卯足劲想要压他一头,像是想要甩掉她被抛弃的那个事实,证明她也能比他强,她总是比他强,即使这强势来自作弊也无所谓,但偏偏他却总是这么顺,要拍戏,出道就是名导,一炮就红了半个国,这么容易就摆脱了低潮,他越轻描淡写就越衬托出她的磕磕绊绊、力不从心,这种时候她对他的爱里就参杂了恨,甚至比爱更恨——他凭什么,他怎么能……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间又充满斗志,坐起来轻拍脸颊,“精神点,乔韵,怂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洪哥要纠缠又如何,怕他什么?就是干,不要怂,千万不要怂。

    翌日一早,青哥虚弱地打电话来问情况时,她就沉着声教他,“你不要怕,去找他闹,问他凭什么这样说你,你说我现在已经准备回北京了,家里两老非常迷惑……他肯定都是猜的,你气势上压过去了他就更心虚了,知道吗?必要的时候提一下你们家工厂的事,那是走了市里的关系直接开工的,他肯定惦记……我们手里有大单,又有关系,麻杆打狼两头怕,明白吗?现在酒劲过了,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你翻脸的……”

    青哥自觉昨晚表现很差,三两下就被灌趴,没能保护好乔韵,听着又后怕又愧疚——n市这边真没人知道他的这个小秘密,洪哥这一说他简直六神无主,闻言一口答应,不惧洪哥淫威,“我现在就闹上去——他肯定没证据,我在家一直都非常小心!”

    说罢就去闹了,过中午给乔韵电话,“亲爱的,还没去机场吧?那什么,我在洪哥这呢——签合同,你要不别回去了,一起过来吃个饭吧,昨晚酒喝多嗯,都是误会,洪哥想当面给你道个歉……”

    一听就是事办妥了,乔韵说声‘告诉他我已经去机场了’,挂了电话,靠到床垫上这口气才终于吐出来:总算是成功糊弄过去了,但凡一个闹不好,他们就得转移地盘,去d市混了,在这节骨眼上总是麻烦——洪哥要翻脸还好,他要是不翻脸呢,让她过去斟茶赔罪顺便再吃点豆腐呢,她去还是不去?去了对不起自己,不去对得起陈靛吗?

    “以后必须得少来n市。”她迅速决定,想想又有点不高兴,“妈的,下流的是他,凭什么买单的是我?”

    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秉持这种精神,乔韵第二天一早接傅展电话的时候,对这个坏男人态度就很冷淡,“傅先生——有事吗?”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说有事没事?”傅展那边似乎也有点情绪,“乔小姐,都一天了还不打电话给我——在你心里,和我就这么生分吗?”

    乔韵还愣了一下,“啊?你是说——”

    “洪钧东。”傅展没好气。

    “啊……”乔韵恍然大悟:倒是真忘了,他在n市关系硬着呢,只要托人打一声招呼,洪哥这样的小角色算什么?昨晚的事,还用得着圆吗?一巴掌扇完了他还得斟茶道歉。这于她是天大的事,对傅展来说却只是一通电话的顺水人情,都说不上有什么付出的——像他们这种关系的人,和洪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碾不碾一根手指头而已,那边的刘秘也不会和傅展计较这个人情。

    “你是不是陈靛的秘□□人啊?”过两秒她又无奈地笑起来,“他怎么什么事都和你说?”

    “陈先生做事缜密,既然这事现在多少和我也有关系,他觉得还是给我打声招呼好点。”傅展是不开心的,语调冷冷的,“咱们的事一会再说,我现在就要你一句准话——这通电话,你要不要我打?”

    他说的自然是给刘秘的电话,傅展肯定是想打的,不然不会这么问,他想要的答案太明显。乔韵没法装糊涂——但傅展这语气不好,她脾气一下也上来了:合着离开他,她还真就平不了这事了?

    再说,和洪哥比起来,傅展的人情恐怕更难欠吧?

    “我是真的忘了。”她也不想和傅展对呛,放软声音,解释地笑,“当时好着急,没想到你……现在事情都搞定了,电话就先别打吧,给你添麻烦多不好意思?等有需要了我再找你……”

    敷衍过了又发一口糖,“那什么,过两天展台设计图出来了,你给我参谋一下,掌掌眼好不好呀?我知道你看过的秀肯定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似是有隐隐的怒气涌动,但傅展至少明智到没发作出来找喷——

    “行,你到时候给我发邮件吧。”他最终生硬地说道,“不过回复可能不会太及时——我下周要去欧洲出差,可能到四月份才回来。”

    “噢,那——”

    “嘀————”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音——乔韵瞪了手机好一会儿,摸摸鼻子,这才敢相信,自己刚是被傅展挂了电话。

    “是不是应该去拜拜啊?”她不禁轻声嘀咕,“最近的桃花运怎么那么差……”

    实际上,桃花运好不好,和她也没有多大关系了:已经12月了,冬衣销售进入最旺一波,春夏成衣也在紧赶慢赶,争取年后第一时间上架,很快的,韵和笙歌的春季单品,就会全部上架,正式打响2008第一销售季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