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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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铭睡得时间并不长，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全黑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寺庙殿中的蒲团上，身上不知道被谁盖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一旁火把还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着。
晏铭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左右探望了一下，发现莫小笙并不在屋内。
一种紧张感瞬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上一次由于自己疏忽，害的莫小笙险些丧命的事情，当下心头一颤，猛地站了起来。
他四下张望，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当下便有些急切地迈步走出了庙殿。
冷风混着远方的焰火声，并没有那么喜庆，反而有些像是低低的呜咽。院子里空荡荡的，还是刚来时那副破败冷落的景象。
晏铭站定，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想不通，这次商会上自己明明努力和莫小笙撇清关系，连她和周淇之间的谈判自己也努力不去干涉，为什么那群人还会阴魂不散地盯上她……
“晏铭，你醒啦！”
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身后，晏铭恍若方才惊醒，猛然转过身去，才发现声音来自庙殿的房顶上。他抬起头，正看到半仰在庙殿房瓦上的莫小笙。
朗月清风下，莫小笙躺在庙殿的房顶，双手闲闲地枕在脑后，一只脚还翘着二郎腿。她扬起纤长的手臂招呼晏铭，满脸都是暖洋洋的笑意。
晏铭抬起眼睛时，正好看到绽放在她身后天际的大朵烟花。烟火绚烂，如同少女明亮的笑颜一般亮眼。
晏铭忍不住微微怔了怔。
之前的莫小笙，聪明、机敏、玩世不恭、是打架闹事的一把好手，眼眸之中时不时涌现的狡猾神色总会让人忍不住去思量她又在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很少会去关注，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这样如花年纪的少女，明朗、绚烂、本就应该配上这世间最好的景色。
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涌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六年前的江陵，他不过十三岁，行路时在江陵遭遇土匪流寇。那个人像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土匪，竟然善心突起，将他救了出来。
带他躲避土匪的重重追捕后，那人将他拉上了江陵城的一方屋檐。夜色之中，搜查晏铭的官兵仍旧在灯火中穿梭不息，他缓了缓，吞了一颗随身携带的药，这才感觉慢慢回过气来。
那个人很小，应该比他还再小一点，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穷酸小子的打扮，他大老远看着那些官兵手里的海捕文书，突然对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笑：“小美人儿，有点儿能耐啊，连官兵都用上了。你说，我让他们花多少钱来赎你啊？”
彼时的他，竟然坚信这个人不会出卖自己。于是十三岁的晏公子非常将理直气壮地这个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是烦躁地微合双目，靠在房顶内侧的檐角上。
这些官兵都是项芹的人，按理来说是来救他的，但他想到倘若被带回去，需得面对京都的纷纭纠葛，朝堂中数不清的烂摊子……
“麻烦。”
听完这句话，那人有些好奇地看他两眼，而后也不反驳，只是与晏铭并排坐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手里的一把莲蓬。
“你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应该有太多心事。”
那人又凑过身子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孩子现在应该乖乖睡觉。”
月洒清辉，屋檐重重，万家灯火。他听完这句话，不置可否，竟然就真的躺下来，在屋顶睡了一夜。也是第一次没有深陷梦魇，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明。这样奢侈的夜晚，在他不算漫长的记忆中，好像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记忆中的那个人，为什么和莫小笙这么像……
冬夜之中，看到晏铭看着自己不作言语，莫小笙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大大方方地对他说：“这里很冷，你别上来啦。”
晏铭本来就没有打算要爬到房顶上陪她，借着这话给了她个台阶下。他迈了几步，在正对莫小笙的房檐下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破庙中寂静无人，连香火炮竹的声音好像都自很远处传来，莫小笙无聊地拨弄自己袍子上的一段流苏，随口问道：“晏铭，你这次来西北，打算呆多久？”
晏铭皱皱眉，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莫小笙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片刻后干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道。”
“估计也不会很久吧。”
莫小笙胡乱地猜测道：“你这次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把握西北通商时的主动权，现在你虽然还没来得及握住实权，但是已经靠着段从锦在名义上坐稳了主事一职，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晏铭不置可否，莫小笙心里打了个转，看着晏铭的表情带了些玩味。
从今日晏铭踏入商会大殿的那一刻，莫小笙就知道，这位晏大公子鼎鼎的大名，并不是靠外面吹出来的。
段从锦是何等人物，西北商界又何其复杂，就算晏铭有段织织的这一条人脉，就算有穆海给他牵线搭桥，要想当上主事一职，又岂是易事？还有京都的那些老油子，又怎么甘心会让晏铭代表的项芹一党顺顺利利地统率西北各部呢？
单说自己当初遭逢的那些刺客，那些人凭自己和晏铭一个简单的交集，就对自己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从京都到东阳，晏铭这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莫小笙又十分不忍地看了一眼晏铭这个光折腾一下就要散架的身子骨，无声地叹了口气。见晏铭迟迟不语，莫小笙又自言自语道：“唉，这一路走过来，我们也算是……”
“没那么简单。”
萧萧北风中，晏铭冷冷说出来这样一句话，莫小笙拨弄流苏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
“现在京都的势力都在陆续入驻东阳，西北的商会的很多成员各自为战，只一个主事的职位压不住他们。”
“商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与官不同，很少会有什么专门的组织可以掌控他们，若不是直接威胁到他们身家性命的东西，是不会有人轻易屈服的。”
莫小笙听着这句阴惨惨的话，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下一个瞬间，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找这样一个强大阴狠的靠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就算他足够强大，让她可以在大浪将至之时可以拥有足够强大的支撑，那么将来呢，以后呢？
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倘若有一天，自己对他而言和那群西北的商贾无异，那么晏铭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她想起自己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那一瞬间，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
晏铭坐在檐下，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正月初五，那批蚕纱便会送达……”
“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莫小笙说完这句话，借着一旁的树木，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竟是如履平地一般。她站在晏铭面前，难得正经地回道：“找我办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处理货品，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去，信手便把这座破庙吱呀呀乱叫的大门拉开了。
月色如水，打开大门，冯九正驾着马车，如一座雕塑般静静等在庙外，见到莫小笙神色如定，只是抱拳行礼道：“莫老板。”
莫小笙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又跟冯九打了个招呼，而便毫无留恋之意的向街心走去。
果然啊，晏铭这样的人，都会给自己留后手的，又怎么会掏心掏肺地跟自己在破庙里过夜呢？
她大咧咧地走到一半，好像才想起来院内的晏铭，于是象征性地回了个头，丢下一句：“走啦。”
晏铭回以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一直到看不见莫小笙的背影，冯九才走进庙内。他行至晏铭身边，悄无声息地屈膝行礼道：“公子，属下办事不力。”
“不怪你，她早有戒备。”
晏铭默默地走在前面，踏上了马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两个不肯倾心交付、各自戒备的人，竟然还能这样和谐的度过一晚。
“走吧。”
……
天色渐渐发亮，莫小笙只是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但具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两只腿有些机械的迈了一会之后，竟然就这么走回了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
按照习俗，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东阳每家每户都会燃放一挂鞭炮，以驱赶年兽。不过莫小笙家里没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拘泥这些旧礼，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小笙今天竟然隔着老远听到了自己房门前传来的噼啪作响的鞭炮声。
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几个人影站在那里。
她有些意外，还没走过去，突然看到一个底盘很低、但迅猛如飞的黑影朝自己奔来，她下意识的一躲，那个黑影扑了个空，直接借助惯性滚到了一旁的雪地里，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雪球。
“雪球”十分不满意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而后拉着沙哑的猫嗓叫了一声。
莫小笙这才认出来，面前这团庞然大物是一夜不见的“银票”。
“小笙，回来啦？”
楚应拎着几个油纸包，朝着莫小笙走过来。在他的身后，莫小笙一向漆黑的大门口红艳艳地贴上了对联和福字，两旁挂了两个明晃晃的竹灯笼，看上去倒让人有些认不出来。
罗子站在门下，手里还拿长棍架着一挂未放完的鞭炮，在极其欢快有节奏的爆炸声中对莫小笙大声道：“诶，小笙快来，这里还有一挂。今天是大年初一，就你来放吧！”
莫小笙的手里莫名其妙地被塞上了个砰砰冒火星的大木棍子，直接把一旁老老实实的银票吓得炸了毛，屁滚尿流地往后躲去。
“罗子，二铁，你们怎么来了？”
“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才回来？”
姝予穿着一身粉色棉褂，藕色长裙，打扮得极为清雅可人。她走上前来，十分熟练地把手底下还在挣扎的银票拎了起来，埋怨道：“我和楚大哥昨天要来房里请你去吃年夜饭，结果你这大门紧锁的，连个人都没有，要不是你之前打了招呼，我们还以为你又出事儿了呢！”
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有那么一瞬间，莫小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晏铭睡得时间并不长，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全黑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寺庙殿中的蒲团上，身上不知道被谁盖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一旁火把还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着。
晏铭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左右探望了一下，发现莫小笙并不在屋内。
一种紧张感瞬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上一次由于自己疏忽，害的莫小笙险些丧命的事情，当下心头一颤，猛地站了起来。
他四下张望，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当下便有些急切地迈步走出了庙殿。
冷风混着远方的焰火声，并没有那么喜庆，反而有些像是低低的呜咽。院子里空荡荡的，还是刚来时那副破败冷落的景象。
晏铭站定，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想不通，这次商会上自己明明努力和莫小笙撇清关系，连她和周淇之间的谈判自己也努力不去干涉，为什么那群人还会阴魂不散地盯上她……
“晏铭，你醒啦！”
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身后，晏铭恍若方才惊醒，猛然转过身去，才发现声音来自庙殿的房顶上。他抬起头，正看到半仰在庙殿房瓦上的莫小笙。
朗月清风下，莫小笙躺在庙殿的房顶，双手闲闲地枕在脑后，一只脚还翘着二郎腿。她扬起纤长的手臂招呼晏铭，满脸都是暖洋洋的笑意。
晏铭抬起眼睛时，正好看到绽放在她身后天际的大朵烟花。烟火绚烂，如同少女明亮的笑颜一般亮眼。
晏铭忍不住微微怔了怔。
之前的莫小笙，聪明、机敏、玩世不恭、是打架闹事的一把好手，眼眸之中时不时涌现的狡猾神色总会让人忍不住去思量她又在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很少会去关注，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这样如花年纪的少女，明朗、绚烂、本就应该配上这世间最好的景色。
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涌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六年前的江陵，他不过十三岁，行路时在江陵遭遇土匪流寇。那个人像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土匪，竟然善心突起，将他救了出来。
带他躲避土匪的重重追捕后，那人将他拉上了江陵城的一方屋檐。夜色之中，搜查晏铭的官兵仍旧在灯火中穿梭不息，他缓了缓，吞了一颗随身携带的药，这才感觉慢慢回过气来。
那个人很小，应该比他还再小一点，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穷酸小子的打扮，他大老远看着那些官兵手里的海捕文书，突然对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笑：“小美人儿，有点儿能耐啊，连官兵都用上了。你说，我让他们花多少钱来赎你啊？”
彼时的他，竟然坚信这个人不会出卖自己。于是十三岁的晏公子非常将理直气壮地这个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是烦躁地微合双目，靠在房顶内侧的檐角上。
这些官兵都是项芹的人，按理来说是来救他的，但他想到倘若被带回去，需得面对京都的纷纭纠葛，朝堂中数不清的烂摊子……
“麻烦。”
听完这句话，那人有些好奇地看他两眼，而后也不反驳，只是与晏铭并排坐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手里的一把莲蓬。
“你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应该有太多心事。”
那人又凑过身子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小孩子现在应该乖乖睡觉。”
月洒清辉，屋檐重重，万家灯火。他听完这句话，不置可否，竟然就真的躺下来，在屋顶睡了一夜。也是第一次没有深陷梦魇，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明。这样奢侈的夜晚，在他不算漫长的记忆中，好像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记忆中的那个人，为什么和莫小笙这么像……
冬夜之中，看到晏铭看着自己不作言语，莫小笙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大大方方地对他说：“这里很冷，你别上来啦。”
晏铭本来就没有打算要爬到房顶上陪她，借着这话给了她个台阶下。他迈了几步，在正对莫小笙的房檐下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破庙中寂静无人，连香火炮竹的声音好像都自很远处传来，莫小笙无聊地拨弄自己袍子上的一段流苏，随口问道：“晏铭，你这次来西北，打算呆多久？”
晏铭皱皱眉，好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莫小笙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片刻后干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道。”
“估计也不会很久吧。”
莫小笙胡乱地猜测道：“你这次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把握西北通商时的主动权，现在你虽然还没来得及握住实权，但是已经靠着段从锦在名义上坐稳了主事一职，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晏铭不置可否，莫小笙心里打了个转，看着晏铭的表情带了些玩味。
从今日晏铭踏入商会大殿的那一刻，莫小笙就知道，这位晏大公子鼎鼎的大名，并不是靠外面吹出来的。
段从锦是何等人物，西北商界又何其复杂，就算晏铭有段织织的这一条人脉，就算有穆海给他牵线搭桥，要想当上主事一职，又岂是易事？还有京都的那些老油子，又怎么甘心会让晏铭代表的项芹一党顺顺利利地统率西北各部呢？
单说自己当初遭逢的那些刺客，那些人凭自己和晏铭一个简单的交集，就对自己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从京都到东阳，晏铭这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莫小笙又十分不忍地看了一眼晏铭这个光折腾一下就要散架的身子骨，无声地叹了口气。见晏铭迟迟不语，莫小笙又自言自语道：“唉，这一路走过来，我们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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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京都的势力都在陆续入驻东阳，西北的商会的很多成员各自为战，只一个主事的职位压不住他们。”
“商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与官不同，很少会有什么专门的组织可以掌控他们，若不是直接威胁到他们身家性命的东西，是不会有人轻易屈服的。”
莫小笙听着这句阴惨惨的话，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下一个瞬间，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找这样一个强大阴狠的靠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就算他足够强大，让她可以在大浪将至之时可以拥有足够强大的支撑，那么将来呢，以后呢？
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倘若有一天，自己对他而言和那群西北的商贾无异，那么晏铭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她想起自己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那一瞬间，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
晏铭坐在檐下，继续道：“不出意外的话，正月初五，那批蚕纱便会送达……”
“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莫小笙说完这句话，借着一旁的树木，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竟是如履平地一般。她站在晏铭面前，难得正经地回道：“找我办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处理货品，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去，信手便把这座破庙吱呀呀乱叫的大门拉开了。
月色如水，打开大门，冯九正驾着马车，如一座雕塑般静静等在庙外，见到莫小笙神色如定，只是抱拳行礼道：“莫老板。”
莫小笙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又跟冯九打了个招呼，而便毫无留恋之意的向街心走去。
果然啊，晏铭这样的人，都会给自己留后手的，又怎么会掏心掏肺地跟自己在破庙里过夜呢？
她大咧咧地走到一半，好像才想起来院内的晏铭，于是象征性地回了个头，丢下一句：“走啦。”
晏铭回以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一直到看不见莫小笙的背影，冯九才走进庙内。他行至晏铭身边，悄无声息地屈膝行礼道：“公子，属下办事不力。”
“不怪你，她早有戒备。”
晏铭默默地走在前面，踏上了马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两个不肯倾心交付、各自戒备的人，竟然还能这样和谐的度过一晚。
“走吧。”
……
天色渐渐发亮，莫小笙只是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但具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两只腿有些机械的迈了一会之后，竟然就这么走回了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
按照习俗，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东阳每家每户都会燃放一挂鞭炮，以驱赶年兽。不过莫小笙家里没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拘泥这些旧礼，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小笙今天竟然隔着老远听到了自己房门前传来的噼啪作响的鞭炮声。
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几个人影站在那里。
她有些意外，还没走过去，突然看到一个底盘很低、但迅猛如飞的黑影朝自己奔来，她下意识的一躲，那个黑影扑了个空，直接借助惯性滚到了一旁的雪地里，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雪球。
“雪球”十分不满意地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而后拉着沙哑的猫嗓叫了一声。
莫小笙这才认出来，面前这团庞然大物是一夜不见的“银票”。
“小笙，回来啦？”
楚应拎着几个油纸包，朝着莫小笙走过来。在他的身后，莫小笙一向漆黑的大门口红艳艳地贴上了对联和福字，两旁挂了两个明晃晃的竹灯笼，看上去倒让人有些认不出来。
罗子站在门下，手里还拿长棍架着一挂未放完的鞭炮，在极其欢快有节奏的爆炸声中对莫小笙大声道：“诶，小笙快来，这里还有一挂。今天是大年初一，就你来放吧！”
莫小笙的手里莫名其妙地被塞上了个砰砰冒火星的大木棍子，直接把一旁老老实实的银票吓得炸了毛，屁滚尿流地往后躲去。
“罗子，二铁，你们怎么来了？”
“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才回来？”
姝予穿着一身粉色棉褂，藕色长裙，打扮得极为清雅可人。她走上前来，十分熟练地把手底下还在挣扎的银票拎了起来，埋怨道：“我和楚大哥昨天要来房里请你去吃年夜饭，结果你这大门紧锁的，连个人都没有，要不是你之前打了招呼，我们还以为你又出事儿了呢！”
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有那么一瞬间，莫小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