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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女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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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厄录第二十七章女嫖客皇宫西侧是太平路,太平路第一家,就是汉王府。

    符合汉王嚣张跋扈的性子,汉王府占地极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映着夜里灯光,那些包裹着柱子亭子的金银龙凤鳞闪夺目,若是寻常正午时分,阳光照耀下,更是金光闪闪,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金陵城的百姓远远的看见,都不自觉地转开头,心里暗骂交上去地税银都他妈的贴到汉王府的柱子上了,仗着有个皇帝父亲贪污受贿,我去你大爷的!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汉王府今日乱了。

    王府议事厅中,两个正妃,一位是郭王妃,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只是没了平常的闲淡平适,两只白皙手掌绞缠着淡青丝巾,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另一位韦王妃端坐她身边,风韵犹存,年轻时应极为美丽,只是面上哀伤之色颇浓,衣衫也只是青素,最近弟弟葬身南疆,还惹得自家夫君被皇帝公公在暗室里狠狠的敲打了一顿,韦妃没了平时的趾高气扬,握着郭王妃的手,轻声安慰着。

    议事厅平常可不允许女眷进出,可汉王府当家作主的男人消失不见,这些规矩也没有人遵守了。

    下面站着一群武将,个个都是浑身甲胄,提刀扛枪,大声嚷嚷着,嘴里不是操就是干,通常也是以他奶奶的结尾,很有北地风味,想来应该是从北京顺天城就跟着汉王的心腹。

    不过这些武将平时听从将令沙场冲锋砍人是好汉一条,现在主将无端消失了,让他们出谋划策就逊色了许多,还好汉王手下还有位思虑缜密的文士,身着青衫,低垂着头颅,站在武将最末,紧挨着门口,想来甚为不受待见。

    议事厅内喧闹了半天,仍没有个章程,韦妃纤细的眉间微蹙,瞥了眼站在最后的那位文士,见他手指不经意的斜斜指向外面,韦妃心领神会扶着泪眼汪汪的郭王妃站起身来,那群武将也停止了争论,

    “楚将军,你带众位将军先回府静等,我送郭姐姐去休息,等下还要去面圣,探听下锦衣卫具体查到的情况,届时再与诸位将军商讨。”

    领头那位雄壮的将军抱拳应了声是,带着一众手下出了王府。

    青衫文士没有跟着出去,他叫贺兰山,对外是汉王府内院的管家,对内是汉王深为倚重的谋士。

    谋战事,谋国事,更谋仙事。

    贺兰山身行消瘦,脸颊薄的像是一层纸,深深凹陷下去,眼圈乌黑,那身青衫挂在他身上,好像是酒馆门口挂着的酒招子,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吹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王妃暂勿担忧,皇上到军营查看了之后,直接就去了鸡鸣寺中,听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帝的回宫的时候面色冷静,想来王爷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

    面色冷静?

    送郭王妃回来的韦妃面色讥讽,韦家是氏族大家,家族谱系可追溯到从五代十国,见多了皇室争权夺利血腥背后的麻木冷静。

    自家夫君身居汉王,虽说现在受宠至极,连皇太子也不放在眼中,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夫君一旦死去,皇帝或许会心痛那么几天,但再也不可能真正的受宠于皇家,因为死了的王爷还不如一条狗有价值。

    比如说自己的弟弟韦渡河,前途一片大好,可死在了南疆,这些时日汉王对自己对自己家冷漠了许多。

    不过那也不能因此生恨,韦妃知道自家能否继续是氏族大家,就看汉王能否一朝飞龙在天了。

    “贺兰先生,你觉得会是春和宫的那位下手的吗?”

    皇太子朱高炽现居于春和宫。

    汉王争太子之心,路人皆知,身为太子的朱高炽看起来肥肥胖胖,但能坐稳十年的监国太子,自然不是傻子,对弟弟的心思一清二楚,这次汉王失踪,很有可能是他暗中使了手段。

    贺兰山摇摇头,自己从山中出来,遵循宗主之命投到汉王麾下,宗主只给了自己一个要求,不遗余力的杀掉皇太子,扶持汉王登上皇位,甚至可以透露出一丝仙山的消息给汉王。

    这几年中花费几百万两银子招揽了不下三十位内外江湖的高手处处刺杀,可是要么姚广孝在京,要么郑和在京城,还有个喜欢到处逛街的钟离九,始终没敢亲自下手,这次好不容易看出那些天竺和尚不怀好意,用《观音心经》勾引做了交易,就等着十一月十一日杀了太子,没想到太子还安稳的呆在春和宫中,自家的中军大将提前消失了踪迹,真是措手不及。

    还有一件事,外城西北的观音庙中,那里藏着《观音心经》,两天前被人偷袭,杀死了自己的两个手下,把所有的佛像都砸的粉碎又堆砌起来,那里面藏着的《观音心经》已经落入贼首,还好自己怀中有本来准备付给天竺人做定金的三张观音相,目前把持柳观音给了他们,暂时蒙骗过去,等太子死后再做计较。

    最重要的就是,那尊自己极为垂涎的黑观音也消失不见了。

    探手到怀中,摸到一片略微温热的铜片,贺兰山才放下心来,看来抢走黑观音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要还有这片心莲在手,黑观音最终仍是自己的。

    “贺兰先生?”

    韦王妃略微冷清的声音唤醒走神的贺兰山,他不着痕迹的躬身一礼,收回心神,嘶哑着声音解释到,

    “皇太子出手的可能性很低,那位掌控大明内政十年,请个人刺杀咱们王爷资本还是有的,但是他和王爷不同,他要是出手,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否则他的太子位是坐不住的。”

    眼看王妃脸色越来越黑,贺兰山知道自己说的话令她心中不喜,但依然自顾自的说到,

    “王妃,以我的推测,最有可能出手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建文旧臣的后人,另外一种就是是我们仙门中人。”

    贺兰山言语压的很低,韦妃早就知道身边这位内府管家是仙门中人,并未惊奇,但细细揣测贺兰山的话,脸色只有更黑,一颗心也沉到了海底。

    建文帝旧臣,方孝孺黄子澄齐泰铁铉这些人虽说不是灭三族就是灭九族十族,但无论怎么斩杀,总能逃出去一缕血脉,这些年对皇室的刺杀也从未停止过,若真是他们出手,王爷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爷死了,那自己这王妃也就空剩名头,两年一过,估计世上都没人记得自己是谁。

    韦王妃强行稳住心神,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

    “这些罪人真是长了只狗胆,活该被挖祖坟,不过贺兰先生,仙门为何要对王爷下手?”

    贺兰山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他所在的仙门宗主给的任务是辅佐汉王登基,贺兰山跟着汉王四年,大约明白,论武勇汉王或许能有当今永乐皇帝半分,但性格张扬暴虐,他若是登基,大明刀兵不绝,未来几十年,肯定战乱不停,再加上这几年用长生之道作为引诱全力辅佐,老皇帝老了,若是让汉王登基,那后面自己仙宗最重要的十几年肯定可以专心的打造仙山,无后顾之忧。

    如果确定是其他仙宗出手,那就可以推测,他们打的主意并非是辅佐一位新的皇帝,很可能是想釜底抽薪,把朱家仅有的三个儿子全部杀死,天下大乱,那这凡世就更没时间顾忌仙门大业了。

    凭心而论,贺兰山对这种方法也极为赞同,当初也对宗主提起过,但宗主却并未同意,切切叮嘱一定要护住汉王周全,保证他高高兴兴的登基。

    为什么?

    贺兰山压下心底深处的疑问,对韦王妃点头说到,

    “暂时还没有头绪,王妃还是快些进宫,打探下皇帝那边有没有具体的消息,我也要有凤来仪阁找念阁主,王爷手下的消息来源都在她手里,现在王爷失踪,我担心她会有其他心思。”

    “哼!那个该死狐狸精!她巴不得王爷出事,贺兰先生,那个狐狸精要是有异常,你直接出手杀死她。”

    女人擅妒,那个念去去身姿窈窕风情万种,每次来汇报消息都被王爷拉到密室之中,经常都是衣衫破碎一身伤痕的走出来,血气中夹杂着湿热泥泞气息,两人做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韦王妃见贺兰山点头应是,眼中妒忌杀意也未消减,自去呼喊下人准备车马去面圣,空荡的议事房里只留下贺兰山。

    当然,还有躲在高高房梁上的铁凌霜。

    ......

    “记着,各方势力混杂,局面混乱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也无处下手的时候,要么先发制人,要么后发制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相当于没说。”

    蹲在议事厅高高的房梁上偷窥的铁凌霜面色发黑。

    她向来看不上钟离九,可在钟离九身边五年,道理听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自己做事或者动手杀人的时候,脑海中总是冒出来这厮的话语,好像很久之前就猜到自己会遇到当下的局面。

    这很像小时候爹爹敦敦教诲,霜儿你一定要守礼守节好好读书,否则以后把俊俏男孩都吓跑了。

    现在确实如此,自己书倒是抄了很多,但和礼节这种东西实在一点缘分也没有,走到哪遇到的都是面目可憎的男人,想来俊俏男儿都吓得躲了起来。

    房梁上的铁凌霜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是想俊俏男儿,只是觉得每每关键时候钟离九那厮声音老是在脑中想起让她很是愤怒。

    今天绑架了汉王,也和钟离九那厮说过的废话暗暗相合,金陵城确实很乱,各方势力混杂,方孝孺的儿子,齐泰的女儿,还有一群天竺黑猴子,再加上下面这个叫做贺兰山的人,铁凌霜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最终还是挑选了绑架汉王,就是要搅动满城风雨,看看还有多少潜藏在暗处的人。

    她知道这是习惯所至,可以痛恨将来也会刀剑相向,但在小笼子里朝夕相处五年,这无论无何是抹不掉的过往。

    看来是要听姐姐的话,以后带着小娅回济南府自己的家中,离那厮远远的,等到了君临境界再回来厮杀,正好现在自己有《难陀焚经》,日后跟在钟离九身边难免会被他发现痕迹。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难陀焚经》的全本,还有《观音心经》。

    铁凌霜偷偷溜进汉王府之前特地去了外城的观音寺中,那里空无一人,两个和尚的尸体应该是被锦衣卫带回去了,佛堂里的菩萨还是当初堆好的样子,并没有其他人去过的痕迹。

    下面这个叫做贺兰山的人,通过声音铁凌霜立刻就知道,他确实是财神,也很可能回去过观音寺,因为黑观音心口的那枚金色莲花铁凌霜翻遍了整个寺庙都没有找到,那心莲应该就在他身上,而且从天竺猴子的口中可以知道,他身上还有观音三十二相中的两张,龙头观音和持经观音。

    这个托名财神的贺兰山,真是身怀重宝,只要跟着他,《观音心经》肯定是逃不掉的,而且刚刚偷听的明明白白,此人竟然真的是仙门中人,就是不知道是员峤、瀛洲和方丈这三座山中的哪一座了。

    贺兰山在下面呆了半炷香的时间,好像是想好了后续的行事,缓缓踱步出门。

    没有着急的跟上去动手抢宝,铁凌霜静静盘坐在房梁上,嘴角泛起一抹坏笑,若是戚辰看到了,肯定会浑身冒冷汗捂着心口跑开,这是要做大坏事的前兆。

    寒风吹进大门,房间烛火忽闪,光影摇曳中,房梁上已经失去了铁凌霜的踪迹。

    ......

    有凤来仪阁二楼,琴声袅袅。

    今天是第二天来这里弹琴,为了自己每个月五百两的薪酬,鐡凝眉没有像昨天一样出手就是《十面埋伏》这种专门灭杀欲望的琴曲,换上了上古诗经中的《关雎》和《鹿鸣》。

    二楼角落里秦扶苏也在静静的听着琴声,他最初也颇为担心,未婚娇妻人美心美,出入这样的声色场所,难免会招人闲话。

    可实在拗不过,秦扶苏只能陪着她一起胡闹,面前桌案上美酒佳肴,身边还有这有凤来仪阁阁主念去去作伴,秦扶苏并没有分神。

    关关雎鸠,呦呦鹿鸣,琴音欢快,弦上婉转,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再加上鐡凝眉出神入化的琴技,秦扶苏和前来嫖妓的文人雅客或者是纨绔子弟一样也听的入了神。

    念去去衣衫清凉,大半胸口裸漏在外,光滑如玉的大腿也只有最深处有短短的布襟遮挡,从暖暖琴声中回过身来,瞥了眼嘴角带着微笑的秦扶苏轻声笑道,

    “一曲《关雎》能弹的人心中暖意升腾又不起淫邪之念,看来凝眉的琴技冠绝古今,凡世绝无对手,不愧是前代隐卫左统领的传人,秦公子,你痴守十年,金陵城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美人归来,准备怎么完婚?”

    这是个头疼的事情,婚嫁之事自己和凝眉还没有谈过,不过这事若是在寻常家庭向来是由父母长辈操办,把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到一起,能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这些年和秦家那些亲戚已经没了来往,自己母亲已去家中只有父亲,铁家叔父叔母也已经去世,凝眉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个妹妹。

    两家加到一起也只有四个人,场景可见凄凉,秦扶苏想起当年济南府中两家聚会其乐融融的场景,轻轻抿了口酒,可惜美酒驱不散愁绪更改变不了过去,秦扶苏微微苦笑赔礼,目光直视盯着鐡凝眉的手指,但并未准备和身边这位身上没几块布的老板娘谈心。

    做了十年的青楼大掌柜,念去去自然一眼能够看出秦扶苏拒人千里之外的情绪中带着的戒备,戒备自己的衣衫单薄?还是皆备自己一身修为?

    念去去是建文朝大学士齐泰的女儿,也是从天边落到地上的鸾鸟,和铁家姐妹遭遇差不了太多,这十年更是身在荆棘牢笼万般难得脱身。

    十年前她也曾和一个喜欢读书作诗的俊朗男儿有过婚约,可惜菜市口的宽厚大刀下,父亲叔父哥哥热血飘洒,只抛下了自己在这世间,那个有过婚约的人转脸就不认识自己了,听说没过几天就大婚了,和齐家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最是负心读书郎,最是深情也是读书郎。

    面前这个男人的事情金陵城中的有心人都知道,自己如今残花败柳之身,没想过坏他人姻缘,看着专心弹琴柳眉微扬眼中情谊悠悠的鐡凝眉,念去去此刻不禁成人之美的心思,轻笑说到,

    “秦公子,你和凝眉的婚事,其他人说了不算,只有一个人,只要她点头同意,那就是成了,想来就算是月老也不敢反对。”

    念去去没有说她是谁,但秦扶苏心思通透,霎时间心思通透,知道这个,她,是谁。

    说曹操曹操至。

    铁凌霜大步走到二楼,脚步倒是很轻盈,没有扰乱琴音,那些嫖客也没有注意到她,不过看到秦扶苏喝着美酒身边坐着那个狐狸精,铁凌霜没有说话,凤眼眯起,杀气聚成一线,直刺秦扶苏。

    秦扶苏忙站起身来,就要辩解,却被铁凌霜挥手敢到一旁。

    面前美酒佳肴,可惜都是别人吃剩的,没有吃剩饭的习惯,再说最近财运大盛几万两的入账,铁凌霜从怀中掏出千两银票,扔在桌案上,对念去去点点下巴。

    也当起了嫖客。

    女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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