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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紫极宫已近十年未曾有过这样活泼的雨点声,晏剑婴不由得驻足,饶有兴致地看了许久,直到一男一女自他身后迎上来,向他微微躬身,恭敬道:“掌门真人。”

    这两人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只是肤色微微有些发红。

    “长轻,你把这个孩子安顿在宫里,每日给他准备药浴。”晏剑婴转过身来,露出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他正睁着圆溜乌黑的眼睛,安静而戒备地盯着他们。

    男子面上瞬间露出惊容,很快又收敛下去,他没有多问,只简练地答了声“是”,然后伸手准备将孩子接过来。

    不料这孩子忽然紧紧地攒住掌门的衣襟,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一旁侍立的女子长泓见了,顿时满脸紧张地望着掌门,仿佛生怕对方一个不悦,就把这小娃娃给扔出紫极宫——显然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长轻摸不准此子来历,有些棘手,只好抬头拿眼神询问掌门。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掌门真人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分外耐心地抚摸着孩子头顶,轻声笑道:“本座跟你一道去便是。”

    长轻二人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同样的震惊和疑惑。

    掌门的命令执行得十分迅速。

    药池并不大,只有一个浴缸大小,里面盛满了无数珍惜宝材熬制的汤药,浓郁得近乎黏稠。这么一缸汤药,价值却几乎抵得上谢家十分之一的资产。

    紫霄仙宗也只有少数极其优秀的弟子,得赐一回。

    晏剑婴脱去那身繁丽的掌门袍服,换了一件轻薄的浴衣,热气蒸腾缭绕,给他宽阔的胸膛蒙上一层湿意,乌黑的长发飘逸地散在周身,显出丝绸般的质感和光泽。

    他端了一盏茶坐在软椅上,手边放着一卷书卷。

    谢文渊浑身上下光溜溜的,被药池刺鼻的中药味儿熏得脸蛋皱成一团,他一只手抓着晏剑婴的衣角,无声地表达抗议。

    这次晏剑婴却没有依他,身形微微一动,便将人抖开,他垂下眼,漫不经心轻吹着漂浮的茶叶,淡声道:“下去。”

    这两个字说来随意,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一股令人不得不遵从的意志。

    谢文渊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阵风包裹住了,“噗通”一下就跌进了药池。

    在皮肤接触汤药的一瞬间,针扎似的剧痛顺着每一个毛孔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如同在钉板上滚动,又像在沸水里熬煮。

    煮得他皮开肉绽,经脉抽搐,气血翻腾,甚至从毛孔里渗出血珠,转眼又被汤药化开。

    这样的疼痛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是早就晕过去了,可谢文渊偏偏异常清醒,像是强制性地被迫感受痛苦的过程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痛楚却在成倍上涨,每一刻都如同地狱一样煎熬。

    对于他的苦挨,晏剑婴无动于衷,仍是静静地看书品茶。

    长轻侍候在侧,都快看不下去了,不忍道:“掌门,他还这么小,恐怕承受不了这样强的药力。”

    晏剑婴又翻一页书,眼也不抬,道:“只有根骨初成的时候,药效才最好,你难道不知?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下,将来也不堪大用,不如扔出去。”

    “……是。”

    又过得一刻钟,深褐色的汤药渐渐成了红褐色,不再浓稠,显然大部分的药力已经被吸收了。

    谢文渊紧咬牙冠,在药池里缩成一团,直到现在才压抑着发出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哼。

    自晏剑婴遇见他到现在,这孩子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直叫人以为是个哑巴。

    晏剑婴瞧了一眼,懒洋洋地问:“本座让你查的事,结果如何?”

    长轻将一块笼阴山洞府的玉牌递上,道:“这孩子名叫谢文渊,是今年新晋的弟子,出身榆省谢家,由授课院弟子顾希接引入门,测试时为八分骨,纯阴体质,炼气期四重,年龄……二十五岁。”

    晏剑婴“嗯”了一声,道:“那这稚童痴傻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笼阴山的幻阵年代久远有所残缺,兴许是无意中闯入幻阵,误服返元玉果所致。”

    “呵。”晏剑婴似笑非笑地道,“是么?”

    长轻试探着问道:“掌门觉得不妥?”

    晏剑婴慢声道:“无妨。”

    他长身而起,吩咐道:“将他拾掇干净,每隔三日药浴一次。”

    “是。”

    待掌门离去,长轻从稀薄的药池里捞出谢文渊,这孩子已近虚脱,恹恹地趴在他臂弯里,全身上下覆盖了一层红褐色的、混合着血迹和杂质的咖,发出一股难闻的异味。

    长轻将他放进一池清水中洗净,缓慢地将结咖去除,最后露出的皮肤竟然光洁许多,像上等玉器一样温润细腻,纯净浓郁的天地灵气,不断被吸引着向他头顶汇聚。

    长轻面露一丝歆羡:“真是得天独厚,泡足一个月,应该就能彻底成就十分骨了,难怪掌门真人竟亲自带你回来。”

    谢文渊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浑身酸痛不止,动一动都难受,他累到极处,沉沉睡了过去……

    谢文渊是被饿醒的,身下绸垫柔软细滑,几乎把人陷进去,他揉着沉重的眼皮爬起来,恍惚间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先入眼的是一只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暗红的掌门袍服一丝不苟地罩在身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庄重而华贵。

    他倚坐于床头,那张容颜叫人看一眼就再难以忘怀,而谢文渊却没有注意他的脸,只是盯着眉心那痕猩红的焰纹猛瞧。

    半晌,像是认出这个家伙就是害自己痛的死去活来的罪魁祸首,谢文渊立刻扭过头,用他的短腿三两步爬到床角,拒绝理会他。

    “……”晏剑婴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他端起一碗肉粥,鲜香的热气立刻钻进鼻子,谢文渊耳朵尖动了动,以他的修为尚不能辟谷,整日滴米未进,此刻正是虚弱饥饿的时候,忍不住稍微回头瞅了一眼。

    紫极宫常年不食人间烟火,这碗肉粥是特地给新客人准备的,上面腾腾冒着白雾,还撒了几粒可爱的葱花。

    谢文渊喉结滑动一下,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慢腾腾挪到晏剑婴身边,哦不,是肉粥的身边。

    他仰起小脸,用小动物一样纯真的目光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手。

    “想吃吗?”晏剑婴舀起一勺,在瓷碗边缘刮了刮,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文渊仍不说话,只是把脸凑近了些,视线黏在那只雪白的瓷勺上,看着它移到那人殷红的唇边,被轻轻吹着,而后送到自己面前。

    就在他正要张嘴吃掉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这勺粥忽然缩了回去,最后含进了那人嘴里。

    “……”谢文渊嘴巴一瘪,脸颊鼓得老高。

    晏剑婴恶劣地冲他一笑,似乎得到了某种诡异的趣味,见小家伙一怒之下又要爬回床角,便伸手将人搂回来,不再戏弄他,一本正经地喂他吃粥。

    也不知拿什么食材熬的,味道竟异常鲜美,一碗吃了个底朝天,谢文渊犹嫌不够,恨不得把脸都塞进碗里去。

    吃喝完毕,他心满意足地趴到晏剑婴大腿上,蹭了蹭,阖上眼昏昏欲睡。

    晏剑婴这次没有抖开他,轻声问:“小家伙,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谢文渊没有搭理他。

    “那你可知本座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应他的是轻微的鼾声。

    “当真是个傻的?”晏剑婴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手掌抚上对方细软的头发,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碰坏瓷器一样小心谨慎。

    “这样也好……”

    这天晚上掌门罕见地没有回自己的静室修炼,长轻和长泓二人在外候了一晚,也没见他出来。

    “这个孩子的来历,可是查清了?”

    长轻颔首道:“嗯,清清楚楚,跟另外六大派都没有半点干系。”

    “紫极宫已经很多年不曾住过第四个面孔了,这孩子能留多久?”

    长轻道:“以他的资质,说不定掌门真人会破例收他为徒呢,这样就能久留了。”

    “可是掌门二十多年都不曾收过亲传徒弟,就连陆修远那样优秀的弟子都没有收入门墙,只是代自己的师兄收的记名弟子,这次岂会破例?”

    “虽然陆修远不是掌门亲传,不过除此之外,各方面都相当出色,同辈弟子无人能出其右,完全是被当成下任接班人在培养的,然而他也不曾得幸在紫极宫居住。掌门的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长泓望着宫殿之下皑皑雪山,双手环臂,叹了口气:“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长轻却听懂了。

    ——可是这偌大的紫极宫,实在太冷了,冷到连雨水都温暖得让人留恋。

    可惜这一场连绵的雨,在第二天清晨就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