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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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鬼斯这么一吓,白铠二人再也没之前敲门时的尴尬感了,取而代之的是对鬼斯无穷无尽的怨念。

    白的怨念尤其深。前文也提过了,紫苑镇的诡异氛围令她心神不宁,她本人都有些絮絮叨叨了。而鬼斯这一吓,实在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苦苦支撑的心理防线惨遭突破,恐惧感瞬间如决堤之水淹没了她,她几乎就要因此昏厥过去,好在最后一刻她发现了这是鬼斯的“亲切问候”,这才止住了心中这场凶险的暴风雨。

    入座后,她情绪低落,面无笑意,双肩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双拳则紧紧地握住,捉紧了那所剩无几的勇气,好让自己镇静下来。

    但这也极为勉强,她仍在后怕,仍在恐慌之中。

    她死死盯着鬼斯,仿佛眼睛中能飞出刀子,要将鬼斯刮成碎片。

    敢扮鬼吓人的人的脸皮都是相当厚的,而本就是鬼的鬼斯脸皮更是厚如城墙。

    但在这个小女孩幽怨目光的注视下,纵使脸皮再厚,它也愧疚难当,深深低下了头,面容之上已满是歉意。

    而岳诚,身为它的主人,则更加愧疚与自责。

    他真诚地向白道歉,换来后者一句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没事”。

    听这声音,看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很少,不,从来没看见过白陷于这样的状态,小铠不免有些心疼。出于对同伴的关心,他伸手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低声抚慰,并向岳诚解释道:

    “她,虽然平日里很冷静很坚韧,但她确实胆子比较小,既怕虫,又怕鬼,还不敢在黑夜中独自行走。今天被吓成这样,你倒也不必太自责……她很快就会缓过来的。”

    听到小铠这般“污蔑”自己,早就习惯了与他拌嘴的白近乎本能地拍开了小铠的手,又轻轻踢了他一下。她皱着鼻子,神色不悦:“胡说!你才既怕虫又怕鬼!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

    “啊对对对!班长大人,你什么都不怕,刚才才没有人被吓哭呢。”

    小铠半虚着眼,道。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心情本就大糟的白怒从心中起,当即便是毫无保留地飞出一脚。

    小铠竟也不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

    “你……”

    白怔了怔,有点不能理解。

    小铠淡笑道:“解气了?”

    “……”白思考稍久,心中了然,便仰起脸嘟嘴道,“没有!”

    但说实话,经小铠这么一激,她心中积郁却也散去不少。

    小铠望向岳诚,说:“她就是这样,发起脾气来挺招人烦的。”

    白咬了咬牙,又看看小铠青肿的左腿,终究没有说话,咽下了这口闷气。

    岳诚连连摇头:“不,这都怪我,我没培育好鬼斯,让你们见笑了。”

    鬼斯在一旁作大哭脸,附和着。

    二人又聊了一阵,便将这事揭过去了。

    岳诚也告诉小铠,富士爷爷此刻不在屋内,因些琐事暂时出门了。

    他们谈得兴起,不甘无聊的白也插上话来,面上终于有了笑意。看来小铠这“疗法”倒也有效,就是有点费腿……

    在他三人在这相互拉扯的时间里,岳诚的姐姐丽奈一直在厨房中准备餐点,并顺手多做了两份待客。她不时回头张望,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小小的闹剧。

    在她看来,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持续时间不会长,她根本无需担心。

    再者,虽说自己的弟弟性格偏孤僻些,但处理这种情况问题不大。

    可另一方面,确实有必要好好教训鬼斯一番了,这已不是它第一次吓到客人了……

    这只来自宝可梦之塔的幽灵宝可梦,即便与他们(富士老人、岳诚、丽奈)相处了七年之久,却没习得他们半点沉稳的品性,依旧顽心极重,不守规矩,闯祸不断。

    与屋内其他时而乖巧时而调皮的宝可梦相比,它简直就是混世魔王,令人头痛不已。

    而这样的混世魔王,却顺服于忠厚老实的岳诚,并与他形影不离,丽奈实在想不通原因。

    自己的弟弟,真有那么大魅力?

    每当看到嬉皮笑脸的鬼斯与神色自若的岳诚“站”在一起,她也总忍不住发笑。

    为最后一份料理浇上浓香的汤汁,丽奈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喂,外面三位小朋友,进厨房来帮忙哦!把菜端出去,屋内这些小家伙都快饿坏了。”

    …………

    虽为客人,小铠、白还是极热心地帮丽奈喂养屋内的宝可梦。

    他们最不排斥的就是宝可梦了。

    刚才还老大不高兴的白,这会儿抱着一只傻傻愣愣的呆呆兽,与它小眼瞪大眼,比呆。

    呆呆兽那反射弧,你们懂得,相当长。它某时某刻突然发笑,很可能便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它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哈哈哈!”

    果不其然,白先被它木然的表情逗笑了,根本赢不了它嘛!

    她欢笑着为它喂下今日份的早餐,它咬东西的速度极慢,咀嚼食物的速度更慢!就这么一勺饭,它硬是花了一分钟才吞进肚中!

    白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她再看手中这碗满满当当的饭,瞬间就不香了……这得花多少时间啊!

    丽奈注意到了白神情的细微变化,上前一步,说:“这孩子,是这样的,吃得很慢。一天吃一顿饭就行了,让我来喂吧。”

    “一顿饭?难道不会饿着它吗?”

    “它一整天一动不动的,根本耗不了多少能量,一天吃一碗饭,一碗饭顶一天,足够的。哈哈,这孩子是我最不用操心的了,乖巧得很!”

    白忍俊不禁:“原来如此!”

    她又问:“丽奈姐,它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呀?”

    丽奈叹气道:“那是在一个雨天,一个黑衣服的少年淋着瓢泼大雨来到我们这里,他怀中抱着的便是这孩子。他说,自己一不小心收服了它,却发现它不擅对战,而且每天光喂它便要花数个小时,实在是太难相处了。故而他想将这孩子寄养在这。”

    白神情一滞,说:“寄养?……那个少年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来过这吧。”

    丽奈轻轻点了点头。

    白伸手轻抚呆呆兽的脑袋,道:“可怜的……孩子。”

    呆呆兽望着她,呆呆地望着,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木然模样。

    丽奈抱起它,缓缓起身,目露温暖之色。

    “好了,小白,你先去帮其他的宝可梦吧。”

    “嗯。”

    白一展臂,三四只宝可梦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咿咿呀呀地撒娇着,索求着食物。

    白也是一笑,一只一只将之抱起,安放在就餐点。它们便捧着各自的餐具,大块朵颐起来。

    某一刻,她掌心忽有一异样的触感,很古怪,给人以一种相当不规则的感觉……

    她定睛一看,她却抱起了一只喵喵。

    她也有一只喵喵,可谓再熟悉不过。

    但这触感?

    再细致观察,她却震惊地发现这只喵喵的左前掌竟是残缺的,露在外面的赫然是点点骇人的白骨!

    她倒吸了一口气。

    喵喵心明眼亮,自是看清了她惊讶异常的神色,当即缩回了自己的左前爪,同时眼瞳倒竖,胡须抖动,呲牙咧嘴起来,作势就要伸出右爪划向这个女孩的面庞!

    而就在这时,一两颗晶莹的泪珠忽落在它的额前,点起一方湿润。

    它的爪子立时僵住。

    “喵?”

    再一望去——

    它面前这女孩竟俯腰哭泣起来,泪水涟涟,从她那可爱的面庞上不断滑落。

    她轻轻一拥,将它紧紧抱进怀中,将它紧紧贴于胸前。

    它清晰听到,这女孩悸动的心跳声,以及那缓缓传来的悲恸哭声。

    “到底是谁对你做这样的事啊,我,不能原谅!”

    其声,哀痛。

    它心也一哀,剧烈地跳动着,强烈而复杂的情绪一涌而出。

    但它没再哭,它的泪水早在那天晚上就流尽了。

    犹豫片刻,它伸出双爪,动作轻柔地搭在这个小女孩的肩膀上。

    它偏过头,轻唤:“喵呜~”

    白却哭得更大声,更加不可收拾……

    小铠在其身后默默望着这一幕,她啊,终究还是太……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