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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廷川的身上暖暖的,挨着肌肤很是舒服。且,趴在他的身上,刚好听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

    可是两人这般紧贴实在是太近了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揽在她腰上的大手愈发的不安分起来,上上下下轻抚着,让人身体发热。而他身体的某一处也开始发生变化。

    郦南溪气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重廷川有些无奈:“我也没办法控制。”

    他愿意是想给她暖暖身子。可是她在他的怀里挨得那么近,即便他想刻意控制,身体的变化却让他有些无能为力。

    郦南溪被硌的难受,翻身想要下去。却被重廷川一把抱紧。

    “你还没好。”重廷川拧眉道:“怎么手脚那么凉。”暖了半天只有一点温乎气儿,却还没有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郦南溪想到了张老太医给她开的方子,就把事情与他说了。

    重廷川这才放过了她。

    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搁到了床上后,他去到旁边将她搁好的方子取了出来。大致看了几眼,他转身出屋,唤了人去抓药。吩咐完后方才回屋。

    他这一来一回的,耗去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郦南溪好奇,问他交给谁去做。

    “常康。”重廷川看她起来了,赶忙去给她拉好衣裳的系带,又急急忙忙的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件厚点的外衫给她披上,“夜间冷,多穿一些。”

    郦南溪听闻他将事情交给了常康后,已然是又羞又窘,忍不住低声埋怨:“这种药怎么能让他去抓呢。”

    若是给药的人来一句这药是做什么用的,那她真是以后看到那四位常大人都没法抬头了。

    “他脚程快。若是旁人现在出府去药铺,怕是要耽搁很久。”重廷川说着,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道:“你尽管放心就是。他所去之处是我的一个铺子,那里存着的都是上等药材,去那里取更为放心些。”

    郦南溪没料到他在京城还有药铺。不过,先前收到的各种惊讶太多,她现在已经能够十分平静的对待了。

    晚上两人一起用膳后,药汤已经备好。重廷川看着她喝了药后方才搂着她入睡。

    第二天一早,重廷川练武用膳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将郦南溪叫醒了,抱着她喝下了早晨那一次的汤药,又看着她重新沉沉睡了过去方才离去。

    待到晚上临睡前,他亲自守着她让她喝下那第二碗药。

    如此反复,几日下来,郦南溪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好似没有之前那么难熬。两人这便松了口气,看看张老太医说的时候差不多够了,便将药停了。

    于是停药的第二天早晨,重廷川依然轻手轻脚的离开,未曾打扰到郦南溪半分。

    但是,郦南溪却在他走后不久就难受的醒了过来。

    小腹比前几天更为严重了些,坠的她腰酸背痛。直到起身后吃完早膳,依然有些缓不过劲儿。

    因此,当岳妈妈过来说,五奶奶在石竹苑外求见的时候,郦南溪当即皱着眉拒了。

    “我不舒服。暂不见了。”

    岳妈妈就打算领命而去。

    旁边金盏轻声道:“奶奶,五奶奶还带了二姐儿过来,一起在外头候着呢。”

    “令月?”这倒是让郦南溪有些意外,“她也来了?”

    “正是。”将要举步离去的岳妈妈这就收了脚,在旁道:“二姐儿跟着五奶奶,都在外头。”

    “二少爷呢?”

    “二少爷未曾来。”

    郦南溪思量了下,转而吩咐道:“让她们去西厢房稍微坐会儿,我等下就过去。”

    岳妈妈这才出了屋。

    郦南溪换了身见客的衣裳,看自己脸色着实不好,就稍微用了点胭脂让气色看上去好一些。待到郭妈妈给她绾好发又让金盏给她理好发钗,这才往西厢房去。

    西厢房里静悄悄的。半点儿声响也没有。

    郦南溪脚步微微滞了下,这便举步而入。

    这间相仿本也是备下了待客的一处,只不过平日里不太招待客人,故而郦南溪来的少。

    进屋便见端坐在太师椅上正细细品茶的吴氏。吴氏旁边坐了个小姑娘,正是重令月。古妈妈立在后头,时刻守着重令月,半点儿也没远离。

    重令月右手攥的很紧,古妈妈给她拿了点心,她也不吃。古妈妈劝她,她就一直拼命摇头表示拒绝。

    郦南溪看着小姑娘因病了一场而愈发尖瘦的小下巴,很是心疼。但吴氏在场,她就没有表现的急切。

    缓步走上前去,落座后郦南溪方才好生问道:“令月不爱吃这些点心么?”

    重令月低下头很小声的说道:“我、我暂时不想吃。”

    郦南溪生怕小姑娘头次过来太害羞局促,就也没有多提这一茬,想着往后熟悉点了许是能好些。

    吴氏看了重令月这样后气不打一处来,“我来六奶奶这里,你非要跟着。如今倒好,来是来了,却还这般的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

    古妈妈忙道:“二姐儿还小,大大也就好了。”

    “好什么?”吴氏恼道:“也不知道她这性子像谁,镇日里这般怯懦。先前非要跟了我来,我还当她行事大方了些。谁料还是这样。早知道不若不来。”

    重令月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深深的低着头,下巴都要贴到胸口前。

    郦南溪听闻吴氏这样直截了当的数落重令月,很有些看不过去,与她道:“月姐儿不过有些内敛罢了。平日里五奶奶好好与月姐儿说说,应当就能好上许多。”

    吴氏有些烦躁的道:“好什么?镇日里这样,都不像是我生的。”

    而后她再不理会这一茬,转而问郦南溪:“听闻六奶奶家中的兄弟有在清远书院读书的?”

    郦南溪晓得她说的是郦云溪还有郦六少、郦七少他们,便颔首说是。

    吴氏脸上就挂上了笑容,“不知清远书院里收的学生,最小多少、最大多少?”

    这个事儿郦南溪并不知晓,不过是听哥哥还有堂兄们说起过罢了,就道:“此事我也不甚明了。不过听兄长们说,书院中有六七岁的孩童,也有三四十岁的求学之人。”

    吴氏明显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大了些,“既是如此,不若六奶奶寻了自家兄弟帮忙说一声,让先生们通融通融,允了博哥儿也进去读书吧。”

    这事儿让郦南溪很是意外,“我记得家中有族学,且请来的先生很是不错。九爷亦是在族学中念书。五奶奶为何不让二少爷去那里读?”

    其实,她分明记得重令博原也是在家中族学读书。怎的又有了旁的想法?

    说起这个,吴氏就很是气愤,“昨儿博哥儿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玩闹了下,将先生的一块砚台不小心弄到地上坏了。谁知先生就打了他手心,还责令他道歉。博哥儿不肯,先生居然罚他站。我气不过,将博哥儿带了回来。那种地方,再也不要去了!”

    郦南溪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重廷晖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似温和,实则傲然。那位先生是重廷晖都十分尊敬的一位长辈。就连重廷晖都说那先生德高望重。按理说来,此话应当不虚。既是如此,先生又怎会是吴氏口中这般小鸡肚肠的人?

    郦南溪问道:“不知博哥儿是在何处打坏了先生的砚台?那砚台又是怎么样的?”

    吴氏不甚在意的道:“在先生休息的屋子里,好似是块前朝的端砚。”说罢,她气愤地道:“不过是个端砚罢了。即便是前朝留下的古物,但,我们是什么人家。他还当我们赔不起么!”

    郦南溪听闻后,脸上的神色渐渐收敛,最终归于宁静与沉寂。

    她没料到重令博居然会私自闯入了先生休息的屋子,还将先生珍视的前朝古物给毁了。

    认真说来,不论先生的处置是否妥当,但先生遵循的原则倒是身为西席原该有的态度——

    不只是教书,还要教做人的道理。既是做错了事情,就要学会认错和道歉。

    偏偏重令博不肯去听。偏偏吴氏还要护着重令博任由他继续这样错下去。

    郦南溪摇头道:“清远书院那边,怕是帮不上五奶奶的忙了。我久未回京,与书院的先生们并不熟悉。”

    吴氏急了。这话明显就是不愿相帮故意推脱。六奶奶不熟悉那些人,可还有郦家旁的人呢!

    吴氏忙道:“其实不只是今日的事情。原先先生对博哥儿就太过苛责,总是挑他诸多不是来处罚他。我原也不愿让博哥儿在族学里继续待下去了,只不过一时间寻不到好的去处。如今看到六奶奶方才记了起来清远书院。”

    郦南溪说道:“恕我无能为力。”

    吴氏觉得郦南溪就是在推脱。

    且不论郦大学士桃李满天下,书院里的先生有好些个许是曾经拜在郦大学士门下。单说清远书院的鸿儒周先生,当年可是和郦大学士同年中的举,两人有同年之谊。

    郦家人说句话、塞个人进书院去,岂不是万分简单的事情?

    可这六奶奶分明是不愿相帮。

    吴氏冷笑道:“我原还当做六奶奶是个心善的。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郦南溪微微笑道:“五奶奶如今才发现也还不晚。”

    吴氏本想着自己讥讽一句后郦南溪会竭力辩驳。哪知道郦南溪居然回了个软钉子回来。

    吴氏气得七窍生烟,再不肯多待,腾地下站起身来气冲冲的快步离去。

    甚至于都没来得及等一下坐在旁边的重令月。

    郦南溪有些担忧的看着重令月。谁知小家伙见吴氏离开,非但没有急急的追上去,反倒是慢慢的挪下了高大的椅子,跳到地上,转而朝她这边走了来。

    重令月走到郦南溪的跟前,回头朝门外看了看。见没了吴氏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她伸出自己之前一直紧握着的右手,在郦南溪眼前慢慢松开。

    里头是一把四叶草。

    小草上面有六根茎叶,每根茎叶的上头都有四片可爱的小小叶子。只不过之前因为被攥的有些过紧,所以叶片和嫩茎都有些发软发烂,其中好几处地方都汁液被挤了出来,原本的嫩绿转变成了深绿色。

    郦南溪这才知道,重令月之前什么也不肯吃,就是因为不想撒开手去拿东西。免得被吴氏看到了她掌心里握着的那一小团。

    她万分小心的将小草拿了过来,放到了自己手中,温声笑道:“多谢令月。”

    小姑娘显然很开心。她睁着大眼睛,很认真的说道:“送花不好。我送草。草好一些。”

    郦南溪知晓,定然是在梅家赏花宴的那一次让小姑娘怕了送花。毕竟是才四岁大的孩子。遇到了让自己害怕的事情后,怕是要留下很久的阴影。

    郦南溪抬手握住了她软软的小手。

    重令月想起来自己的手中沾了草的绿色汁液,不干净,就想收手。哪知道郦南溪用力颇大,她根本抽不出来。

    小姑娘脸红红的低下了头。

    郦南溪捏了捏他的小手,说道:“花很漂亮。那次是意外。令月不必害怕。往后送花的话,我也喜欢。”

    说着她叫了银星,让银星把刚做好的的荷包拿来。而后,郦南溪亲自将此物系到了重令月的腰侧。

    她边系着带子边道:“往后若是有了什么想要存起来的东西,不要用手捏着。把小手捏脏了没法拿东西吃,多不划算?放在荷包里就没事了。”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幕,轻声道:“我原先也放荷包里。娘说会把荷包弄脏,不许我放。”

    “没事。我送你的这个,脏了就脏了,洗洗就好。”

    “万一、万一洗不好呢。”重令月不安的搓了搓沾了草的绿汁的小手,“以前弄脏过。娘生气了。”

    郦南溪看她这小心谨慎的样子,摸了摸她柔软的发,“没事。太脏洗不掉的话,来寻我,我再给你个新的。”

    重令月这便开心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小姑娘相貌很好,很像五爷重廷帆,五官深邃却柔和。

    “不会太麻烦么?”她咬唇问道。

    “不会。”郦南溪笑道:“我这里多着呢。闲置了好多,就怕没人用。”

    重令月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古妈妈抱着她,朝郦南溪行了个礼,这便转身欲走。

    谁知刚刚转过身去,重令月却挣扎开来。

    古妈妈抱不住她,只能将她放到了地上站好。

    重令月刚落地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回了郦南溪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郦南溪看她似是有话要说便躬下身去凑到了她的脸庞。谁料两人刚刚挨近,郦南溪的脸侧骤然温热了一下下。

    “吧唧”一个亲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谢谢婶婶。”重令月很小声、很小声的在她耳边怯怯说道。

    郦南溪笑着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脸,“令月好乖。”

    “爹爹教我的。”重令月显然很开心,笑得小牙齿都露了出来,“爹爹说了,六奶奶是我婶婶。”

    郦南溪没想到竟是重廷帆教了她的。再思及那兄弟俩的境况……她心中五味杂陈。点点头后,在小姑娘的小脸上也亲了一下。

    重令月欢喜不已,跑回古妈妈那边的时候都是连蹦带跳的。

    古妈妈见状很是意外也很是惊喜。二姐儿性子怯懦且内敛,极少有这么直截了当表达喜悦的时候。

    古妈妈朝郦南溪郑重的行了个礼,这便又要抱重令月。

    谁知小姑娘居然摇手给拒了。

    “六奶奶说过,自己走有意思。我要自己走。”小姑娘脆生生说着,又回头朝郦南溪笑了下。仿佛在和郦南溪说,那日在梅府说过的话,她依然记得。

    郦南溪扬声赞了她一句。

    重令月这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记得她那一声极小的称呼,郦南溪的心里很有些发堵。

    即便私下里悄悄唤了一声“婶婶”,但她当着旁人的面依然喊她“六奶奶”。这般的做法,不知道是五爷教给她的,还是说她自己领会了的。

    不过,这才是个四岁大的孩子。无论是哪一个缘由,都让人万分心酸。

    回到屋里后,郦南溪就让人将账簿拿了来,仔细翻阅。

    如今不只是石竹苑和她自己的那些铺子田庄,就连翡翠楼的账簿,她也都得细细看过。虽然事情多,但她每日里过的很充实,倒也没甚辛苦的。

    岳妈妈过来给郦南溪收拾屋子的时候,顺口问道:“五奶奶过来所为何事?不知有没有为难奶奶?”

    刚才吴氏来了,丫鬟们就去了屋檐底下候着。而几位妈妈在安排院子里的大小事情,没有在那边一直守着。

    郦南溪就将重令月后头的事情隐去,只把之前吴氏说重令博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岳妈妈听闻,啧啧摇头,“五奶奶如今行事是愈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镇日里只知道护着太太和二少爷,对二姐儿却是不管不问,也是奇了。”

    她虽然没有看到吴氏丢下重令月自己先走的那一幕,但这事儿石竹苑里可是有不少人瞧见了,都对吴氏的这个做法不太赞同。

    因为五爷是国公爷的同胞哥哥,故而她们私下里免不得悄悄议论——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女。怎么就能那么凉薄?

    郦南溪却是听闻岳妈妈说起了吴氏护着太太一事,瞬间想到了前几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里发生的那些事。

    前几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里,徐氏和吴氏的声音都不小。当时在廊里等候的岳妈妈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争执声。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郦南溪就问过岳妈妈有关那曼姨娘还有重三爷的事情。

    岳妈妈听了后,倒是不对她遮掩什么。

    那曼雨原是二老爷身边自小伺候的一个丫鬟。因着服侍得力,且也是二老爷身边的老人了,在二老爷成亲后就由老太太做主给她开了脸。生下三爷后,曼雨就被抬成了曼姨娘。

    三爷极其聪慧,府里上下都很喜欢他。

    哪知道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当时重廷川才十岁,三爷才十五。

    “三爷的事情,原先是在府里被禁的,不准人说。倒是没料到居然被二太太给说了出来。”岳妈妈叹道。

    想到当时吴氏说的那些话,暗指自打曼姨娘故去后二老爷才转了性子,郦南溪不由问道:“二老爷极其看重曼姨娘?”

    听闻这话,岳妈妈心中了然,知晓郦南溪说的是二老爷莫不是待曼姨娘比对二太太徐氏更好。

    岳妈妈便笑了。

    “怎么会呢。”岳妈妈不甚在意的道:“曼姨娘再好,性子再被大家所喜,二老爷自幼被老太爷亲自教导,断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想想之前两个说起的那些话,岳妈妈又道:“其实二老爷性子大变,婢子觉得还是和三爷忽然故去有关系。”

    毕竟是极其看重喜欢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谁也接受不了。

    郦南溪轻轻颔首,这事儿就没再多问。

    如今听闻岳妈妈在旁说吴氏做事不太妥当,郦南溪倒是慢慢回了神。

    她轻揉了下眉心,暗道自己果然是精神有些不济了,居然说着话的功夫都开始神思游走。

    “五奶奶做事固然不太妥当。但,有些话还是不要轻易议论的好。”郦南溪说道:“妈妈平日里多管着院子一些,莫要让她们平日里太无忌惮,只顾着逞一时的口舌之利而说的太多。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往后怕是后患无穷。”

    岳妈妈这便晓得郦南溪是让她去敲打敲打那些乱嚼舌根的丫鬟们,就赶忙应了下来。

    看郦南溪在翻看账簿,岳妈妈就上前给她磨了墨。待到墨汁足够了后,岳妈妈就赶紧到院子里去叮嘱丫鬟们了。

    郦南溪看过账簿后又看了会儿旁的书,觉得发了,这便去了榻上稍作休息。

    不知怎地,今日小腹一阵阵的收紧隐痛,很是不适。

    前些天吃了药后明明好多了的。

    郦南溪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便叫了人来,给她在身下又铺了一层小薄被。待到东西铺好,她方才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身下一片濡湿。

    郦南溪稍微动了下身子就发觉不对劲,赶忙叫郭妈妈。

    郭妈妈闻讯赶来,看到郦南溪身下的小薄被有点沾了红,很是欣喜,连连说着阿弥陀佛。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往年的时候都未来葵水,这可是头一回。

    小薄被就罢了,郦南溪的衣裳是没法再穿。

    郭妈妈看郦南溪害羞,不肯让丫鬟们给她换衣裳,就亲自给郦南溪换了身。又连连叮嘱了郦南溪好多,这才放心的亲自去给郦南溪洗衣裳去了。

    待到屋子里重新归于平静,郦南溪坐在窗前,总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好似有点放了心,又好似更为紧张了起来。

    一时间怔怔的理不出头绪,竟是这般干坐着都耗去了好些时候。

    金乌西沉。

    瞧着天边泛红的云彩,看着院子里洒下的大片的橙红的亮光,郦南溪这才稍稍的将思绪收拢。而后暗道不好,忙将岳妈妈喊了来。

    “今儿的晚膳可曾准备了?”

    岳妈妈显然十分欣喜。平日里那么沉稳的人,如今脸上的笑容都万分畅快的扬了起来。

    她看郦南溪起身,赶忙将她按了回去,笑道:“奶奶尽管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按照奶奶和国公爷平常的口味来的。厨里还添了点药膳,奶奶晚上用了,想必不会太难过。”

    郦南溪一看到岳妈妈这畅快的笑容就顿时反应过来,郭妈妈怕是已经告诉了她们她现在来葵水的事情。

    她和重廷川没有真正圆房的事情并未告知其他人,再加上几乎每夜都会让人去换床单,故而岳妈妈她们俱皆以为两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只不过,郦南溪之前未曾来过葵水的事情,郭妈妈和郦南溪身边的几个丫鬟都缄口不言。

    岳妈妈她们并不是郦南溪身边近身伺候的。

    郦南溪刚嫁过来的时候,岳妈妈她们曾经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六奶奶的葵水是每月什么时候来,也好提前准备着。可是郭妈妈和几个贴身丫鬟俱都含糊打岔了过去,岳妈妈她们只当是郦南溪和她们不够亲近所以不愿说,往后就没再问。

    如今看郭妈妈肯将郦南溪来葵水的事情与自己说了,岳妈妈觉得自己和六奶奶这边更亲近了些,就道:“奶奶的信期好似不太准?”

    如今嫁过来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方才来了葵水。那上一次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信期可都是不准的。

    郦南溪避而不答,只淡笑道:“还得麻烦妈妈们了。”

    岳妈妈笑道:“奶奶不用着急。吃着药膳慢慢调理着,就也能好起来。”

    郦南溪不愿在这个事儿上多说什么,只含笑点了点头,就由着她去安排了。

    不多时,郦南溪来葵水的事情消息悄悄传到了梁氏的耳中。

    梁氏本就知道郦南溪成亲之前未曾来过葵水的事情。如今听闻郦南溪如今来了月信,她却一点也不心急。反倒是微微笑了。

    “来了月信又如何?”向妈妈细观梁氏的神色,悄声道:“六奶奶和六爷已经在一起一个多月了。这么久想必也伤了身子。往后在子嗣上想必不太顺利。”

    梁氏原也是做的这个打算,闻言颔首应了一声。

    如果郦南溪生不出嫡子,那么,重六要么就得纳妾,要么就得过继兄弟的子嗣。

    纳妾的话,夫妻两个定然离心。往后石竹苑里少不得要有些争执。而且,即便他纳了妾室,她也要想了法子让那些妾侍生不出儿子。

    这样必然要过继。

    若是如此的话……

    想到五爷重廷帆那不成器的儿子,梁氏冷笑一声。

    重六必然是看不上重令博那不成器的小子。若往后要寻嗣子,还不得从她的晖哥儿身边找?

    晖哥儿的孩子,定然各个都是出类拔萃最顶尖儿的。

    等到重六过继了晖哥儿的孩子,这国公府,就还是她们母子的。

    ……

    许是第一次的关系。来了葵水后,郦南溪的身子愈发的有些倦怠,精神不济。

    她懒懒的歪靠在榻上,原本是拿了本书在翻看着,到了后来,眼睛有些发酸,就闭眼稍微休息一下。哪知道这一下就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许是因为睡得不太舒服,眼睛有些发涩。

    郦南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轻轻揉着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谁知刚一动作,就被人将手轻轻拿开。

    “别乱揉。”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头次这般许是身子不适。睡得并不好。再歇一歇也就舒服了。”

    刚才的迷茫不过是睡后醒来的短暂不适应而已。如今即便没有揉眼,郦南溪也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阳光透窗而入,照亮了敞阔的屋子。

    坐在床边锦杌上的男子身量十分高大。即便是微微躬了身朝向她这边,且神色很是柔和,却依然不自觉的带着无形的强大威势。

    郦南溪看看那明亮的阳光,再看看重廷川,很有些缓不过神来,“六爷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此刻不还应该在宫中当值么?

    重廷川闻言,抿了抿唇,淡淡说道:“我奉命去九门提督孟大人那里一趟。刚巧经过,就过来看看你。”

    实际上的情况是,原本无需他亲自去寻孟大人。但是他刚巧知晓了郦南溪来葵水一事,就将这事儿给揽了下来。然后急急赶往孟大人那里将事情办妥,这就绕路过来探望自家小娇妻。

    郦南溪想了很久。

    记得上回成亲前他闯进郦府,就是从宫里往孟大人那里去的时候“顺便”过去的。

    郦府和国公府相距甚远。

    如今他再次去寻孟大人,还能再次“顺路”?

    这可是奇了。

    重廷川一看她那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不知思绪飘到哪儿去了。

    重廷川看的好笑,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低笑道:“想什么呢?”

    说着,他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又在边角处细细的塞牢,“这几日当心些,莫要着了凉。不然的话,必然更加难受。”

    他这些日子里又去寻过几次张太医。张太医与他说过,女子来葵水的时候最是不能受凉,不只是对身子有损,而且还容易加重此时的不适感觉。

    郦南溪前些天就已经很不舒服了。若再不舒服些……

    他难以想象,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才能忍过去这段时光。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日子每个月差不多都得来上这么几天。

    郦南溪没料到他已经知晓了她来葵水的事情。有些了然,又有些诧异的问道:“六爷莫不是因为知晓了这事儿方才回来的?”

    重廷川默了默,勾勾唇角,“并不是。”他十分镇定的说道:“凑巧回府一趟,方才知道了。”

    郦南溪听闻他没有因了她的事情而耽搁正事儿,这才放心下来,拉过他的手慢慢把玩着。

    玩了半晌他的手指后,她觉得还是不太舒服,就慢吞吞的下了榻,裹着被子,坐到了他的腿上,整个的窝到了他的怀里靠着。

    “我难受。”她靠在他的胸口,轻轻说道:“不过,你回来后,我好像好受一点点了。”

    温暖的熟悉的馨香扑鼻而来。

    小娇妻就在自己怀里靠着。

    重廷川心里火苗乱窜,嗓子发干。轻咳一声方才说道:“是么。那就好。”

    不过,她好过了,他却不太好受。

    一想到她葵水已经来了,他就有些、有些把持不住。

    郦南溪浑然不觉他的僵硬和紧绷。

    她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探手揽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在他胸前又蹭了蹭,方才答道:“嗯。是。你陪着我,好像真的好受了些。”

    待到揽紧了他,郦南溪方才终于发觉了有一点点不对劲。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四目相对后,郦南溪心里骤然一颤。总觉得他这目光太深沉,包含的意思太多。

    黝黯,深邃,隐有暗流涌动。在那眼底深处,好似藏着热烈的什么,让她一时间辨不分明。

    仔细想想,他这样子就像是想要……

    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