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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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伦在办公室备课时,陈雅盈敲门进来。

    她抱着一叠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下个月欢送会的活动详情。”

    “放下好了。”金国伦没抬眼,姿势端正地坐着画写。

    陈雅盈欲言又止,放下文件后转身走到门口,开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句:“阿伦,我没跟阿笙乱说话。”

    他说分手了就要保持距离,但日常的同事关系,两人维持得还可以。然而那天她跟童笙聊过之后,金国伦对她的态度益加疏淡远离。也不知那童笙跟他说了什么。

    金国伦抬起头,看向她之余,还裂嘴而笑,好奇问:“你能跟她乱说什么?说我还是你的男朋友?”

    陈雅盈无法直视他,但略带激动地反驳:“我真的没有!”

    金国伦垂下脸,收起笑容,淡淡道:“出去吧。”

    他没闲工夫琢磨女人的小心思。不管她说了什么,童笙相信谁,金国伦还是有那点自信。

    陈雅盈不敢往下争辩,咬着唇出去。办公室没多余人了,金国伦这才拿过文件翻看。看至最后一页,欢送会的邀请名单里有童笙的名字,旁边是她的手机号码,他不禁用手指在上面来回点着。

    前天送她回家,他故意的一句挖苦,把她惹生气了,到头来还损他做牛郎白脸……放下文件,拿过照相框呆视了一会,戴着眼镜的眼睛仿佛有穿透能力,能看到藏底下的那张校运会合影,鼻子也跟狗鼻子一样灵起来,似乎嗅到一股甜丝丝的花生糖味。

    “我光明正大的单身……”

    别说,连耳朵也出现异常了。

    金国伦迟疑地捧起手机,眯着眼艰难地编辑着什么,但中途卡住了,写不下去,又如数删除。他索性摘下眼镜,闭上眼,脑里重温着与童笙上课的片段,她害怕,打岔,开窍,每一帧都清晰如初。

    心底那份平日不会触碰的柔软,是湖,重新出现的童笙不轻不重地投了块石,激起涟漪,徐徐荡开,使他的整个世界又再摇晃起来。但突地,涟漪触焦,脑里的镜头亦一下子跃到高三那年,还渗进许多闲人杂音,例如有邓嘉的。

    金国伦触电般,直接把手机陡地扔开,心中涌起浓烈的酸涩,使他全身发麻。迈前抑或逡巡?他无措地举起手覆住自己半张脸,躺大班椅上足足闭目静思了半晌,才鼓起劲,抄过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收件人阿笙,内容“今晚上课记得带水瓶”。

    童笙扫了眼手机上的短信,发信人显示“伦gay”,仍气在心头的她直接无视。

    可以鄙视她雅思考了8次不过,反正有人考了10次照样不过,可以嘲笑她剩女老牛撩嫩草,反正宁缺勿滥真爱无界限,但说她窝囊,她反正不过来。因为她自认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就厚不上去了。这个难以粉饰她亦不敢直面的人生失败,别提。

    退一万步,其他人损她就算了,偏偏他是金国伦。上学的时候,身为班长的她在他面前多威风?还记得她跟他侃侃而谈,规划着未来要怎样怎样有所成就……可今昔对比,他越活越潇洒,她则越活越倒退。

    她憋屈。

    a1室里,上课气氛阴阴沉沉。喜好打岔的童笙像泄气的气球,软趴趴的无精打采。金国伦亦面无表情平腔白调地讲着课,两人没互动,眼神没交流,各干各的。

    “填空题讲完,我们往下讲地图题。”

    金国伦在白板上写完字,回身见童笙漫不经心地翻着剑雅真题,态度敷衍,又想起白天她没有回复短信,他也早就一肚子不满不快,遂冷硬地说:“你不想听课的话,我们提前下课。”

    童笙仰脸看他,故意挑衅地嚣张:“凭什么?我可是交了学费的。你讲你的,我爱听不听。”

    金国伦轻哼,“你交了多少学费?30。那我也讲30罢了。”

    说完,他扔下大头笔,转身作势要走。

    那股认真劲,配合着拉门的完美假动作,让童笙急了,“伦gay!”

    她信他说得出做得到,而她不过嘴上逞强。

    金国伦止住动作,回头看她,“还爱听不听吗?”

    他越淡定,童笙越生气,“你这人!明明是你没礼貌,说人窝囊,我怎么就不能生气了!”

    看她还在桌底拧巴地跺了跺脚,金国伦心情莫名地好了些,笑着反问:“我说错了吗?工作多少年了,连个代步车都买不起,你不是窝囊是什么?”

    “你还说!”童笙怒瞪着他,“我不是买不起,我是不买!”

    “哦?是,原来你很了不起。”

    “金国伦!”

    “我没想说,是你自己提的。”

    两人争吵着,可童笙底子口才都不如金国伦,拿他没撤。倚门而立的金国伦则气定神闲有的放矢,两人阵势高下立见。

    童笙彻底败了,气馁得垂下了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难掩激动地咬牙自怨:“我知道自己窝囊,可不是,连高考都考砸了,还能不窝囊?这不用你说!”

    自语文高考那天起,她的人生轨道就已经切换,从此一蹶不振。毕业于双非学校三流专业,工作不顺心考试不顺利,人生碌碌无为。她也想改变,从考雅思开始。所以,在她华丽翻身之前,能否别揭她的老底疮疤?她的心已经够焦急,她知道自己有多糟糕,她比谁都瞧不起现在这个叫童笙的人,不需要旁人提醒。

    拜托,她要脸。

    金国伦冷眼盯着她,不以为然,甚至想落井下石,但鄙夷打击的话刚到喉中,就哽住了。他看到一串串泪珠突然爬上童笙的脸颊,顺着她捂脸的手侧,滑行至她的下巴,再滴落到他一直微颤的心湖,又激起波涛涟漪,隐隐作痛。

    大概,当年她打电话向他抱怨高考成绩时,也是这般流泪的吧。

    童笙不想在金国伦面前哭,太丢人,但积累已久的满腔委屈与不甘终于翻腾后,化作泪水四处窜散肆意宣泄,刹那间张狂得她藏不起来。她只好任泪流,这的确舒服多了,但控制着不发出羞家的抽泣声,且侧过身背向站门口的金国伦,翻着背包找纸巾。

    金国伦不知从哪变出一张深蓝色格仔手帕,走到她身后侧递着送上。童笙不客气地夺了过来用,把脸胡乱擦了一遍,还擤了把鼻涕,听着身后人温和说道:“说你不济就激动成这样,你咒我做牛郎小白脸,甚至要毒哑我,那我打你好啊?”

    这惹来蛮横的反驳:“你活该的!”当中的哭腔又带几分无理取闹。

    金国伦不紧不慢:“行了行了,以后上课准你打岔。受不了你哭。”

    童笙并不领情,揉着鼻子继续忿忿不平:“我这叫打岔?我这叫跟你交流!况且,你老扣课时才是事!凶都次要。”

    金国伦往前半步,几乎贴到她的椅背上,声音近了些,腔调软了些:“你傻呀?说了考不过任你免费读一辈子,我再扣你课时,也是白扯。”

    童笙已经止住泪水,用手帕把自己整理好,“谁跟你读一辈子?呸你个乌鸦嘴!”

    说罢,还抬起手肘顶撞后面,金国伦不挡的话,就正正撞到他的下跨附近。

    女人没这个意识,但男人敏感得很,金国伦立即伸手挡着,严严实实地捉住童笙的手肘。

    童笙穿着短袖t恤,金国伦的手掌直接与她的手肘相碰,两人顷间感受到对方不一样的触感。金国伦的手掌温厚干燥,带点粗糙,童笙的手肘冰凉冰凉,肤质比他的掌心滑腻得多,因为瘦,她的手肘关节还尖尖地戳着他。相识许久的两个成年人首回肌肤相接,他们微微惊愕,动作一时愣住。

    金国伦不但掌心温热,且指尖越渐发烫,一下一下似有若无地在童笙的手肘处点火,惹得她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识地往后转头望向金国伦。但仰起的目光还没对上对方的,童笙就发慌地打退堂鼓,迅速回过头并收回手肘。她挪了挪,坐正开始发僵的身子,盯着桌面催促:“快上课吧!别再耽误我课时了。”

    金国伦放下手,轻轻握了握拳,仿佛想攒存掌心和指尖上的电流感觉,默然地看着她。刚才她半途而废的转头,足以让他捕捉到她脸上的一抹嫣红,像新娘子般漂亮,教他想一看再看。而短发的她现在低垂着脑袋,背影露出一截脖子,与她身上可见的其它肤色相比,并不白皙,像灼伤过一样。

    他重重地拧眉,沙哑问:“怎么回事?”

    奇迹般,童笙竟然明白他在问什么,遂答:“大一的时候军训,太阳太辣了就老低着头,结果把露出来的后脖子都晒黑了,白不回来。”

    都快十年了,依旧白不回来,但已经比起初好了不少。

    金国伦没回话,气场却越来越大,从身后逐渐笼罩过来,仿佛要粘上她的后脖子再蔓延全身。童笙益加不自在,想缩缩脖子躲什么,后背却越来越僵硬,无法动弹,便又扬声催促了一遍上课,似给自己壮胆。

    金国伦这才挪移,一步一步回到白板前继续授课,专业的他脸上并无多大异样。

    背后的压迫感终于荡然无存,僵麻的童笙暗吁口气,稍稍松了松肩膀与腰身,感到一丝凉快。她不知道,脸上尚未消散的微红已一丝不留地落入金国伦的眸子里。

    他俩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直至培训结束,童笙收拾行装准备撤退,才闻金国伦说题外话:“把水瓶留在中心吧。”

    “我怕……”被刮花。

    “放我办公室。”

    他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教童笙莫名心尖一暖。她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眼镜背后的目光波澜不惊,熟悉的清俊五官平静得叫人安心。童笙点头,把水瓶递给了他。试问谁敢在突破总监办公室撤野?别说水瓶,就算一个活人,放他那也能长命百岁。

    “喂,”她离开a1时,金国伦又把她喊住,他用两只手指拈起格仔手帕的一角,嫌弃地往她递,提醒道:“别落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