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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扎小辫,狼人杀,打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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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模结束的第二天,是周五,天气炎热。

    从中午开始,气氛就燥起来了。王小平站在1班教室门口,差点儿镇不住场面,教鞭往黑板上一敲,花白的唾沫星子狂飙:“都给我安静,吵什么吵!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在楼梯间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刚考完,心就野了?”

    被训了一顿,聚在一起的各归各位,一个个扬起的脑袋慢慢趴下去。

    王小平走到后排,发现我和陆可无几个的座位又空着,问离得最近的莫山山:“他们上哪儿去了?”

    能上哪儿去,还不是操场打篮球呗。

    这点王小平自己心里清楚,也就跟走过场一样问一遍,她见莫山山摇头,没再说什么。

    关于中午打篮球这事,王小平开学第一天就找我谈过。

    “打篮球违法?”我说。

    “没……没有。”王小平稍有迟疑。

    “妨碍其他人了?”

    “也没有。”

    “中午是午休时间。”王小平强调。

    “午休是为了保证下午有精神听课,如果我能保证这一点,并且能保证成绩让您满意,为什么不行?”

    老师心平气和,学生谦恭有礼,大家说话时语气都不冲,相互尊重,考出好成绩才是硬道理。

    此后,王小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小平一走,没过多久,各种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死灰复燃。

    莫山山也睡不着,干脆翻出一模考试的数学试卷。上节课老师已经讲解完了,有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她没跟上老师的思路,对着解题步骤也看不懂。

    莫山山自己纠结着,后门敞开,偶尔有阵风穿过走廊外的绿荫吹过来。

    不久,我回来了。

    但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我在她后面站了多久。

    直到陆可无贱贱地发出一声笑,莫山山回头,就见几个大高个堵在门口,最前面的我握着瓶水,离她最近。

    “学习很刻苦嘛,莫山山同学。”

    我脸颊上滚着汗,又像是刚用水冲了把脸,一低头凑近,气息灼热,仿佛带着外面太阳的光。

    莫山山下意识地用手肘遮住试卷上的分数,我也不拆穿她的小动作,只当没看见。陆可无却叫道:“莫山山,你分数没宁致远多!我还以为你是数学第一来着!”

    莫山山拿书拍了他一脸:“抱歉,让你老失望了。”

    陆可无还要再辩,我似不经意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刹住口。

    陆可无内心呜咽,无辜的我做错了什么?大家好像都针对我。

    ……

    我的头往旁边一俯,脑袋搁在莫山山的课桌上,一个散漫而奇特的睡姿。

    “你干吗?”她问。

    “睡觉啊。”我懒洋洋地答。

    “那你把头抬一抬,我给你垫本书,桌子太硬了。”她一本正经。

    我闭着眼睛无声地笑,倒是很配合。

    她紧张地盯着我的头发,很黑,看上去很软,想摸一下,但是不敢,嘴上跟我聊着别的话题:“你们中午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打球,不怕中暑吗?”

    “谁说我们顶着大太阳?”

    “难道不是吗?”

    “能打篮球的不是只有露天篮球场啊,傻瓜。”我的声音听起来像快要睡着了,懒散,带着午后些微的倦意,被教室里四处涌来的喧嚣声浪盖过。

    莫山山再凑近了一点儿:“你说什么?”

    她没有完全听清,眼前的我长睫轻颤后舒展,胸膛平缓起伏,进入了浅眠。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她跟我说话,也没有回应。

    莫山山的手臂小心挪开,藏在底下的数学试卷重见天日。她继续与解题步骤纠缠,每一步对照检查,终于找到源头,自言自语:“好像是辅助线画错了呀。”

    她拿橡皮擦掉,重新添加一条。手上动作也不敢太重,课桌震动,会惊扰到我。

    眼睛往旁边一瞄,视线又黏到那一头黑黑的短发上。

    莫山山摸了摸手腕上的头绳,一时兴起。她先是壮着胆子摸了下,再把我额前的一绺揪起来,在手中顺了顺。

    然后,她麻溜地给我扎起一个小辫儿。

    我动了动,莫山山僵住,见我头偏向着她,像是马上就要醒,立即拿起手边的作业本给我卖力扇风。

    轻薄白纸上,行行墨迹间,陡然生出炎日凉风相送,助人好眠。闷浊的热空气散去,我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再次睡得安稳。

    没过几分钟,铃声响,午休结束。

    莫山山若无其事地放下作业本,往后别了别耳边细碎的头发。我站起来转转脖子,去饮水机前接水。

    陆可无看着我,像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用手指着,话却说不伶俐:“你……你……你……”

    其他人被陆可无浮夸的动静吸引,朝我这边一看。

    我个头高,表情冷,头上竖起一簇颤巍巍的小禾苗。

    关键头绳的颜色还粉嫩粉嫩。

    说不出的反差萌。

    有人瞪眼,有人捂嘴,有人憋着笑。

    陆可无还在追问:“海哥,自己弄的哈?您可真有雅兴。”也只能是自己弄的吧,不然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我偏头,用眼神扫了后排的莫山山一下。

    莫山山朝我讨好地嘿嘿笑,然后竖起卷子挡脸。

    “嘿呀,感情真好。”陆可无干笑。

    下午的课很烂,两节语文,两节英语,巴拉巴拉全都是在讲试卷。

    好不容易熬到铃声响,老师宣布下课之后,人潮奔腾而出,好似洪水开闸,全往外涌。

    莫山山慢悠悠地收拾好课本出去,发现走廊已经空荡荡的。

    底下一楼,我站在花坛前仰着头叫她:“一起走吗?”

    莫山山摇摇头:“不了,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行,那我走了。”我说。

    莫山山嘴上笑嘻嘻地应着,弯腰趴在护栏上,见我拎着书包跟陆可无他们几个一路走远。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不太乐意地往楼下走。

    晚上寝室熄灯之后,大家习惯性地摸黑唠嗑。

    “哎,山山,你跟李海海现在什么关系?”

    “同座。”

    “你确定?”

    八卦的势头越来越猛,莫山山怕她们再问下去,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脚尖踢了踢脚后面的床铺。

    沈千寻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趴下来:“好了好了,别问了,咱们来玩‘狼人杀’吗?我有牌!”她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捣蛋地朝各个床铺照了一圈儿。

    “狼人杀”游戏是最近在各年级各班火起来的,课间就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儿,大家都热情高涨。

    寝室里一个个鲤鱼打挺似的翻身起来,朝沈千寻聚拢。

    沈千寻清点要参加的人数,她问莫山山:“山山,你不来一个?”

    莫山山拢着薄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我不会,先看你们玩吧。”

    沈千寻也不勉强她,就着小手电筒发出的一点儿微光洗牌发牌,大家捏着嗓子说话:“天黑请闭眼。”

    七个人蹲在寝室的过道中间,挤挤攘攘地围住中间的一张简便小桌子。

    在游戏中两天两夜过去,已经死了两个平民,夜深弯月,蛙声蝉鸣,无端制造出了点儿紧张气氛。

    莫山山看得正起劲时,寝室的花玻璃外面猝然射进来一束惨白光线,宿管老师的声音响起:“谁在那儿干什么!”

    下说时迟那时快,沈千寻一个翻身跃上床,钻进她的空调被里。

    其余的,一个往门背后蹿,还有俩直接往床底下缩,动作那叫一个利索,都像练过的。

    宿管老师打开门,也没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审视和张望。

    藏在门背后的那个,离宿管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心跳快得要出毛病了。躲床底下的苦苦在用手臂支撑着,不然倒下去就是啃一嘴灰和蜘蛛网。

    宿管老师没逮住人,站了好一会儿,临走前放话:“都给我老实点儿,明天还要晨跑,早点儿睡。”

    寝室门重新关上,大家齐齐松了口气,总之没被逮着就好,不然免不了扣操行分和被罚打扫卫生。

    “老师走了。”

    “走了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热得发闷,天幕云层低压,像要下雨。莫山山做了一套19年数学全国1卷,枕着手臂小憩,感觉脖子上出了汗黏腻腻的,怎么都不舒服。

    忽然起了风。

    莫山山诧异地睁眼,发现我拿着作业本在给她扇风。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别扇了,我不热。”

    我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睛还盯着膝盖上的篮球杂志,两不耽误,随口胡诌:“我在测手臂匀速摆动时所能产生的最大加速度。”

    关于这个说法莫山山是服气的,她讪讪地笑:“那……那您慢慢测,我就不陪您了,先睡为敬。”

    测加速度吗,你怎么不去钻研宇宙黑洞?

    她捂着嘴偷笑,凉风徐徐,又确实觉得舒坦,没两分钟就入了梦。

    我的视线从杂志上移开,见她微微张着嘴巴,也笑了笑,小声道:“这叫礼尚往来。”

    她上次偷偷给我扇风的事儿,背地里已经被陆可无他们调侃了百八十遍,就这傻瓜还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

    除了“狼人杀”,最近各班又兴起了最原始的“打手板”游戏。规则极其简单,剪刀石头布,赢家打输家一手板。

    莫山山坐在座位上,不时能听见响亮又清脆的巴掌声。

    女生们大多怕疼,男生扎堆玩得最起劲。但听沈千寻说,昨天隔壁班居然有个女生直接被打哭了。

    现在莫山山听那声音就觉得疼。

    陆可无前来找我:“玩不玩打手板?”

    我昨晚熬夜刷题,现在忙着补觉,没空理他。陆可无怕再吵下去,我会起来揍他,改去怂恿一个叫李洵的男生。

    李洵说:“你确定?”

    陆可无扬着下巴:“当然。”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看样子准备得十分充足。

    莫山山被沈千寻叫去一起上厕所,才出教室,身后就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号叫。

    中午在食堂吃饭。

    莫山山端着饭盒一时没找到地方坐,旁边的沈千寻用肩膀推了推她:“喏,看那边,李海海他们那桌,正好还有两个空座,咱们过去吧?”

    莫山山点点头,绕来绕去,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莫山山见陆可无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李洵说:“他活该。”

    陆可无立马为自己抱不平:“都怪你,你好狠的心。”

    看戏的我笑得肩膀直颤,又被陆可无甩了一记白眼。

    莫山山不太懂我们几人之间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感到十分迷茫,我跟她说:“你别理我们,好好吃饭。”

    “哦。”莫山山应着,忽然看到陆可无的手掌,吓了一跳。

    “你……”

    陆可无干脆把手伸过来,让莫山山看个清楚,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控诉:“李洵打的。”

    李洵替自己辩解:“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了我啊。”

    陆可无长相清秀,肤色白,此时右手红肿分外明显:“我现在写字吃饭都成问题。”

    莫山山这下才知道,他们玩游戏是玩真的,简直不要太凶残。

    见陆可无还在不停叨叨,李洵叉起一粒肉丸塞他嘴巴里堵上:“你就闭嘴吧,吃晚饭我去小卖部买冰,给您冰敷消肿成不?”

    陆可无这才消停,还算满意。

    莫山山见他那模样,觉得又搞笑又有几分同情。

    回教室之后,我忽然问莫山山:“你玩不玩?”

    “什么?”

    “剪刀石头布打手板,来一局?”

    莫山山有这个兴致,但想想陆可无的手,心有余悸。她跟我打商量:“那你让着我点儿?”

    我说:“不好作弊吧。”

    “那你轻点儿?”莫山山眼神真挚,“万一我赢了,我打你也不会真用力的。”

    我说:“行,试试。”

    我俩开始,剪刀——石头——布。

    我出的石头,她出的剪刀,她第一把就输了。

    莫山山有点儿,摊开手,伸过去,不忘交代加威胁:“你打吧,但打疼了我可能会哭。”

    我挑眉看她。

    她继续说:“而且可能会哭很大声,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似笑非笑:“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

    “对啊,到时候大家都会认为你欺负女生。”

    莫山山视死如归。

    我摆出要打人的架势,见她微眯起眼睛,手高高扬起,却轻轻落下,急转而下拐了个弯,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小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