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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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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生斑斓记忆,最是年少无知。

    秋风吹落枯叶成深雨,枫叶红处自有无限恨意。

    如何去形容失望,又如何能够不失望。

    眼底是伤,心上是迷茫,记忆里是大雾一场。

    生活是一个染缸,谁又把谁能染脏。

    叶子在深夜里暗绿漆黑,像是谁曾经黑暗了许久的心情,像是谁曾经始终看不到光明的人生。

    小雨在夜里打湿了花与叶子,谁的眼泪打湿了多年的枕头。

    呜咽的风隔着密闭的窗户吹进耳朵里来,记忆里的嘶吼争辩始终在心口徘徊。

    那些沸腾在脑海里的记忆,最终也会沸腾到心上来。

    金天懿看着金宝丰被几个保安围着,也被一群游客围观,她很想说一句:爸爸,你不是说我们家不差钱吗,你赶紧交罚款吧,我们走吧,好丢脸啊。

    但是她没有说,她根本不敢反抗。

    她的每一次多嘴,换来的都是挤兑和怒骂,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要么是抱养的。

    亲生的怎么会这样对待,又如此区别对待。

    可是她越长越大,与林锦绣和金宝丰极其相似的眉眼轮廓始终昭示着,她是亲生的,这个事实。

    刚开始脱离儿童期,进入青春期的金天懿在这样有些畸形的家庭里,从有点迷茫,变成非常迷茫。

    她觉得,她父母的教育,与学校里老师的教育,背道而驰。

    但是事实是,她的父母是错的,老师是对的。

    那一日的最后,金宝丰乖乖的交了罚款,一边掏钱,他把钱扔在地上,一边怒骂保安:不会看眼色,不会看脸色,也就只能当保安了,也就只能挣这点小钱了。

    尚且年轻的保安队长怒不可遏:你他妈的再说几句试试,你是个傻逼吧。

    林锦绣站在旁边,笑得很冷:说说怎么了,自己做的什么职业,自己心里没数吗,一个月就拿那点钱,都没有我家保姆挣得多,怎么,还不能说了,当婊子还立牌坊,不够恶心的。

    金天龙把吃了一半的烤肠扔在地上,使劲的推了保安队长一把。

    那个烤肠被他踩了一脚。

    年轻的队长身高很高,本来就在吵架,根本没注意到小孩子。

    他被这一推,直接一个踉跄,然后撞到了坚硬的桌子角上,鲜血顺着桌角开始流淌。

    地上是鲜红一片,比深秋的枫叶更加鲜艳。

    金天龙笑着拍着手:哈哈,傻逼流血了。

    林锦绣不以为意:哎呀,你怎么还碰瓷啦!

    金宝丰把气出了,一脸得意:可别赖到我们头上,真可怕。

    金天懿站在旁边,她想说:就是弟弟推的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可是她没说。

    她也不敢说。

    因为上次,金天龙在家里打保姆阿姨,她就说了一句,打人是不对的,就又挨了林锦绣的一个巴掌。

    所以这次,她选择了忍气吞声。

    她不想挨打。

    年轻的保安队长捂着脑袋,被自己的同事扶着,他苦涩的笑着:我们这里有监控的,是谁推的我,都有证据的,你们休想耍赖。

    林锦绣很气,露出洁白的牙:不就是撞破了头吗,一点小事,还碰瓷上了。

    旁边的年长的保安说:就是你家儿子推的,我刚准备说话呢,臭小子动作太快了,这么小就这么坏。

    这个保安很气,他觉得这个小孩子故意伤人,伤了人以后,还拍手笑,真是太坏了。

    金宝丰看着他,怒目圆睁:你他妈的说谁臭小子呢,说谁坏呢,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说看,胆敢说我的儿子。

    他握紧了拳头,打向了那个保安。

    保安自然是没有还手,办公室里都是争吵的声音。

    那种声音,快要震碎金天懿的耳膜,她的头很痛,就昏倒过去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不是景区深红的枫叶了,而是漆黑的夜,那里没有星辰。

    那里一片漆黑,像是用黑色涂料刷过一样,看不见一点儿光明。

    她的保姆阿姨守在她床边,看见她醒了,就开心的说: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保姆阿姨有些迷茫: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也是饿到了,怎么会这样哦,今天没吃饭吗?

    说罢,她拿了一碗红糖粥:来,吃点儿。

    红糖粥颜色很浓,看起来很香。

    保姆阿姨喂她,她大口的吃着,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粥碗里。

    后来,她在保姆阿姨的带领下,出了院。

    林锦绣没来看她,金宝丰也没有。

    回到家以后,林锦绣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又是装的吧,天天装,装,像你那个傻逼二舅妈一样能装,都是和她学的吧。

    金宝丰也磕着瓜子:说什么呢,她才多大,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子。

    林锦绣笑了。看向金宝丰:怎么,说你的女神,你心疼了?

    金宝丰被戳中了心事: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我女神不是你吗?

    林锦绣噗嗤一笑:算你识相。

    那束红色枫叶,被插在玻璃瓶子里,红的像,那个保安头上流出来的血一样。

    金天龙啃着鸡腿,抓了一枝枫叶扔到地上:不想看了,越看越丑。

    金天懿心想,不是你下午说好看的吗,嚷着吵着非要带回家。

    又惹了一堆事儿。

    这会儿又说不好看了,你是神经病吗?

    她自然看到了那个牌子。

    林锦绣和金宝丰也看到了,但他们两个根本不会在意,他们向来如此,随心所欲。

    林锦绣把瓜子皮扔进垃圾桶里:你也是,关键时刻添乱,不知道像你弟弟一样出气。

    金天懿已经不想说话了。

    金宝丰继续说:你看你弟弟多聪明,替你爸我出气,多好。

    林锦绣又磕上了瓜子: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多好。

    回忆很长,是一条河。

    眼角的泪也是一条河。

    这是记忆里,她第三次非常的恨林锦绣。

    第一次,是金天龙出生满月的时候。

    她听见林锦绣说:我终于有儿子了,等的真久,生女儿有什么用,跟个傻子似的,就知道吃。

    第二次,是十岁那年在林家,林锦绣先打林芷,然后和林风吵架,回家以后又打她的那一次。

    林锦绣按着她的脑袋,说她蠢,说她笨,说她不知道帮妈妈,不如林芷那个小贱人伶牙俐齿。

    说她就是向着苏子衿那个贱人,说她那么向着苏子衿,让她去做苏子衿的女儿算了。

    后来的漫长的岁月里,她长久的沉默着,然后对林锦绣和金宝丰的恨,也越来越多。

    她恨他们为人父母,却不好好教育子女,动辄打骂。

    她恨,她恨的太多了…

    记忆像暴雨来临时的浓云,不断的翻滚。

    心头的阴翳,也像天上的云。

    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头,她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流出来那些眼泪的。

    就像,此时此刻,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在医院里,守着林锦绣。

    大抵是眼泪积压的太久,太多,急需要一个决堤的路径和出口,去变成宣泄的无尽的洪流。

    带走一路成长以来,所有厚重的泥土尘埃。

    她明明是恨她的,恨不得,她去死。

    流水潺潺,是夜明月照窗晚。

    花香怜窗,鱼戏绕梁。

    心中没有惆怅。

    沈珏洗好澡,什么都没穿的就出来了。

    林芷正穿着睡袍坐在吊椅上,手中是一杯红酒。

    她两条细长的腿摇晃在暖色的光里。

    沈珏心里又是一痒。

    她低头看着手机。

    手机里是金天懿发的微信:我有点睡不着觉。

    林芷表情没变,回复她:问心无愧就好。

    金天懿苦涩的笑着:我自然是问心无愧的,我怕她问心有愧。

    林芷喝了一口红酒,心被提起:你想说什么?

    林芷心里其实猜想了很多,可是缺少证据,又或者,缺少一个引子。

    金天懿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等我弄清楚,我再告诉你,我目前也不清楚。

    林芷回复了一句:好,有事儿你随时找我,当然你也别想太多,你太辛苦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

    金天懿的眼泪又下来了:谢谢你,妹妹,当然,也谢谢小舅舅。

    金天懿对林芷和林风的感谢,就像太平洋的水那么多,是他们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虽然,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林芷放下酒杯:也谢谢姐夫,是他让你幸福的。

    想到朱越,金天懿心里软了下来:是的,早点睡。

    林芷笑着回复:好的。

    然后她抬头,看见了沈珏~

    她闭上眼睛:“好无语啊,家里有变态!”

    沈珏嗖的一下跑到她面前:“你不是喜欢看嘛~洗白白洗香香,让你看个够!”

    刚说完,他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屏幕,就去接电话了。

    他的脸色很奇怪,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句:“好。”

    然后,他放下手机看向林芷“我朋友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人要针对傅云深,正好我和傅云深最近有好几个合作,让我当心点儿。”

    林芷刚想问发生了什么…

    傅云深独自坐在自己家里巨大的落地窗前,穿着一身黑色睡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手机里有好几条消息。

    当然,沈珏接到的那个电话,他也接到了。

    他根本都没在意,因为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嘴角勾起,笑了一下。

    看了一眼热搜。

    热搜第一:胡璎摘得影后桂冠

    热搜第二:胡璎好美

    照片里的胡璎,一身大红色礼服,配的是大红色口红,及腰的长直发。

    穿的安全又性感,拿着影后的桂冠,带着礼貌的微笑。

    傅云深的眼前,又浮现出林芷的脸。

    他心想,林芷要是出来演戏,肯定会更好。

    他觉得她更美,也更有演技。

    可是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以她的身份和性格,根本不会出现在荧屏荧幕上,甚至不可能出现在大众眼前。

    她自己是这样的,沈珏也是这样的。

    胡璎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的自己,首先是开心的,然后是有些担忧的。

    她耳畔又回响着尚美熙的那些话: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我看你,能火多久。

    也不怕摔下来的时候啊,摔的特别惨~

    她以前是不怕尚美熙的,现在的她,当然也不怕。

    她的性格,都算死过一次了,还会怕什么么。

    只不过,她总觉得,尚美熙今天的话,意有所指,而且,她的语气,和平时是不同的。

    此时此刻,尚美熙一身布料少的可怜的白色泳装,站在月色下的大泳池边,晃着两条洁白的大长腿。

    水中清澈透明,看起来很是洁净,但其实,里面到处都是隐藏的微小细菌。

    旁边的男人一丝不挂,笑着说:宝贝儿,你可想死我啦~

    然后就亲了上去。

    尚美熙忍着内心翻滚的恶心,接住了这个油腻的吻。

    任由男人的手,肆意的摸上了她的胸。

    吻了一会儿。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男人猥琐一笑说:宝贝儿,今晚怎么玩儿?玩儿什么吗?要不先玩儿牌?

    尚美熙笑得如花似玉:你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笑得格外灿烂。

    男人的肚皮像怀孕八个月的样子,他摸着手机说:我再找个人,我们一起啊,反正有的是时间。

    她心里很无语,但是想起了胡璎,又想起了林芷,想起了纪红,想起了很多人,就咬着牙:好啊。

    她看见房间里的灯光很亮,仿佛照亮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一样。

    …

    窗外是一院子静谧,有虫鸟低鸣。

    玫瑰花绽放的房间里,欢声笑语很低。

    林芷想了很多事,只觉得心里不太安宁。

    沈珏在林芷的强烈要求下,终于穿上了他的墨绿色睡袍。

    两个人坐在吊椅上晃晃悠悠的,悠闲惬意的放松了身心。

    林芷吃着一颗很大的深紫色葡萄“所以说,理发店的事儿,是个导火索呗。”

    沈珏也吃了一颗,很甜“嗯,也还好,发现的早,否则啊,傅云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林芷笑得无奈“现在这些人,真的挺毁三观的。”

    她喝了一口水“不过也是,诱惑太多,能经得住诱惑的,又有多少,又有几个?”

    沈珏咬着牛奶的吸管“诱惑这种东西,得一分为二的看。有的人努力上进,却也甘于平庸,手上干净,问心无愧。但是呢,有的人不是,想要的太多了,能力不匹配欲望,就必然会付出有些恶心的代价。”

    “当然,至于值不值得,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咯,有些也不是所谓的愿打愿挨,有些人是被骗了。”

    林芷晃着大脚丫子,五个圆圆的指甲紧凑的挨在一起“是啊,都想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可是,要飞上枝头,自己也得有能力啊,否则,飞上去了,也会落下来。”

    沈珏喝完了牛奶“一个个的,都挺有意思的。”

    然后他又道“你那个同学尚美熙,也牵扯其中。”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证据,你真的有吗?”

    林芷咬着葡萄,葡萄汁在嘴里爆破“有啊,那个时候其实我是刚好在拍风景,就不小心拍到了,我都懒得拍她,脏我的手机。”

    说着就打开了手机。

    沈珏看着那些视频,嘴角勾起“居然不是一个人,话说她到底有多少故事!”

    林芷秒懂了“她的金山又换了啊,金山真的挺多。”

    沈珏猥琐了一下“她那些金山啊,搬起来也费力的很,可不比我这座金山,费的是我自己,老婆享受就行。”

    林芷有些不明所以“嗯?”

    沈珏眼睛一转,低头在她耳畔“我给你说啊~”

    正说着,手又伸进了她的睡袍,摸上了她的大腿。

    林芷条件反射的跑了“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

    记忆里最深刻的关于这句话的记忆,是那一年,苏子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林图,笑得很苦涩:你安的什么心,你家里人都安的什么心,你们全家都没安好心,都是变态。

    林图泪流满面:你听我说。

    苏子衿捂着大肚子:听你说什么,听你出轨,还是听你妈,你爸,你姐,你哥,你嫂子,你的侄子侄女,还有你的外甥,是如何骂我的,骂我爸的,骂我女儿的。

    林图没有擦泪,任由眼泪肆意横流:这里面有误会。

    苏子衿气笑了:误会,哪门子算是误会?你们家的人,精神都不正常吧,你现在还来给我说误会,可真有意思。

    林图没接话,他接不住。

    苏子衿没有哭:我们离婚吧。

    林图还是没说话。

    林芷睡醒了,下了楼,看着林图:爸爸,你怎么哭了。

    林图抱着她在怀里:爸爸有点不舒服。

    林芷揉了揉他的脸:哦,那爸爸要去医院吗?

    苏子衿扶着额头:小芷,你想不想出去玩儿,我让刘阿姨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刘阿姨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的树下,有些惆怅,她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最近林家人都疯了。

    苏子衿说完这句话,她看见林风一身白色长大衣,站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两个冰激凌,笑的很开心:小芷,来吃冰激凌啦。

    那种记忆,恍如昨日。

    而实际上,十九年已经悄然而逝。

    那一年的那一日,窗外的红色梅花开的正好,一树妃色,朵朵鲜艳,挂满了树枝,像是谁如花的笑靥一样。

    灿烂。

    林芷只看见林风的脸笑的灿烂,然后那种灿烂转瞬即逝,他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他的惊惧,他的悲伤。

    地上的雪,是连续几天下下来的,还没有融化。

    头顶的梧桐树上,厚重的积雪压弯了一截看起来干枯的树枝,直到那树枝,被彻底的折断。

    这一刻的林芷,想到这里,很是思念苏子衿。

    而万里之外的苏子衿想到这里,看着苏灏,也泪流满面。

    她心想,上天什么时候,能够眷顾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