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御前 > 第25章 已黄昏

第25章 已黄昏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哦?”梅蕊扬了声,“这我倒是不知道,愿闻其详。”

    那些臜腌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眉心都皱成了川字,梅蕊等了片刻也未见他出声,便开口询道:“赵统领?”

    “你别叫我统领,这儿又没旁人!”赵淳被她这一声声的统领唤得着实燥郁,梅蕊笑了一声:“往前是少不更事,现在男女有别,照理来讲我当与统领避嫌的,与您这样,会坏了女儿家的名声,倒是嫁不出去了可怎么是好?”

    “我娶你!”赵淳脱口而出,梅蕊一怔,随即摆了摆手:“统领这又是打趣我呢,往后这些顽笑话便免了吧。”

    赵淳急切地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来打趣我么?”她似乎存了心装作不懂,别过头去瞧枝头的春花,侧脸比春花更美,赵淳表露心迹受挫,不由得有些沮丧,他晓得这些事情强迫不得她,是他过于急躁了。

    他本是打算待她适龄出宫后便向她提亲的,任职在偏僻的文学馆也是他托人办的,眼见着要熬到了头,平白杀出个陆稹也发现了她的好,还将她提去了御前。

    赵淳被气得不轻,咬了牙想要扳回一局,但奈何性子收不住,就演变成了现下这样。他本是想好言好语同她讲的,可瞧她的神情,无论他说些什么她大抵也听不进去,赵淳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什么?”梅蕊拧眉,赵淳摆了摆手:“这些风言风语,不讲也罢,平白脏了你的耳朵。”

    单是听风言风语四个字,梅蕊便晓得赵淳要说些什么了,她僵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赵淳,冷声道:“怎么,赵统领也信那些话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淳急忙道,“你是晓得我的,我怎会那样看你?不过是近来这些话传得利害,我才想着告诉你一声,”他踌躇了片刻,才憋出后面那句话,“女儿家,该是要看重些名声的。”

    梅蕊嘴角一撇:“什么话?你说与我听听。”

    赵淳照旧是不愿说,梅蕊挑眉:“好啊,统领不愿意说,既然这些话传得利害,那该是阖宫都知晓,我随意问问也知道是什么话了。”

    言讫便提步要走,赵淳实在是败给她了,将她拦下,咬咬牙:“你确定要听?”

    她点了点头:“确定。”

    “那好罢,”他是真的不愿将关系闹僵,无奈地说道,“你前些日子同陆稹一道出宫,次日又同乘车驾而入,被好些人都看见了。宫里捕风捉影的事儿常见得很,起先是传你与陆稹关系密切,后面传着传着,便更难听了……”

    “怎么个难听法?”

    她穷追不舍,赵淳面色有些犹豫,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别听了。”

    “你这人!”梅蕊恨不得上前去揪起他的衣领,她深吸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统领还有必要与我卖关子么?”

    “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知道,”赵淳有些为难,看她的眉毛又扬了起来,连忙道,“好好好,我讲我讲。陆稹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南衙禁军的护军中尉,手握大权,就连呈给陛下的折子都要由他先过目,遇上实在不得了的大事儿才会禀给陛下。咱们的小陛下才刚刚登基,自然就更是压不住陆稹了,外边儿早就有人说,小陛下不过是个摆设,大缙真正的皇帝啊,是陆稹。”

    这些传言梅蕊一早便听过了,但她在御前待的这一段时日,并未见得陆稹有什么争名逐利的心思,更莫说是将小皇帝当成傀儡,照陆稹的情态,是将小皇帝捧在手心当成了宝,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小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绝不回驳。

    她将这番意思讲给了赵淳听,赵淳不以为然:“你懂什么!这叫捧杀,要什么给什么,除了权利,这样的陛下日后长大了也是个温顺的羊羔儿,面对‘立皇帝’陆稹,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他错了错牙,“这陆稹,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梅蕊皱眉:“还有这么个说法么?”

    “自然了,”赵淳耐心地给她解惑,“你晓得陆稹是谁么?”

    “这也需要问?御前的大太监,南衙的护军中尉……”

    赵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晓不晓得他的身世?”

    这个梅蕊倒真不晓得,但若是有个好身世,谁会愿意进宫来当太监,要不是家中贫穷迫不得已,就是犯了事儿给充入宫为奴的。探究旁人的过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梅蕊自然不乐意做:“你别讲了,我不愿意听这些。”

    她心口有些慌,对于陆稹她总是不愿意知道多的东西,他的过往与他的狠戾,于她而言都是雷池,不想迈入其间去探究。但赵淳却不依不饶,只有话说到一半不说的,哪有话听到一半不听的,他也不管梅蕊说了不愿,径直道:“你难道就不觉得陆稹与小陛下,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吗?”

    梅蕊心头一惊,低叱道:“元良!你说这话便不怕丢脑袋么?”

    赵淳听她唤他的字,登时喜出望外:“你唤我什么?隔了这样多年,你终是又这样唤我了,我实在是欢喜。但你若在后面加上哥哥二字,连着喊元良哥哥,那我便会更欢喜了。”对她说的话,他只当是关切,“这事儿整个宫城中晓得的也不多,我也是模糊晓得一些当年的事情,毕竟小姨她在宫中,有时也会招我去陪她说说话的。”

    梅蕊被他气得脸色发白,拼命想抑制颤栗,但开口时声线还是有些微地发抖:“我说过了,这些话我不愿意听,请统领不要再讲了。另外宫中人多口杂,统领若还想要命,便管好自己的舌头,免得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说完她便退开一步,垂下了眼睑:“我先行告退,望护军珍重。”

    她转身就走,赵淳尚来不及反应,待她走远了才听见身后赵淳在她身后喊她。怕赵淳追出来再说些什么,梅蕊咬了牙加快步子,企图甩开他。

    怀珠与那一列勋卫依旧是在柳树旁,但怀珠早已等得满脸燥郁,她抬头时见着梅蕊板着脸往这边走,身后约莫二十来步跟着赵淳,便觉得出了事儿,忙迎了上去:“蕊蕊,怎么了?”

    “没什么,”梅蕊蹙着眉,“我们走吧。”

    怀珠嗳了一声挽着梅蕊的右臂就往前走,赵淳正巧追了过来,话里头带着喘:“梅蕊姑姑。”

    这里当着这样多的人,他自然是喊不得那声亲昵的称谓,怀珠脚下一顿,偏首往赵淳看去,青年统领的眉目在春日中比骄阳更为耀眼。

    梅蕊看也不看他一眼,步子不曾慢下来,拉着怀珠往前走,走出了老远,怀珠又回头去看,梅蕊在她耳边问道:“跟上来了吗?”

    “啊?”怀珠恍然,猛地摇头,“没有跟上来。”随即又好奇地问道,“方才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梅蕊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她抬头望了望被稚红的城墙给圈禁住的天,“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晚些时候小皇帝与陆稹回来了,将其余琐碎的事情处理完后,小皇帝头一桩想到的事情便是来瞧梅蕊,但过了一会儿又在喊累,嚷着要怀珠送他回去,圣意不可违,怀珠只得郁郁地同小皇帝出去了。

    福三儿也是一道跟着走的,于是便又剩下梅蕊与陆稹二人。三番五次都是这般,蠢人也猜得到,梅蕊尴尬得很,陆稹就在她对面坐着,隔了张桌案,那眉目瞧起来怎么都赏心悦目。

    就这样尴尬地坐了一会儿,梅蕊捏了捏衣角,开口道:“护军今日也乏了,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我不是很乏,”陆稹抬起眼来看她,“学士今日出去过了?”

    他似乎很喜欢称她为学士,将她喊得温文儒雅,梅蕊点了点头,陆稹又道:“学士卧病在床时红梅都凋尽了,不过宫里杏花开得好,学士去看过了吗?”

    “未曾。”她只言片语地答道,满脑子都是白日里赵淳的那些话,说他与小皇帝有几分相似,她方才看看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春山横波间含着丝勾魂的媚,要摄取人心魄般。小皇帝年纪尚小,还未长开,而且平日里总是笑容可掬的,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他与陆稹的相似。

    梅蕊心惊胆战,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赵淳说陆稹与小皇帝之间有关系,长得这样相似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关系,还鲜有人知。那必然是段难以启齿的过往,再加之陆稹与小皇帝这样俏似,难不成小皇帝竟是陆稹的儿子?

    梅蕊自己都将自己给吓到了,但却越想越觉得确凿,不然为何陆稹会对小皇帝这样好,关怀备至。当真是大缙开国以来最荒唐的一件事,皇帝竟然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而陆稹,他不是个缺茬的么,怎么还会有小皇帝这么个孩子?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其实是个真真正正的爷们儿,哪儿都不缺,哪儿都不短。

    细细想来实在是可怕极了,梅蕊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想着离这些事情远一点,不要牵扯进来,否则指不定就要被灭口。

    她这厢出了神,陆稹的话突然将她惊醒,他说:“学士今日瞧起来有些不寻常,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未曾!”

    梅蕊断然道,但陆稹却拿他那双眼将她看着,似笑非笑地道:“是吗?”

    他的神情同语气都令梅蕊有些毛骨悚然,实则是她自己心虚,总觉得自己拙劣的掩藏技法被他一眼瞧破了般。她慌忙别开了头,咬唇道:“自然是真的。”

    陆稹噙着笑:“学士确定么?”

    “当然了!”听他不信,梅蕊忿然扭回头,正对上他的眼,又觉得无处躲藏,连耳根都开始泛红,陆稹瞧她这模样,失笑道:“既然是真的,那学士心慌什么?”

    “哪里有?”她用指尖掐着掌心,拼死也不认,陆稹自己替自己掺了杯茶,慢慢品着,道,“学士既然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梅蕊这才松下一口气,又听陆稹不紧不慢地道:“外边儿那些闲言碎语,往后学士若是听见了,也权当作耳旁风,莫往心间去。若实在是觉得堵心,便将那些传话的人押到我面前来,我替学士办了他们。”

    南衙的手段她是晓得的,罪人一旦被押进南衙,向来只有横着出来的份。但他似乎说的与梅蕊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梅蕊的心稍稍定了下来,向他道:“这些事情任由他人说去,奴婢对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向来看得很开,况且他们也只是逞口舌上的畅快,说到底,只是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罢了。”

    “学士倒是心宽,”陆稹眯起了眼,“哪怕说的事情与学士的名声有关,学士也不在意?”

    她点了点头,陆稹笑了声:“哪怕他们说,我是站在龙椅旁的\'立皇帝\',学士将要成我的皇后,学士也不在意?”

    这样的话她从未听过!梅蕊险些被呛住,瞠目结舌:“护军说什么?”

    像是欣赏着她的惊诧,陆稹支着颐,含笑看着她,又将方才话复述了一回,梅蕊勉强恢复了平静,错了错牙:“身正不怕影子斜,奴婢与护军行得正坐得直,清清白白地,便是任他们说得开出了花,那也是凭空捏造的事儿!”

    “是吗?”陆稹面色淡了下来,在明烛光影中白璧无瑕,“那要是我对学士,确然有旁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