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女心难猜

推荐阅读: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无限之军事基地宠文结局之后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惕然一惊,忙低下头去请罪:“皇上恕罪,奴婢……奴婢今日头回当差,一时忘了规矩。”

    这副恭顺之态还算标准,只是与寻常下人有那么点细处上的不同——她看起来更像是个被撞破了心事的小姑娘,含羞带怯的,而不像个犯了过错、害怕被主人责罚的婢女,这又是为什么?

    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古怪,皇帝问道:“今日之事是琢锦刻意安排,你事前可曾知晓?”

    她规矩垂着头,脸上略显沮丧:“回皇上,奴婢事前也被蒙在鼓里,直至方才才明白过来。”

    果然她也是受害者,皇帝又问:“那你如今可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安排?”

    绮雯又朝他撩了一眼,两颊泛红道:“奴婢……知道。”

    皇帝有些怀疑:“你知道?”

    她局促起来,双手紧紧交握在袖边,指节都攥得发了白,道:“奴婢有罪,在王府花园时一心想要尽快拜谢皇上与公主的大恩,不成想竟意外听见了皇上与公主、王爷的一番对话,是以……”

    是以她知道长公主一心想为她和二哥保媒,一推想也就明白今天的安排仍是出自这个心意——她倒不是个笨人。

    这回她是真的脸红了,真的像个含羞小姑娘,不是他的错觉。皇帝想了想,既然话题涉及到婚嫁,她这反应也算合理吧。

    “琢锦就是如此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回头朕请皇后帮着想想,如何安置你,还是送你尽快出宫去吧,别再惦记什么报恩了。你没了亲人可投奔,就让邱昱在锦衣卫中为你寻个夫家,想也不难。”依他的性子,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多话了。

    他自认为是挺妥当的安置,哪知一说出来,她竟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恳求:“奴婢确是自愿进宫的,恳请皇上不要赶我出去。”

    这一被惹急了,她又忘了规矩,抬头朝他直望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配着殷切神色,看得皇帝心头一缩,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伤了她、多对不住她似的。他皱眉问:“朕方才的话你究竟都听懂了没有?”

    绮雯点头。

    “你听懂了,明知道琢锦拉你进宫,是为了将你……推给朕,你还要坚持留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将这层意思点了个透,说的很是别扭。

    绮雯又点点头,这回她不敢望他了,脑袋瓜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耳根也都红透了,低声道:“救了奴婢性命的是长公主,更是皇上,长公主若真有此意,奴婢也……情愿顺从其意,以报答皇上。”

    “……”难道她所谓的“报答”,是以身相许啊?也不知怎的,一想到面前这女孩子抱的可能是来嫁给他的心思,皇帝就有点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这倒是奇了。从前面对宁妃那几个御妾的示好,明知那些女人是在自荐枕席,他也从没有过这种局促窘迫。难不成是受了她脸红羞怯的感染?

    他总是面容冷硬,心里窘迫也不会露在脸上,但这一静默,就引她明白了过来。她神色一慌,忙又强调:“奴婢的意思是,情愿终生为宫女报答皇上,绝不是……不是那个,您知道,那天奴婢选的就是进宫为婢,绝没敢抱其它想头。”

    原来不是。听了这话,皇帝心里似乎有点轻松,同时好像又有点……失落?当真怪异,皇帝道:“朕用不着你报恩。你还是出宫去的好。”

    她可怜兮兮地蹙着眉头,近乎哀求:“奴婢宁愿留在皇上跟前做个洒扫苦力也好,只求皇上成全奴婢这份心意。”

    皇帝皱起眉:“你一个侯府千金出身,宁愿在宫里做个苦力也不肯出去?我又不缺你一个苦力,你这是图个什么?”

    绮雯红着脸,手里扭着衣带,支吾着答不上来。

    皇帝最不耐烦应对这种扭扭捏捏,又急着完了事回去,索性强硬起来道:“有什么话便来直说!”

    她被吓了老大一跳,迟疑了一下,跪下来道:“奴婢可绝没恶意!”

    “……”谁说她有恶意来着?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拿出了呵斥臣下的语气,将问话变成了逼供。看起来,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自从十五岁上头出了那档子事后,他几乎再没与女孩这么认真地说过话。身边那些婢女和嫔妃,他都没怎么搭理过,至于皇后,那是自小相识的熟人,相处时都没了对性别的感触。此时面对绮雯,他有种难逢敌手的无奈,不知该如何斟酌语气。

    眼看面前的女孩蹙着眉心,眼中依稀还闪着泪光,皇帝有些无措,生硬地调整了一下语气:“朕并非怪罪于你,你先起来。”

    绮雯站起身,却仍凄楚万分,最后似是将心一横,慷慨就义般地说:“奴婢只是个犯官之女,本无侍奉皇上的资格,皇上既然这么看不上奴婢,您觉得该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奴婢再无二话。”

    这番话表面恭敬,实则怨气斐然。

    皇帝简直无奈到家了,他什么时候说是因为是看不上她才要她走来着?这明明是为她着想为她打算好不好?

    姑娘家的心思为何如此奇怪?他可是放下了国家大事来接她的,本想好好安置她,却没落着好,问她原因她又不说,还要摆上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要命一条的样子跟他置气,他何其冤枉?

    算起来,他杀那个劫匪,惩办赵家兄嫂,让她自选出路,正如今日这事一样,都是有心为她好,世上还没第二个人能头次见面就得他如此关照呢,可结果却是:杀劫匪将她吓了个魂不附体,惩办兄嫂让她无家可归,选出路让她被琢锦拐进宫,今天想安排她出宫嫁人,又像是……嗯,都快哭了,是更惹了她伤心难过。

    怎么就像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债,还不清了似的。

    皇帝无计可施又无所适从,索性摆摆手道:“罢了,管你是何打算,既是你自己这么想留下,就先留下好了。你自行回去雨华斋,等见着琢锦,告诉她朕让她安心待嫁,少胡思乱想些闲事。”

    她应了声是,告退走了,走前都还不忘再偷瞄他一眼,那眼神委屈的,就好像看一眼少一眼、多看一眼就赚了多大便宜似的。

    这丫头真怪到家了,经过一年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过招的历练,他自信也练成了看穿人心的本事,如今却看不透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顶着满头的雾水,待她走远,他问钱元禾:“你说,她究竟是作何打算?”

    钱元禾一哈腰:“奴婢可没胆子偷听主子说话。”

    皇帝斜他一眼:“少来卖乖。”

    “是……”钱元禾忙告罪,眉毛却拧得比他还紧,“爷恕罪,奴婢愚钝,也猜不透这姑娘在想些什么。”

    皇帝一想也是,一个不到二十岁、还从小净身的宦官,怎可能猜得到小姑娘家的心思?他这才叫有病乱投医呢。

    钱元禾上赶着提议:“爷,回去咱问问我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想必能参的透这小妮子打什么主意。”

    皇帝轻哂一声,他撂下国家大事亲自来领一个犯事儿宫女还不够荒唐的?还要拿她的事去向司礼监掌印太监征询意见,他闲到家了?

    他再没说什么,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绮雯走在夹道里,简直沮丧得捶胸顿足。虽说长公主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给她安排了这次与皇帝的会面是来得突然了点吧,可这毕竟是个向他传情、引他注意的大好机会,自己怎就把握不好,表现得如此糟糕呢?

    想当年去片场试镜,即使对面是个猪头,自己也能收放自如,说含情脉脉就能含情脉脉,说热情洋溢就能热情洋溢,这会儿一来真格的,反倒表现得一塌糊涂,简直不知所云。

    唉,啥也别说了,赵绮雯你个大笨蛋,活该落个被他抛诸脑后角色删除的下场!

    她想不通,他对她的好感度不是还高两点么?她现在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他的,他怎就一点也不开窍呢?

    这人简直比郭靖还要木头!

    皇帝倒是想将她抛诸脑后来着,可惜有些念头在心里生了根儿,不是理智想忽略就能忽略。老天爷造了雌雄□□就有他的道理,男女之间的事儿就是那么暧昧微妙,难以捉摸,又无可言说。

    回去隆熙阁继续批奏拟,那个疑问时不时地就从心里冒出来,打断他的思绪,像只绕着脑袋乱飞的蜜蜂。弹压了几回之后,它还愈战愈勇,惹得他心烦意乱,连奏章上的字都要看不入眼了。

    外面天色渐暗,屋内掌起了灯火。王智看出他烦躁不宁,连忙趁机进言:“爷,晚膳已备好了,不如您歇歇,进上几口?”

    或许吃几口东西能有缓解,他答应了,王智与钱元禾都是喜出望外,连忙招呼着将饭菜备上来。料着他没心思吃大鱼大肉,都是些精致清口的小食,冬菇虾仁馅儿的蒸饺,去了浮油的火腿鸡茸羹,淋了蒜汁的凉拌三丝。皇帝每样都用了些,也没心思品什么滋味。

    跟前就候着王智与钱元禾两个人,这师徒俩虽是奴才,但都跟了他多年,算得上他最亲近的人,跟他们说话无需避讳,比和心腹大臣或是皇后说话更为随性。

    皇帝迟疑再三,才说出口来:“王智,有件事我想与你念叨念叨,是件闲事。”

    王智提了下精神:“爷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那天中元祭祖回来路上,我随着琢锦管了一桩闲事……”他绝少与人闲聊,这还是时隔大半个月头一回与人说起此事。叙说的同时也回味着当天的情形,有些异样的温故况味。

    讲述完了过往又细说了今日的始末,末了道:“王智你来替我参详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智今年五十有三,虽也是十几岁就进了宫,毕竟多吃了不少咸盐,处世经验不是钱元禾所能比,也较皇帝更为老练。听了之后,他垂下眼帘略想了一下,问:“敢问爷,那姑娘于您对答之时,是不是一副面红耳赤、娇羞难耐的模样?”

    “正是。”皇帝眼神一闪,“你既猜得到,可见是明白的?”

    王智手里端正抱着拂尘,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爷是当局者迷,其实这事儿显而易见,那姑娘是对您动了心,钟情于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