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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章 戏与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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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摆在若萤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卑微下去,直至尘埃里;要么是不甘示弱地昂起高傲的头颅,做一个“强项令”一般的人物,用前途或生命,博个流芳百世万古景仰的噱头。

    但是,若萤并不打算走这两条路。

    她选择了忽略,双眼紧盯着胸前硕大的葡萄暗纹,竭力地走神、走神,走进瓜田李下,走进小桥流水间。

    于是,听见了蝉鸣蛙唱,看见了炊烟袅袅,望见了城郭历历,听见了鸡鸣犬吠……

    “小四儿。”

    像是一脚忽然踩空,若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谁都可以叫她“小四儿”,唯独没有想到,这位王世子也会随俗从流。

    别人这么称呼她,她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得劲儿,可是刚才那一声唤,愣是叫出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扑簌簌、毛发根根立旗杆。

    这一声太过诡异、饱含危机,不由她不心生警惕。

    她直觉地想要后退,却是来不及了。

    双肩一沉,那人的分量就倾倒下来。

    如果是想阻止她逃跑,这么按压着倒是可以理解、可以容忍。只是——

    又不是买卖牲口,需要查看口齿、检验腴瘠、试探筋骨,能不能不要摸摸索索?确定不是在占她便宜吗?

    她才多大啊,要什么没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垂涎留恋的?

    要摸,索性下手重点儿,她不怕疼,可是吃不住痒啊!痒得令人心烦意乱呢!

    正在暗中腹诽着,双臂一紧,竟然给那人高高地举了起来。

    惊呼尚未出口,眼前物换星移,双脚却又再度落了地。

    好险!刚才还以为他要将她当作石头般丢出去呢。

    话说,他会这么做么?

    她表示怀疑,更怀疑自己怎么会冒出来这样不靠谱的念头。

    这位的心情貌似有点飞扬,只是这样拿她开心,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呢?

    若萤微微蹙起眉头。

    她一般很少表现出不悦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自己生了一幅怎样的五官。一旦不快,那一双卧蚕眉就如同掖藏双刃,寒气摗人。杏子眼中仿佛埋伏着枪林箭羽,叫人不敢直视地森冷。

    只有呆呆的时候,看上去才温和老实。

    看到她剑拔弩张的一张脸,朱昭葵却笑了起来。那长的眼、长的眉,顿时就飞进了鬓角里。而那近在咫尺的两片嘴唇,也就越发地鲜艳润泽了。

    一个男人,那么媚、那么春,干什么!有那个尊贵的身份摆在哪里,后院里的女人、孩子这辈子只多不会少。她倒想做一回媒,白赚个猪头吃呢,可惜身边没有适合的人选,所以,他这一套,就免了吧。

    若萤把头扭向一边。

    不是害怕自己受不住诱惑,实在是心头太嫉妒了。

    这世上的不公平,怎么就这么严重!有的人,为什么什么都有!

    她倒是忘了,这皇亲国戚的婚姻,虽说多与利益相关,但是“门当户对”却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钟馗那个样子,就算是才高八斗又如何?皇上不喜欢,女人们也不会喜欢。

    王世子长成这样子,可想而知,鲁王和鲁王妃的相貌必定是不差的。

    “小四儿,干什么呢?好像不大高兴?”

    大手揉过肩膀,又抚过后背,然后就得陇望蜀地滑到了腰间,在那里探了探肥瘦厚薄,最终,双掌如扇,罩住了臀部。

    若萤差点叫出声来。

    高兴?!换我这么搓揉你,你乐意?

    “跟朱诚大叔说了那么多,怎么,跟我就话不投机了?”

    故意着重了“大叔”二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嫉妒。

    若萤假装思考,假装迟钝。

    他端详着她的侧面:腮帮子有些僵硬,显而易见,她此刻很不爽。

    就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脾气,果然,她也不例外。

    “你那个什么表姐还是堂姐的,放回去,就没事儿了吗?”

    还真是做了贼呢。看来,不光是只有市井平民喜欢听壁脚。要不怎么说来着?隔墙有耳。

    只是,他的言之有物还是让若萤心神暗动。

    覆水难收,给撵出来的三房还有重回族谱的机会吗?

    就算钟老太爷想认这门亲,她钟若萤也会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钟若芝必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她不是想要富贵荣华吗?那么,最好的打击就是把这条路堵死,如此惩罚,不是胜过一切肉体上的痛苦吗?

    五姑姑自以为了不起,可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奴婢而已。

    谁也别想踩着三房的骨血往上爬。有她在一天,谁也别想欺负她的爹娘手足!

    没错,她就是这么小气。有仇不报尚且非君子呢,何况她家已经被欺负得体无完肤了。这个时候若还讲什么谦让忍耐,那就是懦夫的行为。

    她既不怕他偷听,就已经做好了被嘲笑、轻视的准备。

    她不是金子银子,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不是!

    “你好像不待见我,为什么呢?”朱昭葵的口气听上去有几分孩子气的无赖和苦恼。

    但是,这种故作天真的态度,非但不能让若萤放松下来,相反地,她觉得浑身发麻。

    太肉麻了!

    今天才知道,除了怕痒,她还很怕人撒娇,那感觉,真能叫人魂飞魄散呢。

    “可是,我对你可是很好奇呢。如果是我命令你说话,你也不想说吗?”

    没有意义的对话,那不叫说话,叫扯淡好么!

    “不敢。世子想听什么,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唔——”

    一根宛若葱白美玉的手指压住了后面的套话。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儿。这么不情不愿的,就算说上一箩筐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不听。”

    王世子的本色似乎正在暴露出来。

    若萤推开他的手指,正颜以对:“世子视小人为小人,即使小人不是那种人,也不敢违逆世子的话。”

    “我不是朱诚。你别想着把我绕晕。你真好能耐啊,钟四郎,你才多大,就能把兵法玩儿的如此娴熟流畅了?兵不厌诈,就凭这一招,就把我的人哄得滴溜转。你说,我要是把实情告诉你的朱诚大叔,他会不会气得吐血呢?到那个时候,小四儿,你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

    朱昭葵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萤有点郁闷。之前她只是见过他一面,听闻了一些他的事迹,可是,从来不曾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多大的人了,居然会威胁个小孩子,真够厚脸皮的!

    只是,她是吓大的吗?

    “就因为只要跟世子府沾上边,你就会不顺?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大的意见?”

    看吧,开始下套了吧?这是准备搜集她的错误,好治她的罪呢。

    都说女人小气,岂不知男人小气起来更加吓人。

    可遇见她钟若萤,这些小伎俩统统被识穿。

    “小人对世子,只有敬畏。”跟朱诚说的话,她才不会承认呢。他王世子若想因此给她定罪,就只有承认自己方才偷听了。

    偷听?

    这岂是正人君子所为!死不要紧,临死抓个垫背的,她钟若萤还就是这么自私。

    “这都是折子话,不听。”他的回答干脆又坚决,手上用力,把她往腿间拢得更紧,“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想听什么。”

    若萤觉得眼下这个姿势,太让她难受。他倒是在椅子里坐得很安稳舒适,可是她却只能站着。站着就站着,还动弹不得,因为他并拢的两条腿,刚好卡住了她的腰。

    她试过暗中蓄力,想着能够来一个“金蝉脱壳”,摆脱出他的控制。可是不成。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思,在她积攒力量的同时,会跟着加重双腿的约束。

    跳又跳不出来,缩又缩不下去,若萤忍不住暗中扎小人了。

    要审,就好好审,罚跪什么的都成,难不成她会变成鸟儿飞走?

    这个架势,实在有失庄重!

    好在她年纪小,这要是换成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家,这么给箍着、圈着,还要不要人活了!

    深呼吸,再呼吸,若萤尽量忽略腰间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只作大义凛然:“小人惶恐!世子的心思,岂是小人所能妄自揣摩的!世子这是要陷小人于大逆不道么。”

    长眼眨巴了两下,红唇突然挑出弦月般勾魂的弧度。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好话歹话套了这么久,愣是滴水不漏,那眉眼儿,甚至动都没动过。天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成的,竟然可以如老僧、如枯井、如磐石。

    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如此地顽强、机警、圆滑?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赢得她的信任与依赖?

    小时候尚且如此,不知道长大了又会是怎样一幅颜面心肠?

    小人有小聪明,她的聪明,则如高天瀚海,无边无际。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明明知道他就在门后,所以才会跟朱诚说那些话。实际上,是想让他听到吧?

    可怜的朱诚还在为她的遭遇不安,殊不知恰好掉进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那个什么表姐堂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了她,居然会受到如此霸道的报复。

    进王府有什么不好?

    她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用自身的不幸,强调出事件的错误,让听者迷失道路,乖乖地顺着她的指引前行。

    表姐或是堂姐算不得什么,能够见识到她的机智,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她与李箴、陈松龄所说的那些话,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天才是怎样的?看看她,大概就知道了。

    一个敢于当街刺马的孩子,所具有的不仅仅是胆量,更多的则是缜密的思想,以及燃眉之际准确无误的判断力。

    这是个女孩儿,却足以让七尺须眉汗颜。

    现在,她就在跟前,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现在回想起来,当她刺伤多宝的时候,他就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他要仔细地瞧瞧她,看她是什么做的,在这句一只手就能拗断的单薄的身子里,究竟蕴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力量!

    “身子这么僵,一定不是因为害怕。”

    说来说去,都是他在自言自语:“民不畏死……死算什么,怎么会让你害怕……”

    修长的凤目一瞬不瞬,近乎炽热地锁着她的脸。双手感知着她手心里的粗砺,就好像赤足走在满是蒺藜的曲折山路上,步步忐忑、寸寸惊心。

    细腻的心思外面,裹着粗糙的沧桑,经历着琥珀才有的悲壮,却不肯给人轻易瞧见重重痛苦下的泪水。

    她活得,很辛苦吧?

    这么多的茧子和伤痕,得用多少时间成就?布袋里的杂烩于她都是奢侈,那么,平日里的吃喝该有多么地简单苛刻!

    这是他的臣民,是他的人,却生活得如此困苦。是谁的过错?

    她不肯说,但是心里一定是怀着怨恨的吧?

    “小四儿,钟若萤,你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原来,小孩子不仅仅是烦恼,他们也可以是希望和憧憬。

    也曾期许过某件珍宝、企盼过某次花开,但当时过境迁,当初的欢喜就会转淡,终至于无影无踪。

    这次,大概会很不一样吧?

    这孩子的人生,若不归于平淡,就一定会是精彩纷呈的。

    “你今年多大了?”

    这孩子太小了,年纪也太小了。不得不说,这个事实太叫令人感到遗憾。

    幼女和少女,总还是有差别的。

    从萌芽到蓓蕾,从蓓蕾到绽放,心情总不同、趣味更不同。

    如此,他至少还要等上三年。

    距离如此近,以至于若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心念转动。

    她悚然一惊,不敢置信地望进他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