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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章 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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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的人,从不曾见过叶氏这个样子,像是发了癫狂,为了一个孩子,竟要打死另一个。

    由此可见,她是多么地金贵这个儿子,虽然是庶出的。倘若钟若萧就这么去了,岂不是等于要了她一条命?

    换个位置说话,假如害死钟若萧的是另有其人,那么,她会不会宰了那个凶手?

    一想到这一层,人群中,倒有好几张脸霎时变色。

    叶氏果然泼辣!怪不得钟老三的惧内十里八乡有名。这妇人犯起浑来,当真令人发怵。就这么个爆裂性子,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她在钟家忍得有多么地辛苦。

    再仔细想来,她要是个软弱的,又如何能够在出嫁之后,仍旧一力掌管着娘家的大小事务?

    只是,再这么捶打下去,真的不要紧吗?拼命四郎固然需要好好tiao教,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那么单薄的身子骨儿,真的不会给打坏?

    “三娘……”

    钟若兰这些小辈的纷纷过来劝说。

    钟若荃索性冲过来,横在了当中:“三娘,你这是干什么?这件事跟四妹有什么关系?她要是不管不顾,是不是就好了?要论起来,她才是你亲生的。你这么说她,让她怎么想!”

    “三姑娘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拦着你娘?就忍心看着你妹子吃苦?”二太太远远地抱怨若苏,只是不敢近前。

    怎么说,这件事都跟她有莫大的干系。她可不敢保证叶氏不会拿她出气。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季远志大喜地叫道:“醒了醒了!快快快,快拿痰盂来!”

    ……

    过了很久、很久,冯恬终于下定了决心,姗姗地走向浓荫最暗处。

    “姑娘……”含笑意欲阻止,“柳公子在那里呢,不大好吧?”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会让人闲话的。

    冯恬置若罔闻,凝视着那一拢素月清辉,柔声唤道:“四姑娘……”

    静言缓缓地转过身来,那样澄净的目光、卓荦的风姿,让冯恬顿时为自己芜杂的千思百念感到羞愧。

    她微微垂首,掩饰了面上惊艳的同时,更掩盖了那半边罗刹鬼面。

    “有事吗?”

    若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

    而在冯恬的想象中,她该是委屈的、忧伤的,她的声音应该因为哭泣而沙哑、低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母亲毫不留情地捶打,这本身就够丢人了。换成一般的女孩子,还不早怄死了?再有三分烈性的,一头撞死或者自挂东南枝,也不算什么稀奇。

    可是她却好好的。

    钟若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你好好一个大活人,却如同夜一般、风一样,叫人看不穿、摸不着?

    为什么你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一个捉摸不透莫测高深的人,可以相信吗?能够依靠吗?

    心下还在踌躇着,双唇间却已做出了选择:“才刚想起来一件事,正好柳公子在这里,想跟你请教一下。”

    忽然被点名,静言有点意外:“指教不敢当,姑娘请说。”

    他的声音真好听,清而不冷,温而不潮,真如一把上好的丝绸。

    冯恬莫名地伤感:“将将四姑娘问,萧哥儿都吃过些什么,又一桩事儿,她们都忘记了……”

    她故意地顿挫了一下,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焦灼或催促甚至是紧张,却听到了一声大含不屑的冷哼。

    钟若萤不信她!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完全跟她所想的不同。

    冯恬不由得心虚又心慌起来。

    她一下子回想起之前陷害过若苏和若萌姐妹俩的那件事。她严重怀疑,钟若萤已经知晓了那件事的真相。

    也许,是当时就明白了。而作为参与了那次“闹鬼”事件的她,却是直到刚才,才突然想通了整个过程。

    那几颗银莲蓬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钟若芝的身上?

    钟若萤为柳静言取针的那一连串的手势,堪称绝妙,不说看得人心服口服,也叫人眼花缭乱。

    那样娴熟与自然,如若不曾经过训练,如何做得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一刻,冯恬切实地领悟到了一句话: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再回想当日,钟若萤跟钟若芝讨要香囊的那一瞬间,好好的香丸子居然就变成了银莲蓬,要说这当中没有做过什么手脚,如何叫人信服!

    凭着钟若萤那敏捷的身手,这点小事儿大概就是小菜一碟吧?

    顿悟了这一点,再后来发生的种种偶然,便有了合情合理的依据。

    在她受伤其间,钟家把她当成囚犯一般看管着,是钟若萤,“无意”之中向她传递了很多的信息,让她开始怀疑钟若芝、怀疑钟家每个人的用心。

    越想,越合乎情理,也就越发地可怕。

    当所有人都认为钟若萤就是个鲁莽野蛮的“拼命四郎”的时候,她隐隐觉得,这位钟四姑娘也许是个极有心、心很大的主儿。

    她所能想到的,钟若萤也许早就想到了;而她想不到的,也许钟若萤却能想到。

    会是这样的吗?

    那一声冷哼如同重锤,将冯恬的所有勇气和准备,敲得细碎。

    此刻的她,退已无路,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很早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一年重阳,听老辈人无意中说起,说菊花不能与鸡肉同食。至于原因,当时因为没有在意,所以就不曾追问过。直到刚才萧哥儿中毒,我才恍然记起这件事。在晚饭之前,整整一个下午,萧哥儿喝的都是菊花茶。”

    冯恬的声音突然就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通”一声。

    她竟然给若萤跪下了。

    “姑娘,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萧哥儿……”

    菊花茶是她近段时间来,一直在喝的,是李棠嘱咐过的,说是清热去火,于伤口有好处。

    若萧因为玩耍口渴要喝茶,钟若兰告诉他,小孩子还喝不得茶水,但是可以喝一点菊花茶。

    于是,就倒了一盅给他。

    因为茶里头加入了冰糖和枸杞,味道清甜,若萧当时就喜欢上了,前前后后喝了足有一大壶。

    紧跟着,晚饭的时候,就出事儿了。

    “嚓!”

    一枝紫薇被生生折断,开得恰可怜的一簇鲜花,被一把撸下,揉搓得香气淋漓,最终狼狈地跌入埃尘。

    冯恬心神一颤,感到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地窒息。

    钟若萤的这个动作太粗野了,辣手摧花吗?这是要现场做一根藤条抽打她吗?

    含笑见状不妙,赶忙也跪下去,一个劲儿地央求:“姑娘求你,我们姑娘真是无心的。我们自己的事儿都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再说,我们跟姑娘一家无冤无仇,凭什么要害萧哥儿?那个茶,我们姑娘一直在喝,那个菊花,这大院里到处都有栽。我们姑娘要不说,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居然也能变成□□。老天爷在上,我们姑娘若有那种心思,先让奴婢不得好死……”

    继刚才的冷哼之后,这才听到的竟是极轻极飘的谑笑:“冯姐姐这是做什么?谁说吃茶的就是下毒的?难道那一茶壶的菊花水,全都是姐姐给我们哥儿劝下去的?又或者是大姐姐指使人给灌下去的?就算中了毒,怕什么?黄师父不就在现场吗?真要是心思歹毒,为什么偏要选在这个时候?也许,那就是一场意外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世上,原本就有太多的意外。若一定要断章取义、牵强附会,试问,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哪里才是安全的容身之所?你说呢?”

    这是、在替她辩解?

    冯恬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的人。

    只是,天太黑了,除了一个比黑暗还虚无的黑影,其他的,一概辨识不清。

    是她误会了吗?刚才还是狂风暴雨,就这刹那工夫,就变成春风细雨了?

    冯恬暗中摇头:不,四姑娘的为人,绝对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她凭什么对她好?凭什么?

    上次对她“好”,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她,最终让她放弃了对三房的仇恨。

    那么,这次呢?

    “茶,是我让含笑泡的。”在弄不清对方的意图的情况下,冯恬也只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萧哥儿爱上这种茶,是因为大姑娘的关心。再后来,那壶茶就给水蓝整个儿地送给了萧哥儿,说是让他过瘾。其间,大爷过来喊鸿哥儿,看见了还说,暴食暴饮也不怕吃坏肚子。”

    沉默,沉默。

    “其实,冯姐姐早就知道了吧,”若萤的话像是一记晴天霹雳,震得冯恬摇摇欲坠,“菊花与鸡肉同食会中毒,冯姐姐应该早就知道了。但兹事体大,所以才迟迟不肯说破,因为你害怕,是吗?”

    冯恬难以控制地惊呼一声,“噗”地瘫坐在地:“姑娘……姑娘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办法……我怕,实在是怕了……”

    为一张脸,父亲和族人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时取用的聚宝盆、摇钱树;

    孤身深陷钟宅大院之中,叫天不应、入地无门,稍有不满,就被人拿着伤口作要挟,不许她这不许她那个,说是为了她好;

    大太太等人又三不五时地拿些大道理压她,命其名曰:教导。要教给她作妾为小的道理与义务;

    从她打算给孙浣裳为妾的那一刻起,这里的人待她的态度就不同了。下人们的眼神充满鄙夷与嘲讽。私下议论时,更是敢于直呼她为“姨娘”!

    饮食起居上,钟家也给降了等级。座次总是排在最末,总是要等别人全都坐下,她才能够就座;

    钟若兰和钟若芝姐妹,已不再正眼看她,更尽量地避免跟她说话。

    曾经觉得继母手下难存活,如今倒是一门心思地想回家去,只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