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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章 年头小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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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先前若萤所发出的那个“寻芳古刹、问道青山”的倡议,他说他已经跟家学里的同窗们通过气了,大家的反响很热烈,只待春暖花开之时,便有可能付诸行动。

    而且,这件事就连先生们也没表示出不快,但要求玩过之后,每人务必要上交一篇文章。

    若萤暗暗点头,心想这先生也算是个好先生了,很懂得“寓教于乐”的道理。

    为了不辜负众人的厚望,她这边是不是也该积极地配合一下呢?□□不必缘客扫,但蓬门始终待君来。既要负责接待,就要做足功课,凡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务必做到贴心周到。该花的钱,不能省;能利用的资源,尽量去利用。

    境由心生毕竟太过玄虚,但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手之所及,想要给人以实实在在且妙趣横生,需要的是匠心剪裁、人力铺排。

    她想要的境界,说简单,又极不简单: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其实,这才是最为考较人的。

    她已拥有了一方水塘,为何就不能再打下一座山头?

    “谢谢你,徐大哥。”

    不管是李祥廷,还是徐图贵,都是她的贵人呢。但凡能够理解并支持她,这本身就是对她的最大的帮助了。

    当然,日子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有人给她希望,就有人不让她松气。

    闹了多日别扭的杜先生,终于真的不好过了。

    初十一早,定慧就来跟若萤汇报,说杜先生“好像”病了。

    彼时,若萤正趴在热被窝里看书,闻讯不禁有些着恼,直觉得又是那老头子无事生非。

    病就病,没病就没病,什么叫“好像”?

    不过这次,她真的冤枉了杜先生。

    他从昨夜就不好了,等若萤命定慧撞开窗子闯进屋时,发现他已经烧得面赤如火、唇白如盐。连喊数声都没反应,呼吸粗重促急似牛喘,显然病得还不轻。

    考虑到他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若萤当即吩咐定慧戴上帽子、遮了光头,手持她书写的病症,火速下山去搬季远志。

    因记着静言临走前留有一些治疗伤风头疼的药草,若萤便去书柜里一股脑儿地抱出来。从中捡了些柴胡、板蓝根、菊花和金银花。心想着这些东西吃不坏人,索性便划拉成一堆,交给大显去厨下熬煎。

    她自己则打了一盆冷水,怕温度不够低,顺手又从门口的台阶上抓了两把雪,融了,打湿了手巾,敷在病人额头,暂作退热之用。

    很快,药煎好了。若萤跟大显一个扶一个灌,喂杜先生服下药。约摸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季远志背负药箱,挥汗如雨地飞奔而至。

    两下见面,并无赘言。一番望、闻、问、切后,即刻研墨舒笔定下药方。

    “这病来得急,去的也不会太麻烦。”季远志再次审视了一下药方,折叠了揣入怀中。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包已配好的草药,交给定慧,“幸好四郎稳重,提前告知了症状。这个季节,这个病很常见。这一副药能吃一天,估计到午后,烧就退了。我回去重新配药,不拘是腊月还是高大姐,到时候我让他们帮忙送上来就行,你们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若萤默默点头。

    季远志回身看着她,一个踩着板凳才能跟他一般高的孩子,照顾一个病人,会不会太吃力呢?

    他踌躇了一下:“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若萤笑着点点头:“我爹是不管事的,季叔叔只跟我娘打个招呼就行,就说我说的,让她不用担心。”

    仅此而已吗?

    季远志依然心存疑惑:“病人家属呢?要不要叔叔也帮你传个口信?”

    他并不清楚杜先生的来历,只当作是邻近村镇上的善男子。

    而且,也许还是没什么依靠的老人家。

    若萤并不点破,只是摇摇头。

    这让季远志不由得心生感叹、面露嘉许。

    怎么说呢?叶氏教导有方,养了个好孩子。虽说平日里言行举止古怪了些,却有一副急公好义的慈悲心肠。也怪不得能做出恁多惊心动魄、叫人望尘莫及的壮举来。

    说话间,定慧递过来一把通宝。

    季远志数了几个出来,余下的又还回去。

    若萤看得分明,见他只收了一点本钱,实在是老实得可以,遂从定慧手里又捻了几个钱出来,塞给季远志。

    季远志愣了一下,蓦地抬头,恰对上一双清明坚毅的眼睛。

    一双能够洞穿世事、无所不容的眼睛。

    他的心出现了刹那的空白,仿佛劲风掠过的庭院,纤尘不染、片叶无痕。

    他之前从没这么震撼过,能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几乎一个世界。广阔的、澄澈的,通衢豁达,一切都明明白白,有着洗心革面的神奇力量。

    他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至于他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感激与怜悯,同时也包含着鼓励与赞许。

    作为一介医者,他由衷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打心底涌现出能够救死扶伤的自豪与感动。

    那几乎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而那种情感竟来自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诧,有心想要做进一步的确认,但是心里头满满地都是那双眼睛所传递出来的光华,亮丽得令他心悸的同时,又逼得他抬不起头来。

    而多收的那几个钱,仿佛沉甸甸的大石头,坠在腰间,令他心安,也令他没法挺直后背。

    总而言之,这真是一场怪异的经历。

    钟老三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孩子来呢?

    简直是匪夷所思!

    季远志离开不久,腊月就上山来了。不但拎回了草药,还捎来了叶氏的口信,以及这两天在山下的见闻。

    他提了一瓦罐的小米粥,说是叶氏叮嘱的,小米养人,最适合病患体虚的人食用。随粥一同送来的,还有两样下饭的小菜:一样是芥菜丝,洗去了重盐,略蒸熟了,加上香油、酱油,和汆过的胡萝卜丝拌在一起。一样是自家熏的黄花鱼,一揸多长,连骨头都炸得酥酥地。

    若萤朝那盘芥菜丝掠了一眼,并不见一星香菜。这东西素日必定要加香菜提鲜,只是因为是发物,想必是怕对病人不利,所以这次才没有添加。

    由此可见,母亲对杜先生还是蛮在意的。

    “你三娘那边,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吧?”

    “三娘很好。就是红姑那头,这两天可热闹了,就跟锅头里丢两个炮仗似的。”

    说完这话,腊月朝杜先生扫了一眼。

    若萤点点头,默许他继续。

    “光是我遇见的,就不下十个人。问红姑是干什么?哪来的?本来我不想说的,毕竟大过年的,谁不爱听好话儿,对吧?”

    “你说的什么难听的?”若萤顿住笔,端详着刚写就的几个字。

    “我说红姑是四爷从县城义庄附近捡到的。四爷你说好笑不?一听到这话,有一个算一个,掉头就走,那脸拉得都跟马蛋似的。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他们非要听,我不说,岂不是太不尊重人了?再说了,我不这么说,红姑也要这么说。”

    红蓝说的吗?

    她倒是会编故事呢,把自己的来历撇得老远。就算有人不信,想要追查,怎么着也得从那个所谓的“义庄”查起吧?

    好整以暇,却让敌人疲于奔命,这计策不可谓不高明。

    “照小的说,红姑就该吓他们一下。就说是三姨娘起死回生,看他们怎么办!”腊月阴恻恻道。

    “好主意。”若萤凉凉地,“下次不妨就这么试试。”

    虚虚实实,相信能弄昏不少人呢。

    腊月撇嘴讥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大前天夜里,前头就派人去祭奠三姨娘了,四爷还不知道吧?起出了几块骨头,一堆破衣裳,重新给挖了坑埋掉了,还给烧了纸腊呢。结果因为风太大,吹散了火堆,差点没把乱葬岗烧成锅底。”

    已经死了三姨娘由此又添了一层神秘与鬼祟,越发成了谈之色变的存在。

    “红蓝什么意思?”

    要说钟家也真会演戏,随波逐流,一点亏也不吃。

    “能说什么?三姨娘原本就有错在身,又是钟家的私事儿,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哭一场,也就那么着了。倒是老太太特地打发了婆子来问红姑,要是没地方去,钟家也不差她一双筷子,保她后半生衣食不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果然是大家做派。”若萤口不从心底敷衍着。

    “四爷你也太小看红姑了。她是你救的,她的命是你的。在你手里,就是冻死饿死,也是应当的。哪能为一口吃的忘恩负义?”腊月愤愤然。

    “是啊,你们都是不食用嗟来之食的,比四爷有骨气。四爷我呢,只知无力不往。”

    若萤抬眼看看床上的病人,问:“爷就是这么一个人,你有没有觉得很羞耻?有没有错上了贼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