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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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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萤不能答。

    置身冰窟的她,能感受到的除了痛,就只有冷。针刺一般的痛,碎石飞溅一般地痛,冰屑刺骨一般的痛。

    她战栗如风中败叶,完全不能自主,更不能顺畅地思考。

    而钟若英的魔音却仍在俎醢着她的意识:“看样子,伤得真不轻哪,瞧这小脸白的,没一丝血色了呢。流了这么多汗,会不会虚脱呢?要不要请医生来瞧瞧呢?四妹今年几岁了?哦,十岁了呢。不大不小的年纪,真得好好将养。难得钟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天才,若就这么夭折了,岂不可惜?……”

    透明的苍白之上似乎掠起了一丝縠纹,满是嘲讽意味。

    钟若英的心咯噔就是一下子,顿时整个人都不痛快了。他眯起眼睛,却遍寻不到那一闪即逝的刻意,耳边倒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一声轻哼。

    轻而薄的鄙视,是专为他的浅薄无能对应而生的。

    五官由此变得扭曲,狭细的眼光如同刀刃,凌空已将敌人千刀万剐。

    恼怒与羞愤已漫溢,以至于无法再遮遮掩掩。

    “摁住了,别倒下去!”

    一声令下,两个婆子一前一后,将若萤死死绷在椅子上。钟若英焦躁地满地转圈子,紧握的双拳暴露出他此刻的恨意与狂热。

    当他冷不丁地和正从深渊中苏醒过来的若萤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的暴戾突然就找到了出口。

    他冷冷地笑了,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到了人前的那个大家公子的模样,就连说话,也一并斯文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你在想,为兄的为什么会这么做,对吧?这得怪你啊,四妹。为什么你就这么恨钟家,一门心思地想要毁掉这个家呢?为什么?你这么强的报复心,究竟是因何而生的呢?……”

    那场洪灾,谁说钟家没有作为?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钟家使出了白花花的二百多两银子打点上下左右里里外外。而这些钱中的大部分,都经由孙浣裳不知流向了何处。一句“事达府城很棘手”,让一个小小的县丞把整个钟家的生死存亡捏在了手心里,这是何等的耻辱!

    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个穷酸文士,无父无母无依靠,身处异乡出门两眼一抹黑,完全就是钟家的一根打狗棍、一面降魔旗,想怎么用、及时用,全由钟家说了算。

    这就是为什么五姑姑会极力撺掇把若兰说给孙浣裳的原因。从来县官不如现管的。别小看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在昌阳县境内,那可是真正的手握实权的人物。

    通过联姻,钟家可以牢牢地把握住对孙浣裳的控制,通过控制一人,左右一县,这实在是再简捷不过的方式。

    县丞主管一方的农事、粮仓、工防、水利。这当中不管是哪一项,都要动到钱。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而钟家恰可以通过裙带关系,参与到这些事务中去,安安稳稳地赚它个盆满钵满。只要插得进手去,就等于扼住了孙浣裳的咽喉,除了同流合污,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

    告发吗?别忘记自己的外子身份。亲亲相隐可是朝廷的律法,你一个小小的县丞难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小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本来算盘打得蛮好,不料横里杀出来一个舍得一身剐,定要葬送一门亲的钟若萤。

    老太爷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这个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高不过人腰的孩子,成了钟家的一块痞块,留之成患,去之伤肤。

    至于当初她是怎么突出重围逃到府城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她的干扰,彻底打乱了老太爷等人的计划,让钟家陷入各种被动,破财不说,还终日笼罩在惶惑之中。

    幸好上头还有个五姑姑,大把大把的银钱赔出去,四方探消息、寻门路,委婉地表达出钟家和鲁王府的丝缕关系,让有司了解到了事态的微妙和严重性,手下留情,这才让钟家逃过了一劫。

    而这一连串的险恶,仅仅是源于一个人的存在。

    “看看你这张脸,就知道是个冷酷无情的。”钟若英竭力控制着杀人的冲动,四指并骈,一下下抽打着面前的那张脸,“为什么如此怨恨这个家?你的怨恨是谁给的?脱离了这个家,就可以平步青云了吗?……”

    他业已明白,三房的被逐大不寻常。钟老三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还算是了解的。尤其是叶氏三娘,那是合欢镇上第一要脸面的妇人。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讲唯一的一块肉让给别人吃,只为了能换得别人的一声感谢。

    在此情况下,若说要将三房从族中除名,岂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往后要怎么在街上行走、如何面对街坊们的质询,这都是很大的问题!

    而事实上,在得知自己一家被扫地出门后,叶氏的确是病倒了。

    可仅仅过了一宿,本该一蹶不振的叶氏竟然奇迹般地鲜活起来。头昂得老高,肩背笔直,走在大街上扬眉又吐气的仿佛诰命加身。

    一向以贫穷拮据出名的三房,转过头来就买了一辆独轮车。更听说在麦收期间,吃的不再是疙瘩汤就咸菜条子和馒头,而是热腾腾的一迭将近两寸厚的葱油饼,就的是喷香流油的五花肉烧萝卜干。

    而三房的孩子,从那时起过上了每人每日能吃到一个鸡蛋的好日子。

    是好日子。

    突然过上的好日子,钱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不是叶家的三个光棍资助的,也不是交好的街坊邻居赠送的。

    这些疑团最终集中到了拼命四郎一个人的身上。

    凭她执意要揭发钟家这件事可见一斑,她对钟家毫无眷恋,或者说,她从心里是憎恨着钟家的。

    若是三房脱离家族的约束,第一个开心的只怕就是她钟若萤吧?

    他是大英,她是小萤。

    同样的发音,是否暗含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下凌上,小欺大,总有一天会天翻地覆。

    这莫非是三房的所图?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怀疑和担心并非无中生有。整个山东道谁不知道拼命四郎?门面广、关系多,不但与三品四品大员的公子称兄道弟,更和侯府、王府过从甚密。

    所以,她才无所忌惮吧?背靠大树好乘凉,自然能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钟家,算哪根葱、哪根蒜!

    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会勾三搭四呢?和尚、乞丐、流氓、商贾、公门……

    这不是羡慕,是恨,恨!

    “四妹,哥哥小瞧了你呢……”

    打着六出寺的名号,偷偷摸摸盖起了草菇房,直到今天,仍旧没有光明正大地承认那是三房的产业。怕什么?怕钟家会觊觎上这点东西?

    当初为那几两充公的银子,三房两口子把老太爷、老太太陷入狠心绝情的境地,闹得街面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背后什么难听的话不说?这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以往的年月中,三房当真穷得丁当响吗?果真可怜得叫人心痛吗?

    看看眼下卖得红红火火的草菇,看看手边使唤的人,再看看即将开工的鱼塘,这钱财、这人力,都是几时储备下的?

    敢说没对家里撒谎?三房对钟家老宅竟如洪水猛兽一般防范着吗?

    “一家子,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四妹,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钟若英像是催眠一般引诱着、蛊惑着、动摇着面前之人的心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这个家全然不信任呢?这话得从哪里说起呢?是因为当初哥哥推了你一把,害你跌跤了吗?结果就开始怀恨在心了?

    还是说,你觉得萧哥儿接二连三出事故,是家里人干的?这没道理啊。说实话,这个家还轮不到庶子来作主,庶子的庶子对这个家,更是没有任何的威胁。为什么要加害?难道说有人担心会养虎为患?四妹也这么想吗?

    三姑娘自打从小桥上跌下来,就很少在园子里走动了。听说,那件事是有人背后下黑手,故意要坑害三姑娘?四妹听说过没有?四妹这个年纪,正是听风就是雨的年纪,是不是当真了?

    我还听说,你对三叔的失职抱有疑心,怀疑是有人暗中搞鬼?是在怀疑谁呢?孙县丞?还是家里某个人?你是不是觉得,姓孙的选错对象都是我们这些人鼓捣的?你是不是觉得,你大姐姐就只能嫁给姓孙的这样一个八品小官?能够攀上王府的,就只能是你钟四郎,是吗?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断送你二姐姐的前程,是吗?

    四妹,你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呢?你个小孩子,说谎捣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五姑姑让捎句话给你:做人要守规矩。太自高自大,到头来只会摔得很惨,死得很难看。你说,哥哥说的对不对?”

    若萤笑了笑,只为了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比较舒闲一些。

    她很清楚,两军对垒,态度至关重要。灭自己威风、张他人志气的事儿,并不适用于眼下。

    “原来都不是意外啊?害得大哥哥胡思乱想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了呢。大哥哥为钟家,也算是殚精竭虑操碎了心吧。”

    不是问句,只是一句无干痛痒的平淡之语。

    冷淡得不带有任何感情。

    一如对方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钟若英的腮帮子鼓动不止,暗里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