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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章 恩威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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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萤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为郁闷的一天。

    虽说这一路上她并未露脸,但是,仅凭着那顶颇具象征意义的空顶帽,凭着抱她的那个人,根本不用费脑筋,别人就能够猜出她的身份。

    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路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晴雨轩的姑娘们的嬉笑调侃、动手动脚,令她恼得不行不行地。要不是光着脚怕窝了脚趾头,她真恨不能一脚一个,全都踹到墙上去。

    最可恨的还是梁从风这厮,把她当犯人一般丢在这个包间里,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身上裹着梁从风临走前给披上的一件藤花色芙蓉芝云地软缎披风,身周围着几个夹绵夹絮夹花草的织锦靠枕。

    面前的香木炕桌,亮得能当镜子照。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生闷气。

    门虚掩着,姜汁几个就守在门外。

    不知道他们打算要关她多久?千万别误了她五日后的大事。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的,绝不!

    今天的梁从风,反应很不对劲,就跟她路上骂他的那样,简直就是“吃错了药”。

    她经常跟腊月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不管男人女人,一点犯了小心眼儿,全都是一样地难以捉摸。

    正因为捉摸不透,所以,此刻的她才会如此地坐卧不宁。

    而不合时宜的饥肠辘辘则加深了这种不适。

    房门咿呀开了,锦绣姗姗而入,后头跟着俩小丫头,各端着一个漆花托盘。

    还未走近,一阵阵的肴香就已经勾的五脏庙里的神仙们心旌摇荡了。

    “奴家来服侍四郎梳洗,可好?”

    笑语盈盈当中,锦绣放下手中妆奁,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半月牛角梳,立在若萤身后,开始帮她整理头发。

    “四郎这把头发真好,又细又软又滑,沉甸甸地,像一匹黑缎子……”

    “其实就这么扎个马尾,也是蛮俊的……”

    “这是谁给绞的头发?别不是拿刀子削的吧?也忒参差不齐了吧?……”

    “四郎是做了什么事,让侯爷生那么大气?侯爷也是的,这才几月份啊,要带人出门,好歹给多穿点儿吧?”

    “四郎看看,这样儿可还满意?”

    若萤朝着双蝠团寿纹方胜铜镜中扫了一眼,见锦绣按照她素日的习惯,只给挽了个顶髻,用一根朱红色的发带紧紧绑住,边上也给收拾得一丝不乱,便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小丫头捧过来一条热手巾,请若萤擦拭了双手,另一个丫头则适时地递过来一双银筷子。

    饭菜已经摆好。

    只一眼,若萤就能断定,这顿堪称奢侈的早餐是谁给整治的。

    精致的做工、昂贵的食材,加上秀色可餐的装饰,一如小侯爷其人,随时随地,都要好看得令人想尖叫。

    看她开始落筷,锦绣等人悄然退下。

    一阵湿润的皂香伴着梁从风的衣袂,翩然而至。

    进来后,他也不吭声,就在对面坐了,以手支颐,一瞬不瞬地瞅着若萤,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都不说话,反而更加奇怪吧?

    于是,若萤诚心诚意道:“多谢侯爷费心招待,这手艺,好像又精进了。”

    “难得四郎喜欢,那就多吃点儿。”

    “侯爷不尝尝么?”

    “四郎吃得高兴,我就高兴。”顿了一下,“你不会是怀疑这里头加了料吧?”

    若萤心下绷着弦,面上却只管不显:“侯爷想要谁的命,何须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随即扬声叫姜汁,再取一套碗筷来。

    梁从风道:“四郎喂,我就吃。”

    若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你要是我们天生那么大,别说喂,就是口对口哺食,也不成什么问题。

    她无所动容地瞥了他一眼,选择罔顾这份意味浓郁的试探。

    四菜一汤,一碟子牛乳白糖开花馒头。

    若萤想的是,如果李祥廷在这儿,这点子东西怕是要连盘子一并吞下去,都填不饱他的肚子。

    而她却吃得相当满足。

    肚子不空了,心情似乎也没那么阴沉了。

    好像是觉得无聊,梁从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香囊,从中倒出几颗琥珀,对着光、眯着眼,端详着里头的虫豸。

    若萤怀疑,其实他正透过那个透明的东西在观察她的动静。

    她不由得暗中心跳加快,倒不是怯于被打探,而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个香囊,正是她之前失落的那一个!

    梁从风此举,绝对是故意的!

    当此时,若萤认为她必须得沉住气,不可以露出丝毫破绽来。

    回避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会陷自己于被动。

    她朝那几颗珠子抛了两眼。

    “琥珀,又名兽魂,光珠,因其珍贵,被列为佛家七宝之一。《蜀本草》说,大抵木脂入地,千年皆化为琥珀。但不及枫、松有脂,而多经年岁。黄师傅说过,琥珀味甘,性平,可镇惊安神、活血散瘀、去翳明目。《名医别录》里,陶弘景将其列为上品。当年孙思邈就曾以琥珀,将一暴死妇人起死回生。而用琥珀制作薰香,更可防治疫病。这么稀罕的东西,寻常的药铺都难得一见,而侯爷一出手就是一大把,果然不同凡响。”

    梁从风隔着琥珀,飘忽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四郎若是喜欢,情管拿去。我不早说过么?只要你愿意,连爷都是你的。”

    若萤伸过手去,将炕桌上的几颗琥珀,一一捡起来察看了一下,笑道:“既然是侯爷盛情,在下就厚颜取一个吧。万一哪天能赶医圣那样,救人一命,倒也是件了不起的大功德。”

    嘴上这么说着,果真拈了一颗在手。眼睛瞅着琥珀,心里却惦记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宝蓝织锦香囊。

    她决定赌一把。

    如果小侯爷说的是真心话,既舍得这千年的宝物,就没有吝啬一个素朴香囊的道理。

    最好是这样。

    于是,她不无欣悦地道了谢,一只手顺理成章地摸向那个香囊。

    “啪!”

    一声大响,震得桌子上的碗筷突突乱跳。

    手掌被压住的同时,若萤听见自己的心“扑通”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只是瞬间,她已然明白,她的计策失败了。

    “这个,可不能给你。”

    梁从风盯着她,一字一字道。

    “哦。”

    若萤相信,此刻她的这个表情应该很到位,懵懵地、疑惑地,又稍微带着几分歉意。

    她心下已明了,这东西,已与她无缘。当务之急,她必须马上调整好计划,放弃先前的打算,转而考虑该如何绕过这一话题,免除对方接下来即将展开的拷问与纠缠。

    梁从风一直在看着她,不曾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恼了。

    明明事情都已经接近半暴露,可是对方偏就能沉住气,表现得就好象个局外人似的。

    他差点就怀疑一切都是他在无中生有了。

    就是这张脸,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看上去是那么地单纯干净,可是呢?

    其下到底是一片星空,还是一潭江水,他从来就没摸清楚过。

    尤其是已经确信,那无边无际抑或是深沉不尽中,蕴藏着璀璨的珍珠,他就更加地不甘放弃这一场追逐了。

    他所得不到的,也不能让敌人抢了去。

    跟对面的人认识这么久,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知道,只要对方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表情,就意味着事态将会给模糊化。

    而今天,他可没有心情跟人打马虎眼儿。

    他将那个香囊自她掌心一点点抠出来,似笑非笑地撂出来一句足以令她心惊肉跳的话:“不是爷小气,舍不得。你知道这东西是谁的吗?”

    若萤配合性地挑挑眉。

    梁从风嗤地笑了:“小四儿,你这表情当真有点玄妙哦!你想说什么?知道?不知道?”

    “侯爷在意的,想必都不是小事情。十五的灯谜随便猜,侯爷的心岂是我等草民能妄加揣测的。”

    若萤也回以半真半假的似笑非笑。

    才刚不久前,还在欺负人,又是脚踹、又是奚落地,这会儿却笑靥如花深情款款,若萤觉得,要不是她心理够强大,可能早被他折腾傻了。

    “怎么办呢?爷怎么这么喜欢听你说话呢?简直比三伏天吃冰还舒服。小四儿,你要是去做官,将来一定会是个大大的奸臣、佞臣,弄不好,真能赶超伯嚭、庆父、赵高之流……”

    “这种事儿,得等到在下蟾宫折桂之后才有可能发生吧……”

    跑题了吗?就这么扯到仕途功名上去,倒好了呢。

    梁从风没接她的话,将那个香囊握在手上,郑重地说道:“几天前,有人找上门来,跟爷索要这东西。你知道是谁吗?说来你也认识,而且,还很熟。”

    “……”

    “是东方十五。你说,这小玩意儿能有什么稀奇?为什么能让堂堂的世子护卫如此紧张?”

    “……”

    “你跟朱昭葵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你知道不知道?或者说,这个香囊你认得不认得?”

    若萤继续沉默着,伸手取了盘子边上用作装饰的一朵茴香,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嚼着。

    以静制动或许不是最好的法子,但目前来说,却是唯一的出路。况且,她也很好奇,东方为什么会在乎这个东西?小侯爷究竟会编出怎样的故事来唬弄她呢?

    说她没有几句实话,那他呢?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

    梁从风乜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香囊的里子掏了出来。

    宝蓝色的面,配上大红的里子,原本就很醒目,但令若萤的瞳孔瞬间紧随的却是——

    那红色的里子布上居然绣有文字!

    之前,她竟然疏忽了这一点。只道这香囊朴素,却不料竟然是内里大有乾坤!

    五彩丝线一共绣了八个字:日出东方,月满十五。

    东方之名呼之而出,即使是个傻子,也看得明白这当中的寓意!

    “你不知道吧?东方和那个福橘,一直就是一对儿,说起来,俩人的父辈就是好兄弟,算得上是世交了……”

    “哦,是吗……”

    若萤心下的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老话说的太有道理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这回的这个跟斗,算是栽大了。

    梁从风神情明显已有所变化,倒像是三堂会审一般,紧盯着若萤,沉着而不失威严:“小四儿,你说实话,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人家的定情信物?”

    “侯爷到底在怀疑什么?莫不是一位我跟东方有私?”

    “你跟他有私情?”梁从风嗤之以鼻,“你能瞧得上他?你就这眼光?”

    他蓦地攥紧了那个香囊,一如扼住了某人的脖子,语气也登时狠戾起来:“说吧,你跟朱昭葵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没他的授意,像这种东西,东方会舍得给你?你们又见面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话、许了什么诺?为什么他对你就这么有兴趣?还是说,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非要把住他这棵大树?他能给的,我安平府给不了吗?你到底在预谋些什么?有什么事儿不可以跟我说的?……”

    一口气下来,他已然气息急促,一张脸也涨得绯红。

    若萤给迫得不得不挺直后背,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

    要她怎么说?说什么都是错。

    对这个人而言,凡是与世子府乃至鲁王府有关的,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都是夸不得的禁忌。

    世上就这么一个偏执的人,给她遭遇到了。为一些陈年之事,死死不肯放下。难道他不知道,在折磨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无端地浪费了大把大好的光阴吗?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肯与他有所纠葛的原因。或者可以说,她害怕与这种人牵涉过深。

    如果她是一束丝,那么,他就是那一缸深重的燃料,有足够的力量将她染得面目全非。

    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竟不惜自残的家伙,任他再貌美如花、情深似海,也是碰不得的毒花、溺死人的汪洋。

    “你几时跟朱昭葵见的面?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你只回答这一个问题就好。”

    他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侯爷,不是说这是东方的事儿吗?要是说东方,在下跟他只是泛泛之交,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针尖对麦芒,只会加剧矛盾。一个“拖”字,能让对方疲于奔命,不可谓不是良策。

    “我当然知道!既是泛泛之交,他就没必要跟你投桃报李地。一定要这么做,必是受了他主子的指使。小四儿,你实话告诉我,你跟他私下往来,这是第几朝了?”

    若萤斩钉截铁道:“在下与世子,是有天渊之别的两种人。谁去约谁,都没道理、不成体统吧?侯爷非要这么指控,不知依据为何?”

    要说是东方老实,给诈出了实话,她不相信。一个连秘密都守不住的人,任其武功再高,也不会被主子重用的。

    况且,王世子又不是笨蛋!

    ps:名词解释:茴香

    又称香丝菜、小茴香、茴香子、谷香、浑香。始载于唐本草。

    陶弘景谓:煮臭肉,下少许,无臭气,臭酱入末亦香,故曰茴香。

    李时珍说,俚俗多怀衿衽咀嚼,恐怀香之名,或以此也。

    味辛性温,具有行气止痛,健胃散寒的功效。主治胃寒痛、小腹冷痛、痛经、腹胁痛、疝痛、□□鞘膜积液、血吸虫病等。

    《本草汇言》载“茴香为温中快气之药”。

    《唐本草》载“茴香善主一切诸气,为温中散寒、立行诸气之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