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女记者的非常情路 > 第二十六章 致命打击

第二十六章 致命打击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楚天舒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赵兴达结了婚。命运弄人,他的新房竟跟楚天舒家同一趟平房——楚天舒家紧把东,赵兴达家紧把西,中间虽然隔着好些人家,便两个人同时出来,站在自家院门前伸长了脖子对望,连对方的五官也看不清。不过仍然可以说他们是邻居——楚天舒家离公厕最近,赵兴达家离公厕最远,他们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邻居。还有,楚天舒家离住宅院东门最近,赵兴达家离住宅院西门最近,通常他们一个走东门,一个走西门,轻易碰不着面的,所以楚天舒明白了一个道理:最近的距离背向走,便意味着最远的路。

    赵兴达能结婚,并且是以闪电的速度说结就结了,这一点倒很出乎楚天舒的意料,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浪荡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婚姻的束缚呢。

    其实这也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婚礼那天热闹非凡,不光赵兴达家院里院外挤满了人,还有爬上别人家房顶墙头的,专为了一睹最终降住赵兴达的那个女妖的风采。

    所有的新娘子,只要不是太丑,打扮起来当然都是美的,但美得虚伪、夸张——这是楚天舒在面对美得让她很不舒服的新娘子时的想法,所以更愿意看到她卸妆后的样子。听说她是赵兴达从前的学生,很奇怪怎么以前从来也没见到过,也没听说过,是赵兴达特意留的底牌么?

    卸了妆的新娘子真的差不多完全是另一个人——却不是不美,是换了种美法——从一枝高贵富丽的牡丹变成了一朵幽兰。柔长的秀发似乎不是一根根生成的,是席完整的锦缎,引发了楚天舒许多痛苦的回忆。可是简直容不得她想,那样清澈的头发一眼看去是同任何污浊都无关的,只同紫烟江有关,也许就是紫烟江,从风帆一样涨满的额际漫过,弯到纤长秀挺的颈项后面去了。皮肤大概就是受了这股好水的滋养,*莹润,清清爽爽,全没半点儿瑕疵。唯面颊上轻飘着两抹淡绯色的烟霞,而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是从遥遥远方望过来的——离得再近也有那样幽远的感觉——时常凝然了,偶一闪动,像是在一个美好黄昏轻临的时刻,一只美丽的鸟儿降落枝头,轻轻敛了下翅膀……说话也是温婉的,水流淙淙的,同赵兴达以前交往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截然相反地不同。

    自赵兴达结了婚,楚天舒再见他时,就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地乱说乱笑了,忽然变得有礼貌了——是种疏远到勉强的礼貌,似是而非到了敷衍的程度,似乎连点个头也情非得已。并且只要看到赵兴达她便不自在,一心只想着尽快溜掉,溜掉后又总有一阵子,心会没来由地烦恼着。

    倒是赵兴达一如继往,什么时候想拿她寻开心逗乐子就什么时候寻开心逗乐子。

    后来楚天舒就连虚伪的礼貌也不给他了,只给白眼——长长一道冷厉的弧光,戳起他,扔垃圾一样远远抛到她目力无及的地方。惹急了她也会以最恶劣的语言回击他,短平快,从不恋战。

    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赵兴达婚后不出半年就又闹出绯闻来了,用刘安的话讲:“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啊,娶了那么漂亮一个老婆,还吃锅望盆的不知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没个好!”

    果不其然,赵兴达结婚也就一年多一点儿,竟又离了。

    不过关于赵兴达和他老婆离婚的版本楚天舒听说了两个,一说是“和平离婚”——两人说离就到办事处把离婚证领了;一说是“差点儿闹出人命来”。关于后一个版本,人家说也不是别人瞎说的,全是赵兴达酒后无德的一张嘴“自己瞎嘞嘞的”。

    这个版本说那个美丽的女人本来一直迁就赵兴达,后来越发忍无可忍了,渐渐由爱生恨,恨又无计可施,最后绝望了。

    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赵兴达酒后回家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中觉得不舒服,睁开了眼睛,吃惊地发现自己呈“大”字被牢牢绑在了床上。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眼前立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剪刀后面是他老婆美丽绝伦的脸和凶光闪闪的眼睛。

    他先还以是在做梦,眨了半天眼睛,待总算明白过来了,吓得差点儿叫起来,他老婆抢在他之前开口了:“别叫——你敢叫一声我立马把这杂碎剪下来!”那把明晃晃的大剪刀一下子对准了他的短裤中央。

    那时,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老婆美丽阴森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复仇女神,那一刻若不是情势危急,他几乎有了绘画的*。

    他老婆在他屏息敛气完全吓蒙了时,用剪刀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剖开了他的短裤,他那一挂黑乎乎瑟缩成一团的东西就可怜地凸现出来。

    “妈呀——你是我的亲妈!我求你了,行行好吧——我还没儿子呢!”他可怜巴巴低声下气地用嗓子眼儿哀求。

    他老婆“嚓”地一声叉开了剪刀,一句话没有,只冲他狰狞地冷笑。

    他被他老婆笑得后背“嗖嗖”冒冷气,那挂可怜的东西瑟缩得像是一窝吓坏了的老鼠。

    “你别笑,千万别笑——”他哀求道,“——我求你了,你哭吧,你哭比笑好看。哭吧哭吧——你要是不哭,我可就要哭了。”泪水真的就从他的眼窝里淌了下来。

    “不许哭!”他老婆低喝了一声,同时“嚓”地一声合拢了剪刀。他一哆嗦,眼泪立刻吓了回去。

    “现在知道哭了?晚了!这可都是你逼我的!你毁了我的青春、我的生活、我的爱情——我的一切全给你毁了!——你这刽子手!挨千刀的!知道吗,不是我杀了你,是你杀了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他老婆“嚓”地一声又叉开了剪刀,“——致命打击!”

    “打吧,打吧,怎么打都行——”他差了声地叫,“——就是千万别剪,千万别剪啊——”

    据说从此后赵兴达在歌厅里唱歌时,最忌讳的一首歌就是《一剪梅》,最爱唱的是《把根留住》,从此落下外号——“致命打鸡”。

    到最后,他老婆并没有剪掉他那挂专干坏事的家伙什儿,所以至今他还能站着撒尿。但说剪掉了他所有的*,一根一根极有耐性地剪的,剪得极干净,一点儿茬都不剩,所以赵兴达很久都不敢到公共浴池去洗澡。

    楚天舒差点儿没笑死,更多的却是吃惊,那个幽兰般美丽温婉的女人果真会那样干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从此后楚天舒再见到赵兴达,便远远的,也即刻含了笑——不是她想笑,是想不笑都不行,得硬憋着,才能勉强让喷薄欲出的一场大笑维持成“含”的态势。

    赵兴达很久没见过楚天舒的笑脸了,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时,打了个长长的愉快的呼哨,叫楚天舒又吃惊又鄙夷,暗道:“这号人!”

    新年过后,春节在即,旧历的“狗”虽摇着尾巴得意扬扬地一路跑到了新年,也还是免不了马上就要被憨厚老实不招灾不惹祸的“猪”淘汰的命运了。而人们全都喜新厌旧,大街上、集市上,描画着猪的灯笼啊、对联啊什么的,红红绿绿的早就上市了,到处都是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

    直播火灾对经济广播电台产生了亦喜亦忧的两种后果,喜的是收听率一下子提高了许多,忧的是挨了市里好一通收拾。不过赵兴荣的态度不错,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做了深刻检讨。宋勋也并没有更多地为难她,过后责成她严肃整顿新闻部,并亲自到台里就新闻纪律给记者们上了一课。

    经济广播电台自建台之日起,赵兴荣和丁阔雄就一直坚持新闻立台的原则,要求记者们要坚决摒弃新闻界长期存在的陋习,不允许坐等采访、车接车送、吃吃喝喝、面上一跑、照文件一扒就完活一类的事在他们身上发生。

    所以别的新闻单位的记者都是整天给人接来送去,恭恭敬敬侍候着,好吃好喝好招待,消消停停登堂入室养尊处优,经济台的记者却一天到晚自掏腰包走街串巷东寻西访。吃苦受累还不说,还经常给人连撵带骂威胁恐吓,直落得满脑门子官司“剪不断,理还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竹篮打水——一场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也并没有怕宋勋,只是背地里唉声叹气,抱怨说这记者简直没法干了。

    也不知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还就是为了把“在野”的经济台拉回正轨,反正没过多久,包括楚天舒在内,记者们全都一下子兴奋起来,因为他们接到了报道市人大和市政协每年例行的“*”的任务,要在其后五六天的时间里跟代表委员们同吃同住同开会。

    这样高规格的待遇在他们以往的记者生涯中是从未有过的,记者们的眼前马上金光放射——是终于找到组织了的感觉——有政治待遇啦!身份地位好像突然间就变得堂而皇之了,感觉世界为他们开亮了一路绿灯,敞开了大门,不由得都兴高采烈,暗暗向往着。

    作为新闻部的两根“台柱子”,楚天舒被派驻人代会,韩梅被派驻政协会。人代会较政协会早两天开幕,楚天舒很高兴她能成为第一拨驻会记者。

    从报到时起:领材料,挂通行证,入驻客房,跟代表们举杯致意,握手寒喧,在警车护卫下乘专车到大礼堂开会……——什么都叫楚天舒感到新鲜,她一直兴奋地忙碌着,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宾馆就在紫烟江边,隔窗就可以赏景。那几天却时常风雪交加,最恶劣的一天西北风横扫着密集的雪霰,就像是能干的老天爷正在把雪过筛子,不停地筛,猛猛地筛,满世界飞烟走雾,隔着窗子,但见白茫茫一片,连江面都消失了。

    转天一定是老天爷累了,扔了筛子休息去了,转成了粘粘连连的鹅毛大雪,老太太絮棉衣一样极有耐心地、不惜工本地飘飘洒洒落个不停。

    再转天一早起来再一看,雪全住了,天空澄碧高远,千里沃雪一路重峰叠谷,银浪滔滔,晃得人隔着窗子也睁不开眼睛。唯西北风更劲了,把沿江一线的柳枝挥舞如冷酷的鞭子,直抽得银屑纷飞,满世界全是那呼啸的声音,便隔着窗子观看,眼睛也好像是给抽疼了。

    大会的最后一天,清晨,楚天舒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窗外的情形和以往哪一天都不一样,全是一篷接一篷的白雾,扶摇直上,漫天漫地。

    马上站到窗口观看,感觉人是乘在飞机里,正在云海中穿行,视野里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而那雾气缭绕的中心,就像地面深处埋了口吞天吐地的巨锅,早把一锅水烧得滚开翻花,热气腾腾。

    楚天舒立刻心中大喜,匆匆梳洗了一下,下楼没有奔餐厅,而是一气儿直奔了江边。

    都不用到江边,一出宾馆先就印证了楚天舒心中的料想:整条沿江公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无边无际地垂挂着晶莹饱满的银枝翠蔓。

    清冽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股冷香的味道,仿佛少女口唇边如兰的呼吸,迅速地把雾凇的飞花捧献给每一个人,于是眨眼间,所有人的睫毛、发丝、衣帽上全都挂上那漫天漫地的流萤飞霜了,就像是给上天的神来之笔随意点染涂抹的,马上也都入了画,成了雾凇美景的一部分。

    那口吞天吐地的“巨锅”就是紫烟江,因上游紫烟湖水电站的缘故,便在冬季最严寒的情况下,这一段的水温也不会低于零度,不会结冰,条件适宜的时候,雾锁长堤,便会出现绵延数里的雾凇奇观。

    而科学解释得了奇迹,却无法描摹那瞬息万变的大自然的美,尤其是在这沃雪千里、太阳也被冻得发白的清晨,人站在江畔看到的不是江,是自天际垂落又在努力向天际飞升的浩瀚云海。

    而那接天连地漫卷着的却也不是如烟的云,是亿万的霜的颗粒在寒风中携手舞蹈,它们是悠游的紫烟江的精魂,是她在冰天雪地中裸浴的欢歌。

    发白的太阳远远地贴在霜天之外,就像是一个在结满了冰凌花的玻璃窗上贴扁了鼻子的孩童胖胖的脸,他天真清澈的目光扫过来,霜便晶莹,雾便洁白,篷松的霜雾以灵魂的自由光华夺目地舒卷飞升,又以创造的激情攀枝附壁,堆寒叠翠,于是,千里冰封的北国大地上便盛开了寒江雪柳、玉树琼花,其间,远山如黛,皓雪银毡,紫烟江素带飘飘,仙子般悠游而过……

    楚天舒忘情地沿江堤一路欣赏美景,很快就到了江堤下面。下面的雾气更大了,能见度极低,两三米远都看不清人脸。

    楚天舒驾云一样飘飘悠悠往前走,忽然注意到紧临江水有个女人正一动不动面江站着,穿了件长过膝盖的白棉袍,脖子上围着条直拖后腰的白围巾,若不注意谁都很难发现她,因为她安静洁白又轻盈飘渺得好像已经融化在雾气中了——是一团更浓的雾气而已,又好像是一粒牵扯着千万缕丝线的雪白的蚕,也不知是正在结茧,还是正在被熏蒸抽丝。

    楚天舒只看了一眼那苗条的背影就立刻走了过去,脸上随即现出笑容来——她认出了她,只是奇怪她怎么会没有听见她走近的脚步声。楚天舒在她身后站住了,高兴地叫了声:“文竹!”

    文竹缓缓地回过了头。

    文竹常给人以慢性子的印象,其实与其说她是慢,不如说就是静。她的举止神态打小就透着种端庄沉静的气韵在里面,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地突出了。所以她的身形虽然纤弱得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的风骨也正如她的名字,有种青松般的峭拔与翠挺在里面,叫任何人一面之下都会觉得她气质非凡、卓而不群。

    但是这一次她回头的速度也实在太迟缓了,简直比电影里的慢镜头还慢。并且到她终于回过了头,眼神虽落在楚天舒的脸上了,却好像并没有马上认出她,转动着出神的大眼睛努力地朝她看着,就像是在仔细辨认,同时在努力回想:这人是谁呢……

    自从楚天舒当上了记者,因为太忙的关系,一直也没跟文竹有什么来往,细想想,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春节的时候——可也不至于不认识了吧?

    文竹的目光又从楚天舒脸上虚飘飘地移走了,缓缓地投向了看不见的远方,幽幽地道:“今天的雾可真大啊——”就像是一声叹息一样,并且就好像楚天舒是跟她一道来的,这时候她不过是随口跟她说了一句话而已。

    楚天舒骇然了:文竹这是怎么了?遇着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跟老公闹别扭了?跟婆婆……?可是都不像啊——她分明是种受了强刺激的样子,就好像是把魂丢了!

    “文竹——”楚天舒叫她,上前两步双手扳住了她的臂膀,使劲儿摇了两下,“文竹——你怎么了?我是天舒啊!你梦游呢吗?”

    文竹缓缓地从远方收回了目光,这一次她像是真的认出了楚天舒,努力地朝她笑了,那冻得通红的脸一有笑影马上就生动起来了,仿佛霞光万道的样子,把长长的睫毛上结的两排细霜都照得晶莹放光了,那双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可是不对,楚天舒发现文竹的眼睛是肿着的,肿得很厉害,像是包着一泡水,一碰就会破了皮淌出来。眼白上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眼仁一放出光芒来,本来就大的一双眼睛马上就显得分外吓人了。更叫楚天舒慌了神的是,紧接着就有泪水从里面流了出来——哀静地流,长长地流,而眼睛更红了,红得发紫,就好像从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血,但是文竹的脸上仍然绽放着美丽的笑容。

    楚天舒使劲儿摇撼着文竹,急切地呼唤她,文竹却已经不看她了,朝她头顶上方的大堤徐徐转动着眼睛,一边继续流着泪,一边无限陶醉地微笑道:“今天的雾凇——可真美啊——”

    “文竹!”“文竹——”楚天舒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胡乱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跟谁一起来的?你家韩杰呢——怎么也不陪着你?”

    文竹听到“韩杰”这个名字时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楚天舒急忙手上加了把劲,扶住了她。

    文竹忽然猛地推开了楚天舒,目光炯炯地直看着她,也不流泪了。

    楚天舒正诧异,就见文竹又愉快地笑了,两眼放出亮晶晶的柔光来,道:“我家小杰昨天还说呢——怕是快有雾凇了,他说只要一起雾凇,大清早就陪我到江边来看,还要照相呢!”

    “那他人呢?”

    “他来了呀!”文竹道。

    “在哪儿呢?他去哪儿了?”

    “他——他不就在这儿呢吗?!”文竹一面四外转着头,一面急切道。“哪儿——在哪儿呢?”楚天舒头皮有些发炸。

    “哪儿——在哪儿呢?”文竹也茫然了,重复着。

    楚天舒正打算继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忽见文竹的眼睛一下子又放射出光芒来,比刚才还要亮,抬手一指江面,喜悦道:“那儿——他在那儿哪——我看见他了!小杰——”文竹激动得大喊起来,使劲儿摇晃着手臂,拔脚就跑。

    ——她只要跑出一两步,就会直接跑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楚天舒因为之前已经紧张得神经全立了起来,这时候反应够快,抢前一步拦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