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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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城君,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是,知道了店长,整理完东西后把门锁上对不对,包在我身上了。”

    “嗯。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嗨嗨,替我向夫人问好,顺便说我很喜欢吃她做的蛋卷。”

    “真是个嘴甜的孩子,事情做完后就早点回家吧。”

    看到自己打工店的店长离开的身影,被称为结城的栗子色发色的男孩子嘴角上的笑容却依旧没有收起来,他就这样慢慢的将这间小超市里的商品们放回它们应该在的货架上,让它们展现自己的魅力,以待第二天客人能够直接相中它们并带走它们。

    做完了这些后,嘴角上挂着笑容的男孩就去将自己的围裙脱下,小心地折叠摆放好后,他才关了灯,锁上了门,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慢慢朝着那应该称为自己家的地方走去。

    从口袋拿出一个东西,重新带在了脖子上,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已经携带了十三年的结城还是感到奇怪,这种名为neurallink——也就是量子接续通信终端、称为神经连结装置的东西,虽然给了这个年代的人们很多的便利和方便,但对于结城来说,他就像是一个枷锁一样,用着这种方式来束缚人类。

    也许,或许自己的位置,情报,都会在某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前暴露无遗吧。

    结城讨厌这个东西。

    虽然他以前只把这个东西当作游戏机用的时候挺喜欢的,但等到不再玩游戏以后,他就觉得脖子上这个东西越来越沉重。但很多时候,为了方便,还是不得不带啊……

    “这个时代……有点讨厌啊。”

    手指触碰了一下终端,结城拉扯了一下他那薄薄的脸皮,维持住了一个笑容,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门卡,算是结城使用最多的终端的一项功能了,在这个世界里,即使再讨厌脖子上的东西,也没有办法完全不使用它。因为它早就融入了这个年代的生活之中。

    屋内的灯没有开,但随着结城的踏入房门,柔和的灯光就自然而言地打开了。他换好了鞋子,看到桌子上还摆着一份被保鲜膜包好的咖喱饭,就直接走了过去,将这份已经冷掉的饭三下两下吃掉后,又端着盘子跑到厨房洗干净。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又一个人走到浴室中洗了一个澡,再次出现在客厅时,却发现一个和他同样发色的女孩子坐在那里。

    即使只有初中生左右的年纪,但她已经初有美人胚子的潜力了,一头柔顺的栗子色长发,披在了她的肩上。看到她,结城依旧挂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

    “姐姐。”

    结城点了点头,朝着面前的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翔太。”

    “怎么了,姐姐?”

    “学校那边……”

    “我休学了。”

    结城翔太打断了自己姐姐的话,带着微笑强调道:“我不喜欢学校。”

    “可是翔太你……”

    “我讨厌学校。”

    翔太再一次强调了这一句话,对着似乎有些生气的姐姐说道:“非常讨厌。”

    “我累了,先去睡了。姐姐也是,别玩游戏玩到太晚。”

    “翔太,你不要学坏……”

    “嘭——”

    完全无视自己姐姐,他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直接倒在了床上,躺了五分钟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开启了终端,将这个月的打工所得划到了他和姐姐公用的一个银行账号之上。

    当然,他采取的匿名的方式。

    “已经……三年了吗?”

    翔太有自己上一世的记忆,他知道他不是穿越,也不是重生,大致只是投胎前忘喝孟波汤而已。所以当他意外死去,又意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处于一个小婴儿的状态,而他出生的时候,却是2032年的春天了。

    想到自己这一世的父母,翔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对他们的记忆越来越少,毕竟,他们在世的时候,也总是忙这忙那,每个月,在家能陪他的时间也就只有几天。大多的时候,大多是另一个保姆带着他长大的。

    说怨恨,也谈不上怨恨,说喜欢,那肯定还是有一些的。毕竟,从他们两人的笑容之中,翔太知道他们是真的喜欢和关心自己这个儿子。只不过,实在是太忙了啊。

    现在和自己共住的姐姐,结城明日奈,是自己的表姐,比自己大了几天而已。小的时候,父母发生了一些意外离开了人世,大概在翔太七岁的时候,被自己父母收养,成为了自己的姐姐。

    然后,好不容易花了一年时间,她融入了结城家之中。这个四口之家,却不小心再次遭遇了意外。

    一个穷凶极恶的流窜的杀人犯而已。就在一家四口披着月色从游乐园归来时,在家门前的一个无人的路口,突然出手拦路抢劫。他直接拿刀抵着明日奈的喉咙,威胁着自己的父母把钱交出来。

    父母当然是把全身值钱的东西全部交给了他,但那杀人犯害怕警察最后追来,想把手上的明日奈当作人质,说什么安全后再放了她。

    谁都知道,这是骗人的。

    于是自己父亲和母亲拼了命地将想要夺回明日奈。

    但即使科技再发达,一刀也会要了人的命。

    自己的父母,被简简单单的几刀杀死了。而那个犯人,也被立马赶来的警察当场击毙。

    在父母葬礼的那天,明日奈哭了很久,而翔太没有哭,只是尽了一个儿子的职责,将政府补贴的金额的大部分用在葬礼上。

    当然,是有亲戚将要领养翔太,但却没人愿意领养明日奈。因为她被所有大人都称为了丧门星。

    “我和姐姐能活下去。”

    翔太拉着自己姐姐的手,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包围自己的亲戚们,说道:“有房子,也有福利金,够我和姐姐一起活到成年了。”

    从此,他就和她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下去。年长一个月的姐姐负责了家里所有的杂事,而翔太则操起了金融大权,负责处理一切开销问题。

    一开始两人有模有样,但没过多久,翔太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政府给的金额已经足够两人的日常开销甚至还有盈余。

    但是……

    万恶资本主义的房产税和高昂的物业费以及房贷问题让每个月的账单最后变成了赤字。

    或许卖掉这间高级公寓,然后再租间小一点的房子会是非常好的出路。但翔太不愿意这么做,这间公寓,是他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同样的,他也不敢告诉他的姐姐,因为他知道,那个明明只比自己大一个月,心理年龄比自己小不知道多少倍的姐姐一定会去打工。他甚至会觉得,他那姐姐会为了让他过好日子,甚至会……

    所以翔太没有告诉自己姐姐家庭的困扰,在十岁的时候,存款隐隐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才开始在课后到处打工。当然了,没有人愿意收他这种小孩子,于是他就挂着可爱到腻人的微笑,到处求别人,最后终于有一家店愿意招聘他,那是一家童装店,偶尔让翔太过去做个小模特,替那些想给自己孩子买衣服却不知道尺寸的父母做个标准。

    但那老板给的微薄工资,在庞大的税收面前完全不够用。

    同样的,翔太那自以为是的上世记忆,在这个未来的世界,一点用都没有。

    后来,他去偷偷摸摸给人洗过盘子,偷偷摸摸在早上送过牛奶,在地下酒吧当过服务生,在总之,一切能赚钱的活,他都干。就这么过了几年,自家的存款终于不再下降,开始缓慢上升了。

    但两个长身体的孩子,伙食是很重要的,衣服更换的也很频繁。翔太不想看到自己姐姐半夜背着他偷偷摸摸自己做衣服——而应该是学着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一样选择时尚的品牌。

    姐姐很漂亮。应该有她自己的美丽人生。像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一样,可以一起出去游玩,可以一起出入那翔太打过工的咖啡厅。

    所以,结城家唯一的男孩,为了能让她姐姐能够开心地多为她自己花些钱。加大了打工的份数和力度。毕竟,在这个少子化16岁就能成年的年代,13岁的男孩,已经可以干很多活了。

    他不再满足于在学校后偷偷摸摸的打工,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上课了,同时一个星期前申请了休学申请,白天做一些苦力活,在一家小小的超市里上夜班到10点。

    但打工这种事情,不可能瞒住朝夕相处的明日奈,为了不让她担忧,或者说让她以为自己没在外面打工,他刻意有时候脸上弄点青紫回来,想要自己姐姐以为自己不过是学坏了而已。

    他成功了,明日奈始终没发现自己在外面打工的事情。不过,自己的姐姐还是和自己疏远了起来。

    而且,两年前,她开始沉迷与一款不知名的虚拟游戏。翔太没有去问她是什么游戏。只不过,有时候,明日奈偶尔流露出的眼神,渐渐不像是小孩子的眼神。

    早熟罢了。

    这种眼神,翔太一岁的时候就能摆出来了。

    姐弟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少,但即使这样,每个月翔太都会把伙食费,和一大笔零用钱转交到自己姐姐的账户上,而明日奈,也会每天做好饭放在桌上,等待她那每天晚归的弟弟。

    这就够了。

    再过个几年,自己的姐姐能找到个不错的家伙结婚的话,那就更好了。至于自己这个没有文凭,没有文化的不良,也不会被饿死。

    毕竟,苦力活,还是很赚钱的。

    翔太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明早还要去打工,必须睡了。

    打起精神,还有最后几年,等到自己成年后,能干的活就更多了,到时候替姐姐出钱读大学,也不会是什么难题了。

    想到这,翔太似乎看到了明日奈在学校里被众人包围的样子,嘴角上再次挂起了微笑。

    即使再讨厌现在这种生活,也没有关系。即使再讨厌现在姐弟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关系。

    翌日,早上,翔太在天还没有亮的五点就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成后,随便穿了一件有些旧的衣服,他就直接出了门。明日奈应该还在睡觉,他不想打扰她。

    就在他出门没一分钟,贴着明日奈名字的房门被打开了,明日奈从里面探出头,确定自己弟弟已经出门了后。急急忙忙地来不及整理,带了个口罩就跟踪了出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踪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应该是第九次吧。

    前三次,没有丝毫跟踪经验的她毫无疑问的丢失了翔太的踪迹,第四次和第五次,在差点被翔太发现的时候他自己放弃了。至于后面四次……

    成功的第一次是晚上跟出去,发现他进了一家看起来就很不好的酒吧。

    第二次晚上跟出去,同样还是那家酒吧,明日奈鼓起勇气踏进去一步,就被看起来很猥琐的人搭讪了,没有办法之下,她顾不得找自己的弟弟,只能先离开了。

    第三次是白天跟出去,发现他和一群看起来很剽悍的老男人们在一起聊天,但她很快就被一个肌肉男发现了,于是她只能先行撤退。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

    明日奈想到昨天晚上他班级里的老师来问翔太的情况,自己才刚刚知道他已经休学了一个星期的消息。她就觉得自己做姐姐的,实在是太失职了。以前还能理解成他贪玩,或者就算学坏,在家里对自己冷淡些,也不会不去上课,至少学校里的成绩也还过得去。她没有资格去批评自己弟弟什么,但现在,他居然变本加厉的连学校都不去了。

    早知道,当初就特意和他选一所初中了。

    想到这里,明日奈真的生气了。像她和翔太这种带着神经连结装置出生的孩子,天生比别人更会学习,只要稍微努力一下,以后就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他居然……

    确定了翔太离去的方向,明日奈换上鞋就跟了出去。

    “呦,这么早,小结城。”

    “大叔早。”

    翔太带着微笑朝着面前这个身上都是肌肉的恐怖大叔打了声招呼,他是自己的工头,自己一天能赚多少钱,全部取决于面前的人。

    “哎,你看,大清早的,除了我这个老家伙,就只有你这个年轻的不像样的小家伙在干活了。其他那群家伙都懒得跟狗一样的。”

    见翔太换好了工作服带上了安全帽,至于神经连结装置,他早就收了起来。那个粗狂的工头吐了一口烟,对着翔太说道:“说实话啊,小结城,我真的不希望你在这里干活啊。”

    “没关系。”

    翔太背起两袋沙袋笑着回答道:“只要你现在不会炒我鱿鱼就行了。”

    “哈……”工头笑了笑,不愿意看着这个可以做儿子的家伙一个人干活,也同样背起了三袋黄沙,和翔太一起朝着某个建立到一半的建筑物走去。

    “不过,不管科技怎么变化,有些事情还是要我们来做啊。”

    “只是这家老板租不起搬运机器人罢了。”

    听到工头的话,翔太也笑着打趣道:“毕竟,我们比它们要便宜一点。而且,灵活性也更高一些。”

    “说到便宜,真的吃亏的是你啊。”工头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实际年龄只有13岁,却已经像个16岁成年人的家伙说道:“明明只能拿一半的工资,却还做和其他人一样多的货。”

    “谁让我是临时工不能签合约呢。”翔太无所谓地说道:“再说,如果干的少的话,被工友们看见也不好。”

    “谁敢说你不好啊。”

    “嘭——”

    大约是走了近千米路后,翔太和工头两人总算将黄沙背到了刚刚建起来的两楼上,将沙袋丢在地上后,工头拍了拍翔太的肩,道:“只要你在我手下一天,我就不允许其他人欺负你。你小子,外面看不出来,实际上很壮啊。平常午饭也没见你吃多少啊。”

    一边说着,他的手还在翔太的胸口拍了两下。

    “消化系统好,不浪费任何可以吸收的东西。”

    翔太朝着工头伸出了大拇指,道:“我好养活。”

    “哈哈哈哈哈。”

    听到了翔太的话后,工头大笑了一声,道:“如果我家小子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走吧,把推车带下去了,真是的,昨天晚上那几个家伙推了上来也不知道拿下去。”

    “嗯。”

    接下来,两人只需要用三轮推车推着沙袋从工地的门口,推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到达代建的建筑物边上就行了。没过多久,整个工地上的其他工人也慢慢都来了。没到八点,工地上就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

    “喝口水。”

    “谢了。”

    属于自己这个小搬运工的活已经结束了,但他今天一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因为他一会还要去给那个操控机器人的师傅打下手。如果他愿意多交自己两手,搞不好自己有机会就能去考个技工,然后不用担心未来吃饭的问题了。

    这个年代修建筑物,是人和工作用机器人一起合作的。

    “我说,你小子又在想什么好事,整天都笑着,就没见过你板着脸啊。”

    “因为笑着比较好啊。”

    翔太想都不想地解释道:“以前当服务员的时候,被要求一直都笑着,所以笑着笑着就成了习惯了。”

    “你还真是辛苦啊。这么小就……”

    “没办法,因为家里还有个小妹妹。”翔太没有说那是他的姐姐,虽然当着她的面是喊姐姐的,但自己心里,她更像是妹妹一样需要呵护的存在。

    “不容易啊。”

    工头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这样感叹了一声。

    “好了,我该去另一边干活了。”

    将水一口气喝完后,翔太重新站起身,连续推了两个小时的车虽然让他有些酸痛,但这些在他的成长经历里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比这更辛苦的活,也不是没干过。

    唯一让他安心的。就是自己这具肉体,几乎不会生病。再苦再累,休息个一晚上也能完全恢复。

    “注意安全。”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

    看着翔太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后,工头也将瓶中的水喝完,想要站起身来时,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很可爱的女学生。

    “有什么事吗?”

    工头露出个自以为温柔的笑容。

    “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男孩的事情……”

    “哦,你说结城啊。”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是谁,但男人天生喜欢在女人,哪怕是小女孩面前吹嘘的性格还是使得工头一点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却没有发现,他越夸结城那小伙能干,能吃苦,干活比谁都卖力,眼前这个女孩就越心痛。

    差不多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结城离开了工地,领了日结的工资之后,朝着自己下一个打工地点超市走去。

    在那里,他差不多还要上六个小时左右的班。

    “结城君,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是,知道了店长,整理完东西后把门锁上对不对,包在我身上了。”

    “嗯。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嗨嗨,替我向夫人问好,顺便说我很喜欢吃她做的蛋卷。”

    “昨天已经说过了,怎么不夸一下今天给你尝的米糕呢?”

    “因为……实在有些……”

    “哈哈,果然即使是结城君,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话啊,要是你真夸她,那我绝对把家里所有的米糕全部都塞给你吃。事情做完后,记得早点回家吧。”

    “好好。”

    目送着自己的店长离去后,翔太又先挂上了closed的牌子,开始将被弄乱的货物重新归类,有些不够的,再从库存里拿一些补充上去,直到货架全部被补充满后,他才准备离开。

    “诶……下雨了啊。”

    就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天空中慢慢飘起了一点细雨,犹豫了再三后,翔太从货架上拿过一把伞,付完钱后,才锁上了大门。

    自己家里那把伞已经快不能用了,今天就奢侈一下买把新的吧。建筑工地那边稳定了下来后,也不用处处都这么省钱吧。

    撑开了伞,刚准备往那里走去的翔太,却因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孩子,愣在了原地。

    看着脸上挂着不只是泪滴还是雨滴的栗子色长发的女孩子,翔太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将衣领立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那是他姐姐,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结城明日奈。

    “对,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明日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翔太。任流雨滴从自己身上滴下。

    最终,他只能走到明日奈的旁边,将伞递到她的头上。

    “回家……再说吧,姐。”

    至于为什么回家再说,只是因为他现在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回去的路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可以慢慢地找一个比较好的借口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