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比邻 > 13、彩色箭翎

13、彩色箭翎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木梯被果娘搬走,搬到杂物间里,果娘不许李果再上屋顶,攀爬垣墙,尤其攀爬别人家的屋檐。

    “要是掉下来,摔断腿呢?就是没摔断腿,老是去爬大宅的屋檐,早晚也要被人打断腿。”

    果娘对李果的管教不多,生活穷困,她对李果是一味宠着,觉得孩子挨饿受苦可怜,可是现在这已不是受苦的问题,是太调皮,再不能这么下去。

    挨娘一顿训,兼之惧怕静公宅的赵夫人,李果再没敢去逾墙,爬静公宅屋檐。

    天一黑,就老老实实待家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着赵启谟平日递给的那些好吃的食物,想着赵启谟一手拿书,一手执灯,喊他果贼儿的样子。

    李果闷闷不乐好几天,也许是因为没人投喂,也许是因为再不能和赵启谟玩。

    清早,背着果妹出门,想去海港,正好见到赵启谟去上学,他自己骑马,身边跟着三位仆人。一位书童,李果不认识,另两位是赵强和赵朴。

    李果驻足观看,喊着:“启谟。”赵强过来,将李果赶走。

    听到唤声,赵启谟头都没回。

    有好些时日,在外头叫赵启谟,赵启谟都不搭理。李果觉得无趣,背着果妹走了。

    虽然没问到赵启谟,是为什么窗户突然被封,李果却也知道,那是赵启谟家人不让他们往来。

    衙外街有些大人,会叮嘱孩子不要和李果玩,甚至当李果面说李果是个贼儿,粗野没家教。李果也不介意,不就是被嫌弃嘛,不跟我一起玩就算啦,我也不稀罕。

    你不理我,我也不要和你好。

    想到赵启谟不理不睬,李果心里懊恼。

    在海港,李果不用一直带着果妹,果妹讨人喜欢,这家大婶抱着,那家姑娘抱着,李果也乐得悠闲。

    得空,李果会去给港口往来的客人商人跑腿,这能挣几个钱,运气好的话,遇到慷慨大方的海商,随手给点东西,都很值钱。

    就是有时没有海船靠岸,孙家仓库的人,也会差遣李果去酒家打饭打酒,给两三文散钱,做跑腿费。

    实在无所事事,李果会带着果妹,去阿聪家找阿聪玩。阿聪家,是艘常年停泊在海边的旧船。阿聪一家在船上洗衣做饭睡觉,阿聪爹有时也载人有时也拉货,更多时候是待在附近一家茶馆里闲扯喝茶。

    阿聪年纪比李果还小一岁,但懂的东西比李果多,会教李果钓鱼,制作鱼饵。海水退潮后,带李果去礁石缝里抓螃蟹,用渔网捞浅水中的鱼虾。

    螃蟹洗刷干净,果娘会将它们剁碎,淘米一起熬煮,很鲜美。

    小鱼小虾晾晒在小院子里,风干就行,煮粥时,丢一把进去,可以提味。

    不会浪费一样食物,不会浪费一文钱。

    在海港多时,李果存下一吊钱。他用一个陶罐装他攒的铜钱,陶罐就藏在床底下。

    不过,有时果娘会去取出几枚,买块豆腐啊,买把芽菜,买油买盐诸如此类。渐渐这一吊钱,也一文不剩。

    有那么几天,李果没想赵启谟,以及他家的院子。

    偶尔,还是能在赵启谟上学或放学的路上,遇到他,不过李果也只是看着,不再觉得激动或者开心。

    赵启谟的发髻扎起,戴着一个玉质束发冠,他在蓄发,区别于小孩儿。他脚上踩着双黑靴,穿着圆领袍,腰间坠玉,俨然是个小大人。唯有脖子上的坠金珠串,显露出几分孩子气。赵启谟从头到脚,都十分气派,矜贵。相比而言,李果穿着条破裤,膝盖和屁股后面缝着几块不同颜色的布,身上的衣服,衣带只剩一条,衣服敞开,好在里边穿条褪色肚兜,不至于袒胸露乳。头发不再梳两个羊角,斜斜在右侧束着发髻,用条破布随便缠绑。脚上踩着双草鞋,灰头灰面,看不出本来颜色。

    天壤之别。

    又一个黄昏,李果站在家门口,看着赵启谟经过。赵启谟突然丢出一团东西,丢到李果脚边。李果弯身捡起,是团纸。打开,纸上画着一堵墙,一棵树,树上吊着一支箭翎。

    夜里,李果蹭上垣墙,偷偷摸摸攀上梨树,他找到那支箭翎。月光下,能辨认出这是支彩色的箭翎。如果是白日上垣墙,远远就能发现。

    箭翎四周的树杈挂着几样东西,用油纸包着。李果一股脑扯下,揣入怀里。

    他滑下垣墙,才敢将这些油纸打开,里边都是吃的,有核桃,有米花(爆米花),有酥饼。

    很可能,好几天前,赵启谟就在梨树上绑上彩色箭翎,并且陆续将零嘴挂上去,只是李果再没爬过垣墙,所以没发现。

    李果将米花吃下,其余的拿回家,储存起来。

    隔日,赵启谟趁着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溜到梨树下仰望,他挂上的食物消失,但多出一个小布袋悬挂在上头。

    赵启谟登上木梯,走上垣墙,将小布袋解下,藏入袖中,不慌不忙爬下木梯。

    这些日子,他闷得慌,夜里再没有个人过来,藏在窗外学猫叫,找他玩。

    赵夫人封死西厢朝向垣墙的窗户,赵启谟的寝室随即挪到隔壁朝南的房间,那房间两扇窗也开在南面。

    从窗户探出头,也看不见李果家的屋顶,赵启谟一度很沮丧。

    走出庭院,被支走的书童,拿着赵启谟要的书跟来,赵启谟接过,脸上不觉带着笑意。清风看他多日闷闷不乐,知道是因为挪房间的事,毕竟是自己告的状,这些日子对赵启谟小心翼翼伺候着,现下终于可以舒口气。

    夜里,早早遣走书童。赵启谟拿出小布袋,拉开绳子,从布袋里边倒出一块“石头”。有鸡蛋大小,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石头””透明有淡淡红斑,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块玳瑁,被海水长年累月的侵蚀,表面光滑,大概又是李果在哪里捡的。

    这东西还挺值钱。

    赵启谟将玳瑁放在枕边把玩,烛光下,这玳瑁通透美丽。他想起上次李果给他玩耍两天的贝壳,在白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异彩。后来李果拿去落玑街卖出五两银。

    第二日,赵启谟在纸张上写上玳瑁二字,琢磨着李果看不懂,又画一个元宝示意,再将纸张折叠,和玳瑁一并放入小布袋。趁着夜晚无人,又将它挂在梨树上,挨着箭翎。

    小布袋,很快失踪,垣墙上却又出现一只花盆,花盆里是一株弱小的绿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赵启谟登上垣墙,将花盆拿下来,这盆植物,就此摆他书案上。

    李果拿着那块神秘“石头”,去落玑街售卖,因为他是孩子,店主们都不理会他,唯一理会他的,还是上次那个黑心商家,商家收走玳瑁,给李果二两银。

    十一岁的李果揣着二两银,开心回家,却不想这东西十倍于这个价钱。

    夏天很快过去,吊在梨树上的彩色箭翎,在风吹日晒下,褪成白色。两个孩子用它作为信号,交换礼物。竟也神不知鬼不觉。

    赵夫人知道赵启谟常去院子里散步,有时会在梨树那边待很久——书童的禀报,不过她没当一回事,想着是去梨树边看书。赵启谟喜爱花草,又经常手不释卷。

    入秋,赵启谟跟赵夫人要求搬回到他原来的房间睡。西厢那扇窗子,灯光终于又再次亮起,封锁的窗户,也再次打开。

    夏时,两个孩子都表现得很好,没有逾墙,没有攀爬屋檐,没有交流。

    赵启谟很懂事,赵夫人很放心。

    解除窗户封禁那日,秋高气爽,赵启谟看着仆人拆下封床的木板,嘴角微微勾起。

    他在家里,即受宠也受管制,不说赵夫人事事要顺着她的心意,赵爹也十分严厉。每天一早到晚都是读书,赵启谟是不讨厌读书,不过他毕竟还未成年,有孩子贪玩一面。

    以往在京城,朋友众多,都是群纨绔,跟着胡闹,外祖家的人觉得是寻常事,日夜过得很舒坦,自在。一到闽地,没有交好的朋友,单单觉得李果有趣,家人却不许和他往来。兼之年纪增长,读书为要,日子越发枯燥无味。

    赵启谟不会以闹别扭,绝食之类孩子的把戏,抗议他的不满,在他看来太幼稚,还不如先顺着娘的心意,再慢慢想法子。

    争取回到原来的房间,拆除封锁的窗户,夜里读书读倦乏,又会有李果来陪他玩耍。

    赵启谟在京城没有接触过贫儿,抵达闽地,遇到李果,才知道相互间的巨大差异,诚然,这也是有趣的来源。

    窗户启开,阳光倾泻入室,赵启谟唤清风将那盆神秘植物搁放在窗上,他想李果看到,会知晓他又回来住了。

    “公子,这是什么花?”

    清风平日被嘱咐浇水,这盆花他家公子很上心,但是怎么觉得越浇水越枯黄。

    “不是花,是株芦荟,我前日问过先生。”

    赵启谟很有绘画天赋,将这株植物栩栩如生画下,拿去问县学的教官,得知这种植物叫芦荟。本地不罕见,海船上也经常有人养,耐干旱。

    “往后一旬浇一次水,不要多浇。”

    教官还说这种植物畏寒怕涝,赵启谟叮嘱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