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死

作者:西门不吹雪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点小把戏骗不了你多长时间,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没骗得过你。”燕长生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晏修白目光复杂,很是不解:“万贵妃已经死了,我想不出你要杀他的理由。”

    “理由?”燕长生哼笑一声,“万贵妃确实是死了,可你我的赌约还在,我说过,看杀他和护他之间,你我谁能赢。难道你忘了?”

    晏修白当然没忘,可这样的杀人理由未免太过可笑,他无法原谅。

    轰隆——巨大的声响传来,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纪樘目光骇然,失声说道:“怎么回事?!”

    就连晏修白脸上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我这几日从未离开过京城,暗中打探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在我离开之后,你便频繁进出齐王府,最长的时间在里面呆了两天,其中原因为何,燕将军可愿为我解惑?”

    “你跟踪我。”燕长生本能的皱起眉。

    “我总要弄清楚不惜用欺骗的手段将我骗离京城的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晏修白声音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有他自己明白,知道对方是在设局诓骗自己的那一刻,自己是如何的愤怒。

    因为将对方当成朋友,所以愤怒也越深。

    事到如今,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燕长生虽然不承认,但对晏修白,他隐隐的还是有一些歉意的,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子莫名其妙的歉意从哪里来。

    “你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燕长生道:“齐王想要做皇帝,我适时的帮他一把罢了。”

    “你们要谋朝篡位!”纪樘失声惊呼。

    “谋朝篡位吗?这么说倒也没错。”燕长生低笑:“宫门已破,再有片刻功夫齐王大概就能成功了。”

    乱臣贼子这四个字被纪樘牢牢的咬在唇齿间,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燕长生,转身就想走。

    嗖嗖几道黑影拦在了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琴音响起,裹挟着杀伐之气的声音,硬生生的让几人后退几步,晏修白一手抱琴,一手勾弦,道:“快走!这里我拦着!”

    纪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此时此刻,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他狠狠咬了咬牙,只说了一句:“你不许有事!”便纵身离开。

    有人想追,却被晏修白再次阻拦,六个人,六柄剑,齐齐刺向晏修白。

    铮铮几声琴鸣,无形的音浪震得人气血翻涌,细长的琴弦陡然射出,洞穿了一人的咽喉。

    晏修白侧身踢开一人,手腕一翻,一把细长的剑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手中。

    剑芒如雪,青色的身影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晏修白以琴挡住三人同时挥过来的长剑,琴身上留下的深刻剑痕让他一阵心疼,他后退几步,手中长剑反手送出,血顺着剑刃流下来的时候,他再杀一人。

    狭长的陌刀,和细薄的长剑撞在一起的时候,吃亏的是长剑,晏修白的这把剑并非什么名贵兵器,就是花了他十两银子请老铁匠打造的普通长剑,只是比别人用的更细更短,现在和陌刀这么一交手,那剑刃上瞬间就缺了一个口。

    燕长生的刀再次劈了过来,口中却道:“我花了这么些年才培养出这几个,你可别给我都杀了。”

    晏修白神情冷淡,没有丝毫手软,青色的人影瞬间化为好几个,每一个都抱琴执剑,杀气逼人。

    燕长生皱眉,他是见识过对方这一招的,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可每个影子发出的攻击都是真实有效的,就连燕长生应付起来都是颇为头疼,更别说别人了。

    等燕长生抓住破绽,一刀劈过去的时候,剩下的那四人又死了一个,三人身上挂彩。

    “离开!”燕长生低喝一声,再没有了手下留情的意思。

    偏僻荒凉的角落杀气弥漫,纪樘却正好碰上了急的乱跑乱跳的怀恩公公。

    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好的体力。

    见到纪樘,怀恩公公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几乎盛开成了一朵菊花,他拉着他的袖子,声泪俱下的叫道:“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纪樘感动于他的关心,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齐王!”怀恩公公抹了把眼泪,愤恨道:“齐王大逆不道,公然谋反了,现在宫门被他们里应外合的打开了,禁卫军有一半是他们的人!”

    “大臣们呢?”纪樘皱眉。

    “诸位大人在先帝灵堂那边,被齐王的人控制起来了。”

    “灵堂?!”纪樘冷笑,“他也不怕先帝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

    怀恩公公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禁卫军靠不住,锦衣卫那边呢?还有三大营那边,送出消息没?!”

    “有有有,锦衣卫那边暂且不知,但三大营那边第一时间就送出消息了......”

    怀恩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樘拽着,跳到了一旁的树上,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了他们的身形,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一队的禁军从他们藏身的属下跑过,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搜索,目标很明确,纪樘!

    怀恩公公战战兢兢,压着声音惶急道:“殿下必须马上离开,宫中危险,不是久留之地!”

    “公公放心,不会有事的。”纪樘并不想离开,“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

    晏修白受了伤,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心疼的是他的琴,他那把跟了他十多年的琴已经完全报废了,这把琴并非什么名贵之物,因为材料所限,用来弹奏杀伐之音已是勉强,晏修白平日里对它很是爱惜,弹琴的人通常都是爱琴的,何况这琴还是他从琴弦到琴身上的雕花都是他亲自制作而成的,现在被人几刀给劈了,怎么可能不心疼。

    琴身断开的时候,燕长生也有些发愣,他可是清楚晏修白对他那把琴的喜爱的,每天都要擦上七八遍,若无必要就会一直背在身上,现在这把宝贝琴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他眼皮忽然跳了一跳。

    果然,对方凌厉的视线已经瞪过来了,紧随在后的是那把剑,那副模样显然是气到了极点,真动杀心了。

    燕长生一连接了他好几个杀招,肩膀上还多了一道剑伤,他皱眉:“你够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另外赔你一把琴就是了。”

    “我的琴是另外能找得到的吗?!”晏修白气极:“普通古琴能挡刀挡剑杀人治病么?我辛苦几年好不容易找全了材料做的,这世上就这么一把,你怎么赔?!”

    “大不了我就给你找材料就是了,无论什么珍惜材料都给你找!”燕长生理亏,都不敢还手。

    话说他理亏干嘛,两人本来就是在打架啊,打架拼命的时候难道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对方手中的琴吗?燕长生越想越纠结,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敢还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燕长生仅凭手中铁盾防御,陌刀连伸都不敢伸一下,他第一次打架打的这么小心翼翼,简直太憋屈了。

    =====================================================================================================

    德庆宫,先帝的灵柩就放在此处。

    今日是先帝下葬之日,文武百官原本是过来送先帝入皇陵的,没想到一直安安分分的齐王突然就犯上作乱了,把他们全都囚禁于此。

    性子刚烈的早就破口大骂了,“乱臣贼子”“谋逆之臣”“无耻之徒”总之是怎么痛快怎么骂,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骂起人来简直要让人羞愧自杀。

    齐王当然不会羞愧自杀,却也被气红了眼,一连砍了好几个大臣的头,这才消停下来。

    别看齐王一副镇定残暴,杀人杀的满欢快的样子,实际上他比谁都不安,事情没有尘埃落定,这种不安就不会消失。

    “人呢?还没找到?!”齐王神情焦躁,甩着袖子不停的走来走去。

    “皇宫上下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小殿下的踪迹。”

    “废物!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飞天了不成,再给我去找,必须给我找到他,见到了人也别给我带回来了,就地格杀!”齐王语气森冷,朱佑樘片刻不死,他片刻不得安生。

    底下的人领命离开,人刚走,又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禁卫军统领不愿投降,领着人守在宣德门,他们人手不足,一时间攻不下来,需要援兵。

    齐王又骂了一声,让人领了五百人过去。

    “燕将军呢?燕将军在哪里?”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靠了过来,答道:“将军去找小皇帝了,他让王爷放心,小皇帝不会活过今日。”

    只这一句话,齐王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松,他实在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媲美的能力,这次的谋反,若没有一个燕长生给他撑着,他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找回了些底气的齐王甩手吩咐道:“去,和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们说去,就说本王只给他们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之后,反对本王登基的,杀无赦。”

    以纪樘的身手,万军从中也是能来去自如的,可他现在却多了一个累赘,行动间不免多了些许不便。

    怀恩是个人精,自然看出来了,便提议由他自己走,把自己放下,他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宫里的情形他比谁都清楚,找个地方藏起来不成问题。

    纪樘却不放心,执意带着他,现在宫里这么乱,对方年纪又大了,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能不能再见到这个人还真不一定,纪樘放在心里的人很少,寥寥几个,怀恩是其中之一,他当然不会让他出事。

    一路上,宫女太监四散奔逃,甚至还有人趁机哄抢宫中财务,怀恩见了恨得牙痒痒,直想上前将那些个小兔崽子一脚踹死,幸好被纪樘拦了下来。

    除了混乱,便是杀戮,纪樘纵身上前,一掌劈在一人的脑后,反手夺刀,刀光笼罩下连杀几人,将人给救了下来。

    这人他认识,是内阁首辅杨大人的孙子,在兵部当差。

    那人显然也是认识纪樘这张脸的,单膝跪地,刚要行礼,就被纪樘给拦住了,“情况紧急,一些虚礼就免了。”

    那人显然是知道轻重的,就顺势站了起来,说道:“殿下没事就太好了,齐王下了严令,只要殿下一现身,就地格杀,无需禀报,此处凶险,殿下必须马上离开。”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纪樘还未开口,怀恩却先忍不住跳脚了,“殿下真龙天子,岂是他说杀就能杀的了的!”

    杨成泽看他一眼,沉声道:“如今大半宫门都被齐王的人给掌控了,唯有宣德门,禁卫军的王统领还在那里抵抗。”

    “王统领?”怀恩狐疑,“禁卫军不是反了吗?”

    杨成泽瞪他一眼,“那只是一部分叛徒被收买了,王统领是老臣,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跟齐王谋反!”

    说罢,似乎是怕纪樘不信一样,说道:“臣以性命担保,王统领绝非反贼,。”

    纪樘笑了笑,说道:“虽与王统领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我曾听父皇说起过,王统领性情刚烈,为人古板是古板了些,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杨卿放心。”

    杨成泽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23

    论武功,真要说起来,燕长生比晏修白,是要高了那么一筹的,而论杀人,燕长生比晏修白,高的何止是那么一筹。

    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所谓高手,如何是从尸首堆里爬出来的人的对手。

    燕长生的心里有一团火,一股极恶的火,那团火烧起来的时候,让他恨不得毁灭世间的一切。

    他不是晏修白,晏修白是个好人,一个他都不忍心欺骗,最后却不得不欺骗的好人,而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恶人,别人看他满身煞气,气息阴冷,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事实上,他就是这么一个从内到外都阴鸷到骨子里的人。

    为官十年,也看了十年,那个朝堂,朝堂上的那些人,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恶心,或者可以说是更恶心,一般人看到让自己恶心的东西,通常都会选择避开,而他更极端一些,毁掉好了,他原本就是一个坏人。

    那种残暴,杀戮,时时刻刻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是印刻在他骨子里的。

    晏修白和他不同,一点都不同,正是这种不同让他起不了杀心,这世上任何人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可杀之人,唯有他,他下不了手,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燕长生不想杀他,晏修白却没有手下留情,老好人发起火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长剑刺过来的时候,燕长生下意识的举刀抵挡,然后叮当一声脆响,那把已经多了十几个缺口的刀,终于没能撑住,断了——

    燕长生后退一步,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晏修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断剑,又看了看对方,终是忍不住火冒三丈的说道:“不过是仗着神兵之利而已!”

    阴险小人赔我剑赔我琴,跟了他十多年的武器啊!

    晏修白肉疼。

    燕长生也很心累好不好,原本以为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可以痛痛快快打一场,没想到又要顾忌琴又要担心剑,早知道他就不跟他打了,这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累的一场架。

    “要不你我休战?”燕长生这样建议道:“这里的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应该参合进来。”

    “我也不想参合,但是,你若想杀纪樘,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燕长生皱眉,神情不是很好看,“他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不惜搭上自己一条命的去护他?!”

    “他是我的弟子。”

    “你将他当弟子,一心一意的护着他,他却未必将你当成师傅了。”想到刚刚纪樘那一瞬间的怀疑,燕长生心里更不舒服了,“皇家的人没什么本事,疑心病却是最重的,也是最没良心的人,你那纪樘也不例外,他不值得你维护!”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晏修白盘膝而坐,将断裂的琴弦一根一根接上,“我护他是因为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与他是不是皇家的人,有没有良心并不相干。”

    燕长生被他的固执弄得有些生气,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晏修白继续说道:“你不杀我,而是把我拖在这里,为何?”

    “你不也是在和我拖延时间,你又是为何?”燕长生反问。

    晏修白并不惊讶,而是微微颔首道:“你应该猜出来了,援军差不多该到了。”

    章建州是被人拿刀硬逼着出兵的,任谁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一个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吓醒,对方还说齐王谋反,让他带兵救驾,恐怕都不会相信的,只会以为对方图谋不轨。

    而且对方连个身份都不敢透露,鬼才会信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莫名其妙的人。

    章建州是个有骨气的人,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太平盛世,没有皇帝的旨意就带兵进京,他还不想死。

    如果不是对方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是真的想一直有骨气下去的,现在就丢命和过个几天再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而且这其中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打着视察练兵的借口在城门前晃一圈,能唬弄就唬弄,寻个机会再将那个胆敢挟持自己的刺客大卸八块。

    可还没等他计划实施,京城中传来的种种异样就将他给直接敲蒙了,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建树的齐王竟然真的反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齐王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这回不用别人拿刀架他脖子上了,他直接冲进城擒王救驾了。

    章建州带了八千人,不是太多,对付齐王却是绰绰有余了,大明的亲王是没有兵权的,事实上齐王能够凑齐两千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连王府的家丁都给用上了。

    这么一支东凑西凑组成的军队,靠着里应外合拿下皇宫已经很了不得了,事实上这还多亏了那些早就被收买的禁卫军和宫内的太监宫人,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燕长生的功劳,齐王之所以能成功,所倚仗的不过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而一旦给对方缓过神,腾出手来,齐王的处境就艰难了。

    章建州的军队几乎没遇到什么太过顽强的抵抗,顺风顺水的几乎要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谋反了,等他一路势如破竹,找到毫发无损的纪樘之后,章建州终于松了口气。

    “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章建州跪地行礼,身上的兵甲发出铿锵声响。

    纪樘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说道:“将军哪里话,此次平叛将军居功至伟,否则大明江山险矣。”

    君臣二人彼此恭维几句,章建州想了想还是将昨晚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功劳虽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说他谨小慎微也罢,他只是更惜命而已。

    纪樘简单的听了几句,便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先是叫了一支小队,立刻去往晏修白所在的地方,然后他亲自带着人去捉拿反贼了,一大帮子的朝臣还等着人去救呢。

    “你让我不要参合进去,为何自己偏要参合?”晏修白沉声问道:“那齐王我也查探过,空有野心,却没有能力,绝对不是个能成事的,你为何要帮这么个人?!”

    “谁说我要帮他的?”燕长生挑眉微笑,“你那位小皇帝如果不早点赶到的话,可能见到的就是齐王的尸体了。”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从外面传来,齐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现在的面如死灰,如果不是有人扶着的话,他可能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偏偏耳边还有人不断的在嘲讽奚落。

    “燕将军呢?燕将军在哪里?!”他扯着身边之人黑色的衣襟吼道。

    “属下不知。”

    齐王一把推开他,他踉跄着,怀顾四周,那些老顽固们的嘲讽,已经投诚之人的后悔退缩,先帝的龙棺还停在那里,像是一只盘旋着的巨大幽灵,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静静的看着他。

    齐王打了一个哆嗦,双目赤红,他挥舞着双手吼道:“都在嘲笑我么?!全都在嘲笑我么?!!杀!都给我杀,本王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齐王疯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齐王竟然会这么疯狂,等到鲜血喷出来,狰狞的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他们才终于缓过神来,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大臣么都想逃命,可往往刚站起来,就被钢刀砍掉了脑袋。

    “王爷,王爷,我已经投诚了啊,已经投诚了啊——”

    嚎叫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人的喉咙已经被割断了。

    为了让这些人臣服,齐王先前也杀鸡儆猴的宰了几个,却远没有现在的丧心病狂,齐王就像是被迫到了绝地的兽,谋反失败即将死亡的恐惧,还有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刺激的他更加疯狂,已经没有了理智。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齐王仰着脖子吼得撕心裂肺。

    忽然他喉间冷了一下,嘴巴大张,只能发出嗬嗬的仿佛风箱拉出来的破败声响。

    他捂着喉咙,黏稠的液体沾满了他的双手,赤红的眼中倒映出一个黑衣的身影。

    那人附在他耳边,极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家将军给您问好,让王爷一路好走。”

    这是齐王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你做了什么?!”晏修白皱眉。

    燕长生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被层层乌云挡在后面,并不是什么好天气,晚上的时候大概要下雨。

    “时间已经到了。”他这样说道:“齐王现在恐怕已经去陪先帝了。”

    “你做的?”

    燕长生笑着,没有说话,晏修白稍微走神,琴弦已经在他食指上割出了一道伤痕,血珠滴落下来,染脏了琴弦。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挑拨齐王谋反,却不是真正帮他,最后杀他的也是你,你绕这么一个圈子原因何在?齐王若是做了皇帝的话,你说不定还能得一个从龙之功,但他死了,你就成了反贼,这对你没有一点益处,一点都没有。”

    “一定要有好处吗?”燕长生冷笑,“我想这么做就去做了而已,这个朝廷,太脏太乱,你能力卓绝,政绩出众,那帮子酒囊饭蛋有几个能比得上你,可你却在一个偏远小镇做了十多年的七品官,不得升迁,而那些废物却高高在上,轻易掌控着你的仕途,这些人,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就因为这个?”晏修白不可置信,“所以你暗中谋划,借刀杀人,就为了毁了整个朝廷,毁了大明?”

    “不该毁吗?”燕长生的脸色很白,比一般人都要白,而其他地方却是黑的,墨一般的黑,整个人看上去黑与白泾渭分明。

    “当真荒谬!”晏修白失声道:“你是在摧毁一个王朝!一旦天下大乱,你知道要死多少无辜之人吗?!”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良久,燕长生这么说了一句,语气冷漠而残忍,没有半分感情。

    “你拿这个世界当成游戏。”晏修白低声说道:“这个王朝就是棋盘,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你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漫不经心的摆布着所有的棋子......”他觉得自己大概了解他的想法了,可正是因为了解,才越加的明白到他的可怕。

    这人不在意任何东西,不在乎名利,金钱,不在乎他人生死,甚至连自己的命,他恐怕都是没有放在心上的,而这样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却是充满恶意的,他厌恶一切肮脏,看不到任何美好,既然厌恶,那就毁掉。

    他不在乎这个世界,所以由着性子乱来,偏偏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人。

    晏修白决定杀了他,他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迫切的想要杀掉一个人。

    他并不想杀他,却非杀不可!

    燕长生立刻就感觉到了那股杀意,森冷决绝,让他体内的那团邪火都燃烧起来了,他刚刚握住刀柄,就听到了一声琴音。

    晏修白的琴已经断开了,他只接了琴弦,弹出来的琴声嘶哑难听,他这辈子恐怕都没弹出过这么难听的琴声,而就是这样的琴声,让燕长生呼吸一滞,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铮——一个音旋再次响起,燕长生握紧了手中刀柄,却无法挥出,一种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紧压着他的五脏六腑,那声低哑的,带着颤音的旋律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在他血脉间骨子里来回颤动。

    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燕长生手中的刀盾可能都要拿不住了。

    第三声,晏修白勾住琴弦,他此刻的脸白的,和燕长生也差不了多少了,那几乎是一种惨白。

    他抬头,看他,眼中有不舍,有难过,更多的却是决绝杀意!

    燕长生冷然,浑身煞气涌动,他不怕死,却也绝对不会等着被杀。

    一步,两步,手中陌刀挥出的时候,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燕长生目光冷静,即使在生死关头也不会慌乱分毫,可下一刻,他的镇定就消失了,所有的冷静被打破,他的脸上出现一种堪称惊慌的神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燕长生脸上的表情。

    “住手!”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么一声,可一切都晚了。

    上挑了一半的琴声戛然而止,晏修白的后背被一双手拍中,那口被他硬憋在喉间的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去,正好被燕长生挥过来的陌刀在胸口捅出了一个洞。

    古琴余音颤颤悠悠的消散开,就像兽类临死前不甘的哀鸣,琴声散去的同时,燕长生终于恢复了自由,他不顾自己的内伤,一下子抱住了倒地的身影。

    “晏修白!”他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他的身上满是血,早就习惯了的颜色和气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排斥身上的血腥,他不喜欢看晏修白流血,一点都不喜欢。

    燕长生试着用手去捂对方身上的那个洞,他的行为那样的可笑,可他却不管不顾,依旧那样做了,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是徒劳的,一点用处都不会有。

    “咳咳咳......”晏修白的口中咳出血沫来,他望着他,握紧手中那把断剑,用尽全部力气把它送进燕长生的胸膛。

    “将军!”偷袭的那个人大喊一声,扑过来就想阻拦,却被燕长生一刀挥出,直接劈成两半。

    鲜血就像是雨水一样泼洒下来,燕长生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甚至感觉不到那把断剑刺进自己身体时的疼痛,只是捂着对方的伤口喊:“晏修白,你不要死!”

    任何人被刺穿了心脏都是不能活的,燕长生也不例外,他的神智有些模糊,四肢也有些发冷,但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晏修白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晏修白,你不要死......”

    直到闭上眼睛,他都在念着这句话。

    晏修白喘着气,他看着燕长生执意的捂着他的伤口,看着他闭上眼睛,看着他倒在自己身上,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虚无,最终化为黑色的光点,消失在这个世界......

    有透明的水珠从他眼角滑下,合着血色一起没入鬓发。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远处,钟鼓声悠远绵长,无数的人在山呼万岁。

    是糖糖登基了吗?陷入黑暗前,他这样想着。

    “叮——

    宿主:晏修白

    身份:长歌门道子门下三弟子

    武器:琴中剑

    民心:20

    军心:20

    政绩:20

    忠心:15

    圣宠:20

    所有属性达标,即将脱离本世界,前往下一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3、2、1,进入下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