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他来时天色正晓 > 第29章 夏听音

第29章 夏听音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乔宴半蹲在墙头上,身后是那棵树,刚刚初依两下踩着跃了上来,他蹲在墙头上,约五六米高,却无法想象,初依还有什么取巧的方法,只能实在地从墙头跃下,一落地,腿骨顿时震的发麻,震的他想上厕所,他弯着腰停了几秒,想着初依跳墙的样子,一定跳过很多次,也不知道她每次腿疼不疼?

    他抬头看了看高度,转身往前走,反正自己又刷新了记录。

    地上有落叶,空气潮湿,隐着花香,但看不清地上具体有什么。

    他习惯性在身上一摸,才想到没有拿电话,身上只有件黑色的衬衫,这有点麻烦,他走了两步,观察地形,如果找不到初依侠女,他一会出去都成问题。

    那边可以踩树进来,这边,可没有树被踩着出去。

    前面,六角小燕塔森然地伫立,夜色下,生出一层泛白的银光,实在有点吓人。上面挑檐坠着的铃铛,仿佛连周围的风都能震慑。

    他上次是从正面看她,这次是背面。

    乔宴心里微微有点发毛。

    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越走越近,上了台阶,旁边半高的石栏杆围着,四方形留台阶出口,把塔圈在正中。

    他走了几步,往正面方向。抬头看,塔在侧,高耸入夜,夜色极好,月亮又大又白地挂在塔上,再飞两只蝙蝠就全了。

    他收回目光,心里想实在的:这里面挺大的,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人?

    还没想完,视线一清,他就站住了。

    正对塔的位置,那石栏杆上,初依正坐着,手里拿着东西在吃,她身后满是花树,小路顺直,他上次就是从那条路的尽头,远远看过她。

    初依呆看着他,手里捧着吃的,他看向她手中食物,玻璃纸包着,像是面包。

    他向她走过去,一边说,“你这吃宵夜,还要特别挑地方?”

    初依也很意外见到他,她连忙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手里的玻璃纸捏紧了,这是她今天下午上班前,吃了一半剩的半个面包。

    此时她只庆幸,还好他来的迟她已经吃完,不然真不知道要不要让他。

    这样一想,她心中顿时安心,刚刚两小时的烦恼一下全没了,她要是都不舍得和他分半个吃剩的面包,那证明自己没有喜欢这个人。

    她抬手在嘴上随便抹了抹,把那玻璃纸袋塞进包里,问道,“你怎么还在这边?”

    乔宴在她右边坐下,终于缓了口气,他说,“我停路边接个电话,谁知道你就跑出来了,也不认识我的车,从我车旁跑过去,还那么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仰头看天,又周围看,有点好奇地接着说,“……我想着跟来看看,要是你半夜在健身,我就放心了……谁知道是找风景吃宵夜。”

    初依笑了,侧头看着他笑,“你怎么进来的?”

    “和你同一路线。”乔宴指着塔后的方向,“就是我进来后才发现,这里面黑灯瞎火,有点渗人,如果找不到你,我出去可能有点困难。”

    初依又笑起来,她刚刚护食的心理活动,令她今晚的茫然无措消失无踪,觉得一个人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她感激心热都正常,没有其他的。

    她觉得自己对得住天地良心。

    就说,“是不好出去,没有借力的地方。”

    乔宴听她笑的开心,也笑了笑,说,“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他抬指,点了点旁边的高塔,也不看,好像不敢看,“你怎么也不怕?”

    初依顺着他的手指,仰望去高塔,高塔遗世独立,这样的夜晚,更加令人敬畏。白色的月光落在塔身上,是莹白的光,像塔本身正在吸取天地灵气。

    初依一下明白了乔宴的害怕,逗的不行,那笑意,觉得自己完全忍不住,要笑个没完了。

    她笑着说,“我一回家,看到我男朋友来找我。就溜了出来。又不想去打扰别人,就来这儿了。”

    乔宴转头看她,“我以为你已经分手?”

    “没有。”初依说。分手是对外的状态,她和祁白从小认识,关系比较复杂,她知道祁白不会轻易接受。但此时说这个,却是纯粹觉得,还是这样说更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误会。

    一个女孩对男人说自己分手单身了,总是有点怪。

    感觉到乔宴看了她一会,转开了视线,初依更加坦然。

    她从包里拿出水,瞅见还有半瓶,她想喝,又想到乔宴,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也没包,那肯定没水,她说,“那个……你要喝水吗?”

    乔宴看向她手里的半瓶水,“不用。”他其实挺想上厕所。

    初依晃了晃水瓶说,“那我喝了,不过这里面有水管,晚上你渴了可以喝。”

    这语气,是要在这里一时半会不走,乔宴说,“你不会准备一直在这里吧?”

    初依喝了口水,咽下,说,“不是想走不想走的问题,是那墙,我也翻不出去。”

    乔宴,“……”

    初依把水拧上,呆呆望着前面的塔,出了一会神,才说,“以前这地方没有墙,就是个土墙,才两米高,我想进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那时候塔也不上锁。后来里面修了大殿,然后门也锁了,墙也围上了。”

    乔宴看她望着高塔,语带深情,和自己觉得阴森的感觉显然不同。想到她小时候一定常来常见,就说,“你小时候,常来这里?”

    “现在也常来。”初依说,“这是我的塔!他们加上墙,也不代表是他们的。”

    她停了几秒,不服气地说,“其实我觉得他们是为了防我,故意把那墙修的光不留手。”

    乔宴用了几秒消化这话,为了防她,人家特意修高墙,她又不是真的女飞贼?他想到这里,低头笑起来。

    初依看着他,“你不信?”她的语气有点不高兴,好像被冒犯。

    乔宴摇头,“不是,我信!”

    初依盯着他看,可惜她也没什么识人微表情的技能,看也是白看,不知乔宴说真说假。但她觉得这真的是她的塔,她的树,她的地盘。

    男朋友可以背叛她,但花草树木陪她成长,从不曾背叛。而且她们不会说话,所以捍卫守护这种情义,不让人质疑,她义不容辞。

    她说,“我练的是形意拳,你知道吗?”

    乔宴老实,摇头。

    初依说,“形意拳,是从象形取义,所以计较的都是神、气两样。”

    乔宴带笑问,“和象形文字有关系吗?”

    这本是玩笑的话,却没想,初依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日月神明,山川河流,花草星辰,全都能入拳理。就像人说话,可以有韵律,韵律是音律。”

    乔宴看她的神情,变得郑重,收起玩笑,“好像有点道理。”

    初依把水塞进包里,手一扬,那包就砸到了乔宴的怀里,她人已经翻身跃上了石栏杆,她说,“你听着!”

    午夜寂静,风声落叶落花声可闻,但乔宴不知初依让他听什么?

    还在凝神。

    忽然看初依脚下一点,一个后空翻,“啪!嗒!”清晰的两声细响,一前一后,错落有致,她稳稳落在一尺宽的石阶上,大眼睛看着乔宴,“听到了吗?”

    乔宴怔怔看着她。

    初依走前两步,在他脸前蹲下,又认真问,“听到没有,就是我落脚的声音,你听到没有?那两声脚后跟打地的声音?”

    脚后跟,打地,的声音……

    乔宴定定看着她,看她双眼夜色下明亮,里面都是急于和别人证明的神情,他压着心跳加速,低头看她脚上的球鞋,她这么一个危险的后空翻,就为了他听两声鞋踏石板的声响?

    初依看他不说话,有点失望,“你没听见?”她伸手去乔宴手里拿包,“没事,我换了高跟鞋再跳一次,那个声音大。”

    乔宴连忙抬手按住她,把包抱进怀里,死不丢手的架势说,“不用,听到了。”

    初依狐疑地看着他,说,“你不相信?你觉得我在忽悠你?”

    乔宴看着她,满眼一言难尽。

    初依说,“我没有骗你——形意拳讲究很多,每个人练拳的时候,要先选地方,这地方有讲究,是令自己快活,自在的地方。这样连起来才能带劲。”

    她跳下石台阶,对乔宴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练拳的地方。”

    乔宴看着她脚下的那石板砖,无边月色落在砖上,此时踩在她脚下。

    他跟着站了起来,她这样一心要和不懂行的科普,他说不出不去。

    初依几步跑到塔前头,对他说,“不过,得再委屈你一次,和我翻进去。”

    乔宴无声跟到她身后。

    看到初依绕着塔走了半圈,就选了一扇木窗,那窗格外高,他刚想说帮忙,初依就在墙边一踩,轻巧落在了窗台上,她伸手在厚窗下面摸,眼睛看着旁边,耳朵靠的近,像是在听声,吧嗒一声,她推开了窗子。

    转头对乔宴说,“要我拉你吗?”

    乔宴看大窗子里,是木头的楼梯,乌漆墨黑,他说,“你要上去?”

    初依说,“你别怕,里面上去有窗子。这外头半夜坐着没意思,我每次来都是上去。”

    乔宴说,“我就是问清你打算……”他左右看看,“你上去是不是就不下来了?”

    初依站起来,和乔宴肩高的落脚处,她蹲着很难受,这样站着,就比乔宴高一个人。

    她站着,有点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别怕,上去风景好,这里一会还会冷。都十月了。”

    乔宴左右看看说,“不是……”他实在是,很尴尬地说,“要是上去就不下来了,我……你能告诉我厕所在哪儿吗?”

    谁知初依半点不觉尴尬,她站在比他高一个人的位置,手指旁边树林一指,“那边吧,这里厕所也上锁。真是小气透顶了。”

    乔宴看着那小树林,就是自己刚跳下来的地方。

    他没有问,“那你每次来,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

    就默默地去了。

    他对着树,尽量无声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初依耳力实在太好,他觉得自己也是没办法。

    过了会,他回来,看初依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那半瓶水。

    一见她,她就站了起来,说,“我拉你上来吗?”

    乔宴说,“我自己来,你先进去。”

    初依转身跃下。

    乔宴几步助跑,手一撑上了墙。

    初依在里面,站在木头台阶上,神情赞赏,“你身手也不错,练过?”

    乔宴说,“不如你。”

    初依说,“窗子关上。”

    乔宴转身合上窗,里面顿时黑了,塔上面最高的地方没有窗,月色从那里面落下,空中就多了束不甚明亮的亮色。不然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但即便如此,也是往上越亮,下面还是很黑。

    初依往上走,熟门熟路,乔宴第一次来,完全不知道地形。

    塔里面很凉很阴森。

    初依听他的脚步犹豫不决,停下伸出手,“来,我拉你一段。”

    乔宴左手扶着楼梯扶手,右手伸出,在黑暗里左右虚空晃了晃,碰上初依的手。他握上她的手,她的手很软,也小。

    初依一使劲,那柔软顿时没了,她拉着他往上走。

    手上有劲,给人心里都壮了胆。

    乔宴觉得这样又有点尴尬,让女孩给自己壮胆,不说点什么实在不合适,就说,“你每次从那墙上跳下来,腿震的疼吗?”

    黑暗里,他的话传给她。

    初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坦然而清澈,“那当然,不过习惯就好了。”

    乔宴握她的手,不敢松,不敢紧。她带着他绕过一层,拐上了第二层。

    这楼梯窄,就能上一个人,上面如果有人下,下面的人得在下一层等着。

    忽然,初依停下脚步,站着不动了。握他的手变得僵硬。

    乔宴也停下。

    “怎么了?”握他的手忽然变得奇怪,弄的他也不着四六。

    初依的声音,在黑暗里,迟疑地传来,“嗯……你刚刚去过厕所,没洗手。”

    乔宴:“……”

    那里没水管。

    “哪一只手?”初依又问。

    暗夜里,她声音紧绷,还挺有气势。

    乔宴站在空茫乌黑的四方塔里,不敢说答案,那只手,正被她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