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老大嫁作商人妇 > 第肆肆回肉裑是幻

第肆肆回肉裑是幻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秀荷要留下来照顾关福,关福赶她二人走,说自己歇两天便能好全。因见红姨近日时常过来照顾二蛋,便只好一路直往绣庄去上工。

    花厝里弄空旷无人,一扇扇高门大匾把声息隔绝,阴冷的天气人们都不爱走动。湿润的空气中缱绻着桂花香,庚武把秀荷罩在阴影里:“我办完了事回来接你。”

    秀荷催他快走啦,一个大男人哪里整天黏着小媳妇,像不像样了。

    庚武好笑,修长手指捻着秀荷的下颌:“昨夜才说喜欢我,天一亮就腻味了,你这女人好没有良心。”勾着嘴角,忽而趁她不注意,俯身在她鬓发间轻啄了一口,一道灰蓝色竹布长袍拂过,大步缱风地出了巷子。

    梅老太太和叶氏从大门里出来,身后跟着一袭云锦披风的儿媳妇张锦熙,正欲迈着小脚上马车,抬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微驻了步子。

    “哟,刚才过去的可是庚贤侄儿,回来几天了?都到了门口也不晓得进去坐坐。”叶氏扯了扯嘴角,叫郑婆把老太太扶上马车,揩着帕子对秀荷笑。

    暗里头的算计双方心知肚明,明面上却笑得比谁人都可亲。

    也算是叶氏的一桩看家本事了。

    秀荷便也含起笑容,走过来福了一福:“请东家们安。昨儿个才回来的,说是要去城里头办点事,便不好进去打扰。东家们这是要出门呐?”

    哼,城里头办事,还能是什么事?怕不就是那二间铺子。

    叶氏看了眼庚武远去的修长身影,庚家的男儿天生洒落清梧,不似梅家的少爷们,改不了的消瘦苍白。笑容便有些酸:“这不是最近孝廷他岳父嘛,总把他带在身边学生意,整日个忙得呀,难得见人影儿。也没时间好好陪锦熙,我这便准备带着去庙里烧柱香,顺带散散心。”

    一双细长眼儿将秀荷上下打量,眼神习惯性落在她莹白的手腕上,却看到那手腕上今日落了条镶翠玉镂空银链,豆绿的荷袖把它半遮掩,那袖面上绲着三层边,料子是绢丝提花的,上个月老爷去堇州府给自己裁了一段,这都还没穿上呢,她就已经有了。

    也是好命,最后嫁了个男人疼她。

    “他还挺会给你买东西,链子不错,手白,戴甚么都好看。”叶氏笑盈盈地看着秀荷。

    秀荷可没忘记叶氏第一回对自己的侮蔑,只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拢了一拢,软绵绵的回过去:“叫东家取笑了,好不好的倒不重要,终归是三郎亲自挑的,戴起来叫人暖心。”

    叶氏自然晓得秀荷指的是什么,那下过雨的天井下落水嘀嗒,酝酿了一番话叫蒋妈妈把她领到跟前,清伶白净的一个丫头,抢了自个儿子的心,忍不住就想把她轻薄进尘埃。哪里想到后来竟然做了庚家的媳妇,那庚家不要起来还好,倘若起来了,日后还得和自己平起平坐。

    容色不免有些僵,讪讪笑道:“可不是,说来这也是天注定的缘分。你看我们孝廷,自从和锦熙成了亲,心也定了,人也稳了,做起事儿来顺风顺水。他岳丈大人器重他,只夸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一边说,一边把张锦熙的手牵过来抚。

    “夫人说的是极。二少爷年轻才俊,镇上的人们都夸着呢。”秀荷笑应着,又对张锦熙施了招呼。

    许多日子不见,张锦熙的肚子忽而大了起来,面上涂着胭脂白粉,看不清底下气色,却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神色有些恍惚,对秀荷笑了笑,嗓音婉柔恬雅:“我那乡下表妹在你跟前学艺,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她很聪明。”秀荷笑着回答。

    这是她们头一回说话。

    而她笑容澈然,未涂抹胭脂,肌肤却自有一层淡淡粉晕……这粉晕从前张锦熙也有,但那时候还只是个姑娘。

    成亲后的女人得不得男人疼,一张脸就能把所有出卖。

    眼神落在秀荷细软的鬓发间——那个忽然从大营回到镇上的清隽男人,生得是人中龙凤,对待起女人竟也侠骨柔肠,连与她告个别都不忘把她亲昵。一个女人倘若能被这样的男人护着宠着,过去便有多少种种,又如何能够放它不下?

    先前见秀荷被庚武抱走,张锦熙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看着她娇好的颜色,却忽然希望她嫁的是大少爷,然后她就也和自己一样,比来比去都是空。

    “外头风大,我先进去了。”张锦熙略过秀荷莹白的手腕,叫阿绿扶自己上了马车。

    老太太着一袭及膝印铜钱绛紫褂子,盘着腿,三寸金莲从宽腿长裤下露出来一丢丢,像没长开的猪蹄儿。吧嗒着烟斗问秀荷:“那运河上跑船还吃得开吧?庚武小子初出茅庐,也没个什么照应,实在难的话,就把船还回去,叫你叔父在商会里帮着找个什么差事,本本份份的干着,不要空折腾。”

    一家子大善人,怎不提阿爹被退回来的上百缸酒呢?

    秀荷弯眉笑着,不咸不淡地应道:“叫老太太担心了。三郎他骨子里野性,越是难事儿反倒越发起劲。况这世上的钱本就是给那不本分的人赚的,做的是正经营生,又不是那坑人不长久的买卖,坚持个一二年总会慢慢好起来。”

    什么叫坑人不长久的买卖。老太太脸一黑,和叶氏对看了一眼,便借口怕误了时辰,吩咐车夫打马上路。

    车轮子轱辘轱辘,叶氏和老太太乘坐前一辆马车:“小夫妻两个夫唱妇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比那老的要难对付。我听老爷说,这个月在衙门里投了几回诉纸,要和商会当面对老账。那冒大人也是个喂不饱的,不晓得年年要吃掉我们家多少银子。”

    老太太面色埋在烟雾里看不清:“早该趁他翅膀没硬之前就折断,如今再来说这话算什么?”

    自经了大少爷骗婚一事后,老太太对自己的口气越来越不好。叶氏被一顿抢白,心里可不爽,捺着一股气陪笑道:“现在也不是来不及,不是才开始呢嘛?”

    一路无话。

    ——*——*——

    “云纹库金片料大长褂子十条,红地双雁锦绣披风七张,圆领大襟彩凤牡丹袍二件……”

    绣庄不大的院子里,一张紫檀木靠椅上铺着软垫,二少爷梅孝廷穿一袭暗青莲底对襟短褂搭墨色长袍,正摇着扇子闭目养神,听管事的朗朗报账。近日清减了许多,但那绝色面容上的精气神儿却看着不错。

    荣贵眨着大小眼,把一碗参汤递给他:“爷,这是少奶奶特地吩咐给您补身子的,说您最近累。”

    梅孝廷听得认真,很有些不悦被打断,睁开凤眸斜觑了一眼,正要接,抬头见一抹提花褂子娓娓走进来,那俊秀眉眼间忽而便镀上光彩。

    臭丫头,一身嫰骨,最后却嫁了个从狼窝里出来的汉子。昨夜那男人跑船回来,一晚上必然没少把她掂弄,你看那步子,走得细碎不快,胯儿一摇一摇的,像是一只母兔子。从前怎么都不晓得,她穿豆绿的颜色这样好看,嫁了人之后,反倒看哪里都是不一样的新鲜。

    那参汤又不想接了。

    荣贵端着碗不见动静,便跟着回头看,见是秀荷走进来,连忙哈腰打了声招呼:“庚三奶奶……哎唷!”话还没说完,就被梅孝廷狠砸了一脑瓜子。

    “不识时务,去掉姓。”梅孝廷冲荣贵阴阴地龇着牙,转而又把扇子一弹,斜睨着眼角躺在靠椅上,悠悠然,一错不错,高高在上地看着秀荷走过来。

    那清逸身影大吃吃地拦在篱笆旁,袍摆因着马步坐姿撑成一堵黑墙,疏眉朗目之间却含着少年时的澈然浅笑……不晓得忽而一夜之间他又想出来甚么把戏。

    秀荷不理梅孝廷,低着头只作没看见。

    梅孝廷却也不恼,他看着她好像目中没有他似的,依旧步履不变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心情却是久违地好极。

    昨日寺中吃斋,与那方丈老头儿彻夜长谈,只道人世间七情六欲皆为空空幻,奈何桥上一碗汤,去到那转世轮盘前纵身一跃,有缘便是有缘,无缘转身谁人还记得谁?

    一席话听得他大彻大悟,如今既知那肉-身乃是空,灵魂方才是恒远,他又何必在意她每夜与谁人同睡?他心里喜欢她就行。

    见秀荷眼看擦肩,便蓦地伸手把她一拦,目光从她娇颜一路下滑,最后定格到那腕间的翠玉镂空银链上:“他给你买的。”

    “自然是买的,怎样也不会是偷的。”秀荷冷冰冰地看了梅孝廷一眼,用伞柄把他素长的手指隔开。

    哦呀~真是凶。

    但反正她从来都对自己这样凶,习惯了都一样。

    梅孝廷便勾唇好笑,悠然戏谑地看着秀荷,说道:“爷过几天要去京城,到时候给你买更好的。”

    “你自己的少奶奶怀孕了,不对她好一些,倒跑到不相干的女人面前献什么殷勤。”秀荷可没耐心与他盘磨,拍掉他覆在袖子的手就走。

    各自都与人成了亲了,互相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却还依旧忽而这样、忽而那样,阴晴不定的,如何劝也不肯听,她与他说不来话。

    “呵,少奶奶?在爷的心中,爷的少奶奶一直都只是你,只是你关秀荷。”梅孝廷拂开袍摆站起来,清削的下颌抵近秀荷的耳畔说:“我告诉你,她的孩子生不下来了……就是生下来,那也和我梅孝廷没有半点关系……你知道我说的是甚么意思嚒?你不知道。我现在不需要告诉你,后来你却自然会明白。”

    他说着这话,凤眸里清幽幽的,笑容却形容不出来的轻松洒落。

    秀荷想起张锦熙飘渺恍惚的眼神,还有那三个多月的肚子,不由喝令梅孝廷,叫他不许乱来。怕他一根执念筋骨拗不过,忽而就做了那虎毒食子之狠事。

    梅孝廷扯了扯唇角,稍许一默,又眯着凤眸好笑道:“你这样紧张做什么~~倒好像那滑胎的是你自己一样。不妨告诉你,自从她怀上之后,爷这几个月都没有再碰过任何女人。那‘进来出去’到底有甚么滋味?我不稀罕,也不尽然晓得……我却晓得你稀罕那个男人,那你便与他继续好吧,我便在旁边寂寥廖地守着你,看着你幸福就行。”

    他说着又笑起来,凤眸濯濯的,像是一个渴求友好的简单少年。

    “你……”秀荷与他说不来话,也不想去细问他嘴里的‘滑胎’是否又是杜撰。眼梢往绣坊里看,看那坐在前排的琴儿穿一身簇新的红红,手腕上叮铃叮铃,耳际也叮铃叮铃,正眉飞色舞地和小姐妹们比首饰。

    秀荷便觉得张锦熙嫁了他也满可怜,猛一撞开他清瘦的肩膀走了进去:“梅孝廷你就醒醒吧!那张家的势力也不小,以为就能任你胡闹?”

    一阵熟悉的清淡花香拂过鼻翼,指尖顿空,梅孝廷含笑回味,凤眸微挑问荣贵:“有么,爷正在胡闹嚒?”

    荣贵又把参汤端过来,眨着大小眼讪讪然笑:“这女人可狠,爷对她好没意思,不如琴儿,给身衣裳就能缠你撒娇一天了。”

    “那虚言谄媚的骨头有甚么意思?给她穿,给她吃,不过都只是一场做戏。”梅孝廷蓦地冷下眉目,见管事的把账目地来,便拂开药碗出了绣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