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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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宫里四处都挂着白皤,呐锁声和哀恸声此起彼伏,宁寿宫里的哭灵声连在昭阳宫都可以听得见。

    南玉坐在榻上,一边喝着杏仁茶一边由着雪芽和翠芽给她揉腿,然后深深的舒出一口气。所以说,哭灵真是一件体力活,跪着哭上一场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而她的体力真是不比当年了,想当初她当宫女的时候,头顶着花瓶挺直身体跪上那么三四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不像现在,才跪了两个时辰呢,就觉得不行了。而她从宫女便宫妃,也还不足两年而已。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比喻虽然不那么恰当,但就是这么个意思。若是现在再让她回去过宫女的生活,她简直就要觉得痛苦万分。

    而和弦则在旁边跟她八卦宁寿宫里发生的事,她显得有些幸灾乐祸,道:“……今天圣上将吴王训斥了一顿,骂得吴王差点下不来台,你猜是因为什么事?”

    南玉半是敷衍的问道:“因为什么事?”

    和弦兴致勃勃的道:“因为吴王哭灵的时候来晚了,而且不仅来晚了,他身上居然还带着一身的酒味。当时王公大臣宗亲王室都在,看吴王的眼神都变了。”说着捂着嘴巴笑起来,道:“你说这吴王也真是不懂事,太后的头七都还没过呢,他作为亲儿子,居然还沾上酒色,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难怪圣上骂他‘迷于佚乐,不孝不义’。”

    南玉道:“吴王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错误,估计又是圣上动了什么手脚。”

    南玉想到,跟圣上的影子一样的张公公昨天晚上居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说不好就是大晚上的跑去吴王宫里将他迷晕了,然后泼他一身上的酒,好在今天进行栽赃陷害呢。

    反正无论吴王今天出不出门,他今天不孝的黑锅都要背定了。身上的酒气洗不掉,他不来灵堂哭灵是不孝,来了身上沾着的酒气让人闻见了同样是不孝。

    说起来皇帝其实有时候也是挺幼稚的,就算给吴王按个不孝的罪名,他又不能夺了他的亲王爵或将亲王爵降为郡王爵,要不然别人还要以为太后一死他就准备对付自己唯一的兄弟呢,他除了就能借着这件事训斥吴王一顿爽一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嘛。

    当然,他可能就是想要这点痛快,所以这大费周章的陷害吴王,这又所以才说他幼稚!

    正跪在地上帮南玉揉腿的雪芽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娘娘,这样不成,灵堂里阴寒,跪得多了要得风湿的,奴婢看不如给您缝一对膝垫子吧,绑在腿上。”

    南玉犹豫的问道:“这样会不会被人发现?”

    雪芽道:“娘娘,您放心吧,难道别人还敢去掀您的裙子不成。”

    南玉马上道:“那好,你帮我缝得厚一点。”说着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接着道:“你给圣上也缝一对。”

    正说着,一身缟素的皇帝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缝什么?”

    南玉道:“反正是好东西。”

    皇帝没有再问,摆了摆手让给他行礼的宫人起来,脱了帽子扔到桌子上,接着走到南玉旁边,整个人倒在了榻上,然后心情舒畅的道:“朕的嫡母死了,但朕怎么心情这么愉快呢?”说着张开手,对南玉道:“来,南玉,让朕抱一抱!”

    看来果真是高兴得有些变态了,行为举止都不正常起来。

    南玉往边上挪了挪让自己离他远一点,然后微微侧身躲避他。

    皇帝心情舒畅了一会,等了一会见南玉没有过来,便转过头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怎么,你看起来不高兴。”

    南玉故意哼他道:“宫里办丧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皇帝从榻上坐起来,伸手抱过她道:“怎么,还在为碧池的事和朕生气呢,朕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件事不能怪朕。”

    南玉本来倒是没有想到碧池的事,现在被他提起来,倒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对他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碧池活下来,偏偏还答应我说什么让碧池到皇陵去,骗子!”

    当初根本就是骗她的,他根本就是知道碧池会自戕,所以才会装模作样的答应她。她当时被他哄住了,等碧池死了之后,她才发现处处都是疑点。他真的准备宽恕碧池,当初根本就不会给她自戕的机会。

    皇帝道:“你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倘若朕真的放过了她,那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有没有赏罚之度了。朕答应你宽恕她,不是朕故意哄骗你,而是朕不希望因为她坏了我们的感情。再说了,朕哪里有食言了,若是她没有自戕,朕自然还是会遵照诺言让她去皇陵,她现在可不是朕下令杀的。南玉,你要讲讲道理。”

    南玉道:“那是你根本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愿意活下来。”

    皇帝道:“那你也说了,她自己都不愿意活下来,这跟朕有什么关系。”

    南玉将头一扭,道:“我懒得跟你说,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就是故意骗我。”

    皇帝捏着她的耳朵道:“你看你看,你又不讲道理了。你说不过朕,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道理。”

    南玉听得推开他,直接从榻上下来要暴走。和弦一看情形不对,正好看到雪芽拿着膝垫出来,连忙夺过雪芽手上的膝垫,笑着上前道:“圣上,娘娘,膝垫做好了,奴婢给您们试试?”

    皇帝伸手将南玉重新拉回来,一只手环住她不让她走,另一只伸向和弦道:“这是什么东西,让朕看看。”

    和弦道了一声是,然后将膝垫捧给皇帝。

    皇帝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道:“这东西倒是有用,还是你宫里的人心思灵巧。”说着又吩咐和弦道:“给你们娘娘换上,免得一双腿跪废了。”说完招了招手让伺候他的内侍过来给他也戴上。

    等换上之后,皇帝站起来踢了踢腿,感受了一下膝垫的效果,然后满意的拉起南玉道:“走吧,别歇得太久,免得让人说嘴。”说完手抱着她的肩膀出去。

    南玉心里还有些不痛快,走路的时候也是别别扭扭的,一直上了御撵,都还在皇帝怀里挣扎着不让他碰。

    等到了宁寿宫,下了御撵。正看到戚贵妃,不,或者现在应该说戚皇贵妃。虽然册封礼因为遇到太后的丧事没有来得及举办,但是册封戚融为皇贵妃的圣旨却是已经下了的。名分已定,就差一个升职仪式。

    不过这不是这里谈论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她看到戚融正站在门口,和她的父亲戚边正在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身缟素,但好似交谈得并不愉快,两人的面色都不好,仿佛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

    就在南玉和皇帝看见他们的时候,戚融和戚边也看见了她们。戚融的看着他们的脸色沉了沉,而戚边的脸色则有些尴尬。大汤虽然并不完全禁止外戚和宫妃见面,但对此却也是不支持的。戚边和戚融单独见面,虽说并没有避着人,但也不是太好,容易引起皇帝的忌讳。

    戚边有种想要马上退回灵堂去的冲动,但毕竟躲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对皇帝和南玉行礼道:“见过圣上和昭仪娘娘。”

    南玉侧了半个身,然后戚融上前来给皇帝行礼:“见过圣上。”

    南玉给戚融随意的屈了一下膝,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戚融看着她行礼时候的敷衍,心里越加不高兴。只是皇帝在,她却并不好发作。

    皇帝对着戚边和戚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舅舅在这里和皇贵妃聊些什么?看你们聊得颇有兴致,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戚边道:“回圣上,臣和皇贵妃并没有说什么。”说着想到这个回答有些不妥,又接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作伤心状,补救道:“臣就是想到了从前太后娘娘对臣的恩禄和教诲,如今太后娘娘去了,想要以后再无人会对臣进行尊尊教诲,一时情难自已,这才和皇贵妃娘娘感叹了几句。”

    皇帝挑起眉看着他和戚融笑了笑,别有意味的道:“太后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们这么记挂着她,一定很高兴。”说完带着南玉先进了灵堂。

    南玉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来,膝盖上垫了膝垫,跪着果然舒服多了啊。

    她学着别人的样,用沾着生姜水的帕子碰了碰眼睛,然后就跟着哀嚎。哭灵这种东西吧,因为心里有多少真心看不出来,一般就以谁哭嚎得最响作为评判标准,仿佛不嚎你都不好表示自己伤心似的。当然,南玉没想表现第一,但总不能落在最后,让人以为她对太后的死一点都不伤心。虽然她心里,确实没有半点伤心。

    她哭了一会,身上的衣裳突然被人拉了拉,她回过去看,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小人儿正在对着她笑。

    南玉也是挺多时候没有见过大皇子了,一说才发现她还挺想他的。于是她也对着他笑,结果一看场合不对,又马上将笑敛起来。

    不知何时,戚融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跟前,一双眼睛阴测测的看着他们。大皇子一看到她,有些害怕的抓紧了南玉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往她身后躲,而王昭容正有些担忧的往她这边瞧。

    南玉轻轻拍了拍大皇子,安抚他不要害怕。

    而戚融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在自己的位置上跪下,然后也哀嚎起来。

    戚融一走,大皇子就放松起来,跪着走到南玉的旁边,然后膝盖靠着她的膝盖,然后拉着南玉的手转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笑起来。

    太后活着的时候对大皇子这个孙子并不关心,而大皇子对这个没有血缘的祖母也并没有多少感觉,偶尔在大场合看到太后的时候,对太后这个看他带着厌恶的长辈也是不喜的。他还太小,也并未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听从大人的安排跪在这里,对一切都感到疑惑。

    但大皇子不知道南玉却清楚,在太后的灵堂里笑实在是个不好的行为,哪怕大皇子不懂,也容易留下被人攻歼的借口。那些朝臣要攻歼人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大皇子人小什么都不懂,他们只会弹劾他在太后的丧礼上笑了,对太后不孝。

    南玉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跟他做了个哀嚎的动作,示意他要哭出来。可是大皇子没有看懂,还以为南玉在跟他玩,笑得越加高兴起来。南玉没办法,拿了帕子往他眼睛上一抹,然后大皇子的眼睛马上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他看着南玉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生姜水来辣他。

    南玉对他道:“哭,快点哭。”说着指了指周围的人,又自己给他示范了一个哭的动作。

    这次大皇子终于看懂了,学着别人的样子哭出来,然后转头看看南玉,南玉对他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真聪明。”

    大皇子感觉到了她是在夸奖他,心里欢喜,于是学着南玉,她哭一声,他就跟着哭一声,一场哭灵倒像是被她们变成了玩游戏一样。

    不远处的王昭容看着他们相处的样子,心里有些嫉妒。大皇子对她虽然也亲近,可从来不会像在李昭仪身边那样开怀。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喜欢自己的孩子喜欢别人超过自己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酸涩得厉害。

    结果不经意之间,又看到戚融正眼神沉沉的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南玉和大皇子那边。

    太后的棺柩在宁寿宫停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便被送入皇陵与先帝一起安葬。皇帝定下了太后的谥号为懿安太后,配享太庙。

    太后下葬之后,没等到出国孝,吴王就急急的上折子请求就藩。而皇帝准。

    宫里没了太后,南玉觉得后宫连空气都果然清新多了啊。以前太后在的时候,她就像是压在人身上的一座大山,现在这座大山“轰”的一声倒了,果然很轻松愉快。

    倒了端午节那日,因为国孝,宫里并未安排庆祝活动。

    皇帝来了昭阳宫,对南玉道:“走吧,带你出宫去。”

    之前皇帝倒是许诺过端午节要带她出宫玩的,只是南玉有些兴致不大的道:“国孝期间外面不是也禁止娱乐吗,有什么好玩的?”

    皇帝道:“那你是不想去咯?”

    南玉想了想,外面不好玩也比呆在宫里无聊好,于是道:“去,当然要去。”

    她们换了衣服避开人,然后坐着马车偷偷出了宫。

    今年的端午要比往年寡淡一些,但街市上仍还是很热闹,有小摊小贩挑着东西放在街道两边卖。

    南玉拉着皇帝下了马车,然后一路走着过来,偶尔这个摊贩看看那个摊贩看看的。

    旁边有卖玉石和籽料的摊贩,皇帝拿起一块鸡血石的籽料仔细看了看,然后对南玉道:“这块卖回去,让人给你雕个印章。”

    南玉嫌弃道:“那么红看着像血一样,多不吉利啊,我不要。”说着拿起一块岫岩玉的籽料,道:“要买就买这一块,岫岩玉又称为南玉,正好配我的名字。”

    皇帝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用眼睛瞄了瞄,仔细观察。卖玉石的小摊贩好难得看到两个穿得这样好的客人,正对着自己的玉石使劲儿的夸。

    皇帝还在观察那块岫岩玉,南玉已经快速的挑选了几块绿松石、蜜蜡石、碧玺玉之类的籽料,交到了张公公的手里,让张公公帮他付钱。那小贩一看她这么爽快,还竖起拇指夸了一句:“夫人就是有眼光。”

    南玉高傲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又跑到旁边的卖簪子等首饰的摊子去看了。

    那摊子旁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此时也正拿着一支簪子在瞧。看到有人过来,他转过头来看了南玉一眼,接着眼睛散发出惊艳的光芒来。

    南玉看着很是不喜,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姑娘!”

    那人倒还算受教,也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放下簪子对南玉施了一礼,道:“是在下失礼了,请姑娘不要怪罪。”

    既然人家都已经道歉了,道歉得也算诚恳,南玉倒是不好再计较了。正想要摆摆手说句“下次注意点!”,结果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传来:“相公,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那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些温柔,让南玉听着十分熟悉。

    南玉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来人不正是艳冠天下的洛京第一红牌——董仙娘姑娘吗?

    她此时穿着的只是普通的妇人衣裳,窄袖短衫,束腰襦裙,头上用普通的银簪绾成妇人发髻,是十分普通而朴素的妇人打扮,只是这样的打扮,唯一掩不住的是她清冷艳丽的面容。

    董仙娘看到她也是有微微的惊讶,但很快就将这抹惊讶掩饰了下去。然后走了过来,温柔的对旁边的男子道:“我还以为我们又走散了。”说着又问男子道:“相公在这里做什么?”

    男子亦是对她露出了温柔之色,温声道:“是我不对,让娘子担心了。我只是想到和娘子成亲这么久,还没有给娘子送一件贵重的礼物,所以想给娘子买一支簪子。”

    董仙娘道:“家里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何必花这个冤枉钱,何况,我现在有簪子戴。”

    男子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了娘子。”

    董仙娘道:“只要相公真心实意的对我,我便不觉得委屈。”

    南玉听着得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他们道:“董仙娘,你是董仙娘吧?”

    如果不是面容太相似,她都要以为她认错人了。董仙娘什么时候嫁人了,而且还是这么普通的打扮。

    男子有些惊讶道:“你,你们认识?”

    董仙娘浅浅笑了笑,道:“曾经有位客人曾带了她来醉仙楼,有过几面之缘。”说着对南玉施了一个礼,道:“仙娘已经在醉仙楼从良了,还请夫人以后称呼仙娘一声何夫人。”

    说着皇帝和张公公正好已经从另外一个摊贩里走了过来,董仙娘见了,手放在腹部,十分恭敬的对他们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然后便牵着男子的手道:“相公,我们回去吧。”

    男子“哦”了一声,然后便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看他们,又看看董仙娘,这才随着董仙娘一起回去了。

    南玉指了指他们,又回过头来,满脸奇怪的问皇帝道:“她,她,怎么嫁人了?她是不是又在执行任务?”但看那男子呆呆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读书人,实在不像是皇帝会关心的人物。

    皇帝回答她道:“不,她已经从良了,她不是已经说了吗。”说完先迈着脚走了。

    南玉更加搞不懂了,什么叫做从良了?她追着他问起来。

    路上的行人有些挤,皇帝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对张公公道:“让马车过来吧,我们坐马车去洛河。”说着低头对南玉道:“我带你去看塞龙舟。”

    等上了马车之后,南玉仍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跟我说说,董仙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从良了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像董仙娘、剑奴等之流,应该是属于皇帝手中一个暗地里组织的人。但这从良,到底是指她从醉仙楼里从良然后去执行别的任务了,还是说脱离组织从良了。

    看董仙娘对待那男子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做假夫妻,难道那个暗地里的组织的人还可以成亲生子?

    皇帝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道:“你亲亲朕,朕便满足你的好奇心。”

    南玉瞪了他一眼,皇帝却挑着一双凤眼看着她,大有一种她不亲他就不告诉她的态度,南玉考虑了一下,然后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后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皇帝道:“虽然亲得勉勉强强,但勉强算你过关吧。”说着道:“董仙娘现在已经不是朕的人了,她乐意嫁人生子还是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南玉道:“你那个什么神秘组织……”

    皇帝打断她道:“四圣堂。”说着看着她道:“叫做四圣堂。”

    南玉道:“好好,你的那个四圣堂难道还能像别的组织那样自己退团的吗?”

    神秘组织里的人不是一般都要为这个组织效力到死的,要是可以随意退团,万一退出去的人随意泄密怎么办。

    皇帝跟她解释道:“四圣堂里的人一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自小被四圣堂选中并被收养,四圣堂提供给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并对他们进行培养,作为交换,她们必须为四圣堂,或者更切确的说是朕,效力到三十岁。三十岁之后,他们可以选择继续在四圣堂效力,也可以选择自由的生活。”

    这倒是个公平的买卖,他们本来是孤苦的孤儿,无依无靠若没有被收养,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必。而四圣堂培养她们、提供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回报,他们必须为四圣堂效劳一段时间,且到了三十岁还能赎身,比卖身入府做一辈子下人要强多了。

    南玉又有些奇怪道:“那董仙娘应该不到三十岁吧,她看起来就二十岁左右。”你别告诉我她真的就三十岁了,然后保养得这么年轻,这样她会很受打击的。

    皇帝道:“倘若他们立下有足够的功劳,自然也可以提前离开。”

    南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保养成这么年轻的。

    南玉还想问他设立下这样的规定,就不怕别人会知道四圣堂这个组织。毕竟组织里面的人流动太大,是很容易泄密了。后面想想,她又觉得他既然敢定下这样的规定,必然也是有手段令他们离开组织之后也不敢泄密。

    南玉又问道:“你这个组织里面,是不是都是女的?”

    皇帝道:“不,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堂,只有朱雀一堂是女子。”

    南玉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你就只靠女人给你办事呢。”

    皇帝没听清,问她道:“你说什么?”

    南玉摇摇头道:“没。”说着又抬着头凑到他身上问道:“那剑奴呢,她也离开了吗?”其实她还是挺喜欢剑奴那个娇俏又傲娇的小姑娘的,可惜就是从楚州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皇帝道:“她会一辈子留在四圣堂效力,她是花姑培养的,下一任的朱雀堂堂主。”

    南玉记得,醉仙楼的行首就叫花姑,没想到她也是四圣堂的人。

    这样看来,怕醉仙楼这个产业都是皇帝的,除了花姑和董仙娘之外,怕是还有其他人也是组织里的人。醉仙楼是洛京第一教坊,里面时常有官员贵族在那里消费,这里既能用来打探消息,又能用来赚钱,倒是不错。

    南玉又问道:“若说董仙娘她们都是从小培养的,那四圣堂创立了至少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你都还年幼,又住在宫中,是怎么创立了这样一个组织的。”

    皇帝笑了笑,道:“四圣堂并不是朕创立的,朕只管出银子。”

    南玉问道:“那是谁?”

    皇帝抱着她,眼睛看向张公公。

    一直将自己当成背景板,坐在靠帘子边上的张公公这时候转过头来,对南玉恭敬笑道:“是奴才。”

    南玉用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道:“张公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崇拜你!”

    张公公连忙道:“不敢。”

    皇帝捏了捏南玉的鼻子,然后抱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当年太后生下吴王,太后和先帝对他的态度渐渐改变,而他又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宫女所出之后,就开始知道自己的情形不大妙。

    直到他第一次中了太后的毒被张公公救回,而先帝却舍不得惩罚太后,只让伺候他的一个宫女背了黑锅之后,他便知道他若不做点什么,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一个死字。

    他和张公公商量要设立四圣堂这个秘密组织的时候,除了想要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之外,也是想为自己留一条道路。

    他无生母依靠,也无外家支持,大臣里支持他这个太子的人皆不能与戚家抗衡,就连先帝都不站在他这一边,反观吴王,嫡子身份,有先帝和太后的宠爱,戚家势大,优势实在比他大太多。他那时候并没有完全的信心能登上帝位,但倘若失败了,四圣堂或许就是他的一个退路。

    他可没有什么不能成王就自刎乌江的英雄情怀,他想的是就算不能当皇帝,他也要让自己活下去,哪怕不能再拥有皇子的身份。

    这一点他跟南玉倒是挺像,要的是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