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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六合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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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亭中那男子长叹道:“你师父嘛,他已然死了,至于你的兄弟嘛……场中这五个人,若是你都赢了,我便放了他们,若是你输给了任何一人,你的兄弟便也活不了了。”他这话说得依然平静无波,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威严。他语义漠然,似乎他人死活于他只是寻常之事一般。

    什么?师父死了?阿白听闻这句话后,全身气势瞬间如同火焰被大雨浇灭一般。

    怎么会?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三个月前还和自己喝酒打闹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虽然生了病,虽然打不过自己,但至少豺狼虎豹还是能够打得过的啊!难道说,世界的那一边真有什么好玩的,他便撇下了自己先去了?

    可是熊会死,老虎会死,大树也会死,活着的事物都会死啊……可是,可是……可是那是师父啊,不是别的人,不是天地之中任何其他的事物啊。

    阿白再次闭上了双眼,他从小与生灵接触,与草木虫兽一起生长,他深知生灭自有天行的规律,因此对于死,向来是看得通透的,此刻听闻师父离去,心中却有种很深很深的寂寥之感,这并不是对死亡的惧怕,而是自己一个知心同伴从此不能再见的空荡之感。这一刻,他感觉他其实从未将师父当作是一个严厉的长辈,而始终都是一与他共同和野兽打架、共同去挨饿受冻嬉戏玩闹、共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挚友,而此刻,此生,这个挚友却再也没法相见……

    别了,糊涂的师父!而徒儿此刻,还有我自己的架要去打!

    阿白缓缓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心与魂应,周身杀气骤然飙起,在他身周逐渐回荡,从颓然消弭之间逐渐越振越韧、越荡越强,一时之间,这刚刚知道自己师父死讯的邻家少年似乎瞬间兑变成了一个绝代高手,俾倪于场中众人。就连树上的柳七也察觉了他气势变化,惊讶于眼前这少年身形虽无异状,但他周身散发的绝强的气势之强,几乎……几乎已然可以与亭中的大帅一较短长了。

    却见阿白忽然睁开双眼,眼中精芒爆射,双手一反,将兽牙匕向身后一甩,牵丝索带着兽牙匕划出了两道绝美的弧线,兽牙匕径直向孔六等人划去,却是要直接抢人。却听身后哈哈一笑,一人飞跃而起,刀光一亮,将左边的兽牙匕砸下,出招之人意态豪迈,正是胡越。而右侧也是“叮”地一响,兽牙匕被一只白色羽箭一挡,偏了开来。阿白将两边的兽牙匕一收,冷冷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柳七、胡越、黎狼、鹞儿和使枪的青年五人,沉声对亭中中年男人道:“我若胜了,你便立时放人?”

    中年男人似乎也对他突然暴涨的气势感到惊讶一般,道:“石信从不虚言。”

    阿白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好,你们五个人一起上吧。”说话的语气平淡,似乎全不把对方放在眼中一般。身后孔六这时挣脱了口中封堵,忽然杀猪般叫道:“白哥儿,别啊,一个一个的打吧,这帮死土匪真的会杀人的啊!”

    阿白却不管孔六叫唤,兽牙匕连着牵丝索,从袖口垂到了膝旁,双手微微一抖,却见那兽牙匕竟然上下转动了起来,乌黑的兽牙匕此时竟然转成了一个小小圆盘,如同被带动的空竹一般,原来这兽牙匕连接之处有个轮状轴承,适当扯动便可以旋转如轮。

    却见这兽牙匕越转越快,后来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这时场中五人见此异状,均是纷纷留意。忽听阿白大喝一身,牵丝索荡起,刃盘向柳七所立树枝切去,却见刃出如电,柳七尚未反应过来,立足之处便被切断,柳七也算是反应神速,虽在头下脚上下落之时,仍然反手一箭射向场中阿白,待要落地之时,左手一撑,身子已然跃起。耳中传来琴声激越,已然换上了一曲《十面埋伏》,曲韵铮铮,似乎杀机暗藏。

    却见这时场中青年持枪、胡越持刀、黎狼套上铁爪、鹞儿一挺短剑,已然与阿白缠斗在一起。却见阿白的兽牙匕如同活了一般,呼呼轮转,沿着牵丝索前后翻滚,阿白双手双脚脖颈腰肢均用作了牵丝索的轮轴,一时间兽牙匕绕着全身上下流转,牵丝索左缠右绕,让对方的刀枪短剑拳脚难以施展。

    这兽牙匕如此运用端的是离奇异常,这般武功也并非十八般武艺中任何一种,骤然用出,竟然让场中的五大高手左支右绌。这般用法原是来源于阿白儿时他师父做给他的一个玩物,那玩物是一个如同空竹一般的中间凹陷的小球,球中安装了轴承滑珠,取名为“悠悠球”,连着绳索抛下之时,绳子不动,但是球儿会旋转不止,手劲合适的话,便可随时控制旋转的小球收放与转停。阿白玩得开心,后来自己异想天开,便与师父一起做了这个机括,将兽牙匕与牵丝索做成“悠悠”之用。此时面前对手均不是自己轻易能够克服之敌,因此便冒险运用这“悠悠”之变,以兽牙匕的百般变化攻敌,用牵丝索的牵绊缠绕乱敌。

    此时一试之下,竟然颇有奇功,只见他牵丝索一绕,兽牙匕以长枪为轴一个盘旋,斜刺里削向胡越的肩膀,胡越不得已回刀一防,却被另一边兽牙匕乘势攻到,这边黎狼见状,出爪砸开兽牙匕,却又被带偏了的鹞儿的长剑拍得腰肋生疼、哇哇直叫。一时间场中五人均是被带得东倒西歪,胡越只觉得青年的枪似乎招招都是往自己身上招呼,黎狼觉得鹞儿定是偏心护敌,总是一剑攻出之后自己受罪,就连柳七在场边也不敢轻易发箭,毕竟场中几人斗得太过接近,而且均是身形如风,自己若是发箭,难免会伤及同僚,于是便抱住了弓,在场中默看许久,忽地向场中青年叫道:“远攻!”

    场中青年听闻此语,顿时醒悟,深悔方才被阿白的奇怪招式牵引注意,竟然当局者迷,受到了于是一声爆喝,枪杆横扫,将胡越、黎狼和鹞儿荡出斗圈,沉声道:“换长兵器,阿黎先下。”黎狼闻言,似乎颇无所谓,一拍屁股,便退到场边方才坐的那条长椅之上,他也知道自己长兵器并非长项,于是便继续翘脚斜坐,脸上仍是一脸的嬉笑。

    这时场中鹞儿已然换了一条长鞭,运起家传的“泰岳真气”,长鞭挥洒之间,威力如棒如锤。胡越的单刀快意,便没换兵刃,三个人分别占了三角,远远围住了阿白,场外柳七白箭上弓,也瞄准了阿白。这四人均是以一敌千的一流高手,但此时却不约而同选择合击阿白,实在是他们往日无法想象之事。却听得古琴一阵急弦骤起,真如铁骑突出、银瓶乍破一般,那青年合着这琴韵,“鹰胆枪”呼啦一声,枪势如龙,当先朝阿白攻去,胡越钢刀一挺,借着鹞儿的长鞭掩护,突入内圈,刀刀狠辣刁钻,朝阿白身上招呼。阿白却不慌不忙,依然牵丝引索,将兽牙匕挥舞得轮转如月,一时与四般兵器斗得难解难分。

    这边亭中,对弈的两人却如如不动,只见石信盯着方才文士走的一步闲棋看了许久,道:“安石,这些年不曾对弈,你棋艺都生疏了。”说着在棋盘上投了一枚黑子,继续在边角厮杀,稳固已得的优势。

    “俗务缠身吧。”文士微微一笑,轻松地放下了一手白棋,仍然是下在斜角空白之处,看似无的放矢,却似乎瞬间将整局棋格局扩大。旁边那老者看到这一手,枯眉一抖,眼中忽然放射出兴奋至极的异彩。那中年男人虽然当局之中,却也看出这一手颇有深意,不觉沉吟道:“若是我在角上做眼绞杀,你那两着闲棋却如何扳得回全盘之势呢?”说着看向文士,却没应着。

    文士淡淡一笑,转头看着场中五人相斗,道:“那孩子都懂得牵制纵横,以敌之力制敌、以六合局势定战况优劣,与你这大齐第一高手缠斗,我有怎能在意于这一隅得失呢。”那中年男子听闻此言,转头向场中看去,却见场中依然是对峙局面,虽然四人换了长兵器对付阿白,但一旦圈子扩大,四人便无法相互策应,成了与阿白独斗之势。这独斗之局,胡越与那青年还勉强可以应对阿白,但鹞儿却显得左支右绌,还需要他人前来支援。

    阿白的“悠悠”刃诡异莫名又神速异常,往往能指东打西、左右逢源,盘旋来去之间,往往神出鬼没之极。于是伏击圈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斗到后来,四人均是手中兵刃不接,而脚下步伐却在不断轮转,找寻于自己有利之位置,于是场中竟然停了打斗的声音,一时间怒龙垂首、白猿挂臂,与斗诸人只是步伐纵横,仿佛是在心照不宣地跳着奇异的舞蹈一般。

    孔六等人没甚见识,只见方才场中几人斗得热烈,但此时却都是停手,取而代之,却在不断交叉踏步,均是不解,但看到阿白脸色严肃,而对方胡越冷汗连连、鹞儿则不停娇喘、那青年眼中煞气冷冽,场外的柳七脸上涨得通红,便不敢多语,只是静静观看。众人只觉得此时虽然场中看似平静,但却比方才激烈对攻显得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