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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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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水月做了一个许久都不曾做过的梦。

    在梦里,一个凶狠的男人拿着剑追他,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喉咙中渐渐有了血腥气。男人最后追上了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毫不犹豫地一剑将他的手臂钉到地上。涂过药的剑被血滋润着,伤口迅速向外溃烂。

    年幼的他疼得冷汗直冒,喊叫连连,可那男人似是没听见一般,剑刃仍旧一寸寸地深入,直到一个瞬间,他的手仿佛脱离了他的控制,完全感受不到存在。

    那男人将剑拔起,扬起一摊血渍,复又狠心地刺入另一只手。

    按照水月以往梦境的经验,在剑入肉的那一刹那,他便会醒了。可是这一次,花镜突然出现在他的梦中,她格挡开了那男人的剑,覆在水月的身上挡住攻击。

    一瞬间,血珠飞溅,将水月浇了个透。

    水月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就这么在树下睡了一夜。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握了握。年幼时常会梦到这一幕,频繁得让水月一度相信梦中的就是事实。

    水月偏过头,不再看他的右手。他站了起来,向远方走去,步伐里多了一分坚定。

    天,已经亮了。

    大早上的,木槿就听到了敲门声。昨夜她忙前忙后地几乎没有合眼,此时已是十分疲累了。她甚至想,今日干脆就先关门一天,可又担心有人患有急症前来求医,犹豫再三,她还是去开了门。

    结果她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面相清冷的男人站在门口。那青年的眉眼长得还算柔和,却由内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让木槿不禁产生了关门的冲动。

    那青年便是水月。他淡淡地扫了木槿一眼,沙哑道:“花镜和倾桓在你这里?”

    木槿来不及反应,便听水月继续道:“如果他们伤的很重,还想活下来的话,多半会寻求你的帮助。”

    木槿暗道这青年好生厉害,把倾桓大哥的心思猜的这般透。她侧过身,“他们在里面呢,已经无大碍了。”

    水月静静地跟着木槿进入医馆,来到了花镜的床边。在微弱阳光的照射下,花镜的伤口和死一般的脸色一览无余。被子堪堪盖过她的胸口,肩膀上渗着血丝的绷带露了出来。花镜的右手覆在腰部的被子上,也是缠上了一层层的绷带。

    水月站在身边,眼睛盯着花镜昏死过去的脸,替她把被子掖了掖,右手也被重新放进了被窝里。他迟疑地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触碰着花镜的脸庞,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花镜的脸一片冰凉,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水月心想,她的伤还挺重的。那时的自己,怎么就这么笃定,让花镜承担了如此大的风险呢?他从发现自己看待问题比常人敏锐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不败状态,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渐渐觉得无人能及了。他时常感到骄傲,因为自己不会武功,却仍能在碧落泉中活得很好。

    可他将很多事情看得那般明白,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得自大这个事实。

    水月的眸色沉了几分,他将手指缩了回去,对木槿淡淡说道:“劳烦照顾她。”随即转身离去。

    倾桓的身体十分结实,伤势恢复的速度远快于花镜。在花镜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倾桓苏醒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水月有些失落的身影,不由地揉了揉眼。等他开始在院内做一些锻炼的时候,发现水月似乎变了。

    水月不再看书了。

    然后有一天,倾桓注意到水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镜的佩剑。随后,他惊讶地看见水月将花镜的剑拔了出来,在空中比划了几个招式。在倾桓看来,水月的剑法奇差,但天赋却不低。对于一个简单的招式,他虽然做不了几遍手就颤抖不止,但他的第一剑却总是能领会到精髓的。

    倾桓心想,如果水月的筋脉没有受过伤,或许他能走得比谁都远。

    可惜,水月握剑不过片刻,便再也挥不起剑。当他挽起的一个剑花都抖成了筛子的时候,便停止了练习,放弃了。他放弃的干脆,可倾桓看着看着,却似乎感受到了水月心底那分纠结的不舍。

    倾桓不禁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水月,歇一会吧。”

    水月呼出了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看。“……走开。”

    倾桓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俞继暄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他不仅有计谋,洞察人心,还有着高超的武力。可你要知道,他不止是比你强,他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所以,你完全不必如此自责。”

    “别说风凉话了。”水月冷眼瞪了倾桓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心想,水月只有脑袋和速度能有点用,可他现在被压制住了,所以就没用了,对不对?”

    倾桓急了,“我没有这么想过!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所想?”

    水月看着他半晌,苦笑道:“是吗,原来我现在连人心都猜不透了,不还是没用么?”

    水月眼神中突然充满了凄凉。他猛地将剑插入地面,剑锋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他的双手剧痛不已,却仍握着剑柄大口喘气,肩膀微微起伏着。

    突然,久违的清冷声音传来,像一滴水掉入平静的湖泊,泛起一阵涟漪。

    “不是。”

    水月愣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去。他看见花镜一脸苍白,披着单薄的外套,发丝尽数垂下。她虚弱的靠在门口,手扶在门边,平静的看着他。花镜看着水月,用虚弱,但是坚定的声音请求道:“水月,陪我……走一走吧。”

    感受到花镜注视的水月心里突然一颤,他转过头不去看花镜的眼睛,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开口拒绝。在花镜缓缓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水月默默地跟了上去。

    花镜走的很慢。水月记得上一次二人一起散步的时候,还没有接触倾桓和倾霜。那时候的花镜,因为自己突然流露出了对倾霜的尊敬,而变得疑惑不已。时隔几个月,却似乎已经过了几年。

    一阵风吹过,将花镜穿的十分随意的中衣衣领吹起来了一点,露出了脖子附近缠着的纱布。被风吹到的花镜觉得有些冷,不由地伸出手挡着风。水月看到不远处有个歇脚处,便建议道:“还是不要再继续走了。”

    花镜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然后,一件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带着些许冷意,却让花镜的心里一阵温暖。少了一件衣服的水月貌似也不觉着冷,他静静地扶着花镜坐下休息。

    花镜坐下后,有些不安分地扭了扭,脸有些红。“……好像老婆婆。”

    “嗯?”

    “……被儿子搀着,”花镜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外衣,“还是孝顺的儿子。”

    “……”水月无语,但是表情稍微放轻松了一些,他笑道:“如果有我这样的儿子,你肯定操心坏了。”

    花镜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对不起。”她重复道,“对不起,水月。”

    水月一愣:“为什么要道歉?”

    花镜看着不远处的树木。正值秋季,树叶从枝干上脱落,随风飘荡着,最终缓缓落地。“我……不是最强的,却是活得最安全的。”花镜慢慢说道:“外人看,是我一人独自冲锋陷阵。然而,其实是你一直在保护我。而我,一直在依赖你。”花镜微微低下了头,“我……是个不称职的搭档。”

    水月没有说话,尽管在花镜开口的那一刹那便想否认。可不知怎的,就是发不出一个音节。纠结过后,水月有些丧气地偏过头去,“……我敌不过他。”

    花镜听到水月这么说,不禁愣住了。“我从不知道……你认输的这么快。”

    “我不得不承认,俞继暄比我厉害得多,他把我全部……都看透了。我们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可我却没法做到和他平齐的地步。”在这平淡的语调之中,透出的是怎样的苦涩与挫败。

    花镜注意到了水月的手,基本没用过剑的水月在这短短时间内将手磨出了许多血泡,看上去很是凄惨。

    突然,花镜牵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水月明显反射性地抖了一下,可是花镜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水月就是水月,”她的眼睛注视着他,“是自信,又冷静的。”

    花镜顿了顿,迟疑道:“可以……请你继续保护我吗?”

    水月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领悟到花镜这句话所涵盖的意思,不禁失笑。她总是这样,做事说话都是隐晦的,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她的好意。

    可是……水月是真的感到了安心。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说罢,水月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我听倾桓说,你即便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俞继暄?”

    花镜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水月的脸色更难看了。“……下次不许这样。”

    花镜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解。她本想问一下为什么,但看到水月露出了罕见的紧张表情,便默默地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