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城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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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时节，南诏国段王府每一个天晴的夜晚，却暖融融一片，每个院落都撒满了明亮的月光和灯火。
“高山流水，日曜锦城。有凤来仪，为凰抚琴。”
一曲清越的琴音自段王府传出，小王爷段曜启竹院卧房，红烛下锦城抚琴一曲。侍女书紫紧挨在她身旁坐着，就着锦城的烛光，正缝着一件小小的衣裳。
“可别累着。”小王爷自书房远远传来温和的一句。
“弹完这曲就歇着。”赵锦城身子开始有些不方便，一架古琴比平日里放得高些，听见段曜启的声音，柔声回了一句，琴声未停。
“潇潇七弦，竹院琴音。心心相惜，琴瑟和鸣....”
一曲完，琴音落定，书橙端着宵夜推门而入。
赵锦城是当今南诏国宰相赵秉辉之女，自小聪敏伶俐，又会操持家事，颇得人心，人称“小玲珑”。棋琴书画样样都会，只是所学太杂，每样虽算得上上乘，却没一样精通，其中抚琴为第一。
每个晴日星出之时，锦城喜欢将就着月光，于窗下点一盏红烛，抚琴一曲，多年如此。
小王爷段曜启几年前一个晚上，和赵锦城的兄弟赵璧到赵府夜游。那时蓝沁一家已经销声匿迹多时。伊人不在，所有的伤痛和思念，都敌不过岁月。任你那时痛至心脾，思至蚀骨，也不过一时。
如沙漏，想拽得越紧，藏得越深，却落得越快。再回首时，竟连那人的模样都模糊不清。
那一夜，远远望见窗上映着的这个低头抚琴的身影，孤零零的，和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有几分相像。
那一夜，恰巧有风轻起，屋里烛光摇曳，窗上人影飘摇。静立窗外的人，便再难放下这个身影。
嫁至段王府，段王妃逐渐将手头的家事交给赵锦城打理。锦城果然不负众望，为人贤惠又精明，令一家上下都十分满意
——却只一件众人皆知，那锦城是醋坛子一个。最不喜小王爷身边挨得太近的女子。任她是谁，都存得有一分醋意，还莫说日日恨不能粘在小王爷身边的纳紫薇，单提紫薇名字面上都要失色。
“锦城，不和那人比，白白将你身段降低了去。”蓝大嫫斗胆劝过几次，却因锦城吃醋的时日太过频繁，且不过一时半会就好，再懒得说去。
段王妃自小在摆夷人的寨子中长大，闲时喜欢侍弄菜园。段王府梅园，院墙外本是段王妃的一片菜园。白衣公子海纳小时和段曜启自一个院中长大，当上“海纳军”头领，在官府中也算有了一席之地。段王妃和王爷相商，将菜园填了，专为他建起一座小院。却不随段曜启的“竹院”起名，唤做“星河”。
这一日大理城热闹，一逢西市赶街天，二是海纳公子订婚之日。
海纳自当上军中头领，又得金姑娘照料，衣着打扮渐渐齐整，愈发面若冠玉，天人一般。
段王爷段琛将海纳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订婚比之段曜启的大婚不相上下。请了一院的朝廷官员，一院的三亲六戚。前来做客的人行走在大理城中，一城皆是喜气洋洋穿着新衣的客人。新建的院落“星河”，雕栏玉砌，描龙画凤，又艳丽，又喜庆。
“星河溢彩，一城锦绣。”
城西的“云裳”，这日却冷清，赵林正和毗诺嫫两个盘点一堆绸料，也不说话。说来也奇，这云裳就似赵林腹中的蛔虫，她想要什么，云裳就有什么。
有一日做梦，梦见身披雪白的大麾一顶。第二日心血来潮想将它做出来，来至这云裳，进门就见雪白的狐狸毛一顶映入眼帘。还说是卖货之人急等售出，将价钱定得很低。对赵林而言虽是不菲，跟毗诺嫫赊了几两银子，还是将它收入囊中。
这大麾做出，果真如梦里见的一般，通身雪白，只在头顶飞出两只金色的小巧耳朵。原本要给姐姐蓝沁，却无法送出，成了永远不了的心事。好生留下收着，天冷之时，就将它披在身上，一如思亲之情也暖暖地覆在身上一般。
这赵林生的并不好看，若说蓝沁的美有九分，赵林只有四分。平日间似大小子一般，唯独一上心捯饬，穿上自己用心做出的衣衫。那眉眼，那神情，举手投足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倒像是一个有八分容貌的人，只比姐姐蓝沁逊色了一分。
自得了这一顶白狐，再是愚笨之人，心里也生出些奇异，为何所想之事云裳皆有？哪怕这千年的白狐一顶？那赵林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她所做的那柄小扇，若不是被纳紫薇抢去，此刻还在手里扇着，像是自嘲。
“这云裳似专为我一人所开。”此念一出，自己也吓一跳。
因挂牵蓝凝，在大理城中只匆匆而过。在云裳取些布料线头针脑，衣服样式，又要匆匆从第三进的小院穿回蝶国。
“好巧不巧，却在这里遇见姑娘。”刚要进屋，推门间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白衣翩翩，头顶纯金的发箍。可不是日日牵念，又日日发誓要将他忘记的白衣公子海纳？！
不在段王府“星河”，此时的订婚之人却在这里干嘛？
自那一日在剑川段家小院见过海纳和金姑娘，赵林再不曾见过海纳。却在心中将再次相见的这一刻想过百遍，演过百遍。此时内心翻滚，面上却波澜不惊，只那飞针走线的一双巧手，此时冰凉。
不过一瞬，右手“倏忽”一下就往海纳手摇的扇子伸去。
那海纳吃过一次亏，哪还容得赵林再三的戏弄，早跳到一边去。
“想要扇子直说，本公子拱手相送，姑娘家动什么手。”话音未落，赵林早就扑将过来，却不是取他手中的扇子，只把他拿扇的手拉过来，猛地取下小指上的戒指
——这哪里是什么戒指，是二人在那梅花树下初见时，赵林落在海纳身上的铜顶针一枚。
当着海纳的面，木纳地戴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推门而去。
“咣当”一声，那门在海纳身后紧紧关上。
“卿本多情，却只做无情，无情却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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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时节，南诏国段王府每一个天晴的夜晚，却暖融融一片，每个院落都撒满了明亮的月光和灯火。
“高山流水，日曜锦城。有凤来仪，为凰抚琴。”
一曲清越的琴音自段王府传出，小王爷段曜启竹院卧房，红烛下锦城抚琴一曲。侍女书紫紧挨在她身旁坐着，就着锦城的烛光，正缝着一件小小的衣裳。
“可别累着。”小王爷自书房远远传来温和的一句。
“弹完这曲就歇着。”赵锦城身子开始有些不方便，一架古琴比平日里放得高些，听见段曜启的声音，柔声回了一句，琴声未停。
“潇潇七弦，竹院琴音。心心相惜，琴瑟和鸣....”
一曲完，琴音落定，书橙端着宵夜推门而入。
赵锦城是当今南诏国宰相赵秉辉之女，自小聪敏伶俐，又会操持家事，颇得人心，人称“小玲珑”。棋琴书画样样都会，只是所学太杂，每样虽算得上上乘，却没一样精通，其中抚琴为第一。
每个晴日星出之时，锦城喜欢将就着月光，于窗下点一盏红烛，抚琴一曲，多年如此。
小王爷段曜启几年前一个晚上，和赵锦城的兄弟赵璧到赵府夜游。那时蓝沁一家已经销声匿迹多时。伊人不在，所有的伤痛和思念，都敌不过岁月。任你那时痛至心脾，思至蚀骨，也不过一时。
如沙漏，想拽得越紧，藏得越深，却落得越快。再回首时，竟连那人的模样都模糊不清。
那一夜，远远望见窗上映着的这个低头抚琴的身影，孤零零的，和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有几分相像。
那一夜，恰巧有风轻起，屋里烛光摇曳，窗上人影飘摇。静立窗外的人，便再难放下这个身影。
嫁至段王府，段王妃逐渐将手头的家事交给赵锦城打理。锦城果然不负众望，为人贤惠又精明，令一家上下都十分满意
——却只一件众人皆知，那锦城是醋坛子一个。最不喜小王爷身边挨得太近的女子。任她是谁，都存得有一分醋意，还莫说日日恨不能粘在小王爷身边的纳紫薇，单提紫薇名字面上都要失色。
“锦城，不和那人比，白白将你身段降低了去。”蓝大嫫斗胆劝过几次，却因锦城吃醋的时日太过频繁，且不过一时半会就好，再懒得说去。
段王妃自小在摆夷人的寨子中长大，闲时喜欢侍弄菜园。段王府梅园，院墙外本是段王妃的一片菜园。白衣公子海纳小时和段曜启自一个院中长大，当上“海纳军”头领，在官府中也算有了一席之地。段王妃和王爷相商，将菜园填了，专为他建起一座小院。却不随段曜启的“竹院”起名，唤做“星河”。
这一日大理城热闹，一逢西市赶街天，二是海纳公子订婚之日。
海纳自当上军中头领，又得金姑娘照料，衣着打扮渐渐齐整，愈发面若冠玉，天人一般。
段王爷段琛将海纳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订婚比之段曜启的大婚不相上下。请了一院的朝廷官员，一院的三亲六戚。前来做客的人行走在大理城中，一城皆是喜气洋洋穿着新衣的客人。新建的院落“星河”，雕栏玉砌，描龙画凤，又艳丽，又喜庆。
“星河溢彩，一城锦绣。”
城西的“云裳”，这日却冷清，赵林正和毗诺嫫两个盘点一堆绸料，也不说话。说来也奇，这云裳就似赵林腹中的蛔虫，她想要什么，云裳就有什么。
有一日做梦，梦见身披雪白的大麾一顶。第二日心血来潮想将它做出来，来至这云裳，进门就见雪白的狐狸毛一顶映入眼帘。还说是卖货之人急等售出，将价钱定得很低。对赵林而言虽是不菲，跟毗诺嫫赊了几两银子，还是将它收入囊中。
这大麾做出，果真如梦里见的一般，通身雪白，只在头顶飞出两只金色的小巧耳朵。原本要给姐姐蓝沁，却无法送出，成了永远不了的心事。好生留下收着，天冷之时，就将它披在身上，一如思亲之情也暖暖地覆在身上一般。
这赵林生的并不好看，若说蓝沁的美有九分，赵林只有四分。平日间似大小子一般，唯独一上心捯饬，穿上自己用心做出的衣衫。那眉眼，那神情，举手投足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倒像是一个有八分容貌的人，只比姐姐蓝沁逊色了一分。
自得了这一顶白狐，再是愚笨之人，心里也生出些奇异，为何所想之事云裳皆有？哪怕这千年的白狐一顶？那赵林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她所做的那柄小扇，若不是被纳紫薇抢去，此刻还在手里扇着，像是自嘲。
“这云裳似专为我一人所开。”此念一出，自己也吓一跳。
因挂牵蓝凝，在大理城中只匆匆而过。在云裳取些布料线头针脑，衣服样式，又要匆匆从第三进的小院穿回蝶国。
“好巧不巧，却在这里遇见姑娘。”刚要进屋，推门间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白衣翩翩，头顶纯金的发箍。可不是日日牵念，又日日发誓要将他忘记的白衣公子海纳？！
不在段王府“星河”，此时的订婚之人却在这里干嘛？
自那一日在剑川段家小院见过海纳和金姑娘，赵林再不曾见过海纳。却在心中将再次相见的这一刻想过百遍，演过百遍。此时内心翻滚，面上却波澜不惊，只那飞针走线的一双巧手，此时冰凉。
不过一瞬，右手“倏忽”一下就往海纳手摇的扇子伸去。
那海纳吃过一次亏，哪还容得赵林再三的戏弄，早跳到一边去。
“想要扇子直说，本公子拱手相送，姑娘家动什么手。”话音未落，赵林早就扑将过来，却不是取他手中的扇子，只把他拿扇的手拉过来，猛地取下小指上的戒指
——这哪里是什么戒指，是二人在那梅花树下初见时，赵林落在海纳身上的铜顶针一枚。
当着海纳的面，木纳地戴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推门而去。
“咣当”一声，那门在海纳身后紧紧关上。
“卿本多情，却只做无情，无情却是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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