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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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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两处阳台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阳台上晾着衣服,把人遮了个七七八八。简方知就那么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听着旁边阳台那个人讲电话,“你不是跟我说,这件事情不能让她知道吗?”那边在激烈地说着什么,男人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平静,“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你还想怎么样?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完吧?你无辜,西辞又何尝不无辜?”

    听那两个字再一次从他嘴里冒出来,简方知就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男人的声音此刻才渐渐熟悉起来,是乔燃。

    感觉好像乔燃有什么事情瞒着易西辞一样,然而他说的太隐晦,简方知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但他总觉得那应该是个女人。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跟男人说话,和男人跟女人说话,通常来讲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两个,应该还很熟悉。

    语气神态是骗不了人的,简方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那通电话像是把乔燃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抽光了一样,他打完之后靠在墙边蹲着,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膝间。

    简方知在旁边冷眼看着,总觉得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乔燃不知道什么原因,跟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合伙起来瞒着易西辞一件事情,看他的样子是不敢让易西辞知道。这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简方知就忍不住坏笑。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瞒着自己的女朋友,这还能有什么事情?没看出来啊,乔燃平常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原来竟背着易西辞做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自愿的呢,还是被诓的呢?不管怎样,既然他有心瞒着,那自己还是不要告诉易西辞了。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简了了在易西辞家里住到第四天,始终没有等来自己哥哥,她悲哀地想,这辈子恐怕都等不到简方知跟人低头了。也罢也罢,脑残少女简了了充满哀思地想,她哥哥太幼稚,还是让她这个当妹妹的去低头吧,谁让他是自己哥哥呢?

    简了了跟易西辞说了她要回去的事情,易西辞正在写稿子,听见她说话,在心里叹了一声,把简方知住院的消息告诉她,“你哥哥这几天住院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接你。”

    简了了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眼泪说来就来,不过好歹顾及着这是别人家里,眼泪含在眼眶里面,没有掉下来,“他怎么了?”

    “没多大事情。”易西辞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轻揽住她肩膀,“他只是突发性胃炎,加上感冒时间拖长了转成肺炎了,你不用太自责。”

    简了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虽然没心没肺惯了,但是不代表她对自己亲哥哥生病都毫无感觉。印象中的简方知从来不生病,就算有个感冒咳嗽,在家吃两剂药就好了,怎么会弄到医院去了呢?她抬起头,有些无助地看向易西辞,“西辞姐姐,严重么?”

    “不严重。”易西辞说道,“你自己去医院看就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摊开笔记本电脑,对她说道,“换衣服吧,换完我带你去医院看他。”

    简了了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转头过来看易西辞,“西辞姐姐,我想回家了。”

    “好。”易西辞也不留她,“把东西收拾好吧,回去之后好好听你哥的话,不要再惹他生气了。”末了,她顿了顿又说道,“你要是觉得有理的话,可以尝试着跟他讲道理的。”虽然简方知这个人对待家人简单粗暴,又软硬不吃,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好好跟他说,应该能听下去。

    易西辞和简了了简单地吃过晚饭,就去了医院。到了病房并没有看见简方知人,易西辞给他打了电话,他人才火急火燎地从阳台那边跑过来,还没走到就闻到一股烟味儿。易西辞丢个他一个“狗改不了□□”的眼神,对他说道,“了了知道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简了了等她说完,才从易西辞背后站了出来,低着头不太敢看简方知,说话声音跟猫叫没什么区别,“哥。”

    “嗯。”简方知非常老成地应了一声,当着自己妹妹,易西辞又在旁边,他不太好过分嬉皮笑脸。加上长期性格养成,他也没有那个习惯。看到简了了低着头不敢看他,简方知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分毫不露,“这些日子,麻烦你西辞姐姐了吧?”简了了赶紧摇头,他看得忍不住一笑,看到他笑,简了了这才确定他是真的不生气了,立刻喜笑颜开。

    易西辞看他们兄妹和好,在旁边也笑了起来。“了了说她想回家了,我就让她把东西收拾了,一起带到这边来了。”简方知伸手提过她手上的东西,再次感谢她,“了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没有。”易西辞应他,“我都说了,了了是个很独立的孩子,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她看着简方知,犹豫几番,最终还是说道,“你好好跟她谈谈吧,别再动不动就吼人了。”

    “你肺部那个阴影怎么回事?”提起这个事情简方知就来气,他明明都跟医生说了没事情,却还是被强行塞到医院里住了这几天的院,到现在都不能出去,“虽然肺部阴影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医生还是让我再留院观察几天。”

    他说起这个的时候满满的不耐烦,易西辞被他逗笑了,“好了,既然来都来了,就一次性检查清楚嘛,你这个大忙人难得进一次医院,就当是体检了,花点儿时间,买个放心。”

    他瘪瘪嘴,“现在只能这么想了。”

    “我家里还有事情,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易西辞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对简方知说道,“烟不要抽那么多,适可而止吧。”

    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医院阴惨惨的灯光打在她那一身旧衣服上面,却因为是她,好像披了一层星光一样。易西辞还是那么瘦,比之前上学时还要高一点儿,于是更加纤细了。她这个人,外表绝对看不出来那么喜欢管闲事,现在成了新闻记者,可以正大光明地管闲事了,不知道这叫不叫物尽其用。

    简方知看着她的背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张口叫住了她,“西辞。”

    易西辞从一片夜风当中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好像秋水一般,温柔而善良。

    她用眼神询问简方知什么事情,那些到了嘴边的、他偶然听见的意味不明的话语,就这样又被他重新咽了下去,“路上小心点儿。”

    算了,简方知这样告诉自己,那些话具体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情侣之间的事情,自己如何好去做那个小人?况且,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的时候活太明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易西辞冲他笑了笑,转身再次投入夜风当中。简方知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孤勇的女战士,一直这样,勇往直前。

    因为昨天晚上东跑西跑,加上加班太晚,易西辞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都还是晕乎乎的。这种状态很少,因为她经常都是就算是躺下了也会因为大脑过于活跃而睡不着。为了避免在公司打瞌睡,而让刘峰抓住把柄,易西辞靠在扶手上眯了一会儿。

    她没能被颠簸和急刹车吵醒,然而被一个女孩子大声的哭喊给弄醒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公交车已经停了,车上乱糟糟的一团,热心的公交车司机和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在说什么。“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是啊是啊,她奶奶年纪都那么大了......”

    易西辞以为是孩子跟自家家长起了争端,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这群嘈杂当中,那个老太太的声音格外大,几乎要把女孩子的声音压住了,如果不注意听,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那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易西辞听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她在说,“根本就不是你那样的,不是你说的那样......”

    可能是长久养成的职业习惯,导致她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这对婆孙的反应让她觉得很奇怪,但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什么说错了?你说你不叫刘悦吗?你说你不是在理工大学念书吗?我辛辛苦苦拉扯你,把你养大,现在你为了个手机就不认我了是吧?”那个老太太边说边哭,难为她哭得那么厉害,居然还能口齿清楚地把事情讲明白。“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家没钱,你非要买个新手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透过重重人群,易西辞看到那个小女孩儿手上拿着的的确是个新款苹果手机,一看就知道是才买的。

    旁边人听见,更是义愤填膺,纷纷指着她,“你家里条件不好,就不要去追求那些东西了。”“买都跟你买了,还离家出走,也真是......”

    “不是!不是!”那姑娘指着老太太,“我根本不认识她,我们两个就是在车上遇到的,我不认识她!”

    其中一个乘客说道,“可是我看到你们是一起上来的呀,你刚才还帮这个阿婆捡东西呢。”

    第二十七章

    易西辞听了这话,原本要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那个姑娘听见围观群众这句话,显得更加慌乱了,“没有......不是......我只是看她可怜,想帮帮她......”她这个说法,围观群众显然是不相信的,毕竟在敢扶一下老人就是在炫富的社会,主动帮助老人捡东西,以大人的眼光来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若说单纯,已经在上大学的女孩子,就算单纯,能有多单纯无知呢?说她主动帮助陌生人,大家都觉得不太可信。

    更何况,刚才这个老人家已经把她的名字,上学的地方都讲了出来,如果只是碰瓷,怎么会这么熟悉?

    公交车停在了半路上,大概是司机害怕女孩子突然逃走和怕那个老人家摔倒,所以连门都不开。那个女孩子的手被老太太死死拉住,不停地想要挣脱。然而只要她稍微用一点儿力气,那个老太婆就半是认真半是威胁地说道,“你别弄我啊,我年纪大了,等下一摔下去,你难跟你爸爸交代的。”听了她这句话,女孩子就不敢再那么用力了。

    车上的人还在争来争去,车子也没有要开走的意思,易西辞在旁边冷眼看着,眼睛没有放过这些人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停留了没多久,那个老太太大呼一声,“她叔叔来了,师傅麻烦你放我们下去吧。”易西辞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外面看去,车子外面一个骑着电瓶车的中年男子相当着急的在车子外面说什么。

    “那你站稳了。”公交车司机发动车子,朝前面不远处的站台开去,那个中年男子见他们开走,也连忙开车过去,等到车子一停稳,他就冲上来一把将那个女孩子拉了下去,“叫你不要惹奶奶生气,她年纪那么大了,你居然还闹......懂不懂事啊......”那个老太太步子矫健地跟在身后,还不忘转身过来对身后的人道谢,“真是谢谢你们啦,谢谢你们帮我找回孙女,要是她父母回来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情,我肯定是没法儿交代的......”

    易西辞混在人群当中,跟着一起下了车,那个中年男人拉着不停挣扎哭喊的小姑娘还没有走,在原地等着腿脚不是那么方便的老太太下来。围观群众很多,还有些从车上下来的“热心人”在不厌其烦地跟新来的围观群众解释这是为什么,“女孩子大了不听话,爱慕虚荣要买新款手机,家里给买晚了,她就不高兴要离家出走。”

    人的意志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容易被裹挟。这些话全是从那个老太太口里说出来的,围观群众之所以会这么肯定,无非是因为那个老太太说了那姑娘的学校,但如果从一开始就跟着她,听见她打电话或者跟人说话什么的,要获得这点儿信息并不难。

    那个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的惊慌失措不是装出来的,如果真的是家人,她就算要发脾气,也不会是这个反应。这些围观者,只想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以此来获得自我满足,却从来不肯想想,这中间究竟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他们只愿意相信愿意相信的,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要说没人察觉到这中间的问题,易西辞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相信的。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插手,却浑然忘了,其中存在的另一种可能。况且,就算是家事,难道闹到这种程度也不应该出来劝一劝吗?是大家都默认了,只要在家庭关系当中,像这种当街施暴都是可以的吗?

    相关法律已经出台了那么多年,法律条文是跟上了,但是人民的意识还远远落在后面。

    易西辞拿出电话报了警,没说是有小孩儿跟老人闹,只是说怀疑是人贩子。讲完电话她就拨开人群,走了进去。那个中年人看见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眼中生出几分慌乱来,语气却越发强硬,“你干什么?我教训我自家孩子,关你什么事?”

    就在刚才她打电话的空挡,因为那个姑娘死活不肯跟他们走,身上脸上挨了好几下,脸已经高高肿起来了,披头散发的,跟之前的小清新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自家孩子你也这样打?”易西辞一把将那个女孩儿拉起来,把她藏在自己身后,“不管怎么样,当街打人就是不对。”在场这么多围观群众,易西辞也不怕他,“我已经打电话报了警,真有事情,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那个女孩子听见易西辞已经报/警,之前还只是站在她身后,此刻已经伸出手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女孩子一双手冰凉,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一碰到易西辞的手臂上,就让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反手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女孩儿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那个中年男人听见她报/警了,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慌乱来,“报什么警?你以为报警就能吓到我吗?我告诉你,我教训我自己家小孩子,警/察来了也管不了。”他最后还要跟那女孩儿恶狠狠地放下一句话,“等你回来了我再好好收拾你。”他说完,骑上车子冲过人群,扬长而去。

    大部分围观群众这才隐约明白过来,刚才那两人的可疑。只是他们大多都是半路才过来看热闹的,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时不察,竟让那个男人逃走了。至于那个老太太,早已经趁着人多的时候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见那两个人离开了,那个女孩子才像是终于回魂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易西辞连忙把她拉起来,扶着她走到旁边的公交车站台那里坐下,“刚才那两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那个女孩儿猛地摇头,她被吓得厉害,眼泪包在眼眶里,哭都哭不出来,“那个老婆婆跟我一起上的车,等车的时候她袋子坏了,我就帮她捡东西,她后来跟我一起上的车,结果到了车上就说我是她孙女儿,说我非要家里买新款手机,买晚了就离家出走,我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易西辞一边轻抚她的背一边问她,“那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念的学校?”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边哭边说道,“我帮她捡东西的时候她问我的,问我是不是在上学,在上哪个学校,还说现在大学生才有这么高的素质,其他人看见了都不来帮她。名字我没告诉她,是她乱讲的。”

    她的乐于助人,没想到却成了别人伤害她的利器。

    易西辞沉沉地叹了口气,觉得这社会简直是肮脏到了极点。一个一心帮人的小姑娘,没想到碰上一条蛇,反过来还被咬了一口。那么多人都抱怨这个社会没有人愿意伸出友爱之手了,那如果每次都碰上这样的情况,人家不愿意帮助人,也是正常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她还在哭,易西辞想,这下,恐怕又有一个人要变得冷漠了。

    不怪她,只怪这个社会,不能给好人一个好的回报。她的好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危险,这样的好人,想必没有人愿意去当。

    易西辞不敢想,如果刚才她放任那个男人把这个姑娘带走,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今天下午,女大学生失联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社交网络,再过几天,会在某个偏僻的小巷里发现这个姑娘的尸体,她死前还可能遭到了侮辱。又或者,她会被卖到某个欢场,卖到某个山区,从此断送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新闻出来,刚才这些围观的人会不会想起,这个女孩儿就是他们见过,他们拒绝过的呢?那么多人站在旁边,只是因为有了“家庭”这层关系,便可以对这种暴行视而不见,怪不得那么多家暴分子会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警/察后面来了,但因为那个中年男人和那个老太婆已经走了,他们也只是简单地问了下情况,然后就走了。至于易西辞说的怀疑他们是人贩子,那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证据,自然也就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易西辞要去上班,不能在那里久留,她对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女孩儿说道,“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单独出去了吧?你跟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她也不想说什么女孩子不要单独出门的话,总不可能回到旧社会,要女性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都有人当街施暴,硬生生地想把人拐走,那就算是在家里,是有人陪着,真有危险还是有危险。

    女孩子出了事情,社交网络和媒体,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教女孩儿应该怎么办,但他们也不想想,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女孩儿再怎么反抗都是抵不过一个大男人。就像今天这次的事情一样,这个姑娘她穿着暴露出门了吗?她是在大晚上一个人出去的吗?都不是。她不过是心地善良帮了人家一把,谁知道就会被人讹上,如果不是易西辞在旁边,这个姑娘今天就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害。女性提高警惕是一方面,但更多的,难道不应是如何让这些威胁不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