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凤宁天下 > 第54章 他处

第54章 他处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诚郡王府,花园水榭。

    水榭是赏景的地方,自然是宽敞些好,不过诚郡王府这间水榭似乎也太通畅了一点。整间水榭居然就没有一面糊实了的墙,只以透雕了各式花草树木的栅栏略作区分。乍看着倒是能叹一声心思奇巧,可再转念一想,冬天不就冷风嗖嗖了?只怕围一圈炭盆都没用,也不知当初替诚郡王起屋子的匠人们在想些什么。

    此刻,水榭里正有两个人。

    坐着的那人一身浅褐。这人乍看着舒服自然,但是细看起来却略有些诡异。衫裙倒像是棉麻的,可上头却用同色丝线绣着五尾凤凰。而宫绦和璃裾居然都是竹木一类,同样也是寻常材质配着精巧的雕工。

    此人正是郡王府的主人,领着鸿胪寺卿的皇三女李鹄。

    站在她旁边的人看着年轻了许多,仿佛连三十都没到的样子。她穿一身月白,倒是比诚郡王直白很多,或金或玉打扮得十分富贵。她容色略嫌平常,可眉眼间自有一股疏朗之意,加上身姿挺拔,看来倒是挺清爽的一个人。

    这位,却是刚刚回到安阳的皇四女,安郡王李鲲。

    李鹄的父君刘充仪与李鲲的父君姜德君乃是表兄弟,所以自小这两人便比其他姐妹亲近些。

    “四妹这一路可是松快了。”诚郡王李鹄一脸的亲切自然。

    “外头规矩是少,可哪有京里舒服。”李鲲声音清亮,说话也快,“也就吃食上还能尝个鲜。”

    “这趟出去可有看上的美人?”皇三女竟是打趣起自己的妹妹来了。

    “哪能呢。”安郡王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去奔丧的,总要给郡王君几分面子。”

    安郡王与几个姐姐不同,她娶的是平州太守的儿子芮氏。在驲落使节进京之前芮太守突然病逝,安郡王便借着巡视戍防的名义带着正君去奔丧,前不久才刚回来。

    “你这趟回来真是赶巧了。”皇三女以一种非常悠闲,仿佛就是在闲聊的语调说,“前阵子东宫又出事了呢。”

    “邺城那个吗?”皇四女毫不掩藏她的轻视,“她倒是想摆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样,不过把人扔那么远……”说着,她嗤笑了一声。

    “三妹好灵通的消息。”诚郡王一边说,一边转身去看李鲲,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找出些端倪来。她本是侧对着安郡王,此刻刻意去看,身体几乎转了半个圈,“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李鲲表情一收,顿时就有些莫测高深,眼珠一瞟李鹄,慢吞吞地来了句,“不是三姐吗?”

    “我的手要是能伸那么长,也不至于在鸿胪寺这里磨那么多年。”诚郡王剖白似的叹了一声。

    “横竖,也就是我们姐妹几个罢了。”安郡王嘴角一勾,虽然表情里殊无笑意。

    “如此看来,我们的二姐倒是长进了。”李鹄说了句像是判定幕后黑手似的话,又转回去喝她的茶,“只是这回到底有点不同,母皇可是把魏王都招回来了。”

    “她在不是更好?”李鲲眉头一皱,随即松开,“咱们这位姨母跟太女可算不上亲近,有她在也能治一治那个死脑筋的丫头。”

    “你还别小看她。”李鹄笑了笑,“人家都已经把巡城兵马司拢在手里了。”

    “这种破烂要来干嘛?”李鲲完全不在意,“她不过就是仗着母皇疼她罢了。”她一边说,一边拿酒壶倒酒。

    “只有母皇疼她,已经很不好收拾了。”李鹄摇着头轻叹了一声,看似束手无策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里却闪动着某种晦暗的光。

    而皇四女李鲲虽然说着看不起的话,眼神里却是一片平静自然,毫无半点不屑之意。

    ************************

    巡城兵马司衙门,正堂。

    “头儿,头儿。”一个兵士从门口就一路大叫着进来。

    正在喝茶的严孝成被唬了一跳,呛着了,她一边咳着一边抓起手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文书砸过去,“嚎什么丧!闭嘴。”

    “头儿,我打听出来了!”那兵士一缩脖子躲过文书,几步窜到严孝成的桌子前,手“嘭”地重重拍下去,“是安郡王府!安郡王君小厮的娘家堂妹去过邺城——”

    “你要死啊你。”严孝成也顾不得自己手里拿的是茶杯,狠狠朝兵士身边砸过去。

    “啪”一声大响,茶水伴着瓷片四散飞溅,也把那兵士的后半截话吓断在了肚子里。

    严孝成起身到门口,朝外头不知谁使个了眼色,随后又把门关上,“这话是乱说的吗?用用脑子!”

    这才反应过来的兵士讪笑起来。她到底明白自己的错处,声音越说越轻,“我这不是一时高兴……”

    “然后呢?”严孝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该说的时候不说,现在门关上了你卖什么关子?”

    “就是安郡王君身边陪嫁的小子,他娘家堂妹四月去的邺城,这两天刚回来。”兵士带着点讨好,“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一家都是平州人,跟凉州一点没关系。”

    “这就完了?”严孝成一挑眉。

    “完了。”兵士显然不明白严孝成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就那么一句没影的话,你就当宝了?”严孝成斜睨她一眼。

    “哎,头儿,这还不行?”兵士这才反应过来,“谁不知道那三个成天乌眼鸡一样盯着那位?如今掀出杀人抢玉的事,谁不知道就是那三个里面的一个。有我刚才那句话,八成就是安郡王了,还能有差?”

    严孝成冷笑了一声,“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头儿,实在是这位大小姐够意思。上次说要查魏王府总管那个关什么的私产,先头咱们还挺不乐意做这个麻烦事,没想到转头她就给了五千两银子的‘辛苦钱’。”兵士勉强收起垂涎三尺的样子,话头一转,生硬地夸起严孝成来,“不过还得是头儿您眼光好。别人都是交银子,哪像咱们,不止不用交,还有得拿。”

    “你们这起蠢货,眼里除了银子还能看见别的什么?”严孝成脸一沉,“难为我愁到现在,怎么想怎么心里没底。”

    “心里没底?”兵士这回彻底听不懂了。

    “你以为那五千两是什么银子?”严孝成苦笑道,“就是那姓关的家里刮出来的现银!”

    “啊?”兵士继续不懂,“本来就是啊,有什么……”

    “姓关的刮下这点油水她一点没要!”严孝成语气里已经带出点嫌她蠢笨的意思。

    可兵士还是不明白,“那是人家看不上这五千两……”

    话说了个开头,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如今世上还是合族而居,没分出去单过的人,譬如李凤宁,都是靠着家里过活。她又没出仕做官,照常理来说,顶多有个百八十两的现银就顶了天了。

    这么想来,她能眼也不眨就散出五千两,果然是件奇怪的事。

    “人家没把钱放在眼里,她就是想出一口气!”严孝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想想,甭管来路正不正,你辛苦攒了十几年的老底被人一把清光不说,人家还拿着你的把柄,让你替她干活,但凡有点她不满意的,就抓你去砍头,你一家老小去流放。搁你身上,你什么感觉?”

    “这,这个……”兵士头上冷汗下来了,“这也得怪她没管好自己的……那是甥女还是侄女来着?色迷心窍就算了,还敢把爪子伸到不该碰的人头上,也难怪人家下手朝死里整吧……”

    “以前真没看出来,这位居然这么狠……”

    “头儿,您这么说别是想反悔吧?”兵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孝成白她一眼。

    “捞不着银子咱也不过是跟过去一样罢了,只是您想想,那位既然有这个狠劲,您又是自己投过去的,她能随随便便让您走?”

    兵士这话说得严孝成脸色一变。她瞪她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罢罢。你叫底下人再用心去搜搜,看还有没有旁的消息,总要确实才好。横竖先头已经送过一封信去,这回便是查不着也不算什么。”

    “遵命,咱再去仔细查查。”兵士应着离开了屋子。

    留下严孝成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皇宫,勤诲斋。

    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拾阶而上。此人面容平和,体态修长,却不知为什么穿了一身绯色的官袍。小宫侍屈膝低声见礼“见过苏侍笔”后,替他推开了门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上。他对着小宫侍含笑点头之后,一步跨进了勤诲斋的内室。

    “陛下。”被称为苏侍笔的男人在御案前下拜,在李昱“嗯”了一声后便起了身,然后翩然转到了李昱身边。他不止毫不避讳满桌摊开的奏折,还动手整理起来。有些散落的夹片他还会拿起来仔细看过,才又夹回奏折里。

    “端儿去过东宫了吗?”李昱的眼睛仍是看着奏折,似是不经意地问了起来。

    “魏王殿下没有去东宫,只听说回府后就招了大小姐去书房。”苏侍笔答道,声音轻柔宛转,别有一股沉静若水的味道,“大小姐这两日只去过府外见人,不像是要去东宫的样子。”

    “这两个人。”李昱眉头微皱,声音里带出一丝不悦,“真不知叫朕如何是好。”

    “太女与魏王两位到底年长些,即便知道陛下的意思,也难免拉不下脸来。”苏侍笔轻笑了一声,“大小姐更是个心软体贴的好孩子。也不知陛下愁的是什么?”

    “朕……老了。”李昱长长叹了一声,放下手里朱批的笔,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老二、老三和老四,朕也压不了几日了。只余下端儿一个还能帮帮太女。”李昱一顿,声音里添上点没好气,“至于凤儿,贴心倒是贴心了,却贴的是堂姐的心。朕有时候想,她要是真是太女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大小姐虽然对太女正君一片孺慕,只怕心底更愿意做陛下的孩子。”寻常人即便心底敢想也不敢说的话,这个男人倒说得一片轻巧平常。

    “太女正君倒是会教女儿。”李昱不置可否地微叹一句。

    “陛下,如今这桩桩件件的都朝着太女,大小姐只怕会坐不住。”苏侍笔语调柔缓,仿佛就在说什么不相干的小事,“大小姐要是再像上回一样宁愿自己担着污名也要护着太女,只怕损伤不小。”

    李昱闻言眉头一皱,良久才瞟了苏侍笔一样,不轻不重地来了句,“朕看她哄人的功夫倒是越来越深了。”

    这暗指苏侍笔有私心包庇的一句话,却也没法令他变色。只见他笑盈盈地看着李昱,竟是一句也不辩解。

    “你去挑几套纸笔,就说是朕的意思,叫她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传旨尚衣监,令其制备魏王嫡女冠礼所需之物。”李昱一顿,“按着郡王的来。”

    苏侍笔敛衽低首:“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