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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人不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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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套文房四宝长得一模一样,也省得兄弟俩闹矛盾。殷慧还记得小时候,兄弟俩没少因为玩具衣裳打架,兄弟俩但凡有一点不一样的,哪怕只是衣服的颜色不一样就能打一架。

    当然他们现在大了,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不会这么幼稚。

    “大姐,你还当我们是小时候呢……”殷老二轻笑一声,兄弟俩接了礼物,一起道谢,“谢谢大姐。”

    “剩下的,每房都是一样的,一匹丝绸料子,一盒茶叶。还有每个外甥、外甥女一人一条小银鱼。”

    她带来的丝绸料子不少,但是颜色跟花样不一样。为了避免争抢,她直接就分好了。

    “这两匹烟青色的料子给二房三房,雪青色的给五房,还有两匹山茶红的给老六跟老七,可以给新媳妇做两身衣裳。”

    陈明晨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抓了一把小银鱼,一个一个递过去,殷乐安等一众小子接了都是简单的道了声谢,到女眷的时候,殷乐蓉掂量着沉甸甸的小银鱼,欣喜道:“谢谢表哥!”

    殷乐琪伸开手掌,陈明晨把小银鱼往她手掌放的时候,指尖触到她的手心,她稍微往后缩了一下。陈明晨顿住看她,她红着脸把小银鱼接过来,小声地道了声谢。

    殷清瑶接过来,估摸着一条小银鱼大概有一两银子沉,心里计算着她大姑回来一趟至少得花了二百两银子,忍不住咋舌,她大姑是真的有钱啊!

    看她跟几个表哥表姐身上的料子,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绸子!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殷慧皱眉看过来,正对上她的目光,她朝她大姑笑了笑。殷慧审视的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收回去,什么也没说,不过也感觉不出亲近的意思。

    殷巧手先把陈明晨他们兄弟介绍一遍,然后指着二房,依次给他们介绍。每次介绍的时候,陈明晨兄弟几个都很有礼数地给他们行礼,二房跟三房毕竟都是读书人,回礼中规中矩。

    到五房往后,大家都是庄稼人,哪里会这些,兄弟几个不大自然地跟着拱了拱手,马娟娟脸上通红,看殷清瑶行了个福礼,她是从来没给人行过礼的,殷清瑶拉住她,没让她福身,过后给她小声解释。

    “六婶,你是长辈,晚辈行礼你受着就行了。”

    马娟娟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勉强见过礼,殷巧手招呼大家在院子里摆了两三张桌子,爷们儿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余下的妇人跟孩子就在另一张桌子上,实在坐不下的,比如殷清瑶跟马娟娟,她们两个加上殷乐琪和殷乐蓉在第三张桌子上。

    上的菜也是有差别的,前两桌上的菜肉多,到她们这一桌,只剩下素菜跟肥肉,几个女孩子都不喜欢吃肥肉。殷清瑶早就习惯了老宅的区别对待,她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她六婶,以后估计也会习惯。

    殷乐琪看着主桌心不在焉,殷乐蓉回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王氏,王氏只顾着跟陈芷清说话,也没工夫搭理她,她瘪瘪嘴,转过来戳着碗里的菜。

    没人管她们这一桌,马娟娟尴尬地招呼着大家吃饭,殷清瑶扯扯她的衣裳,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看过去,殷老六的眼神时不时地飞过来,羞得她脸上一红。

    不一会儿,殷老六低头跟坐在旁边的陈明晨说了什么,只见他端着一碗肉菜过来,放在桌子上。

    见大家都抬头看他,尤其是殷清瑶,她惊讶得不得了。他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还能体会到民间疾苦吗?

    很快就证明是她多虑了,陈明晨红着脸说道:“六舅舅让我给舅母的,他不好意思过来……”

    马娟娟比他还小一岁呢,这一声舅母喊得她极不自在。殷清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大家看她,赶紧摆摆手,把一碗菜都推到她面前。

    “六叔的心意,六婶多吃点!”

    殷乐琪一个怔神的功夫,陈明晨已经回去了,她看着六婶面前那碗肉菜,马娟娟把碗推到中间,低头说道:“大家都吃!”

    殷乐蓉没什么心眼,伸着筷子就去夹肉,殷清瑶先抢了一筷子放到六婶碗里,然后自己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殷乐琪愣了一会儿,见肉都被大家抢光了,赶紧伸筷子去捞了一下,已经不剩什么了。她叹了口气,暗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同样都是孙子孙女,他们三房在她爷奶的心目中就没有二房重要,他们甚至还比不上外孙跟外孙女。

    看着自己的娘在另一张桌子上巴结才十岁的陈芷清,她的眼神暗了暗,陈芷清长得眉清目秀,一身华贵,跟她比,哪怕是盛装打扮过的自己也像尘埃里的泥土,怎么敢奢望高攀!

    陈明晨正侧耳听殷乐安说着什么,不论何时脸上都带着得体大方的浅笑,她抿了抿唇,转过头不再看他。

    等吃完饭,殷乐安已经跟陈明晨交谈上了,王氏跟崔氏夸着陈芷清,跟殷慧聊着天,陈明宇大点,跟殷乐安同岁,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有话题聊。陈明轩已经跟二房三房的几个皮猴子玩到一起去了。

    殷老二跟老三两个人凑在殷慧面前说着以前,旁人插不上话,就在一起坐着陪着,总之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聊了一会儿,殷老六个几个好朋友准时准点的来闹洞房,他们就分成几批,二房三房去上屋里继续说话,殷老五带着殷清瑶回家,老七随着来闹洞房的几个小子去闹洞房。

    李梨花家的二小子王贵是成过亲的,刚添了一个大胖闺女,闹的时候就格外的不怀好意,用一根线绑上通红的大苹果放在中间让两个人去咬。

    等两个人真的去咬的时候又迅速把苹果提起来,让两个人扑了个空,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气氛在一次次游戏中变得热烈,王贵哈哈大笑着把人都赶出去,从外面关上门,给他们两个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几个皮猴子扒着门听动静,殷老六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听见外面一阵哄笑,开门把几个淘气的侄子都揍了一顿才赶走。

    回来仔细听了外面没动静了,才敢轻轻地亲了马氏一口,马氏脸上的红晕就没消停过,一天下来,到这会儿才是最烫的。

    “你熄了灯……”

    殷老六起身把灯吹灭。皮猴子们没地方可去,就在后院玩闹,闹得后院的母鸡到处乱窜,可谓是鸡犬不宁。

    女孩子们就比较文雅了,陈芷清跟殷静娴、殷乐蓉和殷乐琪在一起说话,屋子里只有女孩儿们的笑声。

    上屋里,殷巧手坐在炕头喝点小酒,剩下殷老二跟殷老三,爷三个喝点小酒,喊了陈明晨、陈明宇跟殷乐安陪着。

    殷慧借口头疼回后院自己的房间去了,林氏把王氏跟崔氏支开,跟着到了后院,娘俩这才有空说会儿知心话。

    林氏拉着殷慧的手将她上下看了几遍,低声问道:“你这次回来,你那个婆婆没说什么吧?”

    提起她婆婆杨氏,殷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娘,您放心吧,他们杨家这两年已经没落了,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维持着表面上的繁华罢了。我婆母虽然强势,但是娘家的事儿她也不好伸手。”

    “她想把娘家侄孙女说给明晨,我没同意。”

    这些是在信里没法说的事情,林氏追问道:“有句话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太过落魄,到底是发生啥事儿了?”

    娘俩坐在炕头上,殷家离开开封府十七八年了,村子里消息闭塞,有关开封府的事情只有她往家里写信的时候提到一点,前头几年,她往家里写的信,她婆母还得检查一遍,所以她除了说好,其他的什么也不敢说。

    那时候两个儿子都被她婆婆接走教养,陈家人丁单薄,她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之后她婆母才不再检查她往家里写的信,但是那个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在婆家没有帮衬,也就没怎么往家里写信。

    直到孩子们都大了,她才有功夫想着回来一趟。正好赶上弟弟成亲,她就借着这个由头说要带着孩子们回来看看。

    她婆母就算再不愿意,也管不住她,早先她心气高,总是跟丈夫置气才让她婆母把她吃得死死的,现在她通透了,笼络住丈夫的心,不管婆母说什么她都不怕。

    “杨家人丁单薄,我婆母这一辈儿,只有他们姐弟俩人,我婆母的弟弟杨兴邦您知道吧,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叫杨聚福。当年你跟我爹离开开封府的时候,杨聚福才十三四岁。”

    “我婆母的母亲贺氏强势了一辈子了,给儿子找的媳妇就弱势,还是她娘家侄女呢,一辈子没当过一天家,没做过一天当家夫人,受了一辈子气。不仅管不了自己丈夫纳妾,也管不了自己儿子纳妾,父子俩前前后后纳的妾室得有十来个,连个闺女也没生出来!”

    “贺氏不仅给自己儿子房里塞女人,还给孙子房里塞女人,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都七十多了,有时候手伸不了那么长,小贺氏脾气又弱,就被她孙媳妇万氏拿捏住了。万氏一顿板子把丈夫身边怀了身孕的通房丫头打死了,还把贺氏塞进来的小妾全部发卖。”

    “把贺氏气得病了一场,再也管不了孙子辈儿的事儿了。杨聚福膝下就只有一个丫头,是万氏所出,取名杨娇,那可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我婆母管不了万氏,也没法管,不知道是贺氏跟我婆母说什么了,我婆母一直想撮合杨娇跟明晨。”

    林氏听着不免心动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一桩好亲事,杨家家大业大,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娃娃,要是明晨娶了她,整个杨家都是陪嫁,明晨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会向着外人不成?”

    殷慧叹了口气,说道:“娘啊,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杨家要真还跟以前一样,我会不同意这桩亲事吗?”

    “这话怎么说?”

    “杨家老太爷前几年过世,没人能管杨兴邦,他不到一年功夫就把杨家的产业败了个七七八八。也是我婆母发现了,以后拘着他,不让他出去吃喝嫖赌,这才保住了三成基业。结果他儿子也不是个成器的,整天走鸡逗狗,斗蛐蛐,不务正业。幸好万氏是个厉害的,把他看得死死的,要不然杨家早就到街上乞讨了!”

    “而且杨娇才十三岁,一家人对她娇生惯养,明晨比他爹强,将来铁定要入仕,他的媳妇将来要做官夫人的,必须得会持家过日子,还得通达人情世故,娘家就算不能伸把手帮扶,至少也别拖后腿不是!”

    “我现在还没看好人家呢,不过他正在书院读书,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着急。”

    “娘,这些年我处处伏低做小,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您跟爹以后再也不用避讳着杨家,连府城都不敢去了!”

    林氏听得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爹都老了,一晃神,一辈子都过去了。”

    殷慧抱着她的胳膊心疼道:“娘,当初要不是我,您跟爹也不用回来种地,凭我爹的手艺,现在说不准已经在开封府扬名立万了!”

    “一个人一个命,我们两个当时都是贱籍,你能嫁进官家做官夫人,还帮我们脱了贱籍,这就是以前不敢想的事儿了!因为我们两个的原因,老二跟老三连私塾都不能去,只能花更多的钱私下找先生。”

    “现在好了,子孙后辈能去书院读书,能参加考试,比啥都强。那些年也都过来了,后来赶上过兵,我们正好躲过去,那时候担心你担心得要命,可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不敢去府城,怕你在婆家难做!自从脱离贱籍之后,你爹再也没碰过那门手艺,如今就是个普通的种地老头儿。”

    林氏放心之后,感慨道,“你过得好就成,你要是有能力,拉扯一把侄子侄女们,咱家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里。”

    她这番话要是被殷清瑶听见肯定要惊讶,在她的印象中,林氏从来都是一副泼辣不讲理的村妇形象,打死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来。

    事实上,林氏说的侄子侄女可没包括他们五房,她说的是二房三房那几个读书的小子。人跟人的缘分也很奇妙,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怎么着你都不会喜欢,林氏是打心眼里不喜欢李柔娘,捎带着,连五房所有人都瞧不上。

    “娘啊,这次回来怎么没见四弟?上次爹写信说他离家出走,到现在也没消息?”

    聊着聊着,殷慧就想起来殷老四来,殷老四大名叫殷顺,但是从小到大都很叛逆,啥事儿非得跟你反着来。

    当初让他跟着老二老三一起去读书,他认识了几个字就不再去上学了,非得跟人学着去做生意。

    那时候他才十来岁,就敢偷了家里的钱出去,结果被人骗得连衣裳都给他扒了。当时气得殷巧手还把他用绳子吊起来打了一顿,但是自那以后,他行事就越发离经叛道了。

    殷家的取名很有意思,老大单名一个慧字,实在是人如其名,长得漂亮不说,还聪明伶俐,当得起一个慧字。

    殷老二全名叫殷光耀,殷老三叫殷权耀,当时想的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光耀门楣,能手握权柄。后来……一个也没实现。

    殷老四就不用说了,取名殷顺,结果到现在从来没干过一件让老两口称心如意的事情来,上次闹完从家里拿走二十两银子,距离现在也有两年了吧,连个信儿都没有,谁知道还活着没有!

    再说殷老五,全名殷习文,有算命先生说过,给孩子取名不能取得太大太空,怕孩子压不住福气,于是就简单取了个名字,结果,殷老五除了认字,对文章一窍不通,一辈子就擅长种地。

    到最后,殷巧手的愿望破灭了,老六老七就随便取了个名字,老六叫殷俊,老七叫殷实,目前看来还算人如其名吧。

    小时候的事情还在眼前,殷慧回想起当初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的热闹,现在还有点怀念。

    “算着年纪,四弟今年也三十了吧,这些年您跟爹就没想过给他安个家,让他定下来?”

    林氏在自己闺女面前没啥好隐瞒的,当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找了,还有不少人上门说亲呢,但是老四的性子你也知道,找个脾气好的镇不住他,找个厉害的,我不喜欢。找来找去,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后来他总是离家出走,每次回来就知道要钱,名声传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登门给他说亲了。”

    “他自己也没这个想法,一次一次闹的,我跟你爹都不想管他了。你爹说,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娘俩说话也没有特别的目的,说到哪儿算哪儿,殷慧突然问道:“我看二弟家的乐安跟三弟家的乐琪都到了年纪该说亲了,娘,你跟两个弟妹有看好的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