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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容玠一个谎言,用一生来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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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云归曾在梦境中来过一线天, 时候一线天陡峭险峻,毒虫密布,现在依然是同样的地方, 是已经沉入海底,鱼群在石壁间穿梭,海花静静绽放于深海,感觉殊为不同。

    一线天之所以名,就是因为这里道路狭窄,抬头能看到一缕细细的天。牧云归穿过石缝,小心翼翼往下潜, 两边石壁生长着各种异花、海草,花茎随着水波舒展, 花瓣纤细柔弱, 发着细碎的荧光。一条鱼游过, 猛地被纤细的花瓣包住,连一个水泡都没有留下。没一会, 花瓣重新开放, 银光边缘染上红, 看起来诡艳凄美。

    江少辞提醒:“就算被淹没, 这里依然是个毒窝, 你小心。”

    牧云归点头, 她一路避开些看似安静美丽的珊瑚,游了很久,终于见到曾经的地面。牧云归轻轻落在地上,四处看了看,问:“她说在一线天,没说具体地点。她把剑诀和剑骨藏到哪儿了?”

    江少辞踢开地上的一个蚌壳, 说:“他们原来的木屋找找。”

    江少辞和牧云归先前来时是跟着桓曼荼的视角,时候桓曼荼眼盲,世界漆黑一片,根本记不清路。他们两人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小木屋。

    小木屋外围已经爬满了青苔,但没有倒塌。牧云归握着剑,小心推开院门,外的是,院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防卫。仿佛这个院子早已被人遗弃,彻底为空宅。

    牧云归不太信这个地方会如此平静,就如外面的毒,看起来越无害,杀伤可能越强。屋里空『荡』『荡』的,看起来久无人用,牧云归检查完卧室,出找江少辞:“卧房里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你这里有发现吗?”

    江少辞站在厨房,他盯着一个架子看了很久,忽然对牧云归说:“把剑给我。”

    牧云归从项链中取出柄剑,江少辞单手握着剑鞘,慢慢放在支架上。随着剑归位,台上忽然发出一阵亮光,牧云归下识遮挡,等她再放下手,就发现自己换了个环境。

    牧云归吓了一跳,她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在水里,可是周环境分明是陆地。牧云归问:“这是哪里?”

    江少辞左右打量,说:“可能是剑储存的记忆。”

    牧云归环顾,确实,他们所在的视角在台上,但是看距地面的高度,不像是一个年人。外面响起走路声,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迈入门槛,他的后,紧接着走入一个白衣少年。

    牧云归倒抽一口凉气,江少辞环臂笑了笑,看起来倒并不外。

    老者扶着衣袖,缓慢走上台阶,道:“昨夜为师为你卜了一卦,你命宫明亮,来大有作为,但是夫妻宫犯煞,且命中有一大劫。若是渡不过,恐会星离云散,早早陨落。”

    跟在老者后的男子剑眉星目,姿容胜雪,他抬头,眼中光芒一往无前:“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在人为,徒儿不惧。”

    老者看着少年明亮不可直视的眼睛,心中颇为感叹。他十九岁会,也曾气万丈,笃信人定胜天。可是最后,终究鬓染风霜,眉上落雪,所有心气都被世打磨通透。年轻人些,他已经不想参与了。

    老者说:“如今你已经打通星脉,我没什可再教你的。昨日你祖母递来书信,说家中有急,召你速回。这次下山,你便留在尘世中,不必回来了。”

    白衣少年一惊:“师父,徒儿做错什了吗?”

    老者拈着胡须,缓慢摇头:“我能有限,能教你到这里。剩下的,你在尘世中自己学习吧。这柄剑是你师公留给我的,多年前,我带着它参加过昆仑万年祭。如今我年纪大了,不愿再沾染些打打杀杀,今日,就它传授于你。人年轻时应当吃苦,不可用太出挑的法器,我它封印一柄凡剑的模样,等你突破天玑星再解除封印。”

    老者手指微动,牧云归的视线从台子上浮起,慢慢落到老者指尖。牧云归确定了,他们现在确实是一柄剑的视角。

    她感觉到剑上的银『色』流光逐渐收敛,最后变朴素的青铜黑木。从外面看起来,这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看一眼就会忘掉的普品佩剑。

    白衣少年皱眉,依然不愿离开:“师父,您修为高深,医毒双绝,徒儿连您十分之一都不及。徒儿愿跟在师父左右修行,望师父不嫌。”

    老者摇头,剑从他指尖浮起,强行落到白衣少年手中:“世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山里能修,入世才是正修心。你命中劫难已到,等你渡过此劫,再回山门吧。”

    说完,脚下场景变,白衣少年和剑一起被放到山脚下。面前忽然涌来一阵雾,仙山层层笼罩,顷刻看不见了。白衣少年急切,冲着云雾问:“师父,待徒儿渡劫功后,该如何找您?”

    “你若没想通,上天入海无处可觅;若你想通了,开门便是雾山。容玠,大道不易,接下来的路,就由你自己走了。”

    容玠见师父已经决,知道再说也无用,在山脚下叩拜次后,便御起长剑,义无反顾往山外飞。星以上才可以踏空飞行,牧云归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体验御剑飞行竟然发生在幻境里,用的是一柄剑的视觉。没转几个弯,牧云归就开始头晕了。

    牧云归感叹:“没想到,这柄剑居然是容玠的佩剑。一线天里的神医岂不是……”

    江少辞漫不经心道:“很明显啊,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桓曼荼落下山崖,岂会巧被人救起,个人会医术,正好是个哑巴。就算是医者仁心,解毒之后也该仁至义尽了,哪会管她寻死觅活。”

    牧云归再一想想,觉也是。神医整个人的存在都太理想了,没有任何个人标志,一切都是为个阶段的桓曼荼量定做的。世上怎会有如此契合的人,解释唯有一个,就是这个形象是为她伪造的。

    牧云归颇为唏嘘,江少辞也感慨万千,但他感叹的明显是另一回:“原来容玠是他的徒弟。他都变这样了。”

    牧云归回头,问:“你认识容玠的师父?”

    江少辞卡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不认识。”

    之后的情他们并不陌生,容玠匆匆赶回桓家,转弯时撞到了一个女子。不过之前牧云归看的是另一个视角,如今站在容玠……边的剑的角度看,情竟然是另一个模样。

    容玠本来不会撞到人,但是对面个女子似乎走神,直莽莽撞了上来。容玠无奈扶住,道:“在下容玠,无冒犯。请姑娘恕罪。”

    江少辞啧了一声,嫌弃道:“我好讨厌这个矮子视角。”

    没错,现在牧云归和江少辞某种义上是一柄剑,连看桓曼荼都仰着头看。牧云归本来习惯了仰头看江少辞,现在听他说“矮子”,心情颇为微妙。

    江少辞被牧云归瞪了一眼,颇为无辜:“我骂柄剑,又没说你。”

    为什要瞪他?

    在桓曼荼看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美好的人,对方像是檐上的冰雪,天生属于光明,不像她,卑微阴暗,不可见人。

    而在容玠看来,这位不知名的女子大概是某位家族小姐,看起来并不喜欢他,连被他碰过的袖子都要用拍好几遍。女方不喜欢,容玠自然也保持距离,很快就离开了。

    容玠回屋见了祖母,才知道家里急召他回来是什。容玠颇为哭笑不,他知道祖母和姑母打什主,但他比桓雪堇大了九岁,在他看来桓雪堇就是一个小妹妹,两人结亲,实在荒诞。

    同时,他也知了今日在园子里偶遇的个女子的姓名,桓家大小姐,姑母的继女,桓曼荼。

    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遇,容玠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不必雾山学艺,常年待在家里,越来越多听到桓曼荼的消息。表妹递帖子请他赴宴,容玠本来不想,但是回绝之辞到嘴边,顿了顿,是咽回了。

    他了桓雪堇的宴会,果然在里看到了桓曼荼。几个贵女促狭,故让行酒令停到桓曼荼面前,掩着唇偷笑。容玠没来由生出一股怒气,站起,说:“荼表妹不会喝酒,这一杯我替她。”

    桓雪堇在他眼中一直是妹妹,唯独桓曼荼,他会叫她名字。

    果然,容玠暗暗敲打过后,几个世家女脸『色』讪讪,之后再不敢为难桓曼荼。容玠被他人围在中间,修炼、家族、亲戚、玩乐,总是有很多话题可说,他眼睛屡次投往桓曼荼的方向,但桓曼荼始终一个人坐着,似乎嫌他们吵,远远避开了。

    容玠想,看来她是的不太喜欢他。也是,姑母和位白夫人的纠葛摆在这里,她讨厌他们是应该的。

    江少辞撞牧云归胳膊,说:“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不对,果然,和我猜测差不多。男人都很势利的,要不是心里有想法,绝不会闲无聊给一个女子解围。”

    牧云归皱眉:“可是,他没有表现过任何喜欢。”

    “因为桓曼荼没有给信号啊。”江少辞说,“从容玠的角度看,桓曼荼甚至是讨厌他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要脸,万一贸然表白却没,日后怎见?在没有确定她的心之前,他不会冒失的。”

    牧云归幽幽道:“我以为,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的表现就是表白。”

    “表白是鸣金收兵,是最后一步。”江少辞说完,突然觉不对劲,整个人都一激灵站直了,“你怎知道男方表达心会表白?”

    牧云归睫『毛』动了动,撇过脸,没理会这个问题。江少辞霎间想明白了,又是气又是憋闷。

    如果情照此发展,容玠和桓曼荼慢慢试探,最后确定彼此心,未尝不能就一段佳话。但是一件情却永远改变了这两个人的命运,也让他们滑入不可调和的深渊。

    容晚晴被桓致霖休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容老夫人差点气背过气,容玠知此,大为恼怒,话不说桓家接了桓雪堇回来。

    桓雪堇到容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反反复复病了一冬天,曾经天烂漫的少女双眼染上愁绪,再也笑不出来。容玠一直视她为妹妹,他亲眼看着这半年来桓雪堇如何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心中沉重,对这个妹妹更添一份怜惜。

    更别说桓雪堇回到桓家后,生活十分不如,容玠几乎没一天能放下心来。桓曼荼在新夫人背后指点之并不是秘密,容家都对这个白眼狼气牙痒痒,但容玠听了,每次都要在祖母面前解释:“对不对人,我们曾经对不住她母亲,她心中有怨也难免。”

    因为有容玠在中间拦着,桓曼荼才没有被发落,顺顺畅畅过完了她的少女生活。容家毕竟是殷城盘桓了数千年的大家族,新夫人的娘家在容家面前根本不够看。容家想对付一个无依无靠的继长女,是十分容易的。

    容玠原本觉人非圣贤,怎可能以德报怨,桓曼荼对容家有恨无可厚非。但是有一次实在太过分了,桓雪堇衣服里竟然被人放了噬灵虫卵。这种虫子寄生在修士的经脉中,以灵气为食,潜伏期长且繁殖极快,一旦虫卵进入桓雪堇体内,后果不堪设想。桓雪堇说这套衣服是桓曼荼送来的,容玠忍无可忍,找桓曼荼,两人爆发了争吵,容玠也是第一次听桓曼荼说多话。

    次之后,他一直恍惚。他知桓曼荼要参加家族小比,他思来想,是觉有些话要当面说,便跑桓家观赛。她和人对战如此拼尽全,是在容晚晴、桓雪堇以及任何世家女上不会看到的拼劲儿。

    容玠想,他大概从来没有看清过桓曼荼。

    桓曼荼参宴时总能遇到容玠,实反过来想想,容玠回来入世是为了修行,他并不喜欢宴会,桓曼荼为何总能遇到他?巧合多了便是蓄为之,有桓曼荼的宴会,他才会参加。

    桓雪堇越长越大,姑母几次番催着定亲,回来干脆在容玠面前直说。这桩婚在容玠看来和兄妹悖伦一样可笑,偏偏除了他,家里所有人都赞同。姑母被休弃后回家寡居,本来就疑神疑鬼,容玠怕姑母误会,不好直接拒绝,能无声表态。他本来觉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姑母和祖母竟然绕过他,直接和桓家商量婚。

    容玠知后无语至极,立刻回来寻找长辈。他顾不面子了,就算会惹姑母多心,他也要当面拒绝。但是他却在外面听到祖母和丫鬟们骂,说桓家异想天开,竟然提出让容玠和大姑娘婚。

    容玠站在外面听了会,推门进,表示同。

    实一切早就有端倪,容家之所以舍出族中最出息的后辈是为了保护桓雪堇,婚贸然换桓曼荼,容老夫人和容晚晴怎会允?这桩婚能,自然是有人在中推动。

    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但至少结果是他期待的。容玠打算等洞房夜和桓曼荼坦白,无论她对他抱有什态度,既然两人了亲,他是希望能长久走下。可是婚礼天桓雪堇犯了病,捂着心口说心悸,容玠稍微『露』出离开的思,桓雪堇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容玠明白桓雪堇没安全感,怕他日后不再护着她。他为了安桓雪堇,也为了安容晚晴的心,一直陪她到睡着。

    容玠留在桓雪堇房中时,旁边一直有丫鬟,他问心无愧。拂晓时分,桓雪堇睡着,容玠立刻赶回新房。然而留给他的,有一室空『荡』,和碎了满地的珍珠。

    容玠也知道对不住桓曼荼,他一直等在练武场外面,等桓曼荼气发泄完了,才派丫鬟进给桓曼荼传话。但是桓曼荼说:“不过是一场为了后代资质而勉强结合的婚姻,以为是夫妻了?”

    容玠的心霎间凉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在她心中,是一个工具。容玠尊重桓曼荼的愿,远远避开,不打扰她的生活。她是如此不情愿这桩婚,想必每次看到他都很难受吧。

    桓曼荼进剑冢天,容玠心神不宁,因为急着赶路,采『药』时被守护兽扑了一下。他来不及处理伤口就赶来剑冢,却被告知,桓曼荼刚刚进了。

    边人来来往往,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剑冢仅剩他一人。所有人都说进剑冢九死一生,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通过的例子。但容玠不信,他信桓曼荼一定可以。

    幸而他等到了。他看到她浑是血,都吓了一跳,赶紧带她回就医。之后两人度过了仅有的一段温情时光,这是他后来无数个清寂日夜,唯一可供怀念的东西。

    然而上天连这一丁点温情都要剥夺。

    有一天,桓雪堇突然跑回容家,一进门就痛哭,说她被人下了断绝修为的『药』。容玠开始不信,但他看着桓雪堇递上来的东西,良久沉默了。

    这确实是桓曼荼的手笔。她竟然要做到这一步?

    因为这件,容玠心里一直存着芥蒂,后来桓雪堇在宴会上被人下『药』,他积攒的怒气被引爆,盛怒之下找桓曼荼质问。她没有否认,并且毫无悔改之,一瞬容玠失望极了。

    他给桓雪堇找『药』。他想趁机冷静几天,不想带着情绪回,引夫妻两人又吵架。也是由此,他错过了后来让他无比后悔的一幕。

    桓雪堇不知什时候和容家商量好,竟然背着他要置桓曼荼于死地。他的祖母甚至骗了一张他的空白传讯符,以他的名义给桓曼荼回信,约她到一线天。容玠知消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却看到桓曼荼从山崖上跃起,毫无留恋跳下悬崖。

    容玠紧接着跳了下,背后桓雪堇、容家侍卫疯了一般喊他,他都置之不理。幸好他的落点离桓曼荼不远,他及时找到了她。山谷里有座废弃的木屋,容玠大致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桓曼荼安顿下来。

    然而他是来迟一步,桓曼荼中了毒,手也摔断了。他用尽所有努,但是无回天。她的右手,以后大概率不能握剑了。

    桓曼荼昏『迷』期间,容玠看着她满伤痕,根本不敢面对她。他是剑修,最明白右手味着什,现在,她能使出凌虚剑法的手却被毁了。容玠无比痛苦地想,如果他不姓容,她不姓桓,情是不是根本不会发生这样。

    桓曼荼醒来时,容玠一时胆怯,不敢暴『露』自己的份,便伪装一个哑巴。这本是权宜之计,后来,却了困死他的牢笼。

    容玠看着她寻死觅活,甚至用洗澡水溺死自己,心痛的无法呼吸。后来她大睁着双眼,心如死灰地陈述些年她对他的爱。

    容玠浑发颤,他几度想告诉她,嗓子却像堵了团棉花,怎都说不出口。后来,她疲惫地闭着眼睛,说以后不想再喜欢他了。

    容玠如堕寒窟,他多想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是看着桓曼荼平静的睡颜,他不敢,也不忍。

    她不知道,就可以永远快乐。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轻松的笑容,一旦知神医是他,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可能宁愿死在崖下也不愿被他欺骗,说不定她又会寻死觅活。他们的姓氏,上一辈的恩怨,就是天然的枷锁。既然如此,就让她活在幻想中吧。

    清醒地痛苦,不如虚妄地快乐。为此,他宁愿背负着另一个男人的份,她拱手让人。

    他和师父学过医术,但造诣远不如师父,师父说过,修士的血就是最好的『药』引。今年他打通了星,血『液』内灵强大,按道理可以净毒素。他用自己的血不断尝试,终于配出治疗桓曼荼眼睛的『药』。

    他给桓曼荼炖汤时,因为失血过多,眼前晃了一下,不慎撞倒旁边的东西。桓曼荼听到声音,慌忙『摸』进来,无『摸』到了他的佩剑。

    容玠立刻桓曼荼带走,不动声『色』收起佩剑。师父曾经给他的剑下了封印,现在他突破星,封印解除,剑鞘『露』出本来银光流溢的模样。之前和桓曼荼见面时,容玠没有突破,剑和如今不同,他不必担心桓曼荼因此识破他的份。

    容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小外,谁想,出后,桓曼荼却对他说,我们婚吧。

    牧云归别过脸,不忍再看。门槛外,桓曼荼割发断义,说我和容玠再无关系。

    牧云归低声问:“为什呢?”

    江少辞对此也无可奈何,摊手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情,而是两个家族的情。他们两人家族对立,有太多因素牵扯在感情中,也说不清谁对谁错。”

    “仅是因为些人扯着家族的名义满足自己私欲,连两个人爱,都是这难的情吗?”

    江少辞默了片刻,说:“不会。”

    情发展到此,中途并非没有挽救机会,但两人都因为各种缘故错过了。如果是他,必不会如此。

    江少辞想完,自己都觉莫名。这是容玠的,和他有什关系呢?

    桓曼荼有一味『药』不够了,容玠出找灵『药』,但在他回时,撞到了容家人。

    这次祖母也来了,她一大把年纪,拄着拐杖站在风中,声泪俱下地指责他:“容玠,家族含辛茹苦把你供大,你就是这样回报家族的?老不求你飞黄腾达,求你觅一门良缘,安安生生过日子,竟连这也是奢望吗?”

    容玠沉默,说:“祖母,孙儿自知对不起家族。但我亏欠曼荼良多,待我安顿好她,自会回家族负荆请罪。”

    容老夫人气直敲拐杖:“负荆请罪?好啊,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埋怨老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怨恨老用了你的传讯符?”

    容玠默然,答案不言自喻。容老夫人气晕了过,容玠作为孙儿却把祖母气晕了,这个罪过无可推卸。他送老夫人回家,到家后他本想立刻出发,但丫鬟一会说老夫人病情恶了,一会说让他吃了筵席再走,容玠敛眉,猛然识到不对。

    他握起剑就往外走,容家人一看,纷纷拦住他,连老夫人也不装病了,站在门口,厉声对他说:“容玠,你今日要是敢走出这道门,就别说是我的孙儿。”

    容玠背影停顿,回,对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离开。容老夫人流着泪倒在丫鬟堆里,仰天悲叹道:“作孽啊。”

    容玠飞快赶往一线天,一路上手不断在抖。他从未信过上天,但这一刻他却祈求上苍保佑,保佑他来及。

    容玠赶到时,看到差点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桓曼荼双眼留着血,不管不顾使着杀招,完全不在乎自己体。他想过等桓曼荼眼睛痊愈后怎办,无论是提前告诉她也好,是让她自己看清他的长也罢,但不论怎样,不该是这种情况。

    他她送入河流中,他知道这条河不深,不远处就是浅滩,她不会遇险。他让她暂时离开,他不能让她以这种方式知自己的份。

    桓雪堇站在黄昏落日前,失望地质问他:“表兄,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弃前程与家族于不顾吗?”

    容玠静了片刻,问:“妹妹,看在我愿叫你一声妹妹的份上,你如实告诉我,凌虚剑法是怎回?”

    桓雪堇眼神躲闪,明显慌了。容玠冷冷地看着她,他突然识到,个消瘦病弱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她变心机深沉,不择手段,也变知道该怎利用自己美貌的优势。

    桓雪堇不肯认,是笑着说:“表兄,你在说什?”

    容玠漠然道:“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绝吗?伺候桓曼荼个侍女,是你的人吧。”

    桓雪堇眼珠飞快瞟动,子规是从小伺候桓曼荼长大的人,桓曼荼无比信任她。谁能想到,子规实是大夫人的眼线,后来投靠了容晚晴,如今,自然而然为桓雪堇所用。

    容玠见她不肯认,又加了一剂猛『药』:“我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牵引术。桓曼荼练剑时并不会避讳子规,你通过子规的眼睛,到了凌虚剑法。”

    桓雪堇在这样的眼神中,忽然哭出声来,绝望嘶吼:“你是不是觉我心术不正,不敢光明正大对决,敢使阴招?我倒是也想站到演武台上,风风光光打倒堂兄,可是我有这个机会吗?我的修为被人毁了,郎中说我经脉堵塞,这辈子恐再难进益。我此生唯一的用处,就是倚仗这张皮,嫁一个男人,像母猪一样生孩子!如果我生不出男孩,会像母亲一样被休回家,我甚至比不上母亲,桓家根本没有我的容之地。表兄,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如果有机会,谁不想靠着自己的实,昂首挺胸往上走?”

    容玠看着这样的表妹,觉又陌生又悲哀。断人修行,无异于杀人父母,桓雪堇恨桓曼荼,他甚至没有指责的余地。

    容玠说:“她犯的错,我替她扛;她欠你的,我替她。既然你经脉受损,就用我的。”

    桓雪堇泪挂在脸颊,整个人怔住:“表兄?”

    容玠是容家历史上最有望证大道的人,比他天赋好的没他努,比他努的没他机缘好。他先前拜入某位隐士大能门下,前程不可限量。现在,容玠要他的经脉换给桓雪堇?

    桓雪堇愣了一会,皱着眉大骂:“你疯了?”

    经脉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基石,天地间的灵气对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但能吸收多少进入自己体内,每次引气能留住多少,却全取决于自经脉。正是因此,桓雪堇经脉堵塞后才这般绝望,现在,容玠竟然要自舍经脉?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为情所困能解释了,这简直是入了魔障!桓雪堇确实想到量,但面前是护了她多年的表兄,桓雪堇不想占他便宜,便说:“你现在神志不清,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表兄,你先回冷静冷静,我就当从没听过这番话。”

    “我已经想好了。”容玠侧的剑忽然飞出,在他经脉上重重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桓雪堇见他竟然要自己『逼』出经脉,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按住他。

    血从桓雪堇手指尖流出,无论怎压都止不住,瞬间染红了脚下地面。桓雪堇用按着他的伤口,似惊诧又似胆战地骂道:“是个疯子。”

    牧云归跟着剑的视角,眼前立刻漫上一片血红。江少辞把她的眼睛捂住,说:“稍微忍一会,很快就好了。”

    牧云归没有挣扎,她确实不想看到满目鲜红。牧云归问:“经脉可以换给别人吗?”

    “可以。”江少辞手臂环在她前,背后胸腔震动,声音中似有嘲讽,“修仙界没什不可以。主人不愿尚且可以强行抽筋,莫说容玠是自愿的。”

    牧云归想到之后的情,默默叹气。容玠并不知道,他走后不久,桓曼荼就浑湿透从河里跑出来,看到地上的鲜血目眦尽裂。她以为,神医死了。

    桓曼荼一个人在崖底浑浑噩噩,而容玠剥离经脉,大受打击,修为从星跌到两星。经脉离体的过程特别痛苦,容玠开了个头就被容家阻止。容家每次派人来劝他,他就作势要自己继续,容家没办法,能寻找能人异士,尽量无后遗症、无伤害地两人经脉对调。

    想也知道,换经脉这种法术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无论仙门大族会不会,明面上都没人承认。容家也不敢大肆张扬,他们找了半年,终于联络上流沙城的一个邪修。

    经脉是天生所赐,换经脉乃逆天而行。秘术进行了一年,中经历了许多波折,终于艰难功。桓雪堇到了更好的经脉,休养了没两个月就恢复如初,但容玠却元气大伤,连单独出门都困难。他期间想过提醒桓曼荼,但是拿起笔,却不知道该以谁的名义落款。

    以容玠的名义揭『露』一切,她会痛不欲生;以神医的名义,他又不愿继续骗她。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错的,不如就此停止。她已经恢复视,“神医”也没必要存在了。她打定主归隐,桓雪堇看在他换经脉的面子上,也答应不再找桓曼荼麻烦。她正自由了,以后,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容玠,神医,桓家,都该从她的世界隐退了。

    容玠没有料到,他和桓曼荼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合。

    她入了邪,疯魔一般打上门来。容玠乍一看到她十分惊讶,他在一线天设了许多禁制,根本没有人会进打扰她的安宁。她怎会接触到邪术?

    容玠紧接着就想到给他和桓雪堇换经脉的个邪修。容玠气心脏发痛,流沙城的人,果然不能信。

    容玠回想他和桓曼荼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一个谎言,后面就要用无数谎言圆。后来他拖着病躯,在外界流亡,十年清寂时光一日日走过,他突然就明白了师父当年的话。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正的修行,在人间。

    容玠日渐避世,桓雪堇和容家人一遍遍说着复仇,容玠却没什兴趣。他闭门谢客,整日对着一柄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年他和桓曼荼练剑时的过往。慢慢的,容玠参悟出新的东西,终于凌虚剑诀前十式融会贯通。

    正好的剑法从不依赖于外。无论握着什剑,无论练剑人是什资质,要心里有剑,就能发挥出十足威。

    容玠后面几年一直在闭关,等他出关时,外发现桓雪堇不知为何进阶特别快,短短几年就已经达到星。她头发高高扎起,气风发地和他说:“表兄,最多再有年,我就能打通四星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到殷城,报仇雪恨!”

    容玠沉默片刻,问:“你接触邪术了?”

    桓雪堇听到这些话,像是被冒犯了一般,美目含怒,柳眉立竖:“表兄,你这是什思?我在你心里,就能当一个废,不能靠光明正大的途径变强吗?”

    容玠叹气:“我不是这个思。”

    桓雪堇顾念着容玠为她换经脉,后面的话忍住没说,是板着脸道:“表兄你放心,我和桓曼荼个女魔头不一样。我到的机缘,是仙门正统。”

    回殷城的时间比容玠预料的快一点,桓雪堇说完番话不久,他们就发动兵变,占领了殷城。天阳光惨淡,苍白稀薄的光洒在地上,没有一点温度。

    桓曼荼甚至不愿见他们最后一面。她隔着窗户,说:“兰因絮果从头问,不若当初,从未逢。”

    他为了站在这里穷尽毕生努,她却说,恭喜你偿所愿。

    时光停留在冬日陋院,幻境从边缘一点点消散。牧云归眼前仿佛停留着冬日冷阳,乍然回到阴森的海底,双眼不习惯地眨了眨。

    江少辞站在旁边,悠悠说:“个幻境了,没有一个人提起殷城沉没。殷城沉没的原因,就这见不人吗?”

    牧云归『揉』『揉』眼睛,问:“你在和谁说话?”

    江少辞看向虚空,双眼微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锐气『逼』人:“自然是把我们引到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