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破镜不是爱不值得，而是他之前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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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归维持着微笑, 不卑不亢道：“现在，道尊看到了。所以呢？”
牧云归目光湛湛，她安静时像一只乖巧无害的小鹿, 说话时那双眼睛却活了过来，如星河一般鲜活璀璨。宁清离大概明，江子谕什么喜欢她了。
宁清离悠然含笑，突然问了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什么叫他江少辞？”
“这才是他本来的名字。”牧云归声音虽不高，但字字坚定，“他一直都是江少辞。”
宁清离挑挑眉，饶有兴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我。”
“我对道尊又无所求, 何怕你？”牧云归说着，忽然反守攻, “还是说, 在这世界里, 我有什么非怕你不可的理由。”
牧云归话中有话，她在试探宁清离。宁清离定定看着她, 笑容逐渐转深：“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牧云归对此倒很有自之明, 说：“在你们俩面前, 没有人敢说聪明, 我不过是一普通人。但我有一点能胜过你, 那就是我相信他。”
这种勇气, 真是令人动容啊。宁清离忽然就生出不快，仿佛看到一样美好的东西，他毕生都无法拥有，有人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并且还不珍惜。
江子谕他何德何能呢？凭什么所有人都了修行战战兢兢，生怕行差一步就万劫不复, 独他肆意妄，就算从悬崖上跌下去，也能再爬起来。
凭什么他肆意挥霍别人的爱意，依然不断有人爱他，支持他，无条件相信他？
宁清离心中涌上一股不快，他不道想证明什么，说：“你相信他，可是他相信你吗？”
牧云归了然地看着宁清离：“你想离间我们？劝你省省这份心吧，他现在记忆不完，怀疑我也是正常，我不因此责难他。因我相信，恢复记忆的他一定不如此。”
宁清离轻轻点，说：“好，那我们不妨来赌。你来证明，他恢复记忆后完信任你。”
牧云归早就道宁清离是算计人心的高手，听到这话想都不想拒绝：“不。我何与你赌？”
牧云归承认她不是一急智的人，但她并不是傻。现在江少辞是天下修高的人，是昆仑宗也投鼠忌器，而牧云归身上有江少辞留下的禁制，等闲人根本伤不了她。她根本不受宁清离威胁，那她何还按宁清离的步调做事？
何况，宁清离把牧云归隔离，多日来不让她听到任何江少辞的消息，就是想让她心神大『乱』，失去方寸。如果牧云归是宁清离，绝不让江少辞来到一万年前这么有利的环境，在宁清离的计划中，恐怕从不包括转换时空吧。
牧云归不道神器靠什么力量维持，但是想运转如此真实庞大的世界，需的能量恐怕并不少。江少辞强行逆转时空后，宁清离没有再调整时间，比如把时间拨到江少辞刚刚苏醒、修失的时候，那时江少辞和牧云归无自保之力，无论怎么看，都更利于宁清离。
可是宁清离没有这样做，所以牧云归猜测，宁清离并不能随意转换时空。每跳转一次都需大量能量创造世界，就算是宁清离也吃不消。牧云归原本很慌，今日见了宁清离反倒安下心来。宁清离始主动出击了，这就说明，他也无法久支持神器。
江少辞送她回来已经『乱』了宁清离的步调，现在他们占据上风，牧云归何和一算心高手做交易，她还能算过宁清离吗？
牧云归的拒绝早在宁清离预料之中，他并不着急，说：“你不必急着拒绝，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在昆仑宗这几日，牧姑娘住着可顺心？”
他何问起这？牧云归警惕地盯着他，说：“尚可。道尊想说什么？”
“不用紧张，我随问问罢了。”宁清离笑道，“毕竟牧姑娘第一次来这里做客，总让姑娘尽兴而归。姑娘来昆仑宗已有三日了吧，牧姑娘还有什么地方想去，我让弟子带着姑娘游览几日。”
牧云归脸『色』逐渐沉肃起来，她道宁清离想说什么了。他们掉入幻境前前后后已有十多天，这天他们的神志困在幻境里，身就一直躺在外面。修士可以辟谷，牧云归不担心饿死，但她担心外敌。
裘虎和赵绪林不道有没有掉进来，就算他们及时听到示警，没有落入神器，仅凭他们两人恐怕也无法阻拦太久。这段时间牧云归陪着江少辞去人间、回昆仑，是想消除他的心结，如今前尘往事已了，牧云归必须考虑脱离幻境的事了。
牧云归沉默良久，问：“道尊想怎么赌？”
宁清离唇角的笑意愈深。正常情况下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听到赌约一否决，等意识到别无选择，又能很快下定决心。这样的女子，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宁清离从芥子囊中拿出一枚丹『药』，手指轻挥，那枚丹『药』施施然浮到牧云归身前。牧云归扫了眼，不动，问：“这是什么？”
“帮助江少辞恢复记忆的『药』。”宁清离说，“只服下这枚丹『药』，就可以解除三生镜的限制，恢复所有记忆。詹倩兮不受三生镜影响，是因此物。”
牧云归目光依然不所动：“无凭无据，我怎么能相信你？”
宁清离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发了道心魔誓：“此乃三生镜解『药』，若我欺骗，此后修再无进益。现在，牧姑娘该相信了吧？”
心魔誓是修士高级别的承诺，宁清离这么在乎力量的人，绝不拿自己的修玩笑。牧云归勉强伸手，将那枚丹『药』收入掌中。
丹『药』通玉，入手泛着微微凉意，牧云归正暗暗量丹『药』，听到宁清离说：“这枚丹『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你将这枚丹『药』加在茶水中，送去给江子谕，但不许暴『露』任何和赌约、丹『药』相的内容。如果江子谕真的相信你，一旦他喝下此『药』、恢复记忆，三生镜能破了。”
牧云归手指拈着丹『药』，缓慢转了半圈，终用力握紧：“好。”
“牧姑娘爽快。”宁清离抬手，微笑示意，“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吧。”
牧云归站起身，理所应当道：“我不想灰土脸地去见他，我换一身衣服。”
宁清离扫过牧云归的脸，点，微笑着应了：“牧姑娘自，我在外面等你。”
宁清离说完，就真的出去了。牧云归去自己寝殿，自然而然防窥探阵法。这是他们在人间用的阵法，高阶修士看东西未必非用眼睛，用神识亦可，所以理论上牧云归换衣服，江少辞都是能“看”到的。江少辞了避嫌，以及让牧云归安心，给她准备了高阶的护身阵法，连阳境的神识都无法突破。
这阵法刻在小巧的玉件上，牧云归一直随身携带。到了昆仑宗后，她毫不客气用上了。
阵法后，牧云归才觉得安心。万年前的昆仑宗应当是非常有钱的，即一不名偏殿也修建的美轮美奂，寝殿的后室准备了女子服饰，整整齐齐一排，都是端庄大方的款式，除此之外水镜、屏风、桌椅应有尽有，小几上还放着一壶喝了一半的茶。这壶茶是牧云归用山泉水和山间可以入『药』的灵草亲自烹煮出来的，她自己已喝了一半，没觉得不适，可以保证安。牧云归又给自己倒了盏茶，饮后特意等了一，确定内没有异样，这才给江少辞包起来。
虽然让江少辞喝她剩下的冷茶不太好，但至少安心，他应该不嫌弃的。至于宁清离交给她的那枚丹『药』，牧云归从一始就没算用过。
牧云归也道，宁清离敢拿心魔发誓，现在还主动避，仿佛特意给她腾出动手脚的空间，这就说明这枚丹『药』没有问题。但那又如何，牧云归依然不相信他，就算这真是解『药』，她也不加到江少辞的饮食里。
她永远不拿江少辞的安危赌。她之所以答应宁清离赌，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做什么。宁清离有备而来，一昧躲避总有防不住的时候，不如主动迎战。
牧云归不紧不慢换了套衣服，又给自己重绾了发，才施施然下山。宁清离在路尽等她，就算宁清离耐心好，此刻也觉得慢得有离谱了。
宁清离扫过牧云归，问：“牧姑娘梳妆竟然这么久？”
牧云归冷淡瞥了宁清离一眼，说：“道尊没听说过，女人梳妆时是不能催的吗？”
宁清离无言可对。他没有道侣，之前见过的女子不是剑灵就是晚辈，没人敢让他等，他一直觉得天底下女人都是差不多的，直到今日见了牧云归。
她不怕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甚至敢故意拖时间报复他。宁清离突然升起好奇，问：“你和江子谕在一起时，也让他等这么久？”
牧云归轻轻呵了声，道：“怎么，他等不得吗？”
宁清离笑了下，没接话。宁清离想起那岁月，感慨道：“他桀骜不驯，心高气傲，平素没见过他和谁低，有时候连我都没有办法。我还担心过，他这样的『性』格，让道侣受很多委屈。”
“大概道君对他有误吧。”牧云归同样笑着，暗暗喂了软钉子，“我认识的江少辞并非如此。”
宁清离笑着扫过牧云归，不再说了。在见到她之前，宁清离完想象不出江子谕喜欢什么人，在见到她之后，宁清离又觉得，江子谕就该喜欢她这样的。
即强弱差距这么明显，她听到别人说江子谕不好，依然敢据理力争。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让永远不安平凡、永远追寻刺激的江子谕定下心来。
安静温柔，却内有力量。如果说江子谕是一只挣脱樊笼的鹰，牧云归就是能让他归航的线。无论飞再远，只回家的线响了，他就自愿收起利爪和双翅。
宁清离突然有点好奇拥有道侣是什么感觉了。
接下来一路两人没有说话，牧云归很快停到一座高耸的宫殿面前。宁清离朝台阶上指了指，说：“他就在里面，我不送了。”
牧云归对宁清离淡淡点，随后就提着裙摆，上阶。江少辞听到又有人来了，面无表情，也不回道：“滚。”
牧云归刚推半扇门，她顿了下，停在门说：“是我。”
江少辞一怔，连忙起身：“是你？”
宫殿外设置了隔绝禁制，江少辞神识受限，所以才没发现来的人是牧云归。江少辞忙到门，说：“我不道是你，我以又是那群东西。”
“没事。”牧云归提着食盒进门，江少辞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我亲手你泡的茶。”牧云归到桌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卸食盒一边说道，“这几天我一直想来见你，但无法出门。今日终于能来看你了，你这天还好吗？”
江少辞目光扫过牧云归的手，终落在那壶茶上，轻轻点：“我没事。他们又不过我，能把我怎么着？”
充满江少辞风格的回答，牧云归掀衣坐在对面，回道：“你不着急，尤其不贸然动手。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栽赃你，但一旦你动手，这罪名就洗不掉了。”
江少辞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牧云归身上。牧云归坐在案几后，仪容美丽，姿态端庄，江少辞注意她衣服、发饰都换过，身上这套衣服料子非常难得，有市无价，近年已在市场上绝迹。更巧的是，江少辞曾在自己师父的库藏里看到过。
江少辞看着牧云归，问：“这段时间，他们难你了吗？”
“没有。”牧云归轻轻摇，“你只管放心，我一切都好。”
她说着从桌上取了两杯盏，挽起袖子倒茶：“道这几日你心情不好，我特意你沏了花茶，里面加了好几道灵草，是你喜欢的清淡味。你尝尝？”
两盏茶相对放在桌案上，清中带苦的茶香慢慢扩散，闻着令人心旷神怡。何其相似的一幕，牧云归说他被詹倩兮的茶暗算，如今，来送茶的人却换成牧云归。
牧云归又和江少辞说了没什么用的闲话，随后就了。江少辞送她出去，等她后，他回来看着满室清寂，慢慢坐回刚才的位置。
那里放着两盏茶，牧云归那一盏她已经喝了，只留下江少辞面前的。江少辞明这里肯定有监视，牧云归碍于眼线，话不敢说的太明，可是，她真的信得过吗？
若你已经得日后一切悲剧都起于一女子的背叛，那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你还继续吗？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发展，甚至连对话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送茶的人换了。
江少辞盯着面前那杯清茶，忽然举起杯子，脖颈扬起，下颌到锁骨凹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茶水一饮而尽。
殿中气息微微波动，一声音传过禁制，悲悯道：“你又输了。同样的错误，何犯第二次。”
江少辞放下茶盏，拭去唇边的水渍。江少辞没有去寻找声音的来处，平静地坐在位置上，说：“我相信她。”
那人似乎讽刺地笑了一句：“我当年选你徒，就是看中你眼睛像小狼崽一样，有一股狠劲儿。我以你是我优秀的作品，可惜，如今看来，我失败了。你和那庸俗的男人并无不同，一样被外界的虚相左右，沉湎于酒『色』财气、温柔乡冢。”
江少辞笑了：“你一心追求大道，可是，什么是道？你心中的道，何尝又不是你的欲望和偏执。”
“人皆有私，我亦无法幸免。但我是失败，也是败于自己，而不像你，两次死于女人之手。”
江少辞极轻地笑了声，他看向窗外漫漫空，说：“你生命里有没有这样一人，无论遇到什么，你都坚信她信你，救你，永远不背叛你。面对她时，你能放心地交予后背，卸下防备，哪怕她拿刀对着你，你也相信她是了你好。”
那道声音沉默，江少辞也没算听他回答，自己说了下去：“你自然是不有的。可是我有。”
“我相信她不害我，只她端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敢喝。”
随着江少辞说话，仙雾缥缈的天际线似乎落下什么东西，慢慢的，世界瓦解的速度越来越快，后变成整片坠落，宝相庄严的昆仑宗像镜花水月一样，一瞬间模糊不见。
江少辞笑了，说：“和你玩猜心，果然很累。你一直想『迷』『惑』我，改变未来才能离，我差一点就信了。可是，真正的过条件恰恰相反，唯有重现原本的选择，才能脱离。”
说到底，这是一信任游戏。宁清离赌江少辞不再信，而江少辞恰恰相反。
他相信牧云归，无论因果缘由。这一次，他没有被辜负。
不是爱不值得，而是他之前选错了人。
牧云归维持着微笑, 不卑不亢道：“现在，道尊看到了。所以呢？”
牧云归目光湛湛，她安静时像一只乖巧无害的小鹿, 说话时那双眼睛却活了过来，如星河一般鲜活璀璨。宁清离大概明，江子谕什么喜欢她了。
宁清离悠然含笑，突然问了一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什么叫他江少辞？”
“这才是他本来的名字。”牧云归声音虽不高，但字字坚定，“他一直都是江少辞。”
宁清离挑挑眉，饶有兴致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我。”
“我对道尊又无所求, 何怕你？”牧云归说着，忽然反守攻, “还是说, 在这世界里, 我有什么非怕你不可的理由。”
牧云归话中有话，她在试探宁清离。宁清离定定看着她, 笑容逐渐转深：“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牧云归对此倒很有自之明, 说：“在你们俩面前, 没有人敢说聪明, 我不过是一普通人。但我有一点能胜过你, 那就是我相信他。”
这种勇气, 真是令人动容啊。宁清离忽然就生出不快，仿佛看到一样美好的东西，他毕生都无法拥有，有人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并且还不珍惜。
江子谕他何德何能呢？凭什么所有人都了修行战战兢兢，生怕行差一步就万劫不复, 独他肆意妄，就算从悬崖上跌下去，也能再爬起来。
凭什么他肆意挥霍别人的爱意，依然不断有人爱他，支持他，无条件相信他？
宁清离心中涌上一股不快，他不道想证明什么，说：“你相信他，可是他相信你吗？”
牧云归了然地看着宁清离：“你想离间我们？劝你省省这份心吧，他现在记忆不完，怀疑我也是正常，我不因此责难他。因我相信，恢复记忆的他一定不如此。”
宁清离轻轻点，说：“好，那我们不妨来赌。你来证明，他恢复记忆后完信任你。”
牧云归早就道宁清离是算计人心的高手，听到这话想都不想拒绝：“不。我何与你赌？”
牧云归承认她不是一急智的人，但她并不是傻。现在江少辞是天下修高的人，是昆仑宗也投鼠忌器，而牧云归身上有江少辞留下的禁制，等闲人根本伤不了她。她根本不受宁清离威胁，那她何还按宁清离的步调做事？
何况，宁清离把牧云归隔离，多日来不让她听到任何江少辞的消息，就是想让她心神大『乱』，失去方寸。如果牧云归是宁清离，绝不让江少辞来到一万年前这么有利的环境，在宁清离的计划中，恐怕从不包括转换时空吧。
牧云归不道神器靠什么力量维持，但是想运转如此真实庞大的世界，需的能量恐怕并不少。江少辞强行逆转时空后，宁清离没有再调整时间，比如把时间拨到江少辞刚刚苏醒、修失的时候，那时江少辞和牧云归无自保之力，无论怎么看，都更利于宁清离。
可是宁清离没有这样做，所以牧云归猜测，宁清离并不能随意转换时空。每跳转一次都需大量能量创造世界，就算是宁清离也吃不消。牧云归原本很慌，今日见了宁清离反倒安下心来。宁清离始主动出击了，这就说明，他也无法久支持神器。
江少辞送她回来已经『乱』了宁清离的步调，现在他们占据上风，牧云归何和一算心高手做交易，她还能算过宁清离吗？
牧云归的拒绝早在宁清离预料之中，他并不着急，说：“你不必急着拒绝，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在昆仑宗这几日，牧姑娘住着可顺心？”
他何问起这？牧云归警惕地盯着他，说：“尚可。道尊想说什么？”
“不用紧张，我随问问罢了。”宁清离笑道，“毕竟牧姑娘第一次来这里做客，总让姑娘尽兴而归。姑娘来昆仑宗已有三日了吧，牧姑娘还有什么地方想去，我让弟子带着姑娘游览几日。”
牧云归脸『色』逐渐沉肃起来，她道宁清离想说什么了。他们掉入幻境前前后后已有十多天，这天他们的神志困在幻境里，身就一直躺在外面。修士可以辟谷，牧云归不担心饿死，但她担心外敌。
裘虎和赵绪林不道有没有掉进来，就算他们及时听到示警，没有落入神器，仅凭他们两人恐怕也无法阻拦太久。这段时间牧云归陪着江少辞去人间、回昆仑，是想消除他的心结，如今前尘往事已了，牧云归必须考虑脱离幻境的事了。
牧云归沉默良久，问：“道尊想怎么赌？”
宁清离唇角的笑意愈深。正常情况下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听到赌约一否决，等意识到别无选择，又能很快下定决心。这样的女子，他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宁清离从芥子囊中拿出一枚丹『药』，手指轻挥，那枚丹『药』施施然浮到牧云归身前。牧云归扫了眼，不动，问：“这是什么？”
“帮助江少辞恢复记忆的『药』。”宁清离说，“只服下这枚丹『药』，就可以解除三生镜的限制，恢复所有记忆。詹倩兮不受三生镜影响，是因此物。”
牧云归目光依然不所动：“无凭无据，我怎么能相信你？”
宁清离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发了道心魔誓：“此乃三生镜解『药』，若我欺骗，此后修再无进益。现在，牧姑娘该相信了吧？”
心魔誓是修士高级别的承诺，宁清离这么在乎力量的人，绝不拿自己的修玩笑。牧云归勉强伸手，将那枚丹『药』收入掌中。
丹『药』通玉，入手泛着微微凉意，牧云归正暗暗量丹『药』，听到宁清离说：“这枚丹『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你将这枚丹『药』加在茶水中，送去给江子谕，但不许暴『露』任何和赌约、丹『药』相的内容。如果江子谕真的相信你，一旦他喝下此『药』、恢复记忆，三生镜能破了。”
牧云归手指拈着丹『药』，缓慢转了半圈，终用力握紧：“好。”
“牧姑娘爽快。”宁清离抬手，微笑示意，“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吧。”
牧云归站起身，理所应当道：“我不想灰土脸地去见他，我换一身衣服。”
宁清离扫过牧云归的脸，点，微笑着应了：“牧姑娘自，我在外面等你。”
宁清离说完，就真的出去了。牧云归去自己寝殿，自然而然防窥探阵法。这是他们在人间用的阵法，高阶修士看东西未必非用眼睛，用神识亦可，所以理论上牧云归换衣服，江少辞都是能“看”到的。江少辞了避嫌，以及让牧云归安心，给她准备了高阶的护身阵法，连阳境的神识都无法突破。
这阵法刻在小巧的玉件上，牧云归一直随身携带。到了昆仑宗后，她毫不客气用上了。
阵法后，牧云归才觉得安心。万年前的昆仑宗应当是非常有钱的，即一不名偏殿也修建的美轮美奂，寝殿的后室准备了女子服饰，整整齐齐一排，都是端庄大方的款式，除此之外水镜、屏风、桌椅应有尽有，小几上还放着一壶喝了一半的茶。这壶茶是牧云归用山泉水和山间可以入『药』的灵草亲自烹煮出来的，她自己已喝了一半，没觉得不适，可以保证安。牧云归又给自己倒了盏茶，饮后特意等了一，确定内没有异样，这才给江少辞包起来。
虽然让江少辞喝她剩下的冷茶不太好，但至少安心，他应该不嫌弃的。至于宁清离交给她的那枚丹『药』，牧云归从一始就没算用过。
牧云归也道，宁清离敢拿心魔发誓，现在还主动避，仿佛特意给她腾出动手脚的空间，这就说明这枚丹『药』没有问题。但那又如何，牧云归依然不相信他，就算这真是解『药』，她也不加到江少辞的饮食里。
她永远不拿江少辞的安危赌。她之所以答应宁清离赌，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做什么。宁清离有备而来，一昧躲避总有防不住的时候，不如主动迎战。
牧云归不紧不慢换了套衣服，又给自己重绾了发，才施施然下山。宁清离在路尽等她，就算宁清离耐心好，此刻也觉得慢得有离谱了。
宁清离扫过牧云归，问：“牧姑娘梳妆竟然这么久？”
牧云归冷淡瞥了宁清离一眼，说：“道尊没听说过，女人梳妆时是不能催的吗？”
宁清离无言可对。他没有道侣，之前见过的女子不是剑灵就是晚辈，没人敢让他等，他一直觉得天底下女人都是差不多的，直到今日见了牧云归。
她不怕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甚至敢故意拖时间报复他。宁清离突然升起好奇，问：“你和江子谕在一起时，也让他等这么久？”
牧云归轻轻呵了声，道：“怎么，他等不得吗？”
宁清离笑了下，没接话。宁清离想起那岁月，感慨道：“他桀骜不驯，心高气傲，平素没见过他和谁低，有时候连我都没有办法。我还担心过，他这样的『性』格，让道侣受很多委屈。”
“大概道君对他有误吧。”牧云归同样笑着，暗暗喂了软钉子，“我认识的江少辞并非如此。”
宁清离笑着扫过牧云归，不再说了。在见到她之前，宁清离完想象不出江子谕喜欢什么人，在见到她之后，宁清离又觉得，江子谕就该喜欢她这样的。
即强弱差距这么明显，她听到别人说江子谕不好，依然敢据理力争。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让永远不安平凡、永远追寻刺激的江子谕定下心来。
安静温柔，却内有力量。如果说江子谕是一只挣脱樊笼的鹰，牧云归就是能让他归航的线。无论飞再远，只回家的线响了，他就自愿收起利爪和双翅。
宁清离突然有点好奇拥有道侣是什么感觉了。
接下来一路两人没有说话，牧云归很快停到一座高耸的宫殿面前。宁清离朝台阶上指了指，说：“他就在里面，我不送了。”
牧云归对宁清离淡淡点，随后就提着裙摆，上阶。江少辞听到又有人来了，面无表情，也不回道：“滚。”
牧云归刚推半扇门，她顿了下，停在门说：“是我。”
江少辞一怔，连忙起身：“是你？”
宫殿外设置了隔绝禁制，江少辞神识受限，所以才没发现来的人是牧云归。江少辞忙到门，说：“我不道是你，我以又是那群东西。”
“没事。”牧云归提着食盒进门，江少辞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我亲手你泡的茶。”牧云归到桌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卸食盒一边说道，“这几天我一直想来见你，但无法出门。今日终于能来看你了，你这天还好吗？”
江少辞目光扫过牧云归的手，终落在那壶茶上，轻轻点：“我没事。他们又不过我，能把我怎么着？”
充满江少辞风格的回答，牧云归掀衣坐在对面，回道：“你不着急，尤其不贸然动手。你没有做过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栽赃你，但一旦你动手，这罪名就洗不掉了。”
江少辞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牧云归身上。牧云归坐在案几后，仪容美丽，姿态端庄，江少辞注意她衣服、发饰都换过，身上这套衣服料子非常难得，有市无价，近年已在市场上绝迹。更巧的是，江少辞曾在自己师父的库藏里看到过。
江少辞看着牧云归，问：“这段时间，他们难你了吗？”
“没有。”牧云归轻轻摇，“你只管放心，我一切都好。”
她说着从桌上取了两杯盏，挽起袖子倒茶：“道这几日你心情不好，我特意你沏了花茶，里面加了好几道灵草，是你喜欢的清淡味。你尝尝？”
两盏茶相对放在桌案上，清中带苦的茶香慢慢扩散，闻着令人心旷神怡。何其相似的一幕，牧云归说他被詹倩兮的茶暗算，如今，来送茶的人却换成牧云归。
牧云归又和江少辞说了没什么用的闲话，随后就了。江少辞送她出去，等她后，他回来看着满室清寂，慢慢坐回刚才的位置。
那里放着两盏茶，牧云归那一盏她已经喝了，只留下江少辞面前的。江少辞明这里肯定有监视，牧云归碍于眼线，话不敢说的太明，可是，她真的信得过吗？
若你已经得日后一切悲剧都起于一女子的背叛，那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你还继续吗？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发展，甚至连对话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送茶的人换了。
江少辞盯着面前那杯清茶，忽然举起杯子，脖颈扬起，下颌到锁骨凹出一条好看的弧度，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茶水一饮而尽。
殿中气息微微波动，一声音传过禁制，悲悯道：“你又输了。同样的错误，何犯第二次。”
江少辞放下茶盏，拭去唇边的水渍。江少辞没有去寻找声音的来处，平静地坐在位置上，说：“我相信她。”
那人似乎讽刺地笑了一句：“我当年选你徒，就是看中你眼睛像小狼崽一样，有一股狠劲儿。我以你是我优秀的作品，可惜，如今看来，我失败了。你和那庸俗的男人并无不同，一样被外界的虚相左右，沉湎于酒『色』财气、温柔乡冢。”
江少辞笑了：“你一心追求大道，可是，什么是道？你心中的道，何尝又不是你的欲望和偏执。”
“人皆有私，我亦无法幸免。但我是失败，也是败于自己，而不像你，两次死于女人之手。”
江少辞极轻地笑了声，他看向窗外漫漫空，说：“你生命里有没有这样一人，无论遇到什么，你都坚信她信你，救你，永远不背叛你。面对她时，你能放心地交予后背，卸下防备，哪怕她拿刀对着你，你也相信她是了你好。”
那道声音沉默，江少辞也没算听他回答，自己说了下去：“你自然是不有的。可是我有。”
“我相信她不害我，只她端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敢喝。”
随着江少辞说话，仙雾缥缈的天际线似乎落下什么东西，慢慢的，世界瓦解的速度越来越快，后变成整片坠落，宝相庄严的昆仑宗像镜花水月一样，一瞬间模糊不见。
江少辞笑了，说：“和你玩猜心，果然很累。你一直想『迷』『惑』我，改变未来才能离，我差一点就信了。可是，真正的过条件恰恰相反，唯有重现原本的选择，才能脱离。”
说到底，这是一信任游戏。宁清离赌江少辞不再信，而江少辞恰恰相反。
他相信牧云归，无论因果缘由。这一次，他没有被辜负。
不是爱不值得，而是他之前选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