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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戚源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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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空气霎时寒如凛冬,寒气旋转着将绯绝颜、宗政礼司以及蝠龙包裹起来,凝结成巨大的冰卵。

    然而这冰卵之中是另一番广阔的天地,中似巨缸,寒如极夜,环形的四周闪烁着无数寒光。

    宗政礼司有几分惊讶却又意料之中地说:“这就是神凤族顶级修为的凤魂元冢吗?果然名不虚传。”

    绯绝颜收起断音,微微抬手,四周闪烁的冷光忽然聚集起来,在她手里凝成一把寒光闪闪的透明的长剑。而四周无数的闪着蓝色光芒的长剑渐渐显现,随着绯绝亚念力起,数剑齐发,刺向蝠龙。

    蝠龙被宗政礼司的法阵锁住动弹不得,生生捱着无数寒剑,然而这蝠龙入魔已深,肌肤和翼翅坚如磐石,只是被寒剑浅浅地刺入不得要害。

    不过极寒的冰冷和刺痛,法阵的念法折磨让他崩溃地嘶吼,他打定主意不要这条命,拼着毕生的魔力挣扎着,不惜扯断六翼中的两翼,而被法阵困住的部分也残缺不全。

    他双眼血红,紧紧盯着他们二人,跌跌撞撞,努力地站稳,用念力唤醒魔元缓解不适之后飞快地攻向绯绝颜。

    绯绝颜飞身持剑果断一斩,蝠龙笨重地躲闪,宗政礼司以修为注入乾坤刀,接下来劈下去。

    蝠龙故技重施,口吐闪电光球袭击,绯绝颜轻松地劈碎了还回去。几番折腾下去,蝠龙终于强弩之末处在下风。

    然而就算绯绝颜和宗政礼司突破了极限,毕竟苦战多时消耗太大。宗政礼司看了一眼绯绝颜,示意是时候了解蝠龙了。他以血书咒,赤红色的咒文再次绝艳地废物旋转密密麻麻地缠绕住蝠龙,阵轮渐渐扩大,并分解出九重,紧紧困住蝠龙。蝠龙所触之处,阵轮和咒文像刮骨钢刀一般刮擦着他的筋骨皮肉,蝠龙痛苦地咆哮,却没有力气挣扎。阵轮一重一重锁死旋转,蝠龙如受凌迟之刑。绯绝颜却说:“这样会再次消耗过多的法力,还是给他的痛快。”

    绯绝颜莲指结印,无数的寒光剑在空中凝成蓝紫色光芒的冰凌花,围绕着纤如蝉翼的花朵寒风如刀飞旋,带着无数巨大的冰刃的旋风速度逐渐加快范围也越来越广,念力一动,薄如蝉翼的冰刃快速飞向蝠龙。最大的一片正中他闪着红光的魔元所在,蝠龙的眼睛因为痛苦而睁得巨大,眼看气绝之时,喃喃地说了一句:“锦婳,你虽无心于我,而我已经对得起你了。”说罢魔元碎裂开来,蝠龙的头沉了下去,身体化为烟尘一点点消失。

    宗政礼司集中念力结印施净化之法,绯绝颜却因为法力消耗和重伤软软地倾下去,宗政礼司立刻赶过去抱住她。她脸上的伤口渗出的血迹并未让绯绝颜有丝毫颓废之态,反而因为纯粹的殷红装点了绝世的姿容……

    这种身体接触的感觉让宗政礼司异常的熟悉,一阵剧烈的心悸让他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地,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原来他也伤势不轻,倒地之前,他看到了邺国皇宫的那个爱着青袍的,簪着清丽珠钗的绝美女子……

    曾经那些记忆,仿佛因为岁月腐蚀而浑浊的铜镜总的倒影,影影绰绰地浮动飘摇,而现在因为青羽印的消失画面渐渐清晰。宗政礼司记起了曾经叫戚源崇的那个落魄王子,在荒僻的行宫中艰难求生,记得那里唯一美好的纯洁桐花。记得自己每次遇险总能幸运的化险为夷,他一开始以为是天降怜悯,可是来来回回似有若无的清冽的香气,让他知道是周围有一股莫名的关心护着他。他也曾经妄想,是否是母亲的故人或是朝中尚存义气的某个臣子对他施以援手。

    直到他被迫跌落悬崖的那一刻,他是害怕死亡的,但是内心也下了赌注,也许那份关注不会坐视不管,而他正借这个机会一睹真容。他成功了,他永远也忘不掉初见绯绝颜青鸾的绝世之姿,在她身上正是那熟悉而神秘的气息。在他见到她的娇娥模样时,他觉得自己毕生所学都不能形容她的天人之姿。可是下一刻,他就因为自己的平凡而深深地自责,她太过耀眼了,耀眼到他看她时必须要藏在阴影里。

    他求她助她夺回皇位,身为人子这是唯一能解救母亲的法子,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暗自庆幸这样就能与她相处更多的日子。回尚京的路上他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跌宕起伏,患得患失,把多年来的筹谋和经国之策殚精竭虑地做到最好。他想让她看到最好的自己,远在察觉之时自己就已经迷情深陷,世上任何其他女子都不能入他眼。

    他见识过绯绝颜神女的强大后,越发的焦虑,表面上似乎因为约定二人携手,背地里却无数次懊恼凡人所限,只能尽力彰显智慧和城府让自己没那么难堪。

    栖凤阁是他亲自派人布置的,他如此留意她的言行举止自信也能猜出几分喜好。那阁中淡雅的色调,琉璃和白玉的摆件无一不是他精心挑了又挑才放好的。所幸,她还算喜欢。大位初定,她对他没那么重要了,她其实已经完成了和自己的约定,可是他如何能放开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第一道坎不是神凡有别,而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刚重逢时喜极而泣的母亲,隔日就端起了太后的架子让人不得亲近。也罢,分离多年不在膝下承欢,也是寻常,可他更明白母亲更看重太后之位而不是他的喜优。他从来没对绯绝颜说过,母亲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记得救命之恩这回事,就是为了太后的可笑尊严。枉他还渴望寻常母慈子孝的生活,甚至劝绯绝颜去拜见。

    而她身边的锦婳早早地就被太后打发来他身边伺候,那时他还不知道锦婳的身份,但初次见她内心就莫名的反感。她俗媚的装扮和造作的步态让他厌烦,就算抛开神女和冥蛇的身份,让他去选择,他仍然不会看锦婳一眼。在他断然驱逐了锦婳的虚伪殷勤之后,太后软硬兼施,给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先是哭诉着生养他如何不易,言语中把绯绝颜贬低得不堪入耳,之后又暗示他初定大位,朝局不稳要有仁孝的名声,否则就联合大臣让他难堪。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母亲愚不可及,没把唯一的儿子当成出路,除了血缘,真的没什么能怜悯的了。

    更让他恨得咬牙的是,那锦婳看似言语顺从,实则煽风点火。然而,他真的不能不顾及朝野内外对他的看法,若真的有苛待太后的传闻出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将付之东流。他想尽办法让锦婳离开锦福宫,太后却护短无度。这些他根本没打算对绯绝颜说,他不想她看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如此不堪,不想让她觉得处理不好家事。

    征战劼族之时,他心里反复地挣扎,一面希望她跟随自己又怕她太过耗神受伤,一面觉得她在宫中更安全又怕她因为太后闹事或者无聊而消遁天涯,那样他真的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从库中精挑细选而来一块玉,本来想自己动手给她做支簪子,奈何自己不通技巧,之得画了图督促匠人做好。本来是好意赠簪讨她欢心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因为太后的事情说要离开。在她告别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像坠入无尽深渊,头上的筋都跟着紧绷着,他最害怕的事她就这样轻易出口。

    他此生为了生存成长艰辛,却很少低声下气地求人,然而在她面前他没什么不能的。她虽然应允,他却此心难安,可数月的相处,他有自信她不会不告而别。

    出征后,在她出现之时,他若不是胯着战马高兴得能跳起来。她永远那么是那么惊世骇俗的美,第一次见身着戎装的她依旧让他迷醉。

    可是打仗不是儿戏,他又开始时时担心她的安危,溪边那次,他第一次看到她裸露着腿上大片莹白的肌肤戏水,玉足上摇晃的玉坠子都比不上他内心的激荡。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不为所动。可是看她大咧咧的样子就知道涉世不深。他暗自下决心要把余生全部的真情相付,给他所有能给的东西,只要……她不离开。

    战事陷入僵局,他愁眉不展,可是每次看到她心中的烦躁就静下来。她提出亲自上阵,他的内心是极不情愿的,他不忍她劳心费神,更怕闪失受伤。他虽然未真正见过非人之物,但此前的战报已经昭然若揭。僵持之下,她的自信让他不得不退步。那妖物是那么巨大,黑雾之中红舌长如瀑,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惊得无语。然而她就那么毫不犹豫地飞进黑雾与妖物纠缠,他怕她吃亏,带头向红舌射箭,虽然他也知道没什么作用。他只能尽可能靠近,希望力所能及地保护她,不辜负她的付出。妖物被灭,看她安然无恙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兵进城,势如破竹。

    他第一次在城中提及凡人寿数的话题,自己也心有余悸,凡人几十年不过是神仙的几十天,谁能不动容呢。可当时看绯绝颜的神色,她似乎从来没在乎过。她是不在乎失去他,还是看惯了生死呢?他真的不敢对这个话题多想。

    可是在刃狸扑过来的时候,他真的想都没想,本能地挡在绯绝颜身前,他只知道她受到伤害是他不能忍受的。事后他想若是死在她还陪着他的时候也不错,至少不用看着她离去而痛苦。即便是昏迷之中,他仍然能通过气息感知她就在身旁,他很安心也很欣慰,自己终于在她心中有了一个位置。劫后余生醒来时看她累得在床边熟睡,他忍不住抓牢她的手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