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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宛城大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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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听,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虽然没看见确切情况,但远处杀声震天,有逐渐增强之势,刚才受到胡车儿的几轮强攻,还以为是敌军在搞大屠杀。现在给曹昂一说,原来是救兵到了!

    这可是大大地增长士气,虎豹骑在一刻真的堪称名副其实,杀入敌军里简直是狼入羊群、猛虎下山。张绣军给杀得大败,军阵有所缺口,一个个拍马往回跑。

    胡车儿大怒,将两名掉头回来的小将领斩于马下,怒斥道:“敢临阵脱逃,死!”但这军令非但没用,反而如黄河决提一般,掉头跑的几乎是连爬带滚。掉头跑的士卒不断增加,胡车儿面不改色,连斩十余人,眼看着情况不对,这一千名校刀手已经如逃出牢笼的虎豹般杀奔而来,他心下暗暗担忧,“好棘手的小子,为什么偏偏你一个人到,这些人就变得不惧死了?”

    曹昂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鼓舞了士气,不由得开怀大笑。

    典韦吐出一口鲜血,低声道:“劳烦大公子先行入寨,保护司空大人,这儿权由我应付就是。”

    “这怎么能行,典韦壮士,我与你共进退,同生死。”曹昂自然知道他是换着借口保护自己,心下不禁感动,这个古之恶来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嘛,但是称呼典韦之时,却不知任什么职位,那些差劲的网文小说逢历史人物就喊将军,那可是贻笑大方的。不是每个人都值得称为将军,因此他也只好用“壮士”这个不伦不类地词语来称呼他了。

    典韦催促道:“公子万金之躯,岂容涉险?先进去避一避,我瞧咱们的人马也该到了,按理说张绣造反,必然引一军阻断东营的于禁、夏侯的脚步,可那边忽然而然的爆发大厮杀,想来是公子的杰作吧?”

    思来想去,发现事出古怪,遭到忽然叛变,军营已乱成一锅粥,没能形成强有力的战力,不可能抵御张绣的军队,耳听远方的厮杀声和鼓声,久经沙场的典韦一听就知道是曹军这边的特有的。

    曹昂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微有得意地道:“是我干的,目前咱们的军队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反扑了。”

    典韦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听曹昂一句话概括,暗想:“大公子用兵如此,跟主公也不遑多让。”他眼见战况纷乱,张绣军随时有可能突围过来,急忙道:“公子,您从前寨进,带司空从后寨小门撤退,决不能恋战,这儿有俺坚守就是。”

    曹昂第一次面对战场的残酷,完全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么简单,铁马金戈是见过了,但那是要命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终究是诗人的浪漫情怀,一路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开始神经紧绷,杀个三五条人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可这时整个人松懈下来,两条腿都微微有些发颤,脸色也苍白了,脑子里充斥着那些惨死的士卒。

    典韦见了他这副模样,怕他背过气去,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曹昂给他这一拍,一口气舒了过来。

    “快点进去吧!”

    “是。”

    曹昂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冲进寨子里,各路都有重兵和侍卫把守,守卫森严。但曹昂一路走过,面色肃然的守卫只说了一句“大公子”,然后就纷纷让路,通行无阻,很快就抵达了曹操的书房。

    曹昂心脏猛地揪了一下,有点不敢进去,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去,就看见书房里一个人负手而立。

    这人身材矮小,一身红袍,细眼长髯,面容甚白,模样并不讨人喜欢,却凛凛有一股霸王之气,令人不自禁的感到拘束。

    曹昂自然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但要喊上一句,总觉得有些别扭,脸上红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父——父亲。”

    那人回过头来,见是曹昂,嗯了一声,沉声道:“是子呀,嘿!张绣叛变,出乎孤的意料之外,外面情况如何?”即便战火烧到家门口,声音和脑子还是相当的沉稳。

    曹昂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魏武帝、戏台上的白脸奸臣、后世家喻户晓的曹操,见了这一副泰山临于崩面不改色的气度,不禁心生佩服,暗想:“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果然沉稳。”

    眼前的曹操,既无老三国鲍国安的心机诡异,也无新三国陈建斌的豁达从容,却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气概与气质,怪不得东汉末年的著名评论家许劭曾将其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确实有一股奸雄风范。在汉末魏晋时期,英雄与奸雄或者枭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英雄”这个词语也是有明确定义,即“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英和雄都是一回事,分别是植物界和动物界中的出类拔萃者。

    英雄无关乎容貌,无关乎道德,只关乎气质。

    曹昂霎时间心头转过无数念头,一时没有回答,直到曹操愕然地盯着自己,这才干咳一声,说道:“回父亲,外面的战况不是很好,典韦壮士正拼死力敌,孩儿眼下进来,是准备护卫父亲逃离此地的。”

    “逃?”

    曹操嗤之以鼻地一笑,并不做声,脸色阴晴不定。

    曹昂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了,改口道:“啊不,这——这叫作撤退,战略转移,不是逃跑,就是——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子,你这是怎么了?”

    曹操从容道:“留得青山在,不错,孤大小数百战,从未被濒临死地,就是靠留住青山。逃就是逃,不是撤退。”顿一顿,他阴沉地脸,恨恨地道:“张绣小儿,反复无常,竟敢反我,他日若有机会,回过头来第一时间孤便取他的首级。”

    曹昂背地里不禁吐槽,暗想,“我的老爹呀,要不是你泡了人家的婶子,他哪有那个胆子背叛您?”但这话他是不敢直说的,曹操可是出了名的恶毒和张狂。

    二人收拾盔甲,牵上马匹,正准备从后寨的门口逃跑,忽然外面的杀喊声更加惊天动地,那撕裂大地的马蹄声,就连寨子支撑屋顶的柱子都在微微颤动。

    曹昂脸上变色:“这——这,外面好像又有了更多人来了?”心想他妈的,哪个王八蛋说曹操麾下战将如云的,关键时刻也就一个典韦在那儿苦战,其他人死哪儿了?

    外面的杀喊声震天,几乎四面八方都有,愈演愈烈,那些凄厉的惨叫声,无法让人不联想到沙场上肢体裂、头颅断的场景。

    曹操脸色微变,伸手抓住了曹昂的手臂,低声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不能出去,最是危险不过,先返回书房,静观其变。”

    二人重新回了书房,曹操将大床往外一推,露出墙壁的一个圆洞,向曹昂低声道:“先进去!”

    曹昂没想到曹操居然留了这么一手,心想狡兔三窟,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奸雄。他二话不说,当即钻进去,这洞斜着向下,有一排石阶通往底部,当即沿着石阶走下去。

    点燃了蜡烛,这地洞有二丈见方,墙壁上居然挂着新鲜的蔬菜水果、清水甜酒等食物,不由得令曹昂惊奇不已,暗想:“三国群英荟萃,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曹操早给自己留了最后的退路,这些蔬菜水果显然三四日换一次,保持随时随地都藏入地洞,这儿储存的粮食足够吃上十日,即便外面全部毁了,十日内张绣找不到这里退兵,我们就能趁机溜出去东山再起。”心下更加佩服曹操的手段。

    曹操也随后钻入地洞,背靠着石壁,闭目眼神,一双细眼半睁半合,低声道:“子,由你守上一会儿,孤先睡上片刻。”

    曹昂哦了一声,心想您老心真宽,头顶上都是敌军的马蹄在奔驰,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生死有命,若是能逃得出去,保存一条性命,那就该歇息足了,保持精力充沛。若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应该多歇息,死之前及时行乐。”曹操像是梦呓一般地说。

    曹昂顿时刮目相看,只觉这个老爸的话中,隐隐有一股难以参透的禅机,心悦诚服地道:“父亲教训得是。”当即褪下自己身上的长衣,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又伸手拨了一下曹操额前的一缕乱发,颇有父慈子孝的意味。

    他心中感慨万千,波澜起伏,想起前世之时,自己那个老爸早早就撒手人寰,自幼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所谓的“爸爸”二字,他是基本上没有那个概念的,唯有客厅墙壁上的那一副黑白色遗像留作纪念,睹物思人罢了。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来到了东汉末年,成了曹操的儿子,这让曹昂有些接受不了,眼前这小个子,在评书里那就是一个生性残暴、杀人如麻的家伙,一开始也有些怨气。但这时却想到:“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一天是我的爸爸,一辈子都是,不管正邪善恶,始终是父亲!再说了,三国里曹操虽然残暴,却也对百姓有怜悯之心。哪像那个刘大耳朵假仁假义,打不过就跑,而且吃了败仗老婆孩子在敌人手里也不管了,只顾着自己跑路,哼!”

    满脑子胡思想乱想,曹昂想东想西,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但转而又想,“我来到了三国,算起来也就一两个时辰而已,要是张绣攻破了这儿,将我们爷俩拖出去杀了,那就万事休矣。虽然注定了曹操不会就这么死,但谁他娘的知道历史的轨迹有没有偏移了?按照蝴蝶效应的理论,我已经对历史造成了微弱的影响,万一历史改变了,又该怎么办?”

    曹昂想到或许又要挂掉了,眼前这多出来的老子可能也要没了,自己又成了那没有老子的野孩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

    曹操睁开眼睛,见曹昂这一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大男儿生逢绝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必哭哭啼啼,丢人现眼?”

    显然他是将曹昂当成了胆小鬼。

    曹昂抹了一把泪:“孩儿——孩儿不是怕死,而是,而是一想到深陷困境,却没有办法救父亲——”

    这话倒也并非胡说八道,他是真的想有一个父亲。

    曹操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眼眸深处透着慈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曹昂的脑袋,暗想:“子有此心,不枉你我二十年来的父子之情,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