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间如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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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道重响突然传来，紫霄宫中众人侧首望去。
只见端居右侧首位的余道岩重重一拍高椅扶手，满目赤红，山羊长须颤抖不止，正襟危坐的身躯都稍稍抬高了少许。
“屠我族裔，杀我百姓，这些妖魔鬼物……”
“这些妖魔鬼物！”
余道岩双拳指节泛白，想要怒吼出声，最终虽仍旧咬牙切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而其他众人的表现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待他声音消散，大殿之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言悲戚的安静。
足足过了半晌……
“掌门……”
左手首位一名身着深褐道袍、头发稀疏的皓首老者这才出声：“那些惨死的村民，那两名一死一重伤的弟子，还有那三个可怜的孩子，我们武当必须妥善处置。”
“这是自然！”
居中的掌门钟道烛重重点头，道：“来此之前，我已与道岩师弟简短聊了一下，决定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道岩师弟……”
得到掌门师兄示意，余道岩目光一扫全场，立马说道：“这一个多时辰，我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首先是那些村民……”
“昨日，竹山县令已上书湖广道知府，承诺县衙全力承担所有村民的丧葬后事，不过丧葬之事我武当也需派出部分弟子参与，这些弟子需在墓地施以符咒镇压，还需诵度人经九日，杜绝鬼魅滋生。”
“而那两名弟子，依照朝廷与我武当规定，与妖魔鬼物拼杀而致轻伤者需发五年例钱抚恤，重伤者需发二十年例钱抚恤，若仍留在我武当者赡养其终生，死者需发五十年例钱抚恤，安养其父母。”
殿内众人皆微微颔首，并未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陈道初也挺身正坐，静静听着老二余道岩的话。
对这位师兄的臭脾气和爱说教的毛病，陈道初从来不假辞色，但在他的这些安排上，陈道初也从未有过怀疑。
“至于那三个孩子……”
微微一顿，余道岩又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掌门已遣人过去了，我们还是等他们过来，问询一下这些孩子的意愿，再做决定吧！”
“至守已经出门两刻时间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带那三个孩子过来了。”
掌门钟道烛补充了一句后，温润柔和的双眸露出了和他面貌相符的凶光，话锋一转，道：“不过……”
“除去这三件事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去做！”
正说着，钟道烛忽然站起身子，在青石地面上踩出沉闷回响，语气同样凌厉逼人：“那百眼太岁与那三只鬼物屠戮残害近千村民，虽然已被击退，但应该尚未遁逃太远，不论是为了祭奠这些村民在天之灵，还是为了避免其他百姓被害，我们必须早日将其诛杀！”
“晚一日便有可能致使更多无辜百姓受害。”
钟道烛字字铿锵，“关于此事，我已传书湖广道府衙与都司，届时将派遣五名真传弟子与一百内门弟子下山，协同都司兵勇一同斩杀此獠！”
“诸位师叔、师弟，你们有何要补充的吗？”
“此举理所应当……”
踌躇了片刻，陈道初终于开口：“但是万万不能草率，应整理出一套具体的追击路线，堵死那百眼太岁所有遁逃的方向，务必一举诛杀！”
“近二十年来，百眼太岁仅在大明地界出现过一次，而那一次所带来的惨状在座各位应该都很清楚，一旦让其逃脱，必定遗患无穷。”
“道初师弟说的没错……”
钟道烛点头道：“而这正是今日敲响浑清钟，召集诸位师叔、师弟来此的最大目的。”
“我……”
“掌门，各位师叔、师叔祖，弟子常至守，已将三位小居士带到……”
钟道烛正欲分说，忽然门外一道洪亮声音传来。
侧首望向大殿门外，钟道烛招手示意那名叫常至守的弟子带人进来，同时说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
在座四人纷纷点头，不再多说。
随即，便见一身月白道袍的常至守领着三名高矮、胖瘦、年龄不一的少年行至大殿正中。
三名少年甫一进殿中便被中间那少年拉着朝钟道烛跪了下来，连连叩头不止，直到钟道烛与两位弟子将他们扶起来，方才作罢。
不过三人却仍显得极为局促不安，掌门钟道烛、陈道初、余道岩等人都尽力展现出了最柔和的笑容，尽量不让他们感受到压力。
三人之中站在左侧的那名少年看上去年龄最长，约莫有十二三岁，一脸敦厚，居中的那少年则在十岁左右，其双目皎洁、身材修长、四肢均匀，一看就是那种难得的习武修道的璞玉良材，至于最后那名少年……
却是憨憨笨笨、面黄肌瘦，看不出具体年龄来，到了此刻仍是一副大梦未醒的恍惚模样。
“孩子们，你们不必紧张……”
钟道烛矮下身子与他们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笑着说道：“今日让你们过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想问询一下你们的意见，今后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我，我……”
见三名少年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钟道烛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三个建议，你们听一下。”
“第一个是你们留在我武当山……”
“真人，弟子愿拜入武当，日后诚心习武学道，必定不会偷懒，请一定不要赶我们走啊！”
钟道烛话还没说完，就听当中那名身材欣长的少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带雾，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扯了扯身旁两名同伴的衣服。
另外两名少年得到他的提醒，也赶忙跪了下来，复述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
“可怜的孩子，起来吧。”
钟道烛微叹一声，又将三人扶起，随后挺直身子，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道：“也好，既然你们已有决定，那其它建议我也不必多加赘述了。”
“孩子们，说说吧，你们都想拜谁为师啊？”
一边说着，钟道烛手指向右侧的陈道初与余道岩，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示意可在他们三人中择其一。
“真人……”
那身材欣长的少年率先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想拜您为师。”
“好。”钟道烛点了点头。
那一脸敦厚、最为年长的少年第二个走出，断断续续说道：“真人，我……我也想拜您为师，可……可以吗？”
“那可不行。”
钟道烛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收了一个徒弟了，可不能厚此薄彼，让我这两位师弟干看着啊！”
“哦。”
敦厚少年略显颓然，在陈道初与余道岩二人之间打量了几眼，先是朝钟道烛躬身拜了拜，而后快步走到余道岩面前，俯身跪下，高呼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嗯。”
余道岩一捋山羊长须，点了点头，伸手搀扶其起身。
两名少年已经各拜师父，剩下那少年的归属自然不言而喻了，可最后那个少年却好似痴傻了一般，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平安，还不快去拜见你的师父！”
直到那身材欣长的少年一扯他的衣袖，出声提醒，瘦黄少年才如梦初醒，畏畏缩缩地走到陈道初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道：
“师父，受……受徒儿一拜！”
陈道初一张脸垮的有些厉害，一脸无奈之色，但还是应了一声，将这名为平安的少年扶了起来。
待三人拜师一事完成，钟道烛立刻说道：“既然择师已毕，孩子们，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拜师礼我们日后择时再办。”
“是，师父。”
“是，师伯。”
……
三人一齐躬身朝钟道烛一拜，又在常至守的带领下走出了大殿。
“小八……”
三人出门之际，陈道初招手示意正站在余道岩身后的袁至茂过来，说道：“你去照看一下平安，待会儿带他到我的小院，顺便帮他收拾一下卧房和日常用度。”
圆脸道士袁至茂侧首看了眼自家师父的脸色，见无异样，点头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殿外。
“既已安顿好了这三个孩子，那接下来……”
钟道烛转身坐回正中高椅上，道：“我们继续商议围剿诛杀那百眼太岁的具体对策……”
…………
一个多时辰后，诸事皆毕，紫霄宫中众人已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
“师兄……”
等到只剩陈道初与钟道烛两人时，陈道初才缓缓走到其身边，张口问道：“救那三个孩子出来的时候，没有让他们看到什么吧？”
“……”
钟道烛微微一愣，当即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斩钉截铁摇头道：“没有！”
“那便好……”
没有再多说什么，陈道初微叹着应了一声后，转身往外走去。
“砰！”
一道重响突然传来，紫霄宫中众人侧首望去。
只见端居右侧首位的余道岩重重一拍高椅扶手，满目赤红，山羊长须颤抖不止，正襟危坐的身躯都稍稍抬高了少许。
“屠我族裔，杀我百姓，这些妖魔鬼物……”
“这些妖魔鬼物！”
余道岩双拳指节泛白，想要怒吼出声，最终虽仍旧咬牙切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而其他众人的表现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待他声音消散，大殿之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言悲戚的安静。
足足过了半晌……
“掌门……”
左手首位一名身着深褐道袍、头发稀疏的皓首老者这才出声：“那些惨死的村民，那两名一死一重伤的弟子，还有那三个可怜的孩子，我们武当必须妥善处置。”
“这是自然！”
居中的掌门钟道烛重重点头，道：“来此之前，我已与道岩师弟简短聊了一下，决定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
“道岩师弟……”
得到掌门师兄示意，余道岩目光一扫全场，立马说道：“这一个多时辰，我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首先是那些村民……”
“昨日，竹山县令已上书湖广道知府，承诺县衙全力承担所有村民的丧葬后事，不过丧葬之事我武当也需派出部分弟子参与，这些弟子需在墓地施以符咒镇压，还需诵度人经九日，杜绝鬼魅滋生。”
“而那两名弟子，依照朝廷与我武当规定，与妖魔鬼物拼杀而致轻伤者需发五年例钱抚恤，重伤者需发二十年例钱抚恤，若仍留在我武当者赡养其终生，死者需发五十年例钱抚恤，安养其父母。”
殿内众人皆微微颔首，并未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陈道初也挺身正坐，静静听着老二余道岩的话。
对这位师兄的臭脾气和爱说教的毛病，陈道初从来不假辞色，但在他的这些安排上，陈道初也从未有过怀疑。
“至于那三个孩子……”
微微一顿，余道岩又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掌门已遣人过去了，我们还是等他们过来，问询一下这些孩子的意愿，再做决定吧！”
“至守已经出门两刻时间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带那三个孩子过来了。”
掌门钟道烛补充了一句后，温润柔和的双眸露出了和他面貌相符的凶光，话锋一转，道：“不过……”
“除去这三件事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去做！”
正说着，钟道烛忽然站起身子，在青石地面上踩出沉闷回响，语气同样凌厉逼人：“那百眼太岁与那三只鬼物屠戮残害近千村民，虽然已被击退，但应该尚未遁逃太远，不论是为了祭奠这些村民在天之灵，还是为了避免其他百姓被害，我们必须早日将其诛杀！”
“晚一日便有可能致使更多无辜百姓受害。”
钟道烛字字铿锵，“关于此事，我已传书湖广道府衙与都司，届时将派遣五名真传弟子与一百内门弟子下山，协同都司兵勇一同斩杀此獠！”
“诸位师叔、师弟，你们有何要补充的吗？”
“此举理所应当……”
踌躇了片刻，陈道初终于开口：“但是万万不能草率，应整理出一套具体的追击路线，堵死那百眼太岁所有遁逃的方向，务必一举诛杀！”
“近二十年来，百眼太岁仅在大明地界出现过一次，而那一次所带来的惨状在座各位应该都很清楚，一旦让其逃脱，必定遗患无穷。”
“道初师弟说的没错……”
钟道烛点头道：“而这正是今日敲响浑清钟，召集诸位师叔、师弟来此的最大目的。”
“我……”
“掌门，各位师叔、师叔祖，弟子常至守，已将三位小居士带到……”
钟道烛正欲分说，忽然门外一道洪亮声音传来。
侧首望向大殿门外，钟道烛招手示意那名叫常至守的弟子带人进来，同时说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
在座四人纷纷点头，不再多说。
随即，便见一身月白道袍的常至守领着三名高矮、胖瘦、年龄不一的少年行至大殿正中。
三名少年甫一进殿中便被中间那少年拉着朝钟道烛跪了下来，连连叩头不止，直到钟道烛与两位弟子将他们扶起来，方才作罢。
不过三人却仍显得极为局促不安，掌门钟道烛、陈道初、余道岩等人都尽力展现出了最柔和的笑容，尽量不让他们感受到压力。
三人之中站在左侧的那名少年看上去年龄最长，约莫有十二三岁，一脸敦厚，居中的那少年则在十岁左右，其双目皎洁、身材修长、四肢均匀，一看就是那种难得的习武修道的璞玉良材，至于最后那名少年……
却是憨憨笨笨、面黄肌瘦，看不出具体年龄来，到了此刻仍是一副大梦未醒的恍惚模样。
“孩子们，你们不必紧张……”
钟道烛矮下身子与他们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笑着说道：“今日让你们过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想问询一下你们的意见，今后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我，我……”
见三名少年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钟道烛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三个建议，你们听一下。”
“第一个是你们留在我武当山……”
“真人，弟子愿拜入武当，日后诚心习武学道，必定不会偷懒，请一定不要赶我们走啊！”
钟道烛话还没说完，就听当中那名身材欣长的少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带雾，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扯了扯身旁两名同伴的衣服。
另外两名少年得到他的提醒，也赶忙跪了下来，复述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
“可怜的孩子，起来吧。”
钟道烛微叹一声，又将三人扶起，随后挺直身子，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道：“也好，既然你们已有决定，那其它建议我也不必多加赘述了。”
“孩子们，说说吧，你们都想拜谁为师啊？”
一边说着，钟道烛手指向右侧的陈道初与余道岩，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示意可在他们三人中择其一。
“真人……”
那身材欣长的少年率先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想拜您为师。”
“好。”钟道烛点了点头。
那一脸敦厚、最为年长的少年第二个走出，断断续续说道：“真人，我……我也想拜您为师，可……可以吗？”
“那可不行。”
钟道烛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收了一个徒弟了，可不能厚此薄彼，让我这两位师弟干看着啊！”
“哦。”
敦厚少年略显颓然，在陈道初与余道岩二人之间打量了几眼，先是朝钟道烛躬身拜了拜，而后快步走到余道岩面前，俯身跪下，高呼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嗯。”
余道岩一捋山羊长须，点了点头，伸手搀扶其起身。
两名少年已经各拜师父，剩下那少年的归属自然不言而喻了，可最后那个少年却好似痴傻了一般，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平安，还不快去拜见你的师父！”
直到那身材欣长的少年一扯他的衣袖，出声提醒，瘦黄少年才如梦初醒，畏畏缩缩地走到陈道初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道：
“师父，受……受徒儿一拜！”
陈道初一张脸垮的有些厉害，一脸无奈之色，但还是应了一声，将这名为平安的少年扶了起来。
待三人拜师一事完成，钟道烛立刻说道：“既然择师已毕，孩子们，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拜师礼我们日后择时再办。”
“是，师父。”
“是，师伯。”
……
三人一齐躬身朝钟道烛一拜，又在常至守的带领下走出了大殿。
“小八……”
三人出门之际，陈道初招手示意正站在余道岩身后的袁至茂过来，说道：“你去照看一下平安，待会儿带他到我的小院，顺便帮他收拾一下卧房和日常用度。”
圆脸道士袁至茂侧首看了眼自家师父的脸色，见无异样，点头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殿外。
“既已安顿好了这三个孩子，那接下来……”
钟道烛转身坐回正中高椅上，道：“我们继续商议围剿诛杀那百眼太岁的具体对策……”
…………
一个多时辰后，诸事皆毕，紫霄宫中众人已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
“师兄……”
等到只剩陈道初与钟道烛两人时，陈道初才缓缓走到其身边，张口问道：“救那三个孩子出来的时候，没有让他们看到什么吧？”
“……”
钟道烛微微一愣，当即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斩钉截铁摇头道：“没有！”
“那便好……”
没有再多说什么，陈道初微叹着应了一声后，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