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局中局外两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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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商队临时营地的篝火数量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都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准备凭借腹中食物的热量度过漫漫寒夜。倒是齐云鹤那张最大的帐篷一直往外透着光芒，旁边几名忠心的护卫轮流值守着。
帐篷内齐云鹤和青云一大一小，正对坐在棋盘前冥思苦想。小胖子已经快拱到了棋盘前，看得抓耳挠腮，陆志远和李龙则根本不懂围棋，端是一头雾水。
棋局已经进行到最激烈的中盘阶段了，白棋一条龙被黑棋两条龙左右夹击，死死纠缠在一起。单纯的活棋并不难，但是简单的活棋并不足以获得优势，还需要在黑棋两条龙上谋取一定的利益才行，这就让齐云鹤有些为难了。
齐云鹤这步棋已经思考了半盏茶时间，此刻还是双眉紧锁，右手已经拿了一颗白子，端在胸前迟迟未落，显得犹豫不决。小胖子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出一步妙手扳回劣势。
半晌，齐云鹤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将这颗子落在了棋盘上。
青云和观战三人的目光都随之落在了那步棋上。青云微微吃惊，因为这手棋不仅将白棋自身的问题处理好了，还同时盯住了黑棋的两块棋，无论黑棋选择补强哪块，白棋在另一块上都大有文章可做，显然是一步一石三鸟的好棋，把白棋本来已经吃紧的局势一下就盘活了。
不过青云也没有慌乱，因为其中一条龙的处理方法早已成竹在胸，经过计算，青云冷静地将看起来比较强的一块棋补活了。
齐云鹤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本以为青云会补在更薄弱的那条龙上，这样自己已经准备好的攻击手段可以获得先手四五目的收益，虽然不足以完全拉回局势，但已经可以拼拼官子了。齐云鹤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早已经不是棋手的巅峰了，计算力可以说是自己的弱项，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在收官上还是有信心压青云一头的。不过青云这手棋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现在棋局上只剩黑棋一条龙比较薄弱了，但是黑棋的实地还有不少领先，最后鹿死谁手全看白棋的攻击能获得多大收益。
黑棋这条龙可以劫杀，齐云鹤心中十分确定。这个劫自己若是打胜，那就稳稳拿住了局势，但若是打败自己局部损失也不小。他的双眉又皱了起来，开始盘算各处劫材的价值，只觉越是计算心里越发没底，算着算着感觉头都要昏了。
齐云鹤知道自己的脑力快要到极限了，当即心下一横有了决断。老胜负师的心似乎重回壮年，顿时拾起了孤注一掷的魄力，也不再犹豫，直接落子将劫争引爆——就把这胜负赌在这一劫之中。
青云的双眼越来越亮，其内似乎闪烁着繁星。对手开劫乃是意料之中，简单地回顾了一下计算的变化，确认无误后，从容地一一做出应对。
转瞬间双方已经下了十来手棋，这些必然的下法在二人眼里已经没有计算的必要了，不过可苦了小胖子。小胖子双眼发直，看着二人飞快地落子，只觉已经浆糊化地脑汁快要被自己榨干净了。
又下了几手，齐云鹤在一个将要找的劫材上犹豫了，这个劫材的后续变化自己并没有完全算清，但是若退求其次对方必然消劫，转换之后自己所得将十分有限，饶先下是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得听天由命，也不再计算了，直接将子落下。
这时青云没有直接做出选择，反而谨慎地确认自己的计算。再三确认后，青云决定——消劫！
战场又在新的地方开辟出来，只不过这里将是青云的主场。有十分把握的青云和脑力已然达到极限的齐云鹤再度对抗，已经不是刚开局的好胜负了。
短短几手间，齐云鹤便漏算了青云两步妙手，局势一落千丈。最终齐云鹤只得在摇头唏嘘中投子认负了，青云也放松了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长出一口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想不到青云小友这般年纪便已经有如此棋力，老夫佩服”。齐云鹤心服口服地赞叹道。
“齐老过奖了，若不是青云仗着饶先的优势，恐怕还不是齐老的对手，更何况青云毕竟年轻，在精力上占了不少便宜。”青云并没有因为取胜而骄傲。
齐云鹤见青云取胜竟无半点得意之色，还能出言安慰失利的对手，谈吐间便展露出大家棋士的素养，不由得爱才之心大起。
“青云小友无论棋艺还是棋品，都是上上之选。棋道自古以达者为先，不过齐某痴长小友数十岁，小友若是不嫌弃，不若叫我一声老哥，咱们路上一起好好探讨探讨棋道！”齐云鹤豪迈道。
青云心中对这位对手也颇有些敬佩，知其是胸有沟壑之人，于是点头应道：“那青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老哥。”说完拱手一礼，已是平辈之间的礼仪。
“好好好！”齐云鹤显得极为高兴。
“青云老弟，今日有些过晚，不好留你复盘了。不如我们明天再做研究，你看如何？”齐云鹤商量着问道。
青云微微一笑，答道：“也好，青云今日多有叨扰，希望不会影响老哥休息。明天老哥随时传唤，青云即刻过来。”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齐云鹤起身将三人送到帐篷外，挥手作别。
之后由李龙代三当家将三人送回帐篷。路上李龙啧啧称奇道：“我在商会当护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三当家对人这么客气过，青云真是了不起，了不起！”说完又比了一个大拇指。
陆志远也是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小胖子倒是没想这些，反而抓着青云问了好几个棋局上自己没看懂地方。
几人交谈着，一会就到了三人的帐篷前。李龙没有多待，告别后便返回到齐云鹤身边值夜。
陆志远此行深有感触，感叹自己之前眼界狭隘，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十分支持自己家虎子学围棋。几人各自卷起棉被，严严实实捂住身体，你一句我一句聊着，不多时便传来了小胖子的呼噜声，没过多久陆志远和青云也相继沉沉睡去。
清晨，商队众人简单充饥后，收拾好了行装，便沿着官道继续前进。
一驾结实的马车内，装饰雍容华美。青云和齐云鹤斜对坐着，中间夹了一张相对简易一点的棋盘。原来刚出发没多久，齐云鹤便请青云来研讨昨日的棋局。
此刻棋盘上已经摆了十余子，正是布局阶段。
“青云老弟，这大域中国流乃是中原棋界最为盛行的布局之一，据说当朝十大名手里就有四位对其喜爱有加。大家对这布局都做过研究，老哥我对其也算知之甚详，但是你这一手我却是头一次见。”齐云鹤指着黑棋一颗子满脸疑惑之色，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
青云微微一笑：“爷爷曾说过，大域中国流布局最大的特点便是势地均衡。白棋直接高挂‘小目’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定式，不过这个定式中间黑棋还有选择的余地。比如说你实战托角时，黑棋便可以将其分断，形成错位打，这样转换之下黑棋就可以收获外势了。”
齐云鹤恍然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张老先生对大域中国流的理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齐某真是望尘莫及啊！”
两人就大域中国流的变化展开了探讨，一摆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越聊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临近午时，天上的浓云稍散了些，几许阳光透下。商队在官道旁边的一口井前停了下来，准备稍作歇息，顺便补给一下水源。
齐云鹤和青云此时也下了马车，在车边晒太阳驱寒。
“青云老弟，恕老哥冒昧，你此行去大同郡有何打算？看样子也不像是跟小陆跑商，难道是投奔你爷爷的故友？”齐云鹤疑惑地问道。
青云神色坚定地说道：“青云此去大同郡的主要目的便是想去翰林棋院测试灵性，看看有没有机会走上天人弈法的道路。”
“哦？”齐云鹤有些错愕，但随即释然，“也是，青云老弟这等年纪在棋道上已有如此造诣，可见天资超绝，当有此等志向。”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能入天人之门者实乃万中无一，老哥没有打击你的意思，此次若是不成老弟也不要灰心，以你的天赋成为当朝十大名手是迟早的事，在凡人棋界风光数十载也未必不是一种选择，到时候老哥愿意全力助你叱咤棋坛。”
青云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老哥，不过这天人之路乃是爷爷未竟之志，不去尝试一下青云实在是不甘心。”
齐云鹤看出青云意向坚决便不再多劝，借着自己这些年的见闻，与青云聊起了当朝棋坛轶事，让青云感到眼界大开，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补给完成后，趁着太阳还没被云雾重新遮住，众人驱赶着马车向大同郡继续前行。
三天后，商队已经赶到了密云山，距离大同郡还有约一半的路程。一路上还算比较平静，只在一处林地间发现了盗匪的踪迹，不过可能是因为商队人数较多，护卫装备精良，这伙盗匪并没有拦截商队收取过路费。
不过以李龙为首的护卫们没有丝毫松懈，还是始终保持着警觉，仅从这点便显露出大商会护卫的素养来，这是军人的风气。
密云山山势险要树木繁盛，又极为广阔，绵延十余里，往深处走可以直通东方的连云山脉。附近除了这一条官道以外，再无其他道路，可以说是云州东北部边镇前往腹地的必经之路，因此这里历来为盗匪侵扰最重。
商队的气氛有些凝重，众人或是有经历过、或是听身边人提起过密云山的乱象，心中颇有些不安。护卫们的手都放在的最容易取出武器的地方，保持着最容易形成有效反击的阵型，双眼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官道外的林地，没有一个人敢放松。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乎寻常的氛围，都保持着较缓慢地速度，保证随时都能够将全力爆发出来。
车队刚行到一个拐角处，只见前方密林中一道黑影闪过。
“谁！”李龙一声大喝，左手一翻抄起背上长约三尺的角弓，肩膀一晃甩出了箭袋，右手顺势一抹白羽便含在手中，急速抽出往弦上一搭，霎时拉成满月。双眼死死盯住密林中的黑影，弓势随目光而走，陡然间双目寒光大盛，右手一松钢箭如霹雳射出，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入密林深处，正中黑影，余势不减地将其钉在了一株老树上。
车队中两匹健马越众而出，马上两名护卫抽出弯刀砍开面前杂枝，几刀过去一条小路便显露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深处的老树，树上一支寒光闪闪的钢箭将一头小鹿穿身而过。
“唉……”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惋惜这可怜的生命。
李龙双目一凝，感觉有些不对劲。霍然间只听一声刺耳的长鸣，一支响箭从另外一处密林中直冲云霄。
“不好，保持阵型，小心埋伏！”李龙闻声而动，迅速地吩咐护卫们。大家并没有太过慌乱，片刻就摆好了阵势。
这时，只听得莎莎响声不断，不知有多少人踩着枯败的枝叶围了过来，转眼间商队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阵铿锵的拔刀声响起，商队护卫和盗匪们几乎同时亮出兵刃，形成对峙。
少时，商队前方官道上堵着的盗匪们自动左右避让开来，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缓步走了出来。马上一个粗犷大汉，脸上斜挂着一道直达脖颈的刀疤，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裹住，永远看不到光明。大汉身穿虎皮大衣，倒拖着大环刀，发出一阵叮当响声。
李龙神色一沉，当即走马上前扬声道：“原来是密云山九龙寨大当家‘独眼狂刀’，玲珑商会护卫队长李龙有礼了，此行还望当家的行个方便，事后定有厚礼呈上。”
独眼狂刀哈哈一笑，震得四周枯叶纷纷落下，长刀一横道：“你还不够格，让当家的出来说话！”
劫争是围棋术语，是黑白双方针对一个局部的争夺。在劫争之时，双方皆需在其他地方寻找劫材，逼迫对方应对，以争得劫权。最终将会有一方以放弃应对对方的进攻为代价而消灭劫争，形成转换。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深入了解一下，很有意思。龙也是围棋术语，一片棋子连在一起可以称之为龙，与战场上的军队相似。
傍晚时分，商队临时营地的篝火数量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都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准备凭借腹中食物的热量度过漫漫寒夜。倒是齐云鹤那张最大的帐篷一直往外透着光芒，旁边几名忠心的护卫轮流值守着。
帐篷内齐云鹤和青云一大一小，正对坐在棋盘前冥思苦想。小胖子已经快拱到了棋盘前，看得抓耳挠腮，陆志远和李龙则根本不懂围棋，端是一头雾水。
棋局已经进行到最激烈的中盘阶段了，白棋一条龙被黑棋两条龙左右夹击，死死纠缠在一起。单纯的活棋并不难，但是简单的活棋并不足以获得优势，还需要在黑棋两条龙上谋取一定的利益才行，这就让齐云鹤有些为难了。
齐云鹤这步棋已经思考了半盏茶时间，此刻还是双眉紧锁，右手已经拿了一颗白子，端在胸前迟迟未落，显得犹豫不决。小胖子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出一步妙手扳回劣势。
半晌，齐云鹤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将这颗子落在了棋盘上。
青云和观战三人的目光都随之落在了那步棋上。青云微微吃惊，因为这手棋不仅将白棋自身的问题处理好了，还同时盯住了黑棋的两块棋，无论黑棋选择补强哪块，白棋在另一块上都大有文章可做，显然是一步一石三鸟的好棋，把白棋本来已经吃紧的局势一下就盘活了。
不过青云也没有慌乱，因为其中一条龙的处理方法早已成竹在胸，经过计算，青云冷静地将看起来比较强的一块棋补活了。
齐云鹤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本以为青云会补在更薄弱的那条龙上，这样自己已经准备好的攻击手段可以获得先手四五目的收益，虽然不足以完全拉回局势，但已经可以拼拼官子了。齐云鹤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早已经不是棋手的巅峰了，计算力可以说是自己的弱项，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在收官上还是有信心压青云一头的。不过青云这手棋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现在棋局上只剩黑棋一条龙比较薄弱了，但是黑棋的实地还有不少领先，最后鹿死谁手全看白棋的攻击能获得多大收益。
黑棋这条龙可以劫杀，齐云鹤心中十分确定。这个劫自己若是打胜，那就稳稳拿住了局势，但若是打败自己局部损失也不小。他的双眉又皱了起来，开始盘算各处劫材的价值，只觉越是计算心里越发没底，算着算着感觉头都要昏了。
齐云鹤知道自己的脑力快要到极限了，当即心下一横有了决断。老胜负师的心似乎重回壮年，顿时拾起了孤注一掷的魄力，也不再犹豫，直接落子将劫争引爆——就把这胜负赌在这一劫之中。
青云的双眼越来越亮，其内似乎闪烁着繁星。对手开劫乃是意料之中，简单地回顾了一下计算的变化，确认无误后，从容地一一做出应对。
转瞬间双方已经下了十来手棋，这些必然的下法在二人眼里已经没有计算的必要了，不过可苦了小胖子。小胖子双眼发直，看着二人飞快地落子，只觉已经浆糊化地脑汁快要被自己榨干净了。
又下了几手，齐云鹤在一个将要找的劫材上犹豫了，这个劫材的后续变化自己并没有完全算清，但是若退求其次对方必然消劫，转换之后自己所得将十分有限，饶先下是绝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得听天由命，也不再计算了，直接将子落下。
这时青云没有直接做出选择，反而谨慎地确认自己的计算。再三确认后，青云决定——消劫！
战场又在新的地方开辟出来，只不过这里将是青云的主场。有十分把握的青云和脑力已然达到极限的齐云鹤再度对抗，已经不是刚开局的好胜负了。
短短几手间，齐云鹤便漏算了青云两步妙手，局势一落千丈。最终齐云鹤只得在摇头唏嘘中投子认负了，青云也放松了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长出一口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想不到青云小友这般年纪便已经有如此棋力，老夫佩服”。齐云鹤心服口服地赞叹道。
“齐老过奖了，若不是青云仗着饶先的优势，恐怕还不是齐老的对手，更何况青云毕竟年轻，在精力上占了不少便宜。”青云并没有因为取胜而骄傲。
齐云鹤见青云取胜竟无半点得意之色，还能出言安慰失利的对手，谈吐间便展露出大家棋士的素养，不由得爱才之心大起。
“青云小友无论棋艺还是棋品，都是上上之选。棋道自古以达者为先，不过齐某痴长小友数十岁，小友若是不嫌弃，不若叫我一声老哥，咱们路上一起好好探讨探讨棋道！”齐云鹤豪迈道。
青云心中对这位对手也颇有些敬佩，知其是胸有沟壑之人，于是点头应道：“那青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老哥。”说完拱手一礼，已是平辈之间的礼仪。
“好好好！”齐云鹤显得极为高兴。
“青云老弟，今日有些过晚，不好留你复盘了。不如我们明天再做研究，你看如何？”齐云鹤商量着问道。
青云微微一笑，答道：“也好，青云今日多有叨扰，希望不会影响老哥休息。明天老哥随时传唤，青云即刻过来。”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齐云鹤起身将三人送到帐篷外，挥手作别。
之后由李龙代三当家将三人送回帐篷。路上李龙啧啧称奇道：“我在商会当护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三当家对人这么客气过，青云真是了不起，了不起！”说完又比了一个大拇指。
陆志远也是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小胖子倒是没想这些，反而抓着青云问了好几个棋局上自己没看懂地方。
几人交谈着，一会就到了三人的帐篷前。李龙没有多待，告别后便返回到齐云鹤身边值夜。
陆志远此行深有感触，感叹自己之前眼界狭隘，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十分支持自己家虎子学围棋。几人各自卷起棉被，严严实实捂住身体，你一句我一句聊着，不多时便传来了小胖子的呼噜声，没过多久陆志远和青云也相继沉沉睡去。
清晨，商队众人简单充饥后，收拾好了行装，便沿着官道继续前进。
一驾结实的马车内，装饰雍容华美。青云和齐云鹤斜对坐着，中间夹了一张相对简易一点的棋盘。原来刚出发没多久，齐云鹤便请青云来研讨昨日的棋局。
此刻棋盘上已经摆了十余子，正是布局阶段。
“青云老弟，这大域中国流乃是中原棋界最为盛行的布局之一，据说当朝十大名手里就有四位对其喜爱有加。大家对这布局都做过研究，老哥我对其也算知之甚详，但是你这一手我却是头一次见。”齐云鹤指着黑棋一颗子满脸疑惑之色，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道。
青云微微一笑：“爷爷曾说过，大域中国流布局最大的特点便是势地均衡。白棋直接高挂‘小目’已经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定式，不过这个定式中间黑棋还有选择的余地。比如说你实战托角时，黑棋便可以将其分断，形成错位打，这样转换之下黑棋就可以收获外势了。”
齐云鹤恍然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张老先生对大域中国流的理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齐某真是望尘莫及啊！”
两人就大域中国流的变化展开了探讨，一摆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越聊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临近午时，天上的浓云稍散了些，几许阳光透下。商队在官道旁边的一口井前停了下来，准备稍作歇息，顺便补给一下水源。
齐云鹤和青云此时也下了马车，在车边晒太阳驱寒。
“青云老弟，恕老哥冒昧，你此行去大同郡有何打算？看样子也不像是跟小陆跑商，难道是投奔你爷爷的故友？”齐云鹤疑惑地问道。
青云神色坚定地说道：“青云此去大同郡的主要目的便是想去翰林棋院测试灵性，看看有没有机会走上天人弈法的道路。”
“哦？”齐云鹤有些错愕，但随即释然，“也是，青云老弟这等年纪在棋道上已有如此造诣，可见天资超绝，当有此等志向。”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能入天人之门者实乃万中无一，老哥没有打击你的意思，此次若是不成老弟也不要灰心，以你的天赋成为当朝十大名手是迟早的事，在凡人棋界风光数十载也未必不是一种选择，到时候老哥愿意全力助你叱咤棋坛。”
青云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老哥，不过这天人之路乃是爷爷未竟之志，不去尝试一下青云实在是不甘心。”
齐云鹤看出青云意向坚决便不再多劝，借着自己这些年的见闻，与青云聊起了当朝棋坛轶事，让青云感到眼界大开，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补给完成后，趁着太阳还没被云雾重新遮住，众人驱赶着马车向大同郡继续前行。
三天后，商队已经赶到了密云山，距离大同郡还有约一半的路程。一路上还算比较平静，只在一处林地间发现了盗匪的踪迹，不过可能是因为商队人数较多，护卫装备精良，这伙盗匪并没有拦截商队收取过路费。
不过以李龙为首的护卫们没有丝毫松懈，还是始终保持着警觉，仅从这点便显露出大商会护卫的素养来，这是军人的风气。
密云山山势险要树木繁盛，又极为广阔，绵延十余里，往深处走可以直通东方的连云山脉。附近除了这一条官道以外，再无其他道路，可以说是云州东北部边镇前往腹地的必经之路，因此这里历来为盗匪侵扰最重。
商队的气氛有些凝重，众人或是有经历过、或是听身边人提起过密云山的乱象，心中颇有些不安。护卫们的手都放在的最容易取出武器的地方，保持着最容易形成有效反击的阵型，双眼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官道外的林地，没有一个人敢放松。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异乎寻常的氛围，都保持着较缓慢地速度，保证随时都能够将全力爆发出来。
车队刚行到一个拐角处，只见前方密林中一道黑影闪过。
“谁！”李龙一声大喝，左手一翻抄起背上长约三尺的角弓，肩膀一晃甩出了箭袋，右手顺势一抹白羽便含在手中，急速抽出往弦上一搭，霎时拉成满月。双眼死死盯住密林中的黑影，弓势随目光而走，陡然间双目寒光大盛，右手一松钢箭如霹雳射出，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直入密林深处，正中黑影，余势不减地将其钉在了一株老树上。
车队中两匹健马越众而出，马上两名护卫抽出弯刀砍开面前杂枝，几刀过去一条小路便显露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深处的老树，树上一支寒光闪闪的钢箭将一头小鹿穿身而过。
“唉……”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惋惜这可怜的生命。
李龙双目一凝，感觉有些不对劲。霍然间只听一声刺耳的长鸣，一支响箭从另外一处密林中直冲云霄。
“不好，保持阵型，小心埋伏！”李龙闻声而动，迅速地吩咐护卫们。大家并没有太过慌乱，片刻就摆好了阵势。
这时，只听得莎莎响声不断，不知有多少人踩着枯败的枝叶围了过来，转眼间商队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阵铿锵的拔刀声响起，商队护卫和盗匪们几乎同时亮出兵刃，形成对峙。
少时，商队前方官道上堵着的盗匪们自动左右避让开来，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缓步走了出来。马上一个粗犷大汉，脸上斜挂着一道直达脖颈的刀疤，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裹住，永远看不到光明。大汉身穿虎皮大衣，倒拖着大环刀，发出一阵叮当响声。
李龙神色一沉，当即走马上前扬声道：“原来是密云山九龙寨大当家‘独眼狂刀’，玲珑商会护卫队长李龙有礼了，此行还望当家的行个方便，事后定有厚礼呈上。”
独眼狂刀哈哈一笑，震得四周枯叶纷纷落下，长刀一横道：“你还不够格，让当家的出来说话！”
劫争是围棋术语，是黑白双方针对一个局部的争夺。在劫争之时，双方皆需在其他地方寻找劫材，逼迫对方应对，以争得劫权。最终将会有一方以放弃应对对方的进攻为代价而消灭劫争，形成转换。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深入了解一下，很有意思。龙也是围棋术语，一片棋子连在一起可以称之为龙，与战场上的军队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