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炮灰不想死(快穿) > 106、不宠团宠的嫂子22

106、不宠团宠的嫂子2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章大队长吩咐人把章四海抬回章家, 陈金花早有预料,院门房门都紧紧关着,可她没料到大队长会掺和一脚。大队长这个身份在这年月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 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偷偷观望着外头动静的陈金花头皮发麻, 怎么又是他!

    章大队长也在想, 怎么又是陈金花,她就不能消停消停做个人嘛。大队长打心眼里不想掺和这破烂事, 可他是大队长没办法不管,尤其当初薛芳草和章四海离婚, 他是当了见证人的。

    “陈金花, 你给我出来,躲里面干嘛, 以为躲着就没事了。这是你儿子, 现在伤了, 你把他放在薛芳草那算什么。当初离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让薛芳草母子三个过不下去了, 也别腆着脸回来, 就是饿死了你都不会管。现在你倒是想起大丫是章四海闺女,想让大丫管章四海,大丫才几岁, 你怎么干得出这种事来。”章大队长面每每觉得陈金花够奇葩了, 她往往还能刷新下限,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陈金花不肯出来,知道自己出来讨不得好。

    章大队长来气,指着章四海:“你说句话啊, 你妈连家门都不让你进,那就没话要说。”

    章四海不言不语,木头人一样。

    章大队长气:“德行,你妈就是吃定了你窝囊,才敢这么对你。”

    章四海眼神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

    “陈金花,人我给你放这了,待会儿章老二就回来了,你自己想想,让章老二章老五知道你这么对章老四,那两个儿子会怎么想。你别到时候三个儿子都跟你离了心,我看你怎么过日子。”有时候章大队长真觉得陈金花蠢,做事情只顾自己痛快,从来不考虑会不会寒了人心。再一想她这几年那么偏心,几个儿子都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悟了,陈金花这是有恃无恐,所以随心所欲,觉得儿子不可能和她离心,哪怕已经有点迹象,惯性使然,陈金花也改不了自私自利的行事作风。

    章大队长深深看一眼章老四,“薛芳草娘几个不欠你的,你老娘才欠你的,要养也该你老娘养你,别找错人了。”

    章四海惨白的脸一点一点涨红,面上彷佛有火舌在烧。

    章大队长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屋子:“陈金花,你还得在南桥沟过日子,你家甜甜以后还得嫁人,你别把事情做太绝。我今天话就说到这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章大队长掉头就走。

    章二伯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章四海又指了指紧闭的屋子:“丢人,丢人啊!”

    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带着议论纷纷,这老章家啊,总是能时不时的出个幺蛾子让大家繁忙又无聊的生活多点热闹。

    躲在窗户后面的陈金花眼睁睁看着人群散了,只剩下章四海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门口。陈金花傻了眼,她知道会被人骂,但是比起被人骂和照顾章四海来,当然是被人骂一骂好,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可照顾章四海那得伤筋动骨。

    在陈金花的设想里,只要自己不松口,最后薛芳草会迫于压力接纳章四海,毕竟夫妻一场还有两个孩子,她也看得出来,章四海更想老婆孩子照顾他。可那些人不去逼薛芳草,怎么来逼她!

    陈金花打开房门匆匆跑出去,质问:“老四,你到底有没有求芳草?”

    老四现在这模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不信薛芳草顶得住。

    章四海瓮声瓮气:“妈,芳草不可能同意,算了吧。”

    “算了!”陈金花怒不可遏,“你说的倒是轻巧,算了算了,那谁来照顾你。我得照顾甜甜,家里还有这一摊子事。”

    “芳草得照顾大丫和驴蛋儿,也有一摊子事。”章四海第一次还了嘴。

    “她是你媳妇,就应该照顾你!”陈金花理直气壮。

    “离婚了,”章四海悲声,“妈,我不用你照顾,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照顾你自己。”陈金花气急败坏,“你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那我去死可以了吧!”章四海忍无可忍怒吼一声。

    陈金花懵了一瞬,怒火上涌,“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冲着薛芳草去啊。”

    “她又没对不起我,我找她干嘛!”章四海握紧了拳头。

    陈金花又惊又怒:“你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养你这么大我还对不起你了。”陈金花的眼泪水说来就来,“是我让你去挖河渠的吗,是老二,我让你们别去的,你偏要去,好了吧,弄成了这样子。我把你放在薛芳草那里还不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后半辈子有个依靠……”

    陈金花呜呜咽咽地哭,完全的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自己的错,反正全都是别人的错。

    章四海无动于衷,只问:“妈,我和二哥为什么要去挖河渠?”

    陈金花哭声顿住。

    “我和二哥不想在外面被村里人嘲笑,不想回到家还要被你指着鼻子骂没用,我们才去挖河渠。”章四海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却是比哭还难看,“我真应该死在里面,干嘛要救我,死了还能多五百块钱赔偿金,还不用变成人人嫌弃的累赘。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陈金花眼神一颤,白了脸,咽咽唾沫:“老四,你……你别乱说,妈怎么会!”

    章四海看了看陈金花,又低了头。

    陈金花不敢说话了,看看章四海,脸色变幻如旋风,这么留在外面,回头老二知道了,有的是饥荒好打。咬咬牙,废了九牛二虎之劲把章四海拖进屋子里,累出了一身汗的陈金花咣咣咣灌了半瓷缸子水,到头来人还是回了自己家,还白惹了一通骂。

    薛芳草这个没良心的,老四也是够窝囊。

    陈金花气得脸变形,想着回头怎么跟老二说这事,还得再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老四推给薛芳草?

    天快黑了,章二河才赶回来,没在家门口看见章四海,松了一口气,好歹他妈没狠心到底。

    “老二,你可算是回来了。”

    章二河定定看着陈金花。

    陈金花被看得不自在,知道是为什么,先声夺人:“妈知道你怪我把老四放薛芳草那,妈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妈这也是没办法了,妈一个人真照顾不过来。咱家这情况你也知道和以前不一样了,老五每个月寄回来才五块钱,老四又不能干活,还得人照顾。所以妈就想了个无赖的办法,想逼芳草他们回来,想你哥以后有个依靠。只要芳草愿意带着孩子回来,妈肯定好好对他们,不会像以往那样偏心。可芳草没良心啊,说什么也不肯,还把我打了一顿,你看看,我脸都叫她给抓花了。”

    听着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可章二河知道,他妈只是不想照顾老四,他们手脚俱全能挣工分时,他妈都不想照顾他们,反而想让他们伺候她。现在老四废了,他妈就更不可能愿意了。他妈打的算盘就是薛芳草接过老四这个累赘,最好还能回来重新伺候她。他妈算得精明,可薛芳草也不傻,哪里肯跳这个火坑。

    章二河悲哀至极,这就是他们的妈,亲妈!

    “老四我会照顾,不用你操心。”丢下一句,章二河去了章四海屋里。

    陈金花怔愣当场,忽然就有点慌,老五跑了,老四废了,她现在能指望的就只剩下一个老二了,陈金花追上去,“老二,你这是怪上我了?”

    “怪我自己,是我拉着老四去挖河渠的,老四出事全赖我,所以老四我来养。”

    陈金花被噎住了,片刻后憋出一句,“你怎么养?”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他呢。

    章二河扯扯嘴角:“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到老四。”

    章二河很用心地照顾章四海,他真心实意地觉得是自己害了章四海。

    一开始陈金花瞧着章二河对她态度有些不对,怎么说呢,就是冷,她不问,就不主动跟她说话。

    陈金花有点儿心慌,就主动洗洗衣服做做饭,她手里捏着章四海的三百块钱赔偿金,还有被她翻出来的章五洋汇给章四海的一百块钱。手上有钱,陈金花可不会委屈自己,又俏摸着去黑市上换了些细粮和肉回来。

    前几回没好意思带着女儿吃独食,分了两兄弟一口,渐渐的,章家兄弟吃到的少了,再渐渐的章四海这个病患躺在床上能闻到食物的香气,却是一点都没吃到,他知道他妈在给小妹开小灶。

    早几年司空见惯了的事,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却有点难受起来。忽然之间,章四海想起大丫和驴蛋儿含着手指头看着小妹吃独食,章四海一颗心更加难受,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着扯着。

    对于陈金花给章思甜开小灶的事,章四海没告诉章二河,不过章二河都知道,食物的气味和残渣都摆在那,章二河什么都没说,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家里自留地里的活,队里的活,家里的活,陈金花除了做饭洗衣服,其他一概不理,包括章四海的事,这些活压得章二河喘不过气来。

    可渐渐的,陈金花的老毛病又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衣服堆在那好几天不洗,章二河没吭声,挑出自己和章四海的洗了。

    陈金花气苦,却不好说章二河,她知道这个二儿子比四儿子脾气硬。

    “妈,你给我点钱,我带四海去医院检查检查。”一场秋雨一场寒,天一冷,章四海的腿疼得厉害。更严重的是,屎尿有时候控制不住。

    陈金花心疼:“多少钱?”

    章二河:“五十。”看她脸色不对,“三十。”

    “去检查个什么,当时医生就说了,他这腿以后……”剩下的话在章二河冰寒的脸色下消了音。

    章二河看着陈金花:“妈,那钱是政府给老四的赔偿金。”

    陈金花讪讪,回屋掏出三十块钱,“又没说不给,我替他保管着。”

    章二河声音发沉:“妈,这钱省着点用,四海以后看病得用。”

    “知道知道。”人一走,陈金花脸色就变了,三百块钱看着多,可用起来一点都不经用。苦了两个月,陈金花报复性消费,这大个月就用了三十好几去,这一下又去了三十。

    陈金花一想老二那话头,以后还得要钱,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章二河和章四海回来一问,只检查换药有配了点药,就花了二十八块五毛。

    陈金花不信,章二河把□□连同零钱一起递给陈金花:“医生说四海营养不良影响恢复,妈,以后你给甜甜做东西给四海留一份。”

    陈金花脸色变了一个来回,有点想骂人,这是养病患还是养祖宗啊。

    一些话陈金花不敢当着章二河的面说,可面对章四海时就没这么多顾虑了。给章思甜煮了一碗面条,陈金花盛了小半碗面一大碗汤送到章四海屋里,话里话外就是妈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省给你吃,又恨恨道,“朱满仓帮薛芳草这个小骚货挑水,怪不得不肯照顾你,合着是有人了,这才多久啊,动作够快的,说不定早就好上了。”浑然忘了自己,离婚没多久就想给章四海娶媳妇的事。

    陈金花反正是一肚子气,骂骂咧咧个不停,忽然闻到一股骚臭味,陈金花瞪着章四海:“你怎么又尿裤子了,这么大个人,就不会提前说一声,甜甜都不会尿裤子。”

    章四海羞愤欲绝,他根本不能控制,医生说了治不好,浪费钱,还说以后会越来越严重。

    陈金花受不了这个味,更不可能替章四海收拾,放下碗就跑了出去。出去后并没有去找章二河,找了还不得被人说她自己不收拾让干活的老二收拾,可这怎么收拾,那么大个儿子,多不方便。

    章二河晚上回来,一闻那个味,什么都没说,打了水来给章四海收拾。

    章四海闭着眼睛,眼泪直流。他活着还有个什么劲,老婆孩子都没了,亲妈嫌弃的不行,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唯一对他好的二哥,被他拖累的筋疲力尽,每天在外面干得一身汗,回来还得伺候他这个残废吃喝拉撒,人都快累垮了。

    他活着,只会拖累二哥。

    算了吧,别祸害兄弟了。

    “二哥,我拖累你了。”

    章二河脱着裤子:“又说这种话,是我带你去挖河渠的。”

    “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章四海哽咽,“二哥,我就怪自己,干嘛不听你的话,做了该做的,其他管妈怎么说怎么骂,是我受不了,你才看不下去要去挖河渠,我自找的。”

    章二河动作顿了顿,“别说了,没劲。”

    “是挺没劲的,你说咱妈怎么就和别人家妈那么不一样啊。”不等章二河回答,章四海自嘲地笑了笑,“咱们兄弟也和别人家儿子不一样,那个听话,老婆孩子都得往后靠,结果好好的老婆孩子都跑了。哥,我现在特别后悔,后悔不该什么都听着咱妈的,真的,我特别后悔。哥,以后你别啥都听妈的,让老五也是,多替自己想想,再想想别人家妈是怎么对儿子,别老妈一哭就什么都依着她。咱妈这人,心太狠。”

    “老四?”

    章四海抹了一把脸:“二哥,我没事。”

    章二河一大早醒来,先去章四海房间看看,一推门,看见的就是两只下垂的脚,再往上,入眼的是面孔扭曲舌头外吐的章四海。

    “老四!”章二河惊恐欲绝地大叫一声,冲上去把人放下来。

    陈金花被章二河凄厉的嘶喊惊醒,循声来到章四海房间,就见章四海躺在床上,章二河抱着头蹲在地上,还有点迷糊:“这是怎么了?”

    章二河慢慢抬头,直视陈金花:“老四上吊死了。”

    陈金花悚然一惊:“你胡说什么!”

    章二河猛然站起来,“老四死了,不用再花钱治病不会再拖累你,你满意了吗?”

    陈金花身形一颤,不敢置信,“死了?”

    怎么就死了呢?陈金花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身前是来来往往处理丧事的本家人,陈金花没理他们,他们也没理陈金花。

    死了,真的死了,半夜里上吊死了,老四怎么把自己吊上去?他干嘛想不开吊上去啊,她是嫌弃老四不中用又腌臜,可真没想过让老四去死,那是她儿子啊,亲生儿子。

    陈金花揪着衣服,眼泪猝不及防地滚下来,哭喊:“老四。”

    一嗓子吓了大家一大跳,换来一堆异样的眼神,没一个是同情的,这村里头可没什么秘密,陈金花怎么对章四海,大家伙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章四海想不开,陈金花这个当妈的起码有一半的责任。现在知道心疼了,人活着的时候怎么就不心疼心疼的。

    “买棺材办事要钱。”惨白着脸的章二河找上陈金花。

    陈金花这次没不舍得,“一百块,一百块够不够?”陈金花回屋拿了一百块递给章二河,“老二,老四,老四他。”

    章二河拿过钱,转身就走。

    陈金花伸着手,怔怔望着大步离开的章二河,如坠冰窖,冰寒彻骨,无边无际的恐慌笼罩了陈金花。陈金花觉得自己死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也要跟着没了,陈金花想起了小儿子,跑到大队打电话找章五洋。

    章五洋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接到章二河的电话,章五洋想请假回来,章二河让他别回来,回来干嘛,老四已经死了,回来听老娘哭诉吗?老五是他们兄弟里最早想明白了,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还是别回来被影响了,在外面好好过日子。

    老四已经没了,他想逃也没地方逃,幸好还有个老五跑出去了。

    章二河把章四海走之前那晚上说的话转述给章五洋,“老四说他特别后悔,后悔不该什么都听咱妈的。老四让我们以后多替自己想想,老四还说,咱妈,心太狠!”

    陈金花没找到章五洋,尸魂落魄地回来,恍恍惚惚之间一抬头,看见薛芳草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不管怎么样,章四海都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人没了,应该过来磕一个头。谢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于是薛芳草来了。

    “薛芳草你还有脸来!”陈金花怒气磅礴。

    薛芳草循声回头,望着怒气冲冲的陈金花,“我为什么没脸来,你不会想说是章四海是我害死的吧。”

    陈金花就是这么想的,要薛芳草把人接过去,有老婆有孩子章四海怎么会不想活,“你敢摸着良心说老四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你儿子的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陈金花,逼死自己的亲儿子,老虎都没你毒,你怎么还有脸把责任推我身上,哦,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晚上睡得着觉了。章四海还没下葬呢,你就当着他的面推卸责任,你就不怕他坐起来找你算账。”

    陈金花怒目圆睁:“要不是你和朱满仓勾勾搭搭,老四就不会想不开。”

    “你他娘的把嘴巴放干净点。”薛芳草勃然大怒。

    陈金花:“你敢做还怕人说,你……”

    “够了!妈,今天是老四下葬的日子,你能不能别闹了,你要让老四死了都不安心是不是!”章二河五官扭曲,额角青筋暴跳,用一种愤恨又冰冷的目光瞪视陈金花。

    陈金花呆住了,只觉得脚底板蹿上来一股寒意,骨头缝里都丝丝冒寒气。

    薛芳草都有些惊讶,没想到章二河居然敢吼陈金花,转念又觉得讽刺,要是早有这气魄哪有今天。

    当着人面被吼的陈金花颜面无存,当下滚出眼泪,可没人理他。

    章二河对薛芳草说:“你能来,谢谢,老四心里准高兴,他知道对不起你和孩子。”

    薛芳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领着两个孩子过去看章四海。

    涕泗横流的陈金花立在原地,尴尬的要死,受不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奚落嘲笑,捂着脸跑回房间。

    房间里,章思甜正坐在床头吃糖,陈金花没让她出去,给了她一把糖让她在屋里自己吃。

    “妈妈。”

    陈金花抱住女儿,眼泪默默往下淌:“甜甜,妈只有你了,妈只剩下你了。”

    老四没了,老五联系不上,老二明显离了心,他们娘儿俩往后这日子可怎么办。一种难言的恐慌袭上心头,紧紧攥住陈金花的心脏。

    很快,恐慌成真。

    葬礼之后,章二河把章二伯几个长辈请来,提出要分家,家里的房子他只要两间,生下五间都归陈金花,自留地只要自己那一份,至于养老,我一年给一百二十斤粮食。

    陈金花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置信瞪着章二河,“分家!你居然要跟我分家,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妹妹还这么小!”

    “四十出头,村里这年纪的都在干活,都能养得活自己。五洋每个月给你寄五块钱,四海葬礼用了六十二块钱,之前用了三十,赔偿金你还剩两百,加上五洋汇给四海的一百,一共是三百块钱。我每年给一百二十斤粮食。你的日子比村里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可帐不是这么算的,家里没个男人算什么,陈金花不把儿子放心上,却知道过日子不能没有儿子,就说那些砍柴劈柴的重活,总得有人干吧,还有自留地的田谁种。

    “我不答应。”陈金花卖惨,“老四没了,老五在外头,我身边就你这一个儿子了,你怎么能不管我,你妹妹才六岁,你怎么能狠心不管。”

    章二河声音闷闷的,“答应不答应,我都这样。”

    陈金花泪如雨下,“老二,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章二河盯着陈金花的眼睛,“是你逼死了老四,你知道老四死之前那晚上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咱妈,心太狠!”

    陈金花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分了吧,四十出头,又不老,有手有脚,有钱有地,怎么就活不了了。倒是老二,再跟着你过,过不上好日子。”章二伯叹了一声,老二可算是看明白他妈这个人了,可代价太惨了,老四啊老四,才二十五岁呢,大小伙子一个,就这么没了。

    之前恨这侄子窝囊,现在章二伯却是疼,心口疼得慌,那么大个小伙子,没了。老二不能再出事了,再让陈金花拘着,别看陈金花现在悔得跟什么似的,好像要改好了,狗改不了吃屎,她装不了太久,早晚得现原形,老二跟着她会被活活累死憋屈死。

    所以哪怕章二河要和陈金花章思甜分家,论理是不对的,一个老一个小,他又是唯一在身边的儿子,还是长子,没这样的道理,但是章二伯必须支持。

    陈金花不乐意,只要章二河乐意,还真轮不着她不乐意。以往陈金花能那么横,是三个儿子惯着她,所以她横得起来,没人惯着,陈金花横不了,她哭她闹也没用,只要章二河狠得下心。

    很多人都觉得章二河狠不下这心,觉得他坚持不了太久。

    事实打脸,章二河就是狠的下心。他每天早早起来,做好两顿饭,吃了早饭,把剩下的装好,然后出门干活,吃饭就在地里吃。

    陈金花端着吃的过来献殷勤,章二河看都不看一眼。

    陈金花抢着要洗他的衣服,章二河抢回来闷头就走。现在他洗自己衣服,没人会嘲笑他窝囊了,他一个单身汉不自己洗还等着谁洗,章二河觉得讽刺极了。

    陈金花哭哭啼啼忏悔一堆保证,求二儿子回心转意。

    甚至陈金花都派上章思甜打亲情牌,章二河依旧没有心软,他连陈金花这个妈都不管了,还管什么妹妹。疼妹妹只因为妈不是因为想疼,他连自己儿女都没疼过。

    章二河看着圆润的章思甜,眼睛酸胀的厉害。

    软的行不通,陈金花胡搅蛮缠,依然没用,章二河铁了心一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管隔壁的老娘妹妹。陈金花唯一能占到的便宜就是偷章二河的柴火,其他真没有了。

    陈金花心慌意乱,这个儿子是真的跟她离心了,还有老五,她怎么都联系不上,两个儿子都不管她了。

    如丧考妣的陈金花抱着章思甜大哭痛哭,终于认了命,开始自力更生过日子。

    早些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可当了五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佛爷,陈金花哪里还回的到当年,她最多也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家里卫生胡乱搞搞,至于自留地里的活,坚持了一阵之后就放弃了。她要是吃得了苦,哪至于沦落到今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早几年勤快是被婆婆丈夫压着。婆婆丈夫走了,陈金花就放飞天性,被三个儿子惯得更加好吃懒做。哪怕几个儿子不满了,因为弹压不住,陈金花依旧我行我素。现如今陈金花明知道不妥,可更人管她,勤快是绝对不可能勤快的。

    就这样,陈金花的日子都比村里大多数人过得好,不用下地干活不差钱不差吃的。可陈金花觉得老苦了,毕竟她以前过得更好,陈金花觉得现在的日子就跟泡在黄莲水里一样苦,什么都得自己来,更重要的是没有安全感,手上是有几百块钱,可花完就没了,没了之后就只能靠五块钱一个月过日子。

    陈金花就想省着点花,章思甜不干了,哭哭闹闹要吃面条吃肉吃罐头。

    陈金花哪里禁得住女儿的哭,她对儿子狠心,对女儿却完全狠不下心。她把女儿当做小时候受苦受难的自己,与其说疼爱章思甜,不如说在补偿小时候的自己。

    陈金花对章思甜有求必应,章思甜却依旧不开心,“妈妈,大丫不跟我玩,她为什么不跟我玩啊,大家都不跟我玩。”

    陈金花不可能一直把章思甜拘在家里,章思甜出去找小朋友玩,可小朋友都不喜欢跟她玩,她去找大丫,大丫理都不理她。

    章思甜十分难过。

    陈金花也跟着难过起来,如今的生活和之前最大的差别就在这,以前她们母女那是众星捧月,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得哄着她们。现在却是人嫌狗憎,别说章思甜一个孩子,就是陈金花都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

    她们母女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孤家寡人的地步了,想起以前那种万事不用操心的日子,陈金花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做的太绝了一点,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金花越来越后悔,存款花完了,只能靠每个月的五块钱过日子,不管她怎么闹腾,老五都不管,五块钱就是五块钱。隔壁的章二河也不管,一年一百二十斤粮食,其他什么都不管,陈金花和章思甜的自留地也不管。

    在生活重压下,为了养女儿,陈金花不得不下地干农活,她显而易见地苍老起来。便是如此,也没能力让章思甜像以前那样干净体面白白胖胖,像个城里娇养大的小姑娘。

    如今的章思甜瘦了黑了,没了兄嫂侄子侄女的照顾,陈金花又力不从心,她慢慢学会照顾自己,而不是当年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章家小公主,连上课书包都是侄子帮忙背。

    当年章思甜六岁闹着上学,陈金花想着孙子孙女可以照顾,于是同意了,大丫就是这样才获得了上学的权利。现在章思甜闹,陈金花却没同意,怕她太小去了学校被人欺负,她知道女儿因为自己在村里没什么玩伴。

    陈金花心酸地摸着章思甜的脸蛋,婴儿肥早就消失了,现在都没什么肉。不只肉没了,女儿的笑容也少了 ,更是比以前懂事多了,懂事的让她心疼。

    “甜甜,妈明年送你去上学,你好好上学,以后考大学。”

    高考恢复后,那群知青都快疯了,都跑去参加高考,据说考上的不仅不要学费国家还包生活费以后还包分配工作。

    “妈的甜甜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毕业后就能分配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

    章思甜乖巧地点头:“妈,以后我养你,你就不用干活了。”

    陈金花诶了一声,慢慢红了眼眶。儿子都靠不住,幸好她还有女儿,咬咬牙就能熬出头。

    母女俩正温情脉脉着,牛二婶子笑眯眯吆喝一声,“金花,听说了吗?姜慧和她幺弟,都考上大学了,老姜家这是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之前都说姜慧是给她弟弟当陪读的,考试是给她弟弟壮胆,没想到居然也考上了,诶呦,不得了哎,大学生诶!”

    陈金花瞠目结舌,考上了,就姜慧,怎么可能!

    要问陈金花最恨的是谁,姜慧当仁不让,一切祸事都起于姜慧离婚,自从姜慧离婚之后,家里祸事一茬接着一茬发生。陈金花就觉得要是姜慧没离婚,就没有后续这些糟心事,是姜慧起了一个坏头。这两年,她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可姜慧却是越过越好,工作转正,涨工资,人越来越漂亮,还有好几个条件很不错的小伙子在追。

    现在她竟然还考上大学了,前途一片坦荡荡的,还能惠及整个姜家,陈金花脸上神色变幻如同风车,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