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星落凝成糖之重与重明 > 第39章 唯馀长簟月·回访碎镜

第39章 唯馀长簟月·回访碎镜

作者:小鱼吃大鱼L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无限之军事基地宠文结局之后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浮岚又开始经常眺望天空了。脚扭了之后她休养了一段日子,皞帝也就在倚云阁留宿了那么久。她有些不适应,希望好得快些,回到之前相安无事的平淡状态。但是有了两个孩子就不一样,脚好了总是带她四处闲逛。一次甚至逛到了几无人去的藏书阁。那地方又偏又深,除了书就是檀香味儿,活像个隐蔽的修行之所。阿沅被浮岚感染了爱种花,硬要搜寻这天下所有的花种。听说藏书阁有花卉的古籍,就偷偷告诉浮岚,要她一起去。

    这天神君没法来,国师的一堆戏要他按着去演。夜昙问怎么不让你那徒弟来,神君说,他还在病着。夜昙奇道,大半年了,他怎么没病死?神君摸摸眉心说,慎言。

    于是夜昙一个人进入了藏书阁。进入了皞帝在观星那夜同她说的,囚禁自己十五年的地方。夜昙觉得这个地方很像神君的玄境。是牢笼,最后也竟成了一个保护的,安心的壳子。原来皞帝除了批折子和来找浮岚吃饭,就是躲进这个藏书阁看书。

    他看得入迷,似乎没注意浮岚和两个孩子猫腰溜了进来。狐狸眼尖,浮岚看见最高层有一本古籍,可是需要梯子才能爬上去。今日的裙摆没那么长,她踩了梯子就上,两个孩子在下面扶着。可还是没扶稳。夜昙看了一眼,梯子老旧,有了裂纹。浮岚从上面摔下来,皞帝接住她。

    古籍砸在阿旸头上,一个大包。

    夜昙扑哧笑出声。

    她知道,这便是阿沅偷偷藏了地脉紫芝残页的那一日了。

    皞帝放下浮岚说:“不是说要小心些?”浮岚低眉回,是臣妾失礼。皞帝顿了顿又说,怎么会来这?这里阴湿气很重,不算吉利。浮岚又是坦率答,臣妾来找花。

    皞帝说,哦,那拿着书先出去,阿旸快疼得哭晕过去了。

    阿沅在地上捂肚子。“笨蛋阿旸,我们要学学云夫人,一点都不怕疼!”

    皞帝说,疼是好事。疼完了,才不哭了。

    夜昙又跟着一家四口出了这秘密居所。神君演完今日份的讨厌鬼国师,正降落在她面前。

    夜昙问他,当初我闯进你玄境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厌恶、生气?被打扰?还是觉得,不再那么寂寞了?

    神君奇怪地扫了她一圈,拂袖走了。夜昙在后面追,嗓门又大了起来。

    “我我知道了,不管是什么心思,你这个空心都——割了!”

    于是夜昙时隔幻梦里的许久,佛珠里的几日,被神君变成了核桃。

    神君揣着核桃冷哼:“背诺。惩戒一次。”

    夜昙吐舌——虽然现在核桃没舌。她错了,是她错了。说好不喊空心的。核桃就核桃吧。她正喜欢在他暖和的袖子里睡大觉。

    夜昙再醒的时候在宫外。低头发现佛珠又没了,神君在手里刚拨完。你不是要把我剩下的法器也掳走吧?怎么抠得像小没…神君攒一攒眉把东西还她,说,小没是谁?

    失言了。但是夜昙破罐子破摔:是我夫君之一。神君仿佛听到了什么比归墟异动还可怕的消息,眸子动了动,又说,蜃灰别忘了给我墓上盖,我不想在天上发绿。夜昙说,可你不是在这吗?而且你也没有墓。

    他们默契地彼此沉默了一下。待得久了都忘了,来这里是做什么,当踏青似的,左跑跑右跑跑,看皞帝和浮岚带孩子。夜昙急忙变回人形,发现自己在一处集市,皞帝和浮岚正在前面走着。现在幻梦里是冬天,两个人披了好些层衣服,没有一层是灵兽的皮毛。

    “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夜昙被一个莽汉差点擦身过,神君下意识护在她前面挡着。即使是隐身。

    神君说:“赤狐总是看天发呆,皞帝说带她出来透透气。”夜昙说,哦,你看人家。你怎么就不知道多放我下界玩玩,日日拘着我在天葩院。还不给我解虹光宝睛。

    簌簌白絮尽吹落,夜昙才发现今日人界下了雪。好冷。她在地上转了一圈,接不住任何一片,毛绒绒地擦过她衣上鬓边落在地上变成一摊水。同样擦过神君的身体。在他眉毛上留下一道白影。夜昙踮脚去帮他弄下谢于掌心。小声说,糟老头子哦。

    神君又生气了。神君甩着袖子跟着皞帝和浮岚进了一家赌场。夜昙揉揉眼睛不可置信——两个冰块竟然愿意进赌场?

    显然神君是被气得没注意。里面麻雀牌的胡牌声瞬间让他回了神。转身就走,夜昙拉住他。

    “来都来了,反正都要看皞帝和浮岚赌博,就坐会儿呗。”

    神君说:“天界禁赌。你不要觉得不在天界就可以…”

    夜昙把他扯到一堆人后面故意现了形:“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呀,就是,神君从不下凡,天天抓我与仙师赌博。今日也放纵试试?为了不激起你对麻雀牌搬空你蓬莱绛阙的恐惧,我们玩最简单的。斗蛐蛐儿。”

    一身白袍的谪仙被迫也显了形。挺秀高颀的身姿和漂亮到不似人族的容貌很快吸引来了小二。夜昙想起被赶出蒲博坊的辣目,不由道,若是你去蒲博坊,他们第一日就会放你进去了,不像辣目。

    神君接过小二递来的免费茶水,抿了口,嫌弃又不愿意吐回。只得艰难地咽。顺便问,这也是你未来的夫君之一?夜昙说:“嗯呐。”

    蛐蛐罐子摆上来。神君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小虫。夜昙摸出两个骰子,体贴地问,掷一个呗?谁大谁先让自己的蛐蛐儿咬对方。

    神君竟然没拒绝,颤颤巍巍得接过,丢了一下——一点。

    夜昙笑倒。你比辣目差远啦。神君脸黑了。再掷一次,还是一点。神君不玩了。虫子也不要了。嘴里念着成何体统地站起来,本君本就不擅这些三教九流。

    夜昙很受伤,起码装着很受伤:“可是我只擅长这些。”

    嘈杂的人声里时不时有吆喝和作赌的局。这家赌坊最是新奇,在人界还未多六博棋的赌局时便摆上了最大的六博棋局。

    有荷庄喊:“叫吃!”

    神君坐下了,甚至挑了根竹签。夜昙随手掷出一个六点。神君守规矩道:“你先打。”

    夜昙心想,少典空心是个比辣目还傻的。她装样子辣目能喊着娘子去抱她。少典空心抱都不会抱,只会别别扭扭地守规矩让着她。两头的好都没落到。

    皞帝和浮岚在玩六博。据说这赌坊有个经久不败的赌客,尤擅六博。皞帝看过一眼本无兴趣,浮岚却难得有兴致,道,陛下您不试试吗?

    皞帝给她掖掖外袍:“没带钱。”

    夜昙:…

    夜昙和神君的蛐蛐儿已经结束了一局。夜昙的蛐蛐儿咬死了神君的。神君输给她十五两。夜昙伸手要,准备偷偷丢给出来玩的人帝和宫妃。神君已为赌博之事悔不当初,顺便也回她,忘带钱了。

    夜昙说:“那我今天是你债主。听我的。”

    神君还是比辣目机灵的,辣目不用欠债就都听她的。辣目听樗蒲的规则也学得快,夜昙清清嗓子准备故技重施,给神君唠唠六博棋的规则。神君说:菎蔽象棋,有六博些。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我知道。

    夜昙:“那你会吗?”

    神君答:“自然。这只是一种棋。不知道怎么沦落到为赌。”夜昙说你这就是读书读傻了,变成赌怎么能叫沦落?有了金钱来往,大家斗智才会有劲儿。

    那边的皞帝把自己一直戴着的玉坠子给浮岚了,说,拿去当了吧。夜昙想起辣目的天光绫,又想起自己的首饰。

    “你有没有能现在当的法器?”

    神君终于拿出了消失许久的听心法器。夜昙扶额说这个不行,还是要用的。你收回去。

    自从来了这冬日的宫门外,夜昙就总想起别的什么人。也是她夫君,给过拥抱、一支舞、一个吻的夫君们。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看见皞帝坐下来,对面那个常胜不败的赌客旁边有一盆富贵竹。

    原来这就是时闻竹的故事。夜昙回忆着她的自白:她好似就出生在赌坊。被一个人族放在一边。迎来送往,有了她,那人从没有输过一局。他爱玩的是六博棋。直到有一日,不知怎么,他被个人族男子赢走了全部的钱。怒而将时闻竹摔碎。再不知所踪。

    皞帝就是那个人族的男子。

    夜昙突然感到悲伤,这个冬日的确寒冷,她在看着一个姑娘死去的路上,又多看了一个姑娘注定死去的开始。

    赌客说:现在很少有人敢同我赌。皞帝在等浮岚从小二那换好筹码——这赌坊和当铺倒是一体,不用跑来跑去。皞帝依然说,哦,我同你赌。

    夜昙也算是认识他大半年了,当真没见过像他话这么少又永远平和的人。连神君都会被她气得抓狂,帝王心术难道胜过神君的割欲念?那观星夜的敞开胸怀,话说得都是真的,目的么…还是别想了。帝王心术。

    浮岚回来了,递给皞帝筹码。皞帝放在桌上。夜昙拉着神君挤在人堆后面,里三层外三层。神君不是辣目,不会龇牙扮凶狠只为带她进入最里的一层看热闹。夜昙说,你能看见吗?神君说,你若是隐身可以略略飞起来去看。自作自受。

    夜昙久违地瞪了他。然后抓紧他的手。司掌星辰的神明在冬日也是凉的,被她惊到要瑟缩,夜昙扮个鬼脸:你若是隐身可以把我变个核桃。自作自受。

    有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看玄袍的贵族男子如何战胜常胜将军。那将军条件很多,说我钱不缺,缺个娘子。你看你娘子长得水灵,不如押上她跟我赌,我赌我的全部身家。可抵万金。

    “荒唐。”

    夜昙以为是皞帝终于生气了,结果转头,是抓着不放的神君在嗤。夜昙看见他又像看见辣目了。辣目说,无论输赢,娘子不能作赌注。

    谁也不愿意作赌注。夜昙不愿意,浮岚也不会愿意。即使有着全然的胜券在握。只因这根本不是胜败的事,而是…夜昙不知如何描述,但她听到神君的话后,向他那处靠了靠,汲取人堆中的温暖。

    “谢谢你。”她又说。“谢谢你再讨厌我,也没想把我当个物件丢出去。”

    “你不是个公主吗?”神君答非所问。夜昙又在他肩头沉默。除了你和姐姐,那时候没人觉得我是公主。

    而你觉得我是公主,还是因为觉得我是姐姐。

    浮岚不是公主,但是是姐姐。在皞帝眼里是妹妹。命定之人。她在歪着头观察皞帝的回答。皞帝没有生气,皞帝说,我也赌上我的全部身家。但我夫人不是身家,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除她以外,你尽数拿去。

    夜昙咋舌:“他为了命定之人竟然可以付出这么多?难不成真的是动了感情,然后发现对方是个狐狸,不是个人,直接因爱生恨…唔,很像话本。”

    一旁的人不免笑话那赌客,看你脑满肠肥的只剩个钱,人家娇娇娘子嫁了个顶天立地的夫君,谁要与你赌!要么下注金银,要么闭嘴吧。赌客被寒碜的没话,丢骰子了。

    浮岚帮皞帝行了第一步,低眉道:“陛下何必拿江山开玩笑?臣妾不碍事。只是一局赌。”

    她在翠微楼里精通了六博棋,只是一直没拿出用过。夜昙恍然想起这事,发觉似乎这狐狸也同自己一样,因为不好的日子反而精通了些奇怪的东西。只精通这些,俗话说,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皞帝在台面上回:“夫人何必拿自己开玩笑。”

    神君同时在夜昙手中发热。

    这一局算是双人作赌。浮岚成了短暂的军师。寒冬中她的面庞第一次浮现出红晕,和含喜的一些眸色。夜昙觉得,这狐狸要完了。这喜不是装的。入了眼底。狡猾的狐狸和深不可测的帝王,过于般配。就像做贼的公主和放火的神君…之一。

    赌客果然输光了全部身家,满面阴沉地受人嘲笑。皞帝拉着浮岚踉踉跄跄地走出去,神君自然跟上。夜昙却故意留下,等着赌客把时闻竹摔碎,要踩上一脚时,用法术把他揍了个底朝天。

    憋了大半年,平静了无数次向前拨佛珠,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夜昙捧起这株未来注定要死的姑娘,出了赌坊。神君在外面等她,问她做什么。

    “想种根草。”神君答,你学那赤狐?夜昙笑,不可以吗?神君看了看,把时闻竹收进了怀里。

    “回宫再种。”

    夜昙凑近他,笑话他:“回宫?听起来像是,君王和宫妃的对话。”神君耳朵红了,不适地别开脸。

    浮岚和皞帝又去了翠微楼——竟然去了翠微楼。神君比夜昙早出来些,向她道二人本是准备闲逛,结果半道撞上个逃跑的兽,满身是伤。浮岚脸色变了,直接就开始微笑,说陛下要不要去翠微楼玩一玩,看看歌舞。

    夜昙:“噫,她不是最讨厌那个地方吗?她在那呆了三年,假笑杀人,没比斗兽苑好到哪去。”神君说,不知道。夜昙说,那我们进去看看。神君在翠微楼面前入定,闭眼道,本君绝不会踏入这种地方。

    夜昙用法术把正直的神君变成了核桃,揣着进去了。

    神君:…

    “你你,背诺,背信弃义,无德无行…”神君又开始气得蹦四个字的词儿,可惜夜昙今非昔比,花灵的独家秘术,就是玄商神君也解不开。夜昙在月异山试过一次,少典有琴都解不开。

    透明的夜昙带着别人也看不见的核桃,轻飘飘跨回了翠微楼。大半年不见,鼠姑还在,她怎么还在——十二客换了几位,譬如寒客就不在了。夜昙不愿意去想换掉的那些姑娘去了哪。顺着香味她去到皞帝和浮岚的厢房,把神君放出来。

    浮岚又在笑,这回多了些醉人的意思。还往皞帝身上倒,夜昙看得眼睑一抽,同她第一次杀人族一样,半倒、拽去床榻、一刀…然后看月亮。

    她怎么了?方才不还挺开心的?怎么现下又变回了云客?夜昙看得认真,又拽神君来同自己一道观摩。转头一看,神君人进来了,魂儿还在闭息入定,显然对自己踏进青楼一事灵识天崩地裂。

    “离光青葵,你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夜昙变了一把扇子出来,用扇面去挑他的下巴:“我们彼此都破戒了,就当作都没有哦。”

    她背诺把他变了核桃。他背诺喊了她名字。扯平了。神君哑然,准备离开这靡靡之地。夜昙向前逼近,他又后退,夜昙算过,他的身量正能巧妙地倒在了榻上。

    沉香木阔床。悬于床边的罗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是夜昙曾经在红杏楼想象和有琴抱在一起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是对少典…空心。

    幻海中,神君仿佛红了眼,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夜昙的面颊。夜昙主动去蹭他,他就醒了,缩手要起来。

    “做什么!”他起不来。核桃也变不出来。夜昙用花灵秘术把他的手定在榻上了。

    夜昙从他的眉毛开始摸起,慢慢地向下,滑过他的鼻梁,摁在他柔软的唇上。最后挠了挠他的喉结,如同当年把闻人激出来一般。夜昙说:“你这张脸,还是生得这么好看。”

    神君吼:“离光青葵!”

    夜昙想起来没有情被自己钉在床上说的话。欲拒还迎的羞涩的少年:钱儿,这是青楼…我们去找那宝盒。

    现在没有宝盒,只有他。夜昙心中鼓噪,不知是把他错认成小没,还是把小没错认成他。夜昙闭上眼想要亲下去,神君睁着眼还在骂人,现在到了:“离光青葵,你别闹了,看看正事!”

    夜昙转头了。坐着的帝王正观赏他的宫妃跳起一支不算保守的舞。水红的纱拂过帝王的脸,他抓住,又放开。浮岚魅惑一笑,瞳仁变成竖线。

    迷魂术!是浮岚从不愿意用的迷魂术!她竟用了迷魂术?!夜昙忙着调戏神君,不明白错过了些什么。浮岚用嘴型做了个“对不起”,套好衣服就冲了出去。留下皞帝在地上昏迷。

    两个透明的人也追了出去,好在法力尚可,跟着那狐狸左冲右突,来到了一处隐蔽肃杀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