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不由己的维持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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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明明自己不喜欢，却是不得不做，明明自己洁身自好却要自寻污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社会是一个由人组成的松散组织，有人就有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就有合作和对抗。由于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就需要寻求盟友，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不断地前进就要有不断更新的目标。
人生就像翻大山，每前进一步就要搬开一块石头，至死方休。
王老太爷已经一把年纪，本打算颐养天年。在这王家庄王老太爷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作为本村唯一的地主，全村的土地都在王氏家族的控制之下，外姓人都是这里的佃户。王老太爷之所以能够有众人敬佩的威望，主要是为人公道。在王氏家族里面，一切按照祖宗规制行事，万事大不过一个理去，只要讲理一碗水端平就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对于外姓人，这些租种土地的佃户，王老太爷本着逢十抽四的原则收取租金，也就是说收了十斤交出来四斤作为租金。这六斤能够让佃户解决温饱问题，不管是面对官府还是土匪，一切的开支都是王老太爷的。做王家庄的佃户发财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能够吃上饭。
如果日本人不来的话，王老太爷也快要荣登极乐世界了。在王家庄全村人的祝福声中度过这平凡又光荣的一生。可是日本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日本人居然让王老太爷出任日伪政府的维持会长，这可是一个汉奸的角色。有心拒绝，可是日本人是荷枪实弹来的，明摆着是要霸王硬上弓，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啊。可是要干这个维持会长，乡亲们肯定在背地里里戳自己的脊梁骨。要是说以死明志，恐怕没什么用，王老太爷是死了，死了以后呢？日本人是不会放过王家庄的老百姓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死局，虽说维持会长是一个烫手山芋，咬着牙也得接下来。
范大成敲锣打鼓，场面壮大的到了王家庄。侦缉队没人配备一支步枪，一支驳壳枪。这会儿擦得锃光瓦亮，雄赳赳气昂昂，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范大成和马为民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是马为民送还老爷子的物资，还有新制作的维持会长办公室的巨型门牌。
王家庄的老百姓都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这样的阵仗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听说古时候中了进士县太爷会敲锣打鼓的热闹热闹，可是也没有这些个当兵的。再者说了王家庄从有这个村子开始就没有出过进士，顶天就是考个秀才，据说王老太爷年轻那会儿曾经中过秀才。
“看见没，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就是咱们县里的县太爷，听说姓范。”
“当官的就是不一样，真有派头。再说人家这马，是真好看，真漂亮。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日本人的东洋马。人家是拿精饲料喂出来的，听说是从西洋国引进的马种选育的。”
“怪不得的，咱们中国的马跟个兔子似的，明显矮一截。”
“那是咱们这儿，再说了养马得有草场，咱们这就适合养牛养驴，大牲口养不活。”
“县长旁边那个是不是上次跟日本人来霍霍咱们的侦缉队队长？“””
“就是他，这家伙儿听说以前是县里保安团的，日本人来了就投降了，妥妥的软骨头。”
“也不能这么说，戏文里常讲，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这叫到哪山唱哪歌，啥时候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像咱们，祖祖辈辈的受穷，没啥本事。”
“净瞎说，认贼作父算什么本事？”
“要不算本事，你也去认一个？你要是也能当上侦缉队队长，我就佩服你，你要是当不上就得承认人家就是比你有本事。”
“别吵吵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行其道，咱们庄稼人就吃不了细糠，别做那个春秋大梦了。日本人凭啥要用你啊，你是识文断字啊，还是武艺高强？老老实实地种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有干粮吃有水喝就知足吧。”
“不知足又能咋样？这都是命啊。”
“他就是当了侦缉队队长我也看不起他，汉奸有啥好的，再有本事也是卖国贼。”
“也就过过嘴瘾，快别说话了，已经到近前了，抓紧时间鼓掌欢迎吧。”
王家庄的老百姓莫名其妙，又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其实也不能说是不约而同，从一开始的稀稀拉拉，发展到掌声雷动，还是有个过程的。老百姓需要一个共情的过程，发展到最后高潮阶段，每个人都拼命的拍着巴掌，具体为什么拍巴掌真的重要吗？好像不重要，又好像十分重要。其实无论对于范大成一方来讲，还是对王家庄的老百姓来讲，鼓掌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鼓掌的声音要大，要有一种热烈的气氛。
范大成摘下头上戴着的礼帽，冲着王家庄的乡亲们示意。不大会儿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王老太爷的家门口，这时候王老太爷和儿子王耀祖已经在门口迎接了，紧跑几步来到范大成的马前，范大成翻身下马，双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管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至少双方的手握在了一起。
“范县长正一正身子，王老先生您把头抬一抬，这样我拍照的时候能够拍的更清晰一些。”为了达到更大的宣传效果，野尻太郎专门从上级借来了记者，这个记者是个中国通，讲着一口流利的山东方言。
范大成和王老爷子尽量摆出符合要求的姿势，两个人如同舞台上的模特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这个时候范大成让人把维持会长办公室的门牌给挂在王老太爷家的门口。这样一面挂了，另一面空着，范大成觉得应该写点什么，正好工匠们都在，就让他们制作了一块“中日亲善模范家庭”的牌子，这样一左一右显得好看多了。
“范县长，咱们借一步说话。”王老太爷这时候实在是憋不住了，这个汉奸的骂名自己实在是不想背。
“老爷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王老爷子拉着范大成进了院子，到了家里的走廊里，这时候就剩下范大成，马为民，王老太爷、王耀祖还有那个日本记者五个人。其余人在门口忙乎，老百姓也是围拢过来，村里有个别识字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算是把这些字给念出来，这其中还请教了忙乎着的工匠。吹鼓手们这会儿拼了命的聒噪，这次来范大成付了双倍的价钱，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一刻不停的聒噪。老百姓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平日里的生活太过于平淡，一年也没有几次这么热闹的情景。
“王老先生，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现在就咱们几个人了。”
“范县长，是这样的，这个维持会长你能不能另外选个人啊？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干不了啊。”
“老爷子，你放心。就是挂个名头罢了。用不着你出什么力，也不用你去县里开会。这也是野尻太君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树立您成为咱们中日亲善的模范形象。”
老爷子心里这个苦啊，这算是哪门子报恩啊。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这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啊。
“范县长，我都八十了，腿脚也不灵便，真的胜任不了这维持会长啊。”
“老爷子，你就别推辞了，您老人家在王家庄德高望重，这就够了。”
“范县长，您就饶了我吧，我都要入土的人了，不想让乡亲们戳我的脊梁骨啊。”
“老爷子你要是这样说话我就不爱听了。给日本人效力怎么了？只要能让乡亲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是好样的。再者说了，这次来我们也没空着手来。快点把王老太爷的东西拿过来。”
不大会儿功夫，有人捧着一个小木盒到了近前，恭恭敬敬的递给范大成，范大成顺手给了王老爷子。
“范县长，这是什么东西？”
“老爷子，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这算是物归原主了。”
王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伸手把木盒打开，里面是被马为民抢走的玉扳指和怀表。这些东西失而复得固然可喜，如果是要接受维持会长才能失而复得，又觉得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范县长，这可使不得。这是小老二孝敬马队长的，怎么又给我送回来了。马队长还是拿回去吧。”说着话就要把木盒塞给马为民，马为民哪敢接啊，就一个劲儿的推辞。
“老爷子，你就别推辞了。不单单是这些东西。上次马队长从咱们拉走的所有东西都拉回来了。就在咱们大门口，等会儿你看着处置，是入仓库呢，还是物归原主还给乡亲们，您自己说了算。野尻太君还让我给您带了一百块现大洋，这是奖励您成为维持会长的。”
“范县长，您能不能跟野尻太君商量商量，这个维持会长我实在是不能当啊。”
老爷子还在不断地推脱，范大成眼看好好说话达不到自己的目的。索性就吓唬吓唬老头子。
“我说王老太爷，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虽说您救了野尻太君一命，野尻太君也答应您互不侵犯。可是侦缉队可不是日本人啊，您就不想想后果？您这家大业大的，祖祖辈辈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也不容易不是？您就愿意这个家在您手里败了？退一万步讲，您不接受这个维持会长，可是你放了日本人的事情已经做了，东西我们也还回来了，你跟日本人关系非同一般的事实已经是不可置疑的了。那些抗日武装分子，是不是得找你的麻烦？从我这里来讲，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要是不当的话，马队长最近手头正好不宽裕，让他从您家里拿点东西不为过吧？这当兵的您也知道，拿着拿着就收不住手了，还有您家里的女眷，要是一不留神被霍霍了也怪不着谁吧？”
王老太爷一听这话愣住了。甘蔗没有两头甜啊，我就是想得太好了。想着把小日本野尻太郎给放回去，这样日本人以后就不来打王家庄的主意了。我们也就过上安生日子了。那些打日本鬼子的官兵们咱也不得罪，小日本咱也不得罪。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两头总得占一头。现在来看不当这个维持会长，今天恐怕就过不去。这些人比起西山后的土匪可是狠多了，西山后的人只图财，这帮人不光图财还要害命。
“范县长，你看我成吗？我爹他年纪确实大了，已经好多年不管事了。我来当这个维持会长您看能不能行？”
范大成甩脸观瞧，原来是王老爷子的儿子王耀祖。王耀祖也是没了办法，老爷子已经八十了，总不能背一个汉奸的骂名入土吧？自己就不一样了，作为王老爷子的小儿子，今年才四十多岁，照理说正是壮年。说不定将来还能洗脱汉奸的骂名。
“成啊，怎么不成呢？老子英雄儿好汉，谁当都行。”范大成没想到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下看来事情要办成了。
“范县长既然这样，那我就来当这个维持会长，让我爹好好歇着。”
王老爷子心疼自己的小儿子，王耀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早早地夭折了，二哥念了留洋的预科班去了美国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也没有音信。只有王耀祖跟着王老爷子，爷俩算是相依为命。
范县长在王家庄祠堂召开全体乡民大会，会长正式委任王耀祖为王家庄的维持会长，作为中日亲善大使发展两国关系。王耀祖在会上通知大家范县长把上次拉走的东西又送回来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拉到祠堂来。在祖宗面前不能说假话，每家丢了多少东西，一定如实填写，核实以后把自己的东西领回去。即便如此王耀祖也是添了一百多斤粮食，老白姓总想着占点便宜，幸好说了当着祖宗的面不讲假话，要不然王耀祖恐怕要额外付出更多。
王耀祖不情不愿的当上了这个维持会长，算是替自己的亲爹挡了子弹。可是这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件事被抗日积极分子狗娃儿知道了，这才要夜闯王家庄掳走王耀祖。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明明自己不喜欢，却是不得不做，明明自己洁身自好却要自寻污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社会是一个由人组成的松散组织，有人就有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就有合作和对抗。由于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就需要寻求盟友，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不断地前进就要有不断更新的目标。
人生就像翻大山，每前进一步就要搬开一块石头，至死方休。
王老太爷已经一把年纪，本打算颐养天年。在这王家庄王老太爷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作为本村唯一的地主，全村的土地都在王氏家族的控制之下，外姓人都是这里的佃户。王老太爷之所以能够有众人敬佩的威望，主要是为人公道。在王氏家族里面，一切按照祖宗规制行事，万事大不过一个理去，只要讲理一碗水端平就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对于外姓人，这些租种土地的佃户，王老太爷本着逢十抽四的原则收取租金，也就是说收了十斤交出来四斤作为租金。这六斤能够让佃户解决温饱问题，不管是面对官府还是土匪，一切的开支都是王老太爷的。做王家庄的佃户发财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能够吃上饭。
如果日本人不来的话，王老太爷也快要荣登极乐世界了。在王家庄全村人的祝福声中度过这平凡又光荣的一生。可是日本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日本人居然让王老太爷出任日伪政府的维持会长，这可是一个汉奸的角色。有心拒绝，可是日本人是荷枪实弹来的，明摆着是要霸王硬上弓，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啊。可是要干这个维持会长，乡亲们肯定在背地里里戳自己的脊梁骨。要是说以死明志，恐怕没什么用，王老太爷是死了，死了以后呢？日本人是不会放过王家庄的老百姓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死局，虽说维持会长是一个烫手山芋，咬着牙也得接下来。
范大成敲锣打鼓，场面壮大的到了王家庄。侦缉队没人配备一支步枪，一支驳壳枪。这会儿擦得锃光瓦亮，雄赳赳气昂昂，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范大成和马为民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是马为民送还老爷子的物资，还有新制作的维持会长办公室的巨型门牌。
王家庄的老百姓都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这样的阵仗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听说古时候中了进士县太爷会敲锣打鼓的热闹热闹，可是也没有这些个当兵的。再者说了王家庄从有这个村子开始就没有出过进士，顶天就是考个秀才，据说王老太爷年轻那会儿曾经中过秀才。
“看见没，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就是咱们县里的县太爷，听说姓范。”
“当官的就是不一样，真有派头。再说人家这马，是真好看，真漂亮。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日本人的东洋马。人家是拿精饲料喂出来的，听说是从西洋国引进的马种选育的。”
“怪不得的，咱们中国的马跟个兔子似的，明显矮一截。”
“那是咱们这儿，再说了养马得有草场，咱们这就适合养牛养驴，大牲口养不活。”
“县长旁边那个是不是上次跟日本人来霍霍咱们的侦缉队队长？“””
“就是他，这家伙儿听说以前是县里保安团的，日本人来了就投降了，妥妥的软骨头。”
“也不能这么说，戏文里常讲，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这叫到哪山唱哪歌，啥时候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像咱们，祖祖辈辈的受穷，没啥本事。”
“净瞎说，认贼作父算什么本事？”
“要不算本事，你也去认一个？你要是也能当上侦缉队队长，我就佩服你，你要是当不上就得承认人家就是比你有本事。”
“别吵吵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行其道，咱们庄稼人就吃不了细糠，别做那个春秋大梦了。日本人凭啥要用你啊，你是识文断字啊，还是武艺高强？老老实实地种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有干粮吃有水喝就知足吧。”
“不知足又能咋样？这都是命啊。”
“他就是当了侦缉队队长我也看不起他，汉奸有啥好的，再有本事也是卖国贼。”
“也就过过嘴瘾，快别说话了，已经到近前了，抓紧时间鼓掌欢迎吧。”
王家庄的老百姓莫名其妙，又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其实也不能说是不约而同，从一开始的稀稀拉拉，发展到掌声雷动，还是有个过程的。老百姓需要一个共情的过程，发展到最后高潮阶段，每个人都拼命的拍着巴掌，具体为什么拍巴掌真的重要吗？好像不重要，又好像十分重要。其实无论对于范大成一方来讲，还是对王家庄的老百姓来讲，鼓掌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鼓掌的声音要大，要有一种热烈的气氛。
范大成摘下头上戴着的礼帽，冲着王家庄的乡亲们示意。不大会儿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王老太爷的家门口，这时候王老太爷和儿子王耀祖已经在门口迎接了，紧跑几步来到范大成的马前，范大成翻身下马，双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管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至少双方的手握在了一起。
“范县长正一正身子，王老先生您把头抬一抬，这样我拍照的时候能够拍的更清晰一些。”为了达到更大的宣传效果，野尻太郎专门从上级借来了记者，这个记者是个中国通，讲着一口流利的山东方言。
范大成和王老爷子尽量摆出符合要求的姿势，两个人如同舞台上的模特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
这个时候范大成让人把维持会长办公室的门牌给挂在王老太爷家的门口。这样一面挂了，另一面空着，范大成觉得应该写点什么，正好工匠们都在，就让他们制作了一块“中日亲善模范家庭”的牌子，这样一左一右显得好看多了。
“范县长，咱们借一步说话。”王老太爷这时候实在是憋不住了，这个汉奸的骂名自己实在是不想背。
“老爷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王老爷子拉着范大成进了院子，到了家里的走廊里，这时候就剩下范大成，马为民，王老太爷、王耀祖还有那个日本记者五个人。其余人在门口忙乎，老百姓也是围拢过来，村里有个别识字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算是把这些字给念出来，这其中还请教了忙乎着的工匠。吹鼓手们这会儿拼了命的聒噪，这次来范大成付了双倍的价钱，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一刻不停的聒噪。老百姓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平日里的生活太过于平淡，一年也没有几次这么热闹的情景。
“王老先生，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现在就咱们几个人了。”
“范县长，是这样的，这个维持会长你能不能另外选个人啊？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干不了啊。”
“老爷子，你放心。就是挂个名头罢了。用不着你出什么力，也不用你去县里开会。这也是野尻太君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树立您成为咱们中日亲善的模范形象。”
老爷子心里这个苦啊，这算是哪门子报恩啊。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这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啊。
“范县长，我都八十了，腿脚也不灵便，真的胜任不了这维持会长啊。”
“老爷子，你就别推辞了，您老人家在王家庄德高望重，这就够了。”
“范县长，您就饶了我吧，我都要入土的人了，不想让乡亲们戳我的脊梁骨啊。”
“老爷子你要是这样说话我就不爱听了。给日本人效力怎么了？只要能让乡亲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是好样的。再者说了，这次来我们也没空着手来。快点把王老太爷的东西拿过来。”
不大会儿功夫，有人捧着一个小木盒到了近前，恭恭敬敬的递给范大成，范大成顺手给了王老爷子。
“范县长，这是什么东西？”
“老爷子，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这算是物归原主了。”
王老太爷颤颤巍巍的伸手把木盒打开，里面是被马为民抢走的玉扳指和怀表。这些东西失而复得固然可喜，如果是要接受维持会长才能失而复得，又觉得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范县长，这可使不得。这是小老二孝敬马队长的，怎么又给我送回来了。马队长还是拿回去吧。”说着话就要把木盒塞给马为民，马为民哪敢接啊，就一个劲儿的推辞。
“老爷子，你就别推辞了。不单单是这些东西。上次马队长从咱们拉走的所有东西都拉回来了。就在咱们大门口，等会儿你看着处置，是入仓库呢，还是物归原主还给乡亲们，您自己说了算。野尻太君还让我给您带了一百块现大洋，这是奖励您成为维持会长的。”
“范县长，您能不能跟野尻太君商量商量，这个维持会长我实在是不能当啊。”
老爷子还在不断地推脱，范大成眼看好好说话达不到自己的目的。索性就吓唬吓唬老头子。
“我说王老太爷，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虽说您救了野尻太君一命，野尻太君也答应您互不侵犯。可是侦缉队可不是日本人啊，您就不想想后果？您这家大业大的，祖祖辈辈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也不容易不是？您就愿意这个家在您手里败了？退一万步讲，您不接受这个维持会长，可是你放了日本人的事情已经做了，东西我们也还回来了，你跟日本人关系非同一般的事实已经是不可置疑的了。那些抗日武装分子，是不是得找你的麻烦？从我这里来讲，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要是不当的话，马队长最近手头正好不宽裕，让他从您家里拿点东西不为过吧？这当兵的您也知道，拿着拿着就收不住手了，还有您家里的女眷，要是一不留神被霍霍了也怪不着谁吧？”
王老太爷一听这话愣住了。甘蔗没有两头甜啊，我就是想得太好了。想着把小日本野尻太郎给放回去，这样日本人以后就不来打王家庄的主意了。我们也就过上安生日子了。那些打日本鬼子的官兵们咱也不得罪，小日本咱也不得罪。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两头总得占一头。现在来看不当这个维持会长，今天恐怕就过不去。这些人比起西山后的土匪可是狠多了，西山后的人只图财，这帮人不光图财还要害命。
“范县长，你看我成吗？我爹他年纪确实大了，已经好多年不管事了。我来当这个维持会长您看能不能行？”
范大成甩脸观瞧，原来是王老爷子的儿子王耀祖。王耀祖也是没了办法，老爷子已经八十了，总不能背一个汉奸的骂名入土吧？自己就不一样了，作为王老爷子的小儿子，今年才四十多岁，照理说正是壮年。说不定将来还能洗脱汉奸的骂名。
“成啊，怎么不成呢？老子英雄儿好汉，谁当都行。”范大成没想到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下看来事情要办成了。
“范县长既然这样，那我就来当这个维持会长，让我爹好好歇着。”
王老爷子心疼自己的小儿子，王耀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早早地夭折了，二哥念了留洋的预科班去了美国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也没有音信。只有王耀祖跟着王老爷子，爷俩算是相依为命。
范县长在王家庄祠堂召开全体乡民大会，会长正式委任王耀祖为王家庄的维持会长，作为中日亲善大使发展两国关系。王耀祖在会上通知大家范县长把上次拉走的东西又送回来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拉到祠堂来。在祖宗面前不能说假话，每家丢了多少东西，一定如实填写，核实以后把自己的东西领回去。即便如此王耀祖也是添了一百多斤粮食，老白姓总想着占点便宜，幸好说了当着祖宗的面不讲假话，要不然王耀祖恐怕要额外付出更多。
王耀祖不情不愿的当上了这个维持会长，算是替自己的亲爹挡了子弹。可是这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件事被抗日积极分子狗娃儿知道了，这才要夜闯王家庄掳走王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