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小说网 > 最初的爱,最后的爱 > Chapter 02 金粉世家

Chapter 02 金粉世家

作者:梅子黄时雨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

一秒记住【三界小说网 www.xs3j.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几年的爱呀,要不要放下,该忘了他吗?

    爱他的心情,可能最后变成一粒沙。

    ——蔡淳佳Yesterday

    vol.1

    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飞飞扬扬地洒落在餐厅里。汪父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含笑抬头询问女儿:“昨天玩得怎么样?”

    一小口牛奶卡在喉咙间,汪水茉觉得吞咽都有些困难。面对女儿的支吾,汪父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爸爸明白的。不想说就不说。”

    汪水茉终于将牛奶咽下,微笑道:“爸爸,事实证明——你想太多了!”

    汪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女儿又漂亮又聪明,这有什么不可能啊?这不,才见了一次面不是,就约你出去了啊。”

    汪水茉叹了口气:“爸爸,人家有女朋友的。”

    汪父的兴致顿时被雨打风吹去,好一会儿才放下碗,语重心长地道:“小茉,爸爸带你去各种宴会,确实是希望你能多交点朋友。如果正好有缘分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那不是件很好的事吗?你看你从美国回来后,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爸爸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

    汪水茉垂着头,不想让父亲看到她泛红了的眼眶:“爸爸,对不起!”

    “虽然发生过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当它没有发生过。但是我们可以把它淡忘,让它过去。不要执着,做人最要紧的是要向前看。且你知道,这件事情爸爸已经处理妥当了。只要把称呼修改过来便成。”

    汪水茉截断了他的话:“爸爸……”

    汪父止了口,不继续在那个话题上打转了。他看了一下手表,道:“我要去银行一趟。你吃好了,出去逛逛,不要老闷在家里。”

    汪水茉“嗯”了一声。她知道父亲去年扩大的投资项目,最近在周转上略有些小困难。这一趟来洛海,本身就是为了能与掌握着银行的唐家搞好关系。

    父亲走后,整个屋子便陷入了一片空空荡荡的安静。汪水茉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看着光线在锃亮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地缓慢移动。

    当年的她对或许是因为年轻,整天无忧无虑。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认识言柏尧,从此她也开始认识了忧愁与烦恼,甚至伤心与绝望。

    或许是缘分,当年的学校里,华裔学生并不在少数,但她却与他相识并相恋。她才大一,他却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并在准备考研究所。

    在很多的伤心时刻,汪水茉曾经无数次地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他或许爱过她的,但也仅仅是爱过。最后爱走了,他与她之间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争吵。会为了他彻夜不归争吵,会为了他的女同学争吵,甚至会为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争吵……太多,太多了。

    所有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还是如此的真实。汪水茉落着泪微笑。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向前看觉得很遥远。向后看,原来很近,近在眼前!

    言柏尧从楼梯上下来,意外地看到于柏天竟仰面躺在他家的沙发上发呆。他诧异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正停在十点二十八分的位置。再转头瞧了瞧落地玻璃外的碧蓝天空,哑然失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么早跑过来干吗?”

    要知道他这个表弟,毕业两年了,在舅舅的公司挂了个董事的名头,却整天在外面鼓捣一些网络游戏,哪天不是三更半夜才睡觉?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他们家客厅里,真可谓是大年初一翻皇历,头一遭。

    于柏天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哥,人家不是正等你的吗?”言柏尧也不理他,径直走入餐厅。

    秀嫂很快指挥人将早点端了上来。鸡蛋煎得很好,匀称圆润,蛋黄在白玉似的蛋白上盈盈晃动,正是他最喜爱的程度。言柏尧优雅地用刀叉将蛋切成小块。秀嫂在言家二十多年了,看着他长大,熟知他的喜好,不像某个人,怎么煎也煎不好。

    但他当时喜欢得要命。就算她煎得再焦、再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大口吃掉。起初的时候,她老被他骗,每每吃了一小口,就吐出来,双眼红红地看着他,像只犯了错的小鹿,可爱动人。他的反应就是将她搂在怀里,吻她,告诉她,只要是她煎的,他就喜欢。那些日子的阳光也是柔和而美丽的。只要不想起后来她的所作所为,心里还是会泛起温暖的余温。

    刀叉滑出了食物,切在了骨瓷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异响。言柏尧发现自己已经了无食欲了,遂抬起了头,问于柏天:“说,等我干吗?”

    于柏天猛灌了一大口果汁,这才将嘴巴里的吐司吞咽了下去:“没什么,难得你回洛海,我这个做弟弟的,想做个东请你吃饭。”

    言柏尧闻言,不觉失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又惹舅舅生气了,要我给你擦屁股?!”

    于柏天挠了挠头发:“我好的很。最近公司的那款游戏可火了!”

    言柏尧挑了挑眉,起身道:“好吧。既然你没事的话,那我要出去了。”他好整以暇地转身,果不其然于柏天已经出声:“好了好了,我说。我其实想跟唐哥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言柏尧猛地想到那日在高尔夫球场,他与汪水茉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心头竟有一千个不舒服:“你想要谁的联系方式?”

    于柏天支吾以对:“可以不说吗?”

    言柏尧取了搁在一旁的车钥匙,大步向外走:“当然可以。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选择让他不告诉你。”

    于柏天追上来:“好吧,我说。我想要那天打球的那位汪小姐的联系方式。”只见前头的言柏尧猛地止住了脚步,于柏天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如果跟唐哥有活动就叫上我,好歹有个伴。”

    言柏尧冷哼道:“有个伴?你以为去打群架吗?!”

    于柏天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就发怒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他发动车子在自己面前绝尘而去。

    还有几天的假期就要上班了,按计划言柏尧本来今日就要回北方的。但是不知为何,他竟不想走。想着她也在这个城市,居住在某一个角落,与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感受着同样的阳光与微风,他竟不舍得离开。

    本以为日子已经将她的影像冲淡,他一度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把她忘记了。但是自从那天见了之后,她的样子却一天比一天清晰。

    其实他当年并没有想到两人会真正分手,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她的气话,两个人之间只是闹闹而已。跟前面几次的分手一样,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他知道她是爱他的。她什么都好,就是太管着、黏着他了,好像他就是全世界,而她就不停地围着他转,让他觉得窒息。

    分手后的前半个月,他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实在是不亚于天堂。不会有人怪他晚回来,不会有人怪他通宵上网,不会有人怪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更不会有人夺命连环CALL地追问他的下落……所有曾经以为的烦人事情,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因为爱,才会关怀,才会牵挂,才会唠叨!

    言柏尧猛灌了一大杯酒。唐瀚东含笑揶揄他:“兄弟,拜托,这是八二年的,你以为是水啊?给我省着点!”言柏尧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唐瀚东。唐瀚东连忙讨饶:“你喝,你喝。有本事,你就把这里的酒给我全喝了,今天我唐瀚东就是卖身,也负责你所有的消费。”

    此时,有个高大的男子含笑着推门而入:“唐瀚东,你吃饱了没事就想着卖身。你放心,兄弟们不会拦你的。”

    闻言,唐瀚东诧异万分道:“聂重之!你这家伙总算出现了,你最近都消失去哪里了?”

    聂重之耸肩微笑:“去禅修了。”

    唐瀚东仰天大笑:“你,聂重之去禅修?!鬼才信你!”

    一旁的言柏尧,则倒了满满一杯酒,推给了聂重之:“是兄弟的话,今晚就陪我喝酒。”

    看着言柏尧又猛灌了几杯,聂重之也察觉到了异样,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唐瀚东。唐瀚东跷着二郎腿,幸灾乐祸:“男人嘛,不过是愁两样东西,事业和爱情。现在言大少事业得意,那么……你懂的!”聂重之微怔,而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聂重之也不是外人,唐瀚东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直接问言柏尧:“你这家伙给我老实交代,到底前几日要我找那位汪小姐出来干吗?”言柏尧不理睬他,仰头又是一杯。

    唐瀚东:“你就给我装吧。你估计早八百年就认识她了,否则那日宴会,你怎么会让我把她带到书房?”见言柏尧阴着脸,仍旧不说话,唐瀚东继续道,“你这副模样我可没见过啊。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你那风骚的样子,给谁看啊?不要告诉我,你对王芸是认真的。那天在那里的人,就汪水茉最特殊。你这小子,从头到尾,在做给她看。”

    仿佛被看穿了,人已经无所遁形了,言柏尧冷冷地道:“你管我给谁看?”

    唐瀚东道:“得,你是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我只是提醒你,那女人会未婚怀孕,就不会是什么好女人。你看看她父亲,巴不得把女儿送上门的样子就明白了。我是怕你一个不小心,上了圈套。”

    他手里的酒杯砸在桌上,“啪”的一下应声碎掉了。只要想到她曾经躺在别人身下,想到她肚子里曾经怀过别人的孩子,他就怒火冲天,完完全全不可抑制。曾经以为,回国后,一切都会如水波过后,毫无痕迹。然而他还是会不断地想起她。那种无可言说的空虚难受缠绕着他,日日如影随形。曾经有一次,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清晨,他醒来的那一刹那,脑中就清晰地浮现出了她的脸。他倏然睁眼——晨光清澈,透过窗帘,淡淡地照在床前锃亮的地板上。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疯了一般地想念她。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拨通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号码,甚至根本不用刻意地去回想,手指已经准确无误地按下了号码。在拨出的那一刹那,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打通了,问问她近况,彼此说个清楚。也算是做个了断,让自己重新开始。她的电话却在通话中——那“嘟嘟”的忙音让他清醒了过来,她已经走出自己的生命了。哪怕打通这个电话,两个人又能再说些什么呢?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颓然地扔了电话,然后呼朋唤友地出去潇洒,喝得酩酊大醉而归。

    此时,言柏尧抬头,不顾唐瀚东吃惊的神色,淡淡地问道:“什么圈套?”

    聂重之扯了几张纸巾扔给他。唐瀚东:“她老头子的公司面临破产了。扩充太快,投资太大,又正好遇到国家调整房地产政策,已经周转不过来了。最近这几天,天天来我们银行,希望我们能批准他的贷款。可惜他的抵押不够,我们根本不可能放款。”

    他不置可否地听着。国家近期全面抽紧银根,要贷款更是难上加难,已经有很多中小企业因为资金链断裂、贷款不到位,周转不灵而宣布破产。

    唐瀚东看着他,挑着眉问:“怎么,要不要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她老头的款项,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让这小子欠他一次,以后在其他哥们面前就可以耀武扬威了,真是比做了个大项目还爽。只可惜他的快感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听见言柏尧冷淡地回绝:“不用!与我何干?”今时今日,她与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唐瀚东泄气:“你不想欠我人情。该不会是想从你自己的家族银行里放他款子吧?”

    言柏尧冷冷地扯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你不是说他抵押不够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

    唐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这家伙关心汪水茉吧,不像;说他对她不闻不问吧,好像也不像。他摊了摊双手:“既然如此,算我多事。”顿了顿才说,“不过……”

    唐瀚东拿起酒杯,啜了一小口,留恋了一下口齿间的芬芳,方好整以暇地开口:“不过,你弟前几天跟我要她的号码。”

    言柏尧闻言,惊愕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唐瀚东缓缓地道:“昨天。”

    言柏尧想起与于柏天的早餐,当时这小子就想问号码,只是被他堵了回去。想不到于柏天这么迫不及待,一转身就找了唐瀚东。看来他还真是小瞧汪水茉了,这些年不见,勾引人的水平倒是飞速提高了。当年离开他,三个多月就跟别人混在一起。现在倒好,才半天光景,就对于柏天放电,弄得这小子晕头转向的,都找不到北了。

    唐瀚东懒懒地道:“不可否认,那个汪水茉长得倒是挺清纯的,估计正对了你弟弟的胃口。你弟弟没怎么出来玩过,很容易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像我这种身经百战的,就知道了,那清纯只是装给人看的。”

    言柏尧盯了他一眼。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个温香软玉,打着清纯新星的招牌,专门跟有钱的公子哥混在一起。

    当年的汪水茉确实清纯可人,干净如氧气。她最喜欢的装扮就是T恤和牛仔,从不买名牌,连对名牌的向往也没有。有一回,他们路过一家名店,其实也不是什么顶级的牌子,当时橱窗里的模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很清雅的款式。她一连盯着看了好几眼,他就知道她喜欢。他拖着她进去,她死活不肯,还说他败家。

    一直记得她瞪着眼,固执地与他对峙的可爱样子:“言柏尧,你给我记住哦!女朋友才会乱花男友的钱!我是你以后的老婆,所以要帮你省钱!”那软软的声音一点也不具有威胁力,他的心底却如地震塌方。当时街上人来人往,华灯初上,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她而已。

    在来美国之前,他就曾经跟父母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住家里的别墅,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第二条,自己的费用除了第一年外,其余全部由自己负责。他从小到大的零用钱、红包就累积了不少存款。十岁后更是在家中长辈的刻意培养下学习着用股票、基金等投资赚钱。这些年下来,早已经是个小富翁了。但在进入学校适应学习生活后,他也跟所有的普通留学生一样找一份兼职工作,以体验真实的留学生活。

    由于他刻意地隐瞒,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他来自怎样一个家庭,怎样一个家族。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留学生,所以在所有的生活费用方面都坚持AA制,两人分摊。

    不可否认,她当年的确是一个很可爱很不错的女孩子,否则自己也不会放了真心进去,甚至一度想与她结婚。如果不是她流产的话,或许现在的他早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当年的她一直是个萌娃控,在街头每回看见可爱粉嫩的洋人小孩,就会喜欢得停下脚步,只差没流口水。

    那些相拥而眠的日子,她曾经躺在他怀里傻傻地问他:“柏尧,我们以后要几个小孩?”

    他想了想回答她:“一个!”

    她仰起头,漆黑的眸子晶亮如星:“为什么才只要一个啊?!我不!我不!我要三个!”

    他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No!Baby,我们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否则要罚款!”

    她抡起拳头就揍他,他则笑得差点岔气。

    后来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蒙胧间,她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言柏尧,我以后要生两个baby。最少两个哦!一个像你,一个像我。罚款就罚款!你明天起给我省着点花钱!别老是大手大脚的!”他睡意正浓,随口“嗯”了一声,将她搂到怀里,一夜好梦。

    傻傻的两人,傻傻的情话!

    如今忆起,想想都欲发笑。然而言柏尧的嘴角仿佛挂了铅块,怎么也扯不起来。

    这些年过去了,连国家都放宽了计划生育政策。按说以他们的条件,早可以生两个娃了!

    可是她与他,却已经陌路了。

    言柏尧的手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当年她指尖所戳之处,微疼的感觉仿佛依旧萦绕着,从未褪去。

    vol.2

    汪水茉站在一大片落地窗前,底下是车流如海的街道,洛海最繁华的中心。她怔怔地站着,竟有一种不真实与无力的感觉。仿佛外面的世界再繁华、再忙乱,也与她隔着厚厚的几层玻璃墙,远远地,能看见,却永远进不了心,也暖和不了整个人。

    经历过了人事,方知这个世界上,唯有父母是无条件对你好的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父亲,无论她是多么的依赖,多么的不成熟,多么的小孩子气,父亲永远把她当成宝。而不像他,相恋的时候,你什么都是好的,一旦不爱了,便会受不了你的不成熟,受不了你的依赖和孩子气。

    身体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莫名地疼痛起来了,熟悉的酸涩和苦楚。汪水茉捂着肚子蜷缩起身子,额头上冷汗淋漓。药呢?她的药呢?她弯着身子一点点向前,手颤抖着向前抓住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最后一个药瓶。每一阵的疼痛都鲜血淋漓地叫人想起那个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日子。

    她吃下了药,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照片,细细地凝视了半天,疼痛慢慢平复下来。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将照片放在了胸口。

    一阵轻柔的音乐蓦地响起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手机里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静静地看着,似乎有些走神。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号码,除了父亲。但父亲的号码,她是可以倒背如流的。音乐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你是汪水茉……汪小姐吗?”那头的男声有些迟疑。

    她心口吊着的某些东西轻轻放了下来,随即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情绪,是失望怅然还是其他,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汪水茉微缓地吐了一口气,回道:“我是,你是?”

    对方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起来:“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是那天教你打高尔夫球的……”

    她脱口而出:“于柏天!”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且不说他是言柏尧的表弟,单单那个灿如阳光的微笑,便叫她想忘记也难。

    于柏天在电话那头轻笑了出来,那低醇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了她耳中,似乎还在微微颤动:“太意外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他的口气太过于热情了,汪水茉讷讷的,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于柏天:“对了,上次我在桌边捡到了一瓶药,问了很多人,都说不是他们的。唯一没问的就是你了,所以就跟唐哥要了你的号码。”原来那瓶药是掉在了球场,怪不得她怎么找也没找到。

    汪水茉:“哦,是。那瓶药是我的。”

    于柏天:“那你今天有空吗?我把药给你送去。”

    汪水茉沉吟了数秒,婉转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那瓶药只是很普通的止疼药,不用特地带来给我。太麻烦了!”这是彼此都听得懂的拒绝。

    于柏天顿了顿,道:“那好吧。那下次一起打球的时候,顺便带给你。”

    汪水茉:“好啊,谢谢。”

    她不想再接触任何与言柏尧有关的人与事了。几年前他走了,没有任何声响地走了,从此也走出了她的生活。如今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是的,仅仅是陌生人而已!

    汪水茉打了车去李医生的私人诊所取药。车子缓缓地行驶过洛海繁忙的街道,车窗外的行人来去匆匆,流水般地划过她的眼前。

    自从失去他,她的整个世界似乎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她一直知道自己爱他,胜过他爱她。他一直说她不成熟,太依赖他了。说她太野蛮了,连看他与其他女的走在一起也不行。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吗?他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根本是在享受女孩子们爱慕的眼光。

    他总说她太小孩子气了,既然她是他女朋友,就应该体谅他,适当地放一些空间给他。她不懂,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分享所有的开心与不快乐吗?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也很少表达内心的想法。

    他是她的初恋,从来没有过任何恋爱经历的她在这一段爱情中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两个人相处,一直是她在迁就他。他不会煮东西,她就研究美食烹饪书,学着做。刚刚开始的时候,每次不是被油溅到,就是被锅烫了。她其实也不会做什么家务,幼年家里不富裕的时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父亲打点的。后来因为父亲经商家里逐渐富裕,便给她请了保姆阿姨。她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她也是被父亲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的。

    可与他在一起,她则完完全全地成了小保姆。大约所有恋爱中的傻女人都是如此的。看到深爱的那个他将她所煮的食物吃光,就觉得幸福无比。因为那个人的一句小赞美,或者是他每一次尝到美食后嘴角的那一抹满足微笑,总会让她心甘情愿地为那个人去做任何的事情。

    据说这就是因为爱,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心甘情愿。这句话在她自己身上得到了验证。但她不喜欢他做的事情呢?他总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对她的爱不够吧。或许,根本就没有爱。在国外的很多留学生,很多都是因为寂寞而在一起的,可能他就是出于寂寞而已。但不知怎的,她那个时候却一直傻傻地认为,他也是爱她的,如同她爱他一般!

    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中途亦曾经分手过一次。两人为了他的一个女同学狠狠地吵了一架。他当时夺门而出,她在后面拖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去。他扯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了句:“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们就分手。”就这样,两人第一次分了手。没几天后,对他的思念排山倒海地涌来,加上他发信息问她将他的衣服搁哪里了,仿佛从未吵过架一般,两人便因此又联系了起来,再也没提吵架的事情。很快地,两人也就言归于好了,甚至感情更甚从前。

    她是李医生今天预约的最后一个病人。李医生也空闲了下来,便详详细细地询问她的情况:“汪小姐,最近疼痛情况可有加剧?”汪水茉点了点头。

    李医生:“这种疼痛还会加重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还这么年轻,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进行保守治疗,用药物控制。对了,上次开给你的药还有吗?”

    汪水茉:“没有了。”

    李医生翻查了一下记录:“这次你的用量有点大,如果疼痛不是特别剧烈的话,尽量少吃。千万不能过于依赖药物。”

    汪水茉点了点头。

    此时,李医生手边的电话响起,他歉意地说道:“稍等,我接个电话。”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好的,没问题,你过来吧。”

    汪水茉从周护士那边取了药后,正准备按电梯下楼,忽然听护士小姐在后面喊道:“汪小姐,等一下。”汪水茉止步,那周护士道:“不好意思,你拿错药了。”她递了一个袋子给汪水茉,“这才是你的药。”

    汪水茉看到了那袋子上确实是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袋子上则写了一个林伯芬的名字。想不到她竟大意到这种程度。汪水茉歉意地对护士小姐道:“不好意思。”

    此时电梯上来,“叮”的一声,在两人面前打开。汪水茉与电梯里的人打了一个照面,两人俱是一呆。

    于柏天明显地又惊又喜:“汪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他随即失笑,“我必须解释一下。我绝对没有跟踪你哦。我帮我妈来李医生这里取点感冒药。”

    周护士闻言失笑道:“汪小姐,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呀。实在太巧了,你手上拿错的药就是这位于先生的。”

    汪水茉赶忙把药递给了于柏天:“不好意思,我刚刚拿错了,幸亏周护士发现得早。”

    于柏天含笑着接过药。两人一同乘了电梯下去,于柏天问:“汪小姐,你去哪里?我送你!”

    汪水茉看了看手表显示的时间,知道马上就要下班高峰,洛海人多、车多,堵车是一个比三餐还正常的现象。她沉吟了数秒,点头道:“好啊。那太谢谢你了。”

    上车后,汪水茉报了一个地址。于柏天道:“估计这会儿,走高架桥下面都会堵车。”于柏天将方向一打,转过了路口,笑道,“今天居然会在诊所遇见你,实在太有缘分了!为了这缘分,我也必须请你吃顿饭。当然,如果你想请我也可以。”

    看来是推托不掉了,特别是他热情的笑容,让人很难从心底说不。这点跟某个人不像,某个人永远是内敛的,就算是大笑,也是内敛的笑。

    对于柏天,不知道为何,她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亲近熟悉之感。或许这种感觉来源于很多年前言柏尧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跟她提及他有个表弟,说起两人小时候一起调皮捣蛋,一起闯祸挨罚的事情。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想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认识认识。如今虽然不是用他女朋友的身份去认识,但心底却总抹不去对于柏天的熟悉感。

    于柏天带她去的餐厅位于顶楼,一眼就可以俯瞰整个洛海城的繁华景色,远的近的高楼,无处不是灯火璀璨,熠熠生光。

    “对了,你怎么认识唐哥的?”他找着话题问道。

    她皱了皱眉头:“谁?唐瀚东吗?”汪水茉喝了一口橙汁,甜中带着微微的酸。营养学家说橙子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和尼克酸等,有降低人体中血脂和胆固醇的作用。

    她却总弄不懂那些,她只是爱这个味道罢了。言柏尧以前老是觉得奇怪,世界上有这么多种类的水果,她怎么就喜欢吃这个,而且基本上不碰其他。每次去超市,都是一大纸袋一大纸袋地抱回来。

    她对某些东西固执得有些奇怪,喜欢了就怎么也不会腻。永远喝一种咖啡,吃同一种牌子的谷片,穿同一个牌子的T恤。固执得傻气!

    看于柏天点头,汪水茉摇晃了一下杯子,看着果汁一点点地在透明的水晶杯里漾出淡淡温暖的黄,她道:“我父亲跟唐氏有一些合作关系,所以就认识了。就这样简单。”

    她不大说话,偶尔转头怔忪地望着窗外的夜色。于柏天一抬头,便会看见她侧脸细腻的弧度,白皙而柔和。她看得很投入,有时候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整个人有种沉静温婉的味道,叫人想起古代绘画里面的仕女图。

    汪水茉洗手的时候,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以前的样子,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似乎什么也没有变。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地笑,放肆地哭了。青春永远只是一段,当你经历了一些事情,它便过去了,永不会再重复。每个人失去青春的同时都会失去天真。

    她摸着头出了洗手间,走廊上的水晶灯,剔透而迷离的光线,她隔着这片氤氲迷离,看到了某个熟悉到心痛的身影。他正靠在墙上,手上有微红的一点。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烟。

    她缓缓地与他错身而过。没有招呼,也没有眼神的交流,因为陌生人之间是什么也不需要的。走廊很宽,但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能挑动身上每一个痛的神经。他以前从来没有搽男式香水的习惯,身上有的,仅是他的体味。那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极度熟悉的味道。现在这味道混杂了清爽的古龙香水味,可她还是能一下子闻出来。就好像小狗的鼻子,永远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主人与陌生人,且永远不会犯错。这是一种本能。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烟,优雅地将雾缓缓吐出,手指将烟弹了弹,潇洒而帅气,伴随而来的每一个字却是那么的冰凉:“不要接近我弟弟!”

    汪水茉仿佛没有听到,连步子也没有停顿,一点点地越过他,径直地往前走。这小小的一段路,只有汪水茉自己知道,她是怎样用尽力气才走过的。每个人之间的缘分,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遇上了已经不容易了,毕竟上天能给的,实在不是很多。

    言柏尧心头有一股火气扬了起来,这根本不是以冷静而出名的他。言柏尧一连追上了几步,才一把揪着她的手腕,用力狠狠地向后扯了一下。汪水茉的重心不稳,整个人被他的拉力牵扯着往后跌。最后一声闷响,她撞在了墙上。

    她怎么会瘦到如此地步?言柏尧低头瞧着自己的掌心。他竟不敢相信自己手上的触觉。记忆中,她有着一点婴儿肥,白白软软,会叫人想起糯糯QQ的麻糬。他每次逗她,就会捏她的脸,叫她小猪。她总是弱弱地道:“好,我是猪。”

    正当他得意扬扬乐不可支之际,她便会装傻充愣地反问他:“柏尧,那请问每天跟猪睡在一起的是什么?”

    他立马哑口无声,总不能回答她:“也是猪!”

    可此刻的她几乎瘦得只剩骨头,再无任何一点记忆中软软滑滑的感觉了。他忍不住要脱口而出问她为什么。言柏尧直直地瞧着眼前的汪水茉。她摸着手肘,正欲转身离去。她尖尖的小脸低垂着,淡淡然然的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连抬头瞧他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言柏尧忽然生出了一种恨意:“不要因为唐氏不肯放你父亲的贷款,转而找上我弟弟。我告诉你,中诚睿智集团下属银行放不放款的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他。”

    手肘处隐隐作痛,但那痛远比不上来自心底的。汪水茉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再深呼吸,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因为疼痛而窒息。但言柏尧还是不肯放过她,他随后的话又把她打到了最深的地狱。怪不得父亲这几天忙得连影子也没有看到,原来他是在为了贷款的事情急得团团转。那么看来父亲平日里轻描淡写的话语只是为了让她放心,根本不可信。

    汪水茉缓缓地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的情绪。只是望着,只是看着,仿佛他只是壁画或者只是根柱子而已。几秒、几分或者只有短短的一瞬,她移开了目光,扶着墙,转过身。

    言柏尧越发火了起来,抓住了她的肩,强硬地扳过她的身子:“我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不要以为接近了我表弟,你就能够拿到好处。”她蹙着眉头,目光下垂,却依旧没有说话。他逼着她抬头,与她对视:“汪水茉,你最好给我记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汪水茉。从他口中吐出,多么轻巧的三个字啊!他当年是叫她baby的。

    汪水茉后退一步,软软地靠着墙,怔怔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她没有力气移动半分,唯有慢慢地蹲了下来,将头埋下。虽然知道这样犯了淑女的大忌,但她已经无法顾及了,心痛得似乎要裂开了,整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呼吸。

    餐厅里的灯其实并不明亮,或许是因为气氛的关系,也或许是借了夜色太美的光,光线调得昏昏淡淡的,朦胧暧昧。但言柏尧一进餐厅,一眼就瞧见了于柏天和她。于柏天不停地说话凑趣,她则偶尔回以淡淡的一笑。不可否认,于柏天和她一起,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金童玉女。那太过养眼的画面却异样地刺痛他的眼睛。跟在后面的唐瀚东还趁机打趣:“言,你弟弟确实是个人才啊。啧!啧!啧!瞧这手下得,多快准狠啊!”

    于柏天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言柏尧自然比唐瀚东更加了解于柏天。这小子一脸兴奋讨好的样子,活脱脱就跟小时候装乖骗姥爷奶糖的时候一模一样。

    言柏尧冷冷地扫了唐瀚东一眼,径直走进了包厢。一顿饭下来,他根本心不在焉的,心思全拴在了外头。自与她重逢到现在,他一直想开口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说分手就分手,且与他再无半点联络。但转念一想,他现在与女人分手,也是再不联系的。既然分手了,还藕断丝连做什么。

    可无论再怎么想知道,高傲不驯的他也无法将这句话问出口。试问,他能怎么问呢?当他以为她是如何如何地深爱他,自信满满地以为,哪怕天可枯石可烂,哪怕世界末日,她都不会离开他,甚至哪怕离开了,不过几日也会乖乖回来的时候,她却早已经另投旁人怀抱了。在这段感情里,自始至终放不下的,只是他言柏尧一个人而已!

    叫他情何以堪!

    他妈的,幸亏那一群损友不知道。否则他言柏尧真成了世家子弟口中最大的一个笑话了!以后还怎么混!

    他也永远无法告诉她,当年他并不是真的想跟她分手,只是说说而已?他又自大又要强,拉不下面子来求她,所以只好一直等一直等,等她回来。结果一直傻傻地等到了回国。

    绝对不可能!

    言柏尧无声苦笑:要能说出口的话,他早八百年就说了,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

    vol.3

    言柏尧将外套往床上一扔,烦躁地扯开了领带,大步走到窗口,“唰”的一声将整片的窗帘拉了开来。对面的别墅还是没有灯光,看来于柏天这个小子还没有回来。

    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言柏尧烦躁地取了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后,仰头一饮而尽。

    犹记得在加州的时候,他只喝啤酒,一罐一罐地喝。她呢,一开始滴酒不沾,后来在他的坑蒙拐骗之下,也开始偶尔尝试喝一点。不喝不知道,一喝就露馅,一罐就迷糊,两罐就醉死。憨态可掬,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无论怎么哄、怎么扯,就是不放。吓得他以后三令五申加恐吓,要她答应绝不能在他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喝酒。

    好一会儿才抽回了思绪,他不耐烦地又看了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现代社会某些开放的人男女关系太随便了,一夜情的事情早就不算新鲜事。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更何况今日她有求于于柏天,办事之前给点甜头,也实属正常。他越是这样想,心头越是烦躁不堪。连喝了一瓶酒,依旧不解气。最后一杯喝完,站在窗前的他已经怒不可遏了,猛地扬手将酒杯用力地从窗口扔了出去。四周静极了,什么声音也没有。酒杯落在了厚厚的草坪上,依旧了无声息。

    言柏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踱回了床边,颓然地坐了下来。静了许久,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了一只黑色皮夹。他凝视了皮夹半天,然后慢慢地打了开来。他轻轻地将食指探到里层摸了摸,终于在最里面碰到了一圈硬硬的东西。他的嘴角轻轻上扬,整个人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一点点地用食指将物件钩了出来,入眼的赫然是一枚男式的戒指。极普通的款式,质地是铂金的。

    “柏尧,这对好不好?我喜欢这个!”她仰着头征询他的意见,脸上的笑容,比四月的流光更迷人。

    在一起后,她从未开口跟他要过什么东西。那天是她的生日,他原是希望给她一个惊喜的,但她开门见山,希望他送她一枚戒指。

    记得他点了点她的鼻子:“Baby,你该不会是希望我跟你求婚吧?”

    她瞬间瞪大了眸子,扯着他的领子,噘着比樱花还粉嫩几分的唇:“为什么不?你敢不求吗?”

    他微笑:“求,怎么不求?你注定是我老婆。把你给套住了,看你以后敢不敢跟其他人跑了!”她白了他一眼,嘴角却高高地上扬,止不住笑意。

    他其实觉得这个款式太普通了,他想给她的,一定是要最好的。拉着她的手来到了钻石戒指的专柜,让她挑选。结果她看了一下标价,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凑在他耳边:“柏尧,这里的太贵了,我不要!我就要那对。好不好?”他知道她体谅他,因为那牌子的普通钻戒,也够他足足打一两年的工,更不用说稍微好一点的。拗不过她,结果就买了一个铂金的戒指给她。

    虽然很多年过去了,可他为她戴上戒指的画面,言柏尧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将戒指套进她手指的时候,她微闭着眼,长而卷的睫毛颤颤抖抖的,仿佛是因为紧张,又仿佛是因为期待。

    她微笑着睁开眼:“柏尧,现在轮到你闭眼了。”

    “干吗?”他不解地问她。她只是笑,整个人便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花朵,花瓣徐徐伸展,一直开到了他心里。

    她威胁着他:“言柏尧,叫你闭就闭。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哦!”

    他只好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偷偷地看她。她的手正在口袋里摸索,一转头正好把他抓个正着:“言柏尧,你竟然敢偷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每次快生气的时候,就会连名带姓地喊他。这回他总算听话了,认认真真闭眼。只觉得她将他的一只手拉了过去,有一个圆圈一样的东西套进了他的中指。他心里顿时明白了。等她命令他睁眼的时候,入眼的果然是一枚戒指,跟她的是一对,情侣戒!

    她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这样子,我也不怕你跑了。因为我也把你套住了,你是我的了。谁敢跟我抢,我就拿菜刀跟她拼命!”她说起话来,总是没心没肺的。可是后来,她跟别人在一起了,或许是他当时买的戒指太平凡了,套不住她。但他却被她套住了,到现在还没有逃出来。

    耳边传来了发动机刺耳的声音,言柏尧忙走到落地窗前,一瞧,果然是于柏天回来了。再一看手表,已经接近两点了。这小子还知道回来!

    言柏尧冰着一张脸来到了隔壁的于家客厅,双手抱在胸前:“你去哪里了?还知道回家啊?”倦意浓浓的于柏天明显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哥,你喝醉了啊?我不是每晚都这个时候回来的啊!”

    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说到重点,言柏尧顿时大怒:“我问你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

    于柏天懒懒地将车钥匙随手一扔,然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去游戏开发室了啊。我们正有一个新游戏要推出呢!”

    言柏尧这才冷静了下来。是啊,这小子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是自己怒火冲头,一时失去了理智。

    于柏天拍了拍他的肩头:“哥,你一身的酒味。快回家洗洗睡觉去吧,我也要睡了。明天一早还有事儿呢!”

    一早有事?他哪一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闻言,言柏尧疑心地问道:“什么事儿?”

    于柏天又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送一个朋友去某个地方。”

    言柏尧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犀利了起来:“什么朋友?姓什么?叫什么?”

    于柏天道:“就一个普通朋友啊!哥,你问这么多干吗啊?烦不烦啊!”

    言柏尧还是盯着不放:“不会是汪水茉吧?”

    于柏天诧异抬头:“哥,你怎么知道?嘿,哥,你这都快成半仙了!”

    言柏尧的怒气立刻上扬,这女人,不是警告过她不准她再接近柏天吗?他冷冷地道:“不要告诉我,你对她有意思!她这种女人,不适合你的。”

    于柏天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她这种女人?再说了,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柏尧挑着眉毛:“你的意思是无论这个女的人品有多差,你都不介意,你都无所谓?!”

    于柏天道:“哥,你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干涉我交朋友的。”

    言柏尧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冷笑:“我只怕有人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你。”

    于柏天笑了:“哥,看来你真的喝醉了。我要睡了,不陪你疯了。我啊,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根本没有接近他,反而是自己找一切的机会和她相处。而且与她相处越久,越觉得她是个很舒服的人。

    熬了一个晚上,言柏尧一早给唐瀚东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就问:“他们的贷款额度要多少?”

    唐瀚东正抱着温香软玉好梦中,一接电话,还在迷糊呢,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言柏尧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道:“我问你,姓汪的那个要贷多少款?”

    唐瀚东这才清醒了点,搂着温香软玉,没好气地道:“你小子脑子有问题啊?也不看看现在是北京时间几点?你如果有精力没地方发泄的话,去找个女人去……”

    言柏尧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多少?”

    唐瀚东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没耐性……”

    言柏尧冷冷磨牙:“唐瀚东!”

    看来言柏尧已经快到爆发边缘了,唐瀚东这回倒不敢再磨蹭了:“一根手指!”

    “你们行的决定呢?”言柏尧不依不饶,索性问个明白。

    唐瀚东又是懒懒一声哈欠:“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早否决了。不过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汪老头对我们行是已经没办法了,但还在联系其他的银行。”

    言柏尧淡淡地道:“帮我跟其他几个行打个招呼,这件事情就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不要介入!”

    他这么一说,唐瀚东反倒跟一下子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言,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他们这群人,本身就有一个圈子。平日里,总免不了碰面,交情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言大少今天肯欠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他们,绝对有问题,而且是天大的问题。他怎么能轻易就放过他?他本着孜孜不倦“求知”的精神,问道:“言,到底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做兄弟的也好帮你一起参详参详。”

    他昨晚跟言柏尧一起消遣。言柏尧的一切反应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特别是看到于柏天和汪水茉在一起的时候,那脸色真是比铁还要青。

    言柏尧只说了一句:“你照做就是了,当我欠你一次人情。”

    唐瀚东还准备开口,只听电话里已传来“嘟嘟”的忙音。越是这样越是表明言柏尧这家伙有问题,大大地有问题!不过这家伙真是讨厌,一大清早的,也不让人安稳。唐瀚东一转头,温香软玉已经醒了,眼神流转间如水妩媚,他不禁气血涌动,吻了上去:“宝贝,把你给吵醒了啊……”

    言柏尧挂断了电话,陷入了沉思。一个手指,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他点头同意,也还是需要经过董事会这一关。但只要他愿意,这就不是个难题。他的视线缓缓移到了窗口,清晨特有的釉青色光线已经淡淡地透了进来。

    那个时候的她总喜欢窝在他怀里,赖在床上,总要他叫几遍才肯起床。有时候还会故意用被子蒙头盖住,当成没听到,继续睡。每次起来,一定会揉着眼睛,赤着光裸的双足,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甘心地嘟囔:“人家还要睡啦!”活脱脱一个赖皮鬼。

    但相处久了,由于性格,再相爱的两人也会发生种种摩擦,乃至争吵。每次吵架的时候,特别是他生气的时候,她其实很怕他要说分手。记得有一次,两人吵得非常非常的凶。她什么话也不说,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叫他想起了那个孩子没有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睁着圆圆的眼睛,空空洞洞的茫然,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掉落下来。

    想到曾经在她肚子里待过的孩子,内疚感漫山遍野地涌了上来,言柏尧便缓缓地抱住她,许久不放开。

    那心疼的感觉一直影响着他,哪怕到了现在,依然如此。

    也好,那孩子就当他欠了她的。既然两人已经断了所有的后路,他就帮她这一次,就当他还了她的,前提是她从此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他不想再被她轻易地牵着情绪,喜怒不由自己。

    从此,他也可以安心地过他的人生了……

    她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他以后会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以后,他与她,也就再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