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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丐帮密藏

作者:薛定谔的熊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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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空卧在床铺之上,始终听见耳边有呢喃之声,起初是“大单于!大单于!”叫个不停,渐渐地,这声音变成了“小兄弟!小兄弟!”

    大梦初醒,回过神来,玄空眼前不是那大单于的王后,而萧昌颐。萧昌颐见玄空的瞳孔逐渐聚拢,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你可吓了我一跳。”

    这时,玄空手中的“绿色小人”突然碎裂开来,化成一把细沙子,流洒在地上。一抹幽光“嗖”的一下钻进了他胸前的狼头之内。他紧闭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灵魂的升华,一股所向睥睨的气势不断与之融合,这种气势没有带给他任何力量,却给了他一种无畏的心境。

    眼前的剧变几乎让萧昌颐傻了眼,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那“绿色小人”的粉碎,还有玄空身体上的变化,都让他惊骇不已。那绿色小人似乎没有真正毁灭,而是化作一股神奇的力量留在了世间。下一刻,玄空双眼睁开,射出一缕缕的幽光。许久之后,才又恢复平常。萧昌颐不敢在这里在待下去,嘱咐他保重身体,好好养伤,这便匆匆而去。

    两名侍者见此异状也不敢再逗留,纷纷退去。一会儿时间,大帐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思着:“长生天之术不仅厉害,而且太过诡异,强如伊稚斜最后还是落下个灵魂消散,这等神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用的。还有那霍去病的元神一枪,无视肉体的强大,直接毁灭元神,只是代价太大了。”

    他正自想着这些神异之事,胸口背后传来的剧痛又把他扯回来现实,转念又惦记起自己的事:“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南少林寺怎么样?还有汤大哥、姜老帮主现在安危如何?薄扬身上的伤也该好了不少吧,现在她总该能下床走步了,或许可以拾起剑摆弄了。嗯,下次她再见我会不会害羞?”想起薄扬,他心中甜甜的,不一会儿酣然入睡。

    他静养一段时日,背后剑伤好了九成,便再也待不住,与部族人告别,重新赶回中原。他想着先要回丐帮看看,心想过了这么多时间,汤大哥与姜老帮主总该有消息了。遂向汴梁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无题,且说进了汴梁城后,城中仍如往常一般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然而,当玄空来到丐帮总舵的庭院前,却是大吃一惊。只见此地早已化为一片废墟,行人经过于此皆远远避开,别说丐帮中人,附近就连一个寻常乞丐也没有。玄空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当即不动声色,来到了附近一个酒楼当中。

    小二哥将他让进二楼,他却并未着急落座。环视一圈,见有临窗有两个汉子,穿着似江湖中人,于是他挑了附近的位置坐下,又随便点了几样小菜。

    不远处,那两汉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个喝的脸上煞白,一个则是满面通红,已是酒酣耳熟,时不时他二人还瞭望向丐帮总舵那片废墟。

    玄空心神一动,凝神运功,双耳竖起倾听。只听一人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哥,你说这丐帮和盐龙帮到底怎么回事?往日两帮也不过是暗中较劲,丐帮常常占得上风,丐帮也算做人留一线,总算给盐龙帮留一条活路。如今怎么盐龙帮就突然崛起,把丐帮打成这副惨样。”

    对面那“三哥”把头探了过去,声音虽小,却也避不过玄空耳朵。但见他眉毛一挑,说道:“兄弟,你是不知,这里面大有文章!江湖传闻盐龙帮的帮主‘一指震江南’华辉巧施计策,将丐帮的姜老帮主抓住,又把‘洛邑君子’汤枫打伤。我听说这其中可不是这么简单。想姜老帮主‘降龙二十八掌’威震天下,岂是那么容易拿捏?据说这华辉是借了别人的力啦!”

    “哦?那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先前那人声音也是放低问道。那三哥道:“这可就不敢说了!兄弟,你想啊,这邪道之中哪些人最邪门?”那人眼神一亮,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敢说出那些人的名头。

    这时那“三哥”唏嘘一阵,又说道:“唉!真是苍天无眼。那一日盐龙帮攻打丐帮总舵,我正巧就在附近。只见火光冲天,盐龙帮的人把丐帮中人围在火海之中,四位九代长老,十名八袋弟子无人生还,怎生一个惨字了得。”

    先前那人喝了一口酒,脸上显出哀色,说道:“想当年丐帮的陈长老还请我喝过酒,多好的人啊!就这么死了。可话又说回来,丐帮不是还有汪剑通吗?难道说汪剑通都打不过华辉?”

    那三哥叹了口气,道:“这可就不知道了,近一两个月也没听到汪副帮主的消息。而且,那日盐龙帮攻来时,华辉并不在其中,就只有‘金银铜铁’四老。想来汪副帮主也是不在。”

    先前那人又道:“三哥,依你之见,丐帮还能再振兴吗?”那三哥摇了摇头,道:“悬!那华辉要把丐帮赶紧杀绝,这几日有传言说盐龙帮以姜老帮主做质,邀汤枫赴天梯山脚下一决胜负。那汤枫是何须人也!顶着君子的名头,必然会去赴那鸿门宴。倘若就只有华辉的话,两人还有一战之力,但若是那些人插手,我看汤枫也得完蛋。”两人碰了一杯,那三哥续道:“兄弟,哥哥还得劝你一句,以后在外切勿再说与丐帮有交,小心隔墙有耳!”他二人正说这话,却不知真的“隔桌有耳”。

    玄空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越来越沉,未曾想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所幸的是,汤大哥应该尚未遇险。又想到自己与汤枫结拜一场,如今丐帮落了难,定要帮他一把,总不能看他枉自送命。

    玄空心乱如麻,便觉口中菜饭也十分无味。简单吃了几口,起身而去。

    刚出酒楼,瞟见街边角落,有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丐。眼见他鬼鬼祟祟,边向人乞讨,还一边东张希望。玄空走上前去,点了点他后肩膀,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有事想请教。”那小丐脸色大变,转身就跑。瞧他跑的步子,似乎也练过一些轻功,只不过未得名师指点,使出来不伦不类。

    玄空心说:“不对!”当即脚下生风,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小丐的前面。小丐见他有这样的身手,更是惊惧,还未等问话,口中叫嚷道:“我…我不是乞丐!我就是穿的破烂些,你不要抓我!”玄空一把将他扣住,带到了一个偏僻的饭馆之中,为他点了一些饭食。那小丐见其并无恶意,惊惧之心渐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瞧这小丐的吃像,显然已经数日不曾饱食一顿,又仿佛与人争抢,始终用左手护在饭碗之外。玄空见他这一副模样,心生怜悯,也就并未急于相问。待他饱餐过后,打了几个饱嗝,又抹了抹嘴巴。玄空才道:“你是丐帮的吧!”小丐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寻常的乞丐而已。什么丐帮?我不知道。”他这话漏洞颇多,丐帮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帮中弟子遍布天下,即便是寻常乞丐也不会没听说过。

    玄空瞧他不说实话,便诈道:“胡说,那日我在丐帮总舵明明见过你!”声音不小,把旁边的人都惊动了。小丐想去捂他嘴却又不敢,只得惶恐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不曾得罪过你,为何害我?”玄空道:“你若如实招来,我自然不会害你。”

    一瞬间小丐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他断定玄空似乎与前几日捉拿乞丐的人不是一路,点了点头,才道:“好,我说。”玄空喝了口茶水,听他继续说道:“小人全冠清。”闻听这三个字,玄空险些把口中的茶水吐出,心道:“原来你就全冠清!”小丐刚说出自己的名字,见玄空脸上现出异色,又不敢继续说了。玄空摆手示意他继续,小丐才道:“小人自幼也曾读过圣人书,无奈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街头,乞讨而生,先前经人介绍加入丐帮,不过也才数月的时间。本以为能过上些温饱日子,谁想到前段时间一伙匪人攻打了丐帮总舵,又到处抓乞丐,我是侥幸逃得一命。”小丐脸上表情十分诚恳,又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玄空却半点不为所动,心想:“当日连丐帮长老都没能逃出生天,反而你这小丐能苟活下来,其中必有缘故。这全冠清果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样的人待在丐帮并无什么好处,不如任其在外飘荡吧。”他也不愿再与这小丐纠缠,遂说道:“你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只消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就此别过,还有这锭银子也给你。”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子。

    那小丐眼睛转了两圈,似乎心有戒备。玄空直接问道:“如今丐帮还有那些人?”小丐想了想道:“现在丐帮之中就剩下奚长老和姜帮主的弟子汤枫,汤枫虽在丐帮没有职务,但也算是丐帮中人。嗯…,汪副帮主一直了无音讯,也不知现在何处。”

    玄空那日亲眼目睹汪剑通惨死,再闻其名不禁暗自惋惜,又想到:“我一人在此瞎想总是枉然,还不如早些与汤大哥汇合,一起商量个对策。”随即问道:“你可知汤枫的下落?”

    小丐微微犹豫,便是他这一犹豫,玄空就已经认定他定然知道。接言道:“你不必顾忌,此事与你无关,只要告诉我,我再多给你一锭银子。”说着又掏出一块碎银。

    小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汤枫与奚长老召集了丐帮精锐,已经向着天梯山赶发,你现在出发或许还赶的上,只要记住丐帮的记号就能找到他们。”说话间他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号。玄空默默记下,随即把碎丢给了他,两人就此分手。

    夕阳西下,转眼之间已到了傍晚,玄空独自走在路上,望着那落日心中伤感,想姜老帮主纵横一生,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朋友,如今他落了难,丐帮也失了势,又有何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汤大哥一腔热血,为救恩师背水一战。在世人眼里,却成了愣头青、傻小子。都说江湖中人重义气,如此一看,不还是一般的冷漠,一般的寡情。想到此处,他不禁连连叹气。

    离开汴梁,行人渐少。玄空用身上剩下的碎银子买了三匹骏马,换骑而行,披星戴月向着天梯山赶去。三日之间便已到了宋夏的国境边界,此处地广人稀,往往好久才能碰到一个路人。

    却说将入西夏地界,忽见前方有一队人马也同向西行。奇怪的是,这伙人穿着打扮全是一幅商人模样,但举手投足间显然又有武艺在身。只见一辆辆马车之上都载着许多麻袋,鼓鼓囊囊,而上面又盖上了一整张盖布,似有意遮掩。

    玄空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无意间却发现,那马车所经过之处,竟撒漏一些细细的白砂。

    他仔细一看,心道“这不是盐吗?看这些人的行装绝非是朝廷中人,如今贩卖私盐可是重罪。更何况西夏与大宋是敌国,向西夏走私贩盐非杀头不可。这伙人胆子当真不小!”

    又想到盐龙帮之所以带了一个“盐”字,实则与私盐生意有脱不开的关系。须知盐铁自汉朝以来都是朝廷把持,私自制盐、贩盐都是不被允许的。然而这里面的利益实是太大,以至于每个朝代都存在贩治私盐的现象,本朝亦是如此。听闻初时朝庭中不少官员觊觎私盐生意,于是乎官商勾结、监守自盗。为加强势力,这帮人又笼络了不少武林中人作为打手。逐渐地,这些江湖豪士竟自成了气候,不仅在江湖中自立门户,还把持这大多数的私盐买卖,自几十年前迅速崛起,变成了现在的盐龙帮。这帮中人身份都是些富商大甲,与人相处颇以利益为重,据说早年行事很是霸道。而丐帮之中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之人,对盐龙帮的做派尤其看不惯。是以两帮多有摩擦,久而久之便生了仇恨。后来丐帮将盐龙帮赶到了西北之地,天梯山才成了盐龙帮的大本营。

    想到这些,玄空愈觉得这伙人实在可疑,于是微微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远远跟在这伙人的后面,打算探探究竟。好在这些人的路线几乎与他一致,倒也没怎么耽误行程。

    复行十余里路,那伙人也察觉到身后有尾,便忽而快行,忽而慢走。然玄空轻装前行,全无负担,也跟着忽而加速,忽而减慢,任他们如何折腾,总是甩不掉自己。

    又过一阵,那伙人中领头的老汉终于忍耐不住,勒住马匹,转身向后喝道:“后面那小子,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玄空驾着马走到了他们的队尾,才说道:“老伯,这可从何说起啊?路只一条,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怎么说我跟着你们?”

    这时只见老汉身旁的一个中年汉子,手向腰间一放,作势就要拔出武器。玄空假意没有看见,兀自摆出一副浑浊闷楞的样子。老汉却握住那人的手,低声说道:“只是一个浑小子,你跟他计较什么?这次货多,别再节外生枝了。”那人点了点头,把手又缩了回去。

    老汉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们辎重不少,行路不快,你先行吧!”说着便给玄空让出一条宽道来。玄空点了点头,也不客气,驾着三匹马先行而去。有几人看他趾高气昂,心中不悦,骂道:“什么东西!要不是哥几个有事在身,非揍他一顿。”

    哪知道这伙人没行出一里路,就见玄空把三匹骏马横在了路中央。这时老汉心中已明,这小子是存心找茬,当即喝道:“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先前那中年汉子说道:“堂主,此地偏僻荒凉,便是杀了个把人也没多大事。这小子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言罢又去抽武器。这次那老汉可没制止,显然是默许了。

    顷刻间,那中年汉子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尖刀,他脸上狞笑着,说道:“小子,你就认命吧!”后面有几人正自幸灾乐祸,心想道:“让你小子再作死,这下完了吧!”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玄空身首异处,惨死于刀下,心中颇感快意。

    中年汉子不再多言,持刀刺了过来。玄空虚点一指,那汉子手中刀便高高的弹起。这力道使的恰到好处,刀子落下时,正好从那汉子脸前划过,惊的他一身冷汗,久久说不出话。旁的人也都惊的瞠目结舌,唯那老汉还佯作镇定。饶是他功夫不弱也没看清这一指是什么手法,但他自忖自己绝非敌手,当即拱手抱拳道:“老夫眼拙了,原来小哥也是同道中人,多有冒犯。实不相瞒,老夫是盐龙帮的紫金分舵的堂主,还望小哥能给我们华帮主一个面子,放我们过路。”

    玄空听闻自报家门,正是盐龙帮的堂主,心中一喜,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想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自己跳出来了。”遂沉声说道:“原是盐龙帮的,你们华帮主真是好大的面子!好大的威风!听说最近把丐帮帮主都擒住了。”

    老汉见他出言不善,似乎敌意颇深,心中更加戒备,刚要掏出暗器却为时已晚。只一瞬间,玄空已经出现他的面前,出指点中了他的肩膀。老汉身旁那中年汉子更无还手之力,自从兵刃失了,就吓的六神无主,这时也被点中腰际。旁的人只是喽啰,见首领被擒,登时也没有反抗的心思。

    这几下兔起鹘落,无与伦比,老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玄空的控制之下。他见大势已去,灰心丧气地问道:“小哥难道是丐帮的高手?”玄空哼了一声,道:“现在应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们这一行人去哪里?做什么?”老汉闭口不答。

    玄空恨极了盐龙帮,随即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放进了老汉口中。那药丸服下不久,老汉便吐出一口血来。他已知身中剧毒,脸上微微变色,用怨毒的眼神看向玄空。

    玄空说道:“这药唤做‘三抹红’,服下之后立时吐一口血,半月后再吐一口血,整月后最后吐一口血,不得解药必死无疑。”老汉听完这一席话,似乎不为所动,反倒把方才持刀的汉子吓得瑟瑟发抖。玄空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就是你要杀我吧。”随即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也放进他的口中。不一会儿时间,那中年汉子嘴角边留下一条血痕。腹中的痛楚令他抖动的更加厉害。

    玄空见状说道:“二位这下可以老实说说了吧。”谁知老汉冷笑一声,道:“我陈有年少时就入了盐龙帮,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如今虽然还是个小人物,可也不是任谁都能拿捏的。区区毒药就想让我开口,办不到!”

    这一番话说的颇有骨气,委实令玄空有些为难。抓了一个盐龙帮的人,却是个硬骨头,想从他口中套出些消息,十分不易,而自己又不愿严刑逼问。正自思虑,却听那中年汉子哼唧了一声,委委屈屈地说道:“小哥,他不想活了是他的事,我可没有那个意思。”玄空心中一喜,说道:“哦?那你说说看。”

    未等中年汉子开口,那老汉陈有年怒道:“白鹏!舵主对你可不薄,你怎么能出卖于他?”叫白鹏的中年汉子,根本不敢看向陈有年,只是对着玄空说道:“我们盐龙帮一向以贩私盐为生,自从总舵搬到这西北之地,几乎包揽了西夏全境的私盐买卖。眼下这批正是要送往紫金舵,交给舵主的。”

    这舵主即是金沙老人,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其时,盐龙帮自帮主而下,分立四舵,为紫金、白银、黄铜、黑铁。由吕鑫、施隐、管佟、穆铁四位高手,合称金、银、铜、铁四长老做为舵主。这些人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在盐龙帮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玄空心想:“华辉和汤大哥约在八月十五比斗,眼下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不如趁此机会,把那金沙老人擒住。如此汤大哥与华辉交锋之时,手中也好有些筹码。否则姜老帮主在华辉手中,投鼠忌器,汤大哥还哪有胜算可言!”他心中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好,那你们带路,我随你们同行,继续去紫金分舵。”

    此言一出,倒是把白鹏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哥,金舵主此时还在分舵之中镇守,你这么一去不是被他抓个正着吗?”他心想自己出卖帮派,此时再回紫金分舵,非让那陈有年告上一状不可,到时候仍是难逃一死。

    陈有年反而心中一喜,说道:“小哥,你要去紫金分舵,我倒十分乐意为你领路,只是金舵主的武功十分高明,我怕你不敢前去。”玄空笑了一声道:“你莫激我,我说要去,自然会去的。”他自负武功又进,如今距那化境后期也只有一步之遥,就是华辉亲至,自己也敢于与之一战,更别说金沙老人了。白鹏见他去意已决,不敢说些什么,只得暗自祈福。愿的却是眼前这少年能把金沙老人一举击败,最好再顺手把陈有年也杀了。

    这时玄空从怀中又取出两枚药丸,逼着两人服下。药丸入腹,两人均觉得身子舒服许多,中的毒似乎解了。玄空说道:“你二人,陈老伯也算条汉子,在下佩服,白鹏答话有功。两位的毒已经解了。我们上路吧!”

    白鹏不住的道谢,心中却埋怨,“怎地把陈有年的毒也解了?”那陈有年则言道:“小哥果然康概。不过丑话说在前,你虽解了我的毒,也别想着老夫会帮你做什么。到了紫金分舵,你就自求多福吧。”玄空付之一笑,并未答话。随即,一行人重新上路。

    西夏立国方始三十余年,是李继迁、李元昊父子建立的王朝。以前国主虽为李姓,却不是汉人,而是党项人,其姓氏是受唐朝所赐。国都定在兴州,即为现今的银川。而盐龙帮的紫金分舵不在都城,而在西凉府之中。

    玄空率领这些人走了两日的路程,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到达了西凉府。这期间,陈有年与白鹏两人并未有何异动,前者是盼望早日抵达,幻想凭金沙老人一身高强武功,定能慑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后者则是铁了心要巴结玄空,一路之上更为他讲了不少盐龙帮的隐秘之事。

    所谓兵不厌诈,直接挑战紫金分舵,不免大费周章,弄不好则可能错失良机,不如躲在车队之中伺机出手。进得城中,玄空点这些人周身大穴,让他们既动不得,也说不得,一个个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之上。他挑出其中一人,自己换上了这人的衣服,随即又将这人藏在了盖布之下。便大模大样驶入紫金分舵堂口。

    刚进院中,就听见哈哈的笑声,从屋内走出一位老者,秃头黒髯,身穿紫金长袍,显得十分华贵。看其模样,多半就是金沙老人吕鑫。玄空不动声色,隐在陈有年的身后。

    只听吕鑫说道:“我正在惦记这批货什么时候送到,你老陈就送来了。不错,还是你办事最麻利。过些时日帮中有些要事,我明日就动身回总坛,这些货还是由你送到‘盐铁使’野利大人的府上。”“盐铁使”是朝廷负责盐政的官员,只不过吕鑫口中的“盐铁使”却是西夏国的。

    这话说完,半天没人应答。只见陈有年、白鹏还有那些弟子一个个仍坐在车上不下来,吕鑫立时起了疑。他毕竟阅历极丰,一瞧就知这些人都被点了穴道。

    那陈有年虽不能动,眼珠子却是能转,此时给金沙老人吕鑫连使眼色。吕鑫便知这行人已经发生异变,他顾盼一圈,发现马车上盖布下似乎呈现出一个人形。当即也是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钱镖,无声无息的掷了过去。

    可怜车上那趴着的盐龙帮弟子,背后中了一镖,深入肉中,疼的双眼瞪得溜圆,却叫不出,动不了。

    吕鑫见明明有个人爬伏在车上,中镖后竟尔一动不动,心中更疑,心想:“难道是个死人?”他走上前去想要掀开盖布,不料一道掌力已经打中了他的臂膀。吕鑫痛的叫了一声,这才发现,偷袭自己的人一直躲在陈有年的身后。他怒道一声:“什么人!竟敢偷袭老夫!”口中气势不弱,身形却是连连退了好几步,只因刚刚那一掌力道着实不小,可见出手之人功力甚强,令他也不敢大意。

    玄空原本想趁着吕鑫为陈有年解穴之际,出手拿他。不想这吕鑫十分谨慎,一直不肯靠近陈有年,只得挑了这个时机。方才那招虽击伤吕鑫,却并未打中其要害。

    吕鑫身旁有三人,多半也是下面的堂主。这些人见吕鑫被人偷袭,一时间齐齐冲了上来。玄空一掌震飞当先的一人,眼见左手边有人拳头打了过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其手腕,向下一扭,这人整条胳臂即脱了环,躺在地上痛的直叫唤。再飞起一脚,正踢中第三个人的下巴,那人也立时倒地,昏了过去。其他帮众看着三位功夫不弱的堂主连一招的挨不住,再不敢主动上前,只是远远的围成一个圈。

    玄空可不愿给那金沙老人喘息的时间,打倒三人后,立即跳到他的面前,推出一掌来。吕鑫见他身法奇快,更是吃了一惊,又见对手的掌力已经击来,只得深吸一口气还了一招。他一边打一边说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时他已经看清玄空那年轻的面貌,可仍是想不出此人来历。

    玄空为乱其心神,胡乱说道:“我是什么人你心中不知吗?你做这私盐的买卖,早知就该有这一天!”嘴上信口开河,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快,左手一拨把吕鑫反击的拳力荡开,右手一点,这一式正是“寂灭指”最后一招“三昧常寂”,威力非同小可。

    吕鑫做贼心虚,听到这一席话,果然有些不安,心道:“莫非这小子是大宋朝廷的人?朝廷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的捕头?”他仓促避过这道“三昧常寂”,同时口中喝道:“老夫身处西夏,你宋人怎么能管的了我?再者朝廷的手什么时候伸到江湖中来了?”跟着也点出一指。

    吕鑫这套武学,唤做“四圣纷纭手”其中有掌、拳、爪、指的招式,在江湖之中也是十分罕见的武功。但如今玄空见识过的武功太多太多,其中上乘武功比比皆是,早已失传的旷世奇功亦有数门,这“四圣纷纭手”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瞧见吕鑫一指戳来,便击出一记龙爪手中的“乘云式”来。龙爪手在少林擒拿功之中也算寻常,但对付“四圣纷纭手”还是绰绰有余。乘云式不仅能消弭指力,更有两般变化,能扣住对方的脉门。吕鑫自看出其中的诀窍,指法不敢使老,立时又换成一招拳攻。

    两人打了十余合,他才反应过来,“啊呀呀”的叫了一声,喝道:“竟敢哄骗老夫!他妈的,朝廷之人什么时候用少林武功?”玄空心中暗笑,口中却说道:“少林武功?你瞧瞧这是哪门哪派。”陡然间周身真气逆流,击出一股阴煞掌力。这招掌法正是当年魙鬼所授的截心掌,算不得什么太高明的武功,在魙鬼手里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如今自玄空的手中使出,却是不能同日而语。吕鑫反应不及,硬接了这一掌,顿时感觉有一股煞力袭来,胸中滞涩难耐。他暗暗心惊,“这小子怎地又有如此阴毒的武功?”

    疑惑之际,玄空下一拳已经击到了他的胸前。吕鑫见这拳法是少林伏虎拳,乃是最为正大光明的武功,不由得又是一惊,“此人武功怎么能在正邪两路之间如此随意变化?”双掌连连舞动,护住身前。须知正邪两派武功修炼方式有异,内功运使方法也自是不同,随意穿插变化使用,可是异常艰难,一个不小心就有走火入魔之厄。

    玄空这两招已经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此时吕鑫全无还手之力,唯有竭力招架。且他的速度总慢了半招,势头愈来愈颓。如此两人拼到三十余招,玄空大喝一声“着!”,一拳已经砸来吕鑫肩膀之上。只见他面色青黑,正是煞力入体的表现,栽倒在地上。

    这时,有几位忠诚的弟子再也忍耐不住,冲上来就要把吕鑫抬回人群之中。不料玄空手指对准吕鑫的太阳穴,厉声说道:“退回去!再上前一步,便看看他还有没有命!”众人有所顾忌,这才向后推出好几步。

    玄空就势点了吕鑫的穴道,将其带到了内堂。随即问道:“你说你明日就要赶至盐龙帮的总舵,可是为了丐帮的事吗?”吕鑫虽被擒住,却没有畏惧,口中喘着粗气,问道:“小子,你是哪里来的妖人?与那些乞丐又有什么干系。想从老夫口中套出话来,门都没有!”?金沙老人吕鑫纵横江湖数十载,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绝不肯向着眼前这一小辈低头。说完双眼紧闭,更不看玄空一眼。

    玄空心知不太可能让他吐露出什么,于是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盐龙帮的那些勾当,无非是与二十四鬼那些妖人暗中勾结。”

    说到此处,他自己却想明白一件事。江湖传闻是盐龙帮与丐帮争锋,背地里实则是“二十四鬼”欲覆灭丐帮,打着盐龙帮的幌子就是为了堵住江湖众人的口舌。盐龙帮是江湖第二大帮,丐帮则是第一大帮,两帮相争只是寻常江湖争斗,谁也不好说些什么。但若是二十四鬼这群妖人对丐帮出手,那就不一样了,少林、隐仙、清微、神霞、昆仑、崆峒、峨眉这些名门大派绝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今日二十四鬼敢于覆灭丐帮,明日自然也敢向你少林出手。

    玄空沉思一阵,想到:“为今之计,需要把这事闹的越大越好。倘若那些名门大派一齐作壁上观,二十四鬼想要公然出手便不容易,就是他们敢,华辉也不敢。因为勾结二十四鬼,等同自绝于武林。我应该给玄慈方丈写一封信,阐明其中隐情,想他与汪剑通相交甚深,必定不会置身事外。”转念又想到:“不行!我须赶紧与丐帮的人汇合,否则身边无人可信,想递一封信都难。”

    想到这里,玄空把白鹏带进了内堂。那白鹏自从见了玄空轻易击败金沙老人,便更加的谄媚,言语中大有追随左右的意思。玄空心道:“似你这种卖主求荣之人,我岂会留你在身旁?”

    不等玄空先说话,吕鑫却猛然睁开双眼,瞪着白鹏道:“好哇!你竟敢出卖本帮!白鹏,老夫以前可真小瞧了你。”白鹏此时再不将其放在眼中,说道:“老东西,你胡说什么呢?”说话间一脚踢在了吕鑫的小腹上。吕鑫哼了一声,仍是怒目而视。

    玄空暗自摇头,心想:“此人当真是无耻下流,实在不可深交。”随即说道:“谁叫你动手的,我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处。”白鹏头转了来,立即变出一幅笑脸,说道:“是!是!不知少侠唤小人进来有何吩咐?”

    玄空在桌上画了一个图形,正是丐帮的暗号,只是旁人却认不出来。随后言道:“你多找一些人,在周边搜索这样的记号,找到立时来通知我。”白鹏答应一声,便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话说这位白鹏,人性不怎么样,办事倒是十分麻利。未至傍晚,玄空吩咐下的事情便有了着落。只见他兴高采烈地跑进内堂,人还未完全进门,就急匆匆地喊道:“少侠,找到啦!”玄空心中一喜,问道:“在何处?”白鹏道:“城外西郊,树林之中果然有这样的记号,一直通向西北。”

    白鹏想抖一个机灵,就道:“少侠,我猜这记号很像是什么门派的暗号。您看如何?”此言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转念想到:“这小子让我找这记号,必然是知道其中来历。万一他不想让我知道,我胡乱猜中了,岂不是不妙?”连忙又自问自答:“也不像!嗯,也不像!”

    玄空心中所想全是丐帮的事,根本无暇琢磨白鹏心中这些小九九。他一听闻暗号的消息,就想立时出发,与汤大哥汇合。随即提起了金沙老人,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着白鹏说道:“我有些事,必须去一趟,过几日再回西凉府。你暂且接管这紫金分舵,在此候着。”

    这句话,前面真后面假,自己确实是要离开,但不会回来;至于让白鹏接管紫金分舵那完全就是哄骗于他。时间一久,盐龙帮自然得知这里的事,那时岂会与白鹏善罢甘休?白鹏闻言以为自己受了重用,心中大喜,兴高采烈地走出内堂,去安排其余弟子。

    玄空把金沙老人吕鑫捆在了马背上,自己又骑上另一匹马,向着城外西郊赶去。不多时间,前面果然出现一片树林,其中一些树干上便刻着丐帮的记号。顺着西北方向前行,第二日清晨就来到了甘州城外。此处再也找不到记号了。玄空心想,这里距离盐龙帮总舵已经不远,或许丐帮一众人就在附近。

    他寻觅良久,终于找到一处荒废的院落,只见院外杂草丛生,院墙满布青苔,看上去似乎是很久没人打理了,但隐隐能听见里面时而传出人的声音。究竟有什么人,暂时也没法确定。他带着金沙老人,不敢贸然闯入,只得躲在草丛里暗中观察。

    又过许久,院门推开,从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此人虽穿着件对襟长衫,却一点也不合身,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再瞧他脸上,更是蓬头垢面,身后还背了几个布袋,像极了丐帮中人。

    玄空断定此处就是丐帮据点,当即把吕鑫藏进了草丛中,便走进了院落之中。

    刚一进门,有两人把他拦住。这二人也是披头散发,面上不修边幅,却穿了一身秀才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两人齐声问道:“你是何人?怎地跑到这里啦。”言语中没有多大敌意,只因他们想到若是敌人来袭,绝不会如这般大模大样地从正门走进。

    玄空一抱拳问道:“两位大哥,请问是丐帮的英雄吗?”这话出口,那两人愣了一下,然后一个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则问道:“你到底是谁,来做什么的?”玄空又道:“两位无需多虑,在下是丐帮的朋友,来此是找汤枫大哥。”

    两人一时犯了狐疑,他们丐帮此行颇为谨慎,一路之上都不敢暴露行迹,这少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再者,此人说的话可信吗?正要再问“有何凭证”,院中走出两人。当首一人相貌英俊、器宇不凡,正是人称“洛邑君子”汤枫,其后一人是为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是一脸正气。

    汤枫一眼就瞧见玄空,惊喜道:“兄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玄空的手,拉着向院内走。玄空也是喜道:“大哥!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汤枫给他介绍道:“这一位是我们丐帮的奚山河长老。”奚长老道:“少爷,这就是你的那个结拜的弟弟?”汤枫点了点头。玄空随即以晚辈礼节向奚长老见礼。

    二人正要带着玄空走进堂中,却听玄空说道:“大哥,稍等,我这次来还带了礼物。保管你见了能高兴。”说着又向外走。汤枫心说:“我这兄弟还真见外,怎生还带了礼物,只是眼前丐帮的形势,我怕是说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会儿时间,见玄空扛了一个人进来,往地上一放。汤枫与奚长老微微一怔,不知何意,再一细看,那人竟然是盐龙帮金沙老人吕鑫。这下汤枫真的哈哈笑了出来,说道:“兄弟!这可真有你的!把他擒来给哥哥我出了一口恶气。”他看向奚长老说道:“等到决战当天,我们也把这吕鑫放地上一放,那华辉的脸色也一定不会好看。”

    奚长老也道:“少爷,你这个兄弟当真了不得啊!老夫佩服。”他原还诧异汤枫怎么会和这小子结拜?现在一瞧,这貌不惊人的小子确有过人之处。但说这吕鑫的武功就远在自己之上,而这小子却能将之擒来,让人不服气不行。玄空连忙自谦道:“奚长老谬赞了。”

    金沙老人猛然瞧见汤枫与奚山河,登时又惊又怒,他早猜到玄空与那丐帮或有联系,却没想到他把自己直接带到两人面前。想要破口大骂,奈何穴道被封,一张脸憋的通红。

    汤枫道:“兄弟,你这礼物我收下了。”又吩咐道:“把这家伙带下去。”

    这时三人已经进到内堂,分宾主而坐。汤枫又道:“兄弟,我可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一是你擒住那金沙老人,二则是上一次保护辽使一事。在辽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辽使安然无恙抵达辽都,而辽帝已经知道西夏人的阴谋,十分震怒。”

    说到这事,玄空倒有些歉疚,心想:“看来汤大哥还不知道汪剑通被杀的噩耗,我又怎能骗他?”于是说道:“大哥,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晓,我现在告诉你,你可别太伤心。”汤枫见他脸色有异,言道:“兄弟,但说无妨。”

    玄空说道:“汪剑通,汪副帮主已经身亡了。”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令汤枫与奚长老脸色大变,一齐惊呼道:“什么?”丐帮众人早早来到此处,并非打算等到八月十五再与盐龙帮决战,而是在等汪剑通与狐皋道人来此汇合。只消二人一到,丐帮便立时攻向盐龙帮总舵,打一个措手不及。哪知消息传出多日,二人仍迟迟未到,这才耽搁到了今天。此时又知原来汪剑通竟尔已死,叫他们如何不惊讶悲痛?

    玄空将此事来龙去脉讲了出来。汤枫闻言已是潸然泪下,奚山河亦悲痛不已。他二人与汪剑通感情颇深,一个称之为汪大哥,一个称之为汪兄弟,未曾想数月未见,现已是天人两隔。两人又愤恨地痛骂了一阵狐皋道人,可想到此人已死,又恨不起来了。

    良久之后,丐帮众人才收敛了悲容。汤枫见玄空脸有愧色,安慰道:“兄弟,此事与你无关,可莫要自责。你远道而来,还不曾吃过一顿饱饭吧。”玄空点了点头,心中仍想到:“倘若那日我早到一刻,或许汪剑通也不至于惨死。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劳而已。”不禁叹出一口气来。

    一会儿时间,酒食齐至。几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席间故意不谈沉重之事,只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倒也并不沉闷。

    酒过三巡,汤枫忽然说道:“兄弟,不是哥哥不留你,吃完这顿,你就赶快离开这里吧。”玄空道:“大哥何出此言?小弟来此就为助你一臂之力,怎能离去?”汤枫摇了摇头道:“并非我涨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实是局势太劣!如今我丐帮势微,即便汪大哥没死,也不见得是盐龙帮的敌手,更何况其背后还有‘二十四鬼’暗助波澜。你并非丐帮中人,枉自送了性命太不值得。十年之后,再为大哥我报仇也就是了。”言语间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玄空心中愈是佩服,就愈想助他一臂,说道:“大哥,如今局势虽劣,却还没道尽涂穷。那华辉与你相比如何?”

    但凡江湖中人,皆有些傲气。汤枫胸中英雄气概为他所激,昂然说道:“那华辉武功虽高,但要胜我也是不易!”

    玄空道:“正是如此!那么盐龙帮所倚仗不过两点,其一是姜老帮主在他们手上,其二则是有‘二十四鬼’相助他们。”汤枫、奚山河纷纷点了点头。汤枫深知这个结拜兄弟年纪不大,心智却是十分成熟。奚山河则是微微一惊,心想:“这个小子也就十四五岁,见识倒是不弱,这句话说得没错。”

    只听玄空续道:“如今金沙老人吕鑫已经控制在我们手中,这老匹夫自然不能与姜老帮主相提并论,但他在盐龙帮地位也是不低,想必华辉也不能轻易置之不理,这就成了我们反制对方的手段。”此言一出,汤枫与奚山河又即点头,他二人见玄空胸有成竹,想来还有应对之策。

    奚长老追问道:“少侠,还有什么高见?”玄空不答,反而问道:“老伯,你想这盐龙帮为何约在天梯山?”奚长老沉思片刻,道:“当年盐龙帮总舵在临安,后来与弊帮多次争斗失利,被赶到了这西北之地。华辉本号‘一指震江南’,自那以后就被人讥讽是‘一指震西北’老夫猜想他华辉约在此处,大概是想雪当年之耻吧。”

    玄空道:“这是其一。其二嘛,我猜大概是掩人耳目。试想若邀在中原腹地,‘二十四鬼’这些妖人又怎么能肆无忌惮地公然对丐帮出手?”奚山河眼前一亮,道:“不错!那依着少侠的意思,该如何办?”

    玄空续道:“此事说到底,就是‘二十四鬼’想要汤大哥手中的东西,因此借华辉之手向丐帮发难。不妨我们就把此事挑大,在天梯山脚下办一个武林大会,并非请人助拳,只是将这些正派掌门都请来旁观即可,到那时就是‘二十四鬼’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就与盐龙帮正大光明的打上一场,看看谁输谁赢!”

    汤枫与奚长老,相视一眼,仿佛都看见了一丝希望,说道:“不错,就这么办!”玄空又道:“我现在就给玄慈方丈写信,阐明内情,想他与汪副帮主的交情,少林必会遣人前来。其余各大门派就看大哥与奚老伯的啦。”?汤枫道:“这倒不难,崆峒派掌门青灵子与我师父是故交,早有意前来助拳;玄慈方丈也曾传话,想出面调解两派矛盾。”

    奚长老则面露迟疑,心说:“玄慈方丈可是江湖中的大人物,凭你小子怎能给他去信?”玄空瞧见他的神色,连连说道;“奚老伯,我本就是少林寺的和尚,您老莫要误会。”说话间摘掉自己的僧帽,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这时奚山河才想起,这小子曾自报姓名叫做“玄空”,岂不就是玄字辈的高僧?想到这些,他哈哈的笑了一声。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后生可畏啊!”

    三人用过饭食,就开始筹备正事。玄空给玄慈方丈写一封信,其中写明了此事前因后果;汤枫与奚山河二人则给许多大门派写下了请帖,内容言简意赅,只说八月十五,丐帮在天梯山脚下举行武林大会,向盐龙帮讨要说法,请各派掌门作壁上观。本来要请这些人前来助拳,怕是有一大半人都会婉言相拒,但若是只请他们来观战,无需动手,便是容易许多。

    一直忙到晚上,玄空感觉有些倦意,正要去休息,却被汤枫叫住,只听他道:“兄弟,先别忙睡觉,今日趁热打铁,我想将丐帮一大隐秘告知于你。”玄空听他语气严肃,又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奚长老心想:“少爷要说的定是帮中最为隐秘之事。”立时就想退出内院。刚要迈步,也被汤枫叫住。他说道:“奚长老慢走,此事您也听一听。倘若这一战我有何闪失,丐帮之中总须有人知道。”奚长老闻言也驻了步。

    三人聚拢,汤枫言道:“这事乃是我丐帮成立以来最为重要的一个秘密,还须从我朝太祖皇帝立国说起。”玄空心神为之一震,想到探寻多年的隐秘,今日即将揭开,不禁有些激动。

    只听汤枫娓娓说道:“大宋赵氏江山得自于后周。那是五代末时,周太祖郭威膝下无子,便把皇位传于养子柴荣,柴荣死后其幼子登基。而其时本朝太祖赵匡胤已是权倾朝野,势力遍布军队上下,于是乎就有陈桥兵变,一朝黄袍加身。太祖此为却是怀有私心,且有愧于柴氏。不过,他雄才大略,想要统一中原王朝,使汉人免于他族侵扰,这番心思倒也值得人们敬仰。果然十数年间,南方的多个小政权都被太祖扫荡,本朝国力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也逐渐好了起来。”

    “以上都是国事,还须得说一说皇帝的家事。太祖兄弟五人,老大光济和老五光赞早故,太祖排行二,其下还有两个弟弟即光义、廷美。玄空插口道:“光义不就是本朝太宗的名讳吗。”汤枫道:“不错,不过我们江湖武人又何须忌讳直呼皇帝名讳。”又道:“太祖有四个儿子,长子与三子早夭,次子名为德昭,四子便是本帮第一位帮主赵德芳。”

    听到此处,玄空吃了一惊,丐帮帮主于江湖中地位颇重,但在帝王眼里不过是个乞丐头子,谁能想到这位先帮主出身如此尊贵?竟是本朝太祖子嗣!奚长老也是十分惊诧,他虽为丐帮九代长老,对这往事也不甚知晓,更想不到这位先帮主竟能跟皇家扯上关系。

    汤枫续道:“皇家与寻常人家自是不同,皇储确立尤为重要。太祖时期,朝中对于皇储的人选却有两种呼声。太祖之母杜太后希望立太祖弟弟光义为储,而以宰相赵普为首的一些臣子则希望立德昭为储君。坊间相传,杜太后逝前,曾召太祖于榻前。太后问太祖赵氏何以得天下,太祖答以祖上与太后积德,太后道:‘不对!因周朝以幼君主天下,倘若后周有长君,天下岂你有。’言中之意就是告诉太祖应立其弟光义为皇位继承者。”

    “除却太后的支持,光义亦笼络了众多朝臣,韬光养晦,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不知是否出于无奈,太祖似也有意让光义继承皇位。于五代时亲王尹京即是象征继承人的地位,他封光义为晋王,同时兼开封尹。然而此事却仍留有一定余地,至始至终太祖并未正式宣布光义的皇储身份。或许也正是由于皇储的纷争,导致太祖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玄空问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汤枫道:“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晚上,据说当日天气陡变,雪霰骤降。太祖召光义入内,酌酒对饮,宫人们都退下了。远远只见烛光萦绕、人影闪动,又见太祖以拄斧戗地,直呼‘好做、好做’,遂解衣就寝,夜里四更时就暴毙了。”

    奚长老为人正直,听到此时不禁愤然说道:“难道这…这光义竟做出弑兄的事来?”汤枫苦笑道:“诶!这皇家的事,外人怎知晓清楚?况且这些事本来与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也无甚干系,只是后来机缘巧合才绞到一起。”

    奚长老也不再插话,静听汤枫继续讲道:“这光义就是本朝太宗皇帝,他继位之后,初时对待弟弟、侄儿还算不错,他封弟弟廷美为开封尹兼中书令,封秦王,德昭为武功郡王。然而好景不长,高粱河之战宋军战败,太宗身中流失溃逃走散。大军回师时便有臣子提议拥立德昭为帝,旋即得知太宗下落才作罢。太宗归朝之后,对此事耿耿于怀,随便寻个由头便怒斥了德昭,德昭回去竟自刎而死。太祖妻室宋太后大为伤恸,她深知这皇宫里再难以保住太祖最后一个儿子,两年后便安排德芳假死,派亲信将其送出王府去。”

    几人均想这位是金枝玉叶,不幸流落民间,生活定是大为艰难,玄空随口说道:“那这位先帮主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汤枫点头道:“那是自然,从此这位赵德芳就化名汤已询,漂泊于江湖之中。他文才武略无不通晓,只可惜却得隐姓埋名,干不了体面的事情。平日里与他打交道的人都是些最底层的人物。初时,他也曾意志消沉,每每想到自己本是皇子却沦落至此,不免感到心灰意懒。但是这位先帮主终究不是常人,一段时间后便重新振奋起来。”

    听到先帮主的假名,玄空心中一惊,他终于想明白为何姜老帮主也尊称汤枫为少爷,插口道:“大哥,难道你本不姓汤,而姓赵?”

    汤枫摆了摆手道:“漂泊江湖,姓汤姓赵又有何分别?”接着继续讲道:“其时大宋立国不过十多年,五代时的战乱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乞丐十分之多。赵德芳想起其父太祖皇帝立国安民之初衷,便立下志愿要将这些穷苦之人团结起来,使之免于他人的欺辱。那时丐帮已具雏形,只是零零散散,无甚规模。他投身于中,凭其才智,不过几年间,便将天下大半的乞丐聚集起来,传授他们武功,带领群丐行侠仗义。同时他又从儒道两家学问中,悟出武学精意,融于家传掌法和棒法中,创下降龙二十八掌、打狗棒法两大镇帮绝学,由此才有了如今的丐帮。”

    这段历史甚是隐秘,自来少有人知。听到这里就连奚长老也不禁感慨道:“原来如此!”玄空兴致正盛,追问道:“那后来呢?”

    汤枫继续讲道:“数年后的一天,先帮主偶然听闻他的叔叔赵廷美竟然死了。细细打听才知,太宗几年前就以‘将要谋反’的罪名贬了廷美,以至于这位叔叔抑郁而终。先帮主十分悲愤,胸中一股怒火难以平息,当晚便奔赴开封府。而本帮的第二任帮主,当时还是先帮主的弟子,担心师父此行凶险,也跟在他旁边。他二人趁着夜色潜入皇宫之中,来到太宗的寝殿将其拍醒。太宗见来者竟是已死去的侄儿,不禁大惊失色,但又想到侄儿既然能够悄无声息潜进来,定是身负绝顶武功,自己便是呼喊来宫人也是无济于事,遂就跟着他走了出来至一僻静处。”

    听到此时,玄空神情紧张起来。汤枫续道:“这叔侄二人也不言语,直接大打出手。太宗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却也不愿束手待毙,他用家传拳法奋力反抗。先帮主则使出降龙二十八掌来,待到打到第十七掌,太宗难以抵挡便闭目等死…”

    玄空插口道:“难道先帮主伤了他…,这不可能!”汤枫道:“照啊!那时宋辽交战。先帮主想到皇帝若有所闪失,于我大宋必有重损,心念及此,又怎敢伤了太宗分毫。”

    “这一掌始终没落下来,太宗缓缓睁开了眼,两人怔怔对视,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太宗才开口言道:‘你在外面过的很苦吧。’先帮主将身子背了过去,道:‘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我现在是乞丐的头子,身后有数十万丐帮兄弟,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从前都吃不上一口饭食。你要好好治理大宋,不然我手底下弟子就越来越多了。’说罢飞身而去。”

    玄空惊道:“啊!想那太宗皇帝心胸狭隘,容人不得,先帮主这么说岂不是令他忌惮的很?”汤枫颔首说道:“不错!先帮主回去后,思来想去,也想实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说这番话。他担心太宗皇帝会对丐帮不利,于是把帮主位置传给了自己弟子,并且昭告天下,让太宗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没有心思跟他争什么。”奚长老道:“嗯,这办法倒是不错。如此说来,咱们这先帮主一定退隐江湖,逍遥自在去了吧。”汤枫道:“那怎么会呢?范公希文有一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先帮主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这故事似乎就要讲完,玄空却想:“故事虽奇,但好像与自己怀中那块破布无甚关系。”心中有些不解,脸上也现出疑色来。他心直口快,问道:“就是这些吗?”

    汤枫续道:“这只是先帮主的生平,当然还有后文。当年先帮主也并不是没想过夺回帝位,为此他也做了不少谋划,于是才有了丐帮宝藏。近百年来江湖传言,拥有那宝藏就足以问鼎天下,只是先帮主直到临终也从未用过那些宝藏,因此无人知道其中的秘密。”随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向玄空递去。

    玄空不明何意,手也不敢接过。却听汤枫道:“这锦囊内面就是宝藏地图的一部分,‘二十四鬼’与丐帮为敌,正是为了此物。哼!这些妖人图谋不轨,纵使丐帮一败涂地,此物也绝不能落到他们手中。我考虑良久,将之交给丐帮中人手中并不保险。而兄弟你并非本帮中人,武功又高,又可信任,确是个最好的人选。”

    玄空仍不敢接,说道:“大哥,那宝藏普通人得了也是无用,何不直接将此物毁去。”汤枫却摇了摇头,道:“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我师父说,如今大宋国力孱弱,北有辽国,西有西夏,皆虎视眈眈,觊觎我中原之地。或许有一天这宝藏能派上用场,救国家于水火之中。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轻易将其毁去。”

    玄空还是未接,反而从怀中掏出一物。下一刻,汤枫几乎愣住了,双眼直直盯着玄空手中的旧布,那赫然也是宝藏地图的一部分。

    他惊诧道:“你怎么手中也有这…?”话为说完,自己却大笑起来,又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此物自从分开就从未聚拢过。你如此年轻,就身怀此物,我想你是身怀大气运之人。”言罢,将两物一齐塞到了玄空的身上。玄空仍有些迟疑,汤枫又道:“此事事关重大,以后休得再提。今日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已是容不得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