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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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蛊虫一事,事涉机密。

    晏朝主君魏昭,也只知道道慈幼时因受惊得了心疾,时而发作,痛不欲生,不能安眠。

    却不知根本缘由。

    两年前,主子离开帝京到西北的金城来,一半原因,是如外界所说的,译经祈福。另一半,则是为了体内的蛊虫。

    华昙寺的须普陀大师年岁已大,不便走动。

    但他医术高明,开出的药很有用。

    自从来到华昙寺,主子的虫蛊就很少再发作。

    本来再调养一年,便有可能让体内的蛊虫彻底休眠,谁料禅宗这时突然传出佛坛大会的消息。

    魏昭坐不住了。王太监一来,主子的旧疾便又犯了。

    道慈垂眸,修长指尖在经书上敲了敲。

    “帝京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否则,攥着这致命的把柄,王太监不会是眼下这般忍耐的态度。

    缁衣僧人:“要我说,主子不该太慈悲。无论如何,那女子已知晓这个秘密,她又受绣衣使操控。这个祸患,还是尽早铲除为好。”

    室内并未点灯,只有雪色映照。

    照着身着白色禅衣的年轻和尚,修长清瘦,颇为清隽。

    他长睫交织着垂下,在面上落下一排阴影,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齐三娘子身上的确有古怪。

    先是数日前,一言断定,他身中虫蛊。

    而后果然虫蛊发作,她偏偏又有克制之法。

    这太过巧合。

    也因为巧合,才显得刻意。若真是绣衣使所为,这计谋也太粗浅了。

    道慈:“先不必动,静观其变。”

    缁衣僧人叹了口气。

    “虽说王太监说,以后不会再打搅主子清修。但玄鸟查到,绣衣使最近正在金城调遣人手。若哄骗不行,只怕他们就要对主子动手了。这华昙寺虽好,却不是久待之地。”

    风摇梅枝上的碎雪。

    道慈侧头往窗外看。

    “离去的时机未到,且再等等。”

    说话间,一只黄白猫晃着大尾巴大摇大摆从窗外走过,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道慈望着黄白喵跳上墙头的身影,眸色深沉。

    “去查查,昨日大殿上是何人奉的是何香。”

    。

    入夜之后的青云庵很安静。

    齐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像条咸鱼干。

    她柔弱得很真实,已经对男色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静柔指派了静合来照顾她。

    请人来看病是别想了,就连煎的药,都是上回生病剩下的。

    不过静合也去了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药可以不吃,饭不能不吃啊。

    齐酥躺不下去了,翻身下了床,自往灶房查看。

    夜间起了风,吹得青云庵里的枯枝摧摇欲折。

    穿过后殿边的夹道时,冷不防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大佬酥是闯过好几个鬼本的人,对装神弄鬼的事情完全免疫。

    “什么人在那里?”

    见她出声,后殿底下的阴影里翻出一团影子,带着气音的哭腔响起来。

    “救命,救命……”

    齐酥听出来呼救的声音很熟悉,正是那一去不返的小尼姑静合。

    “小师父怎么了?”齐酥一边问,一边擦亮随身携带的火折朝后殿走去。

    见火光亮起来,藏在暗中的人似有些忌惮。

    静合跌跌撞撞朝她扑过来,身上棉袍被扯下了一半,帽子也掉了,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齐施主!”静合这会儿看到齐酥就像是见到了从天而降的菩萨。

    齐酥拍着小姑娘的脊背,让她平静下来。

    火折子的光在风里摇摇晃晃。

    后殿阴影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本来应该并不想露面,但是火光照应出齐酥的脸。

    阴影中的男人咦了一声,拽着腰带,往前跨了一步。

    “齐娘子?”声音中带着笑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这是要出门?”

    伴着声音,一股醉醺醺的酒臭味传过来。

    齐酥皱眉,这人她昨天见过。

    在青云庵后门差点撞到她。

    齐酥:“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笑道:“给庵里送米粮,雪大路滑不好下山,只能借宿。刚才认错了人,吓到这小尼姑了。娘子住哪里,我送送你?”

    齐酥手持火折子站在原地。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喊人了。”

    男人悻悻把脚退回去。

    笑道:“你看,你们这些女人,不过说句话罢了,哪就吓成这样子?”

    齐酥横了他一眼,拉着静合离开了。

    …

    回了客房,直到喝下一大碗浓浓的红糖水之后,静合战栗的身子才逐渐平复下来。

    齐酥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

    “那个男人怎么会待在庵里?我们这可是尼姑庵。”

    静合看着她正欲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惨白。

    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要离开。

    齐酥喊住她,从木匣子里摸出几块桂花糖给她。

    窗外风声呜呜咽咽,好像山间盘踞着十万妖魔,都在嘶吼。

    齐酥面无表情地把房门关上。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掐死一个,就像掐死一只鸡那样,她的心像杀了十年鸡一样冷如冰铁。

    。

    齐酥本想着好好休两天病假,不料半夜再次被人从床上薅起来。

    “你姨娘的尸虫解药还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

    灶上的火有点大,齐酥被药锅里漫出来的气味冲的咳嗽不止。

    静柔撩开帘子从外面进来。

    板着脸:“药好了没?”

    齐酥:“差不多了吧。”

    谁能想到,她一个病弱的小寡妇,自己都没药吃,半夜气喘吁吁爬了半个山头,只为了给和尚煎药。

    等到齐酥把熬好的药汁倒在碗里。

    静柔眼睛也不眨的,摸出一枚红色药丸丢了进去。

    告诉齐酥:“盯着他喝下去,一口都不许剩。”

    齐酥晃了晃药碗:“没问题叭,大师是慈悲之人,不会让我难做的。”

    她端起药碗正欲离开,被静合拦下。

    脸色阴沉的小尼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太厚了,袄子脱掉。”

    齐酥:??

    人话否?人家病重都高烧38°了。

    …

    和尚庙里跟王太监达成了共识,不得再骚扰道慈清修。

    但熬药治病,可是正经事,耽误不得。

    而且,佛子他本人,也并未拒绝。

    齐酥端着药碗进了道慈的静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