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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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们是将军派来接秦王殿下的?”周朔给灯中添了一盏灯油,烛火更亮,在寒风中微微飘摇。

    宋青婵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清粥,身子也暖了起来。

    刘虎大喇喇一屁股坐下,瞪大了眼睛,“来的竟然是秦王殿下?!”刘虎根本就没想到,惊讶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老李。

    老李道:“我与虎头带人前来,已经在附近留了半个多月了,也的确是将军让我们前来接应,却不知道是秦王殿下。”老李正色,“将军只是说,来人的身上会有先帝遗诏,是先帝定下的储君。”

    接到这个命令,老李和刘虎不敢懈怠,那事关国家大事,他们带人驻扎下来后,就开始静静等着遗诏到来。

    直到今日,终于才见了一点苗头。

    “那就对了。”周朔把自己的刀往桌上一摆,“秦王殿下身上就有先皇遗诏。”

    “这可不就巧了吗!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回去给将军复命了!”刘虎心中大喜,又因为见着了许久不见的周朔,就想要拉着他一起喝上一顿酒。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酒?

    这顿酒只能欠着,等日后回东都再说了。

    老李不是刘虎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还看了眼诏书才确定下来,等到确定了,才带着刘虎回城中去向魏将军复命。

    因为储君一直没有出现,魏将军只能按兵不动,坐看东都城中皇亲贵胄之间的明争暗斗。

    在察觉到九皇子封锁了东都城里城外后,在秦郅的建议下,魏将军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派遣了刘虎与老李出去等待储君。

    现在刘虎他们带回来了消息,说是秦王带着诏书被困东都城外,魏将军他们就不必再继续等了下去。

    他此时动用兵权,迎接储君,肃清乱党,名正言顺。

    就在东都城中三子夺嫡,争的水深火热时,他们同时得到消息,一直无动于衷的将军府动兵了!众人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虎威军的人强势进入,也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了,直接先扣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与此同时,虎威军打开东都城门,一直憋在其中惶惶不安的百姓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城门再不开,他们都会觉得大祁要完蛋了!

    九皇子的人迅速被人拿下,几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开头那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黑色劲装,手持断刀,眉目凛然严肃。

    他护着身后马车走来,马蹄声咔哒作响。

    迎面而来,便是一股肃杀凛冽的味道。

    虎威军里有人认出了周朔来,微微一惊,小声嘀咕:“这是周将军!我说回到东都之后周将军就不见了,原来一早就被派出去保护储君了?”

    等到了城门之下,周朔一手扬起明黄色的诏书。

    他扬声道:“先帝遗诏在此!开城门,迎储君!”

    掷地有声,激起万千层风。

    这一嗓子下去,东都城里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知道了,原来先帝并非是什么都不明白,是早就已经定下了储君的人选!

    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是有了主心骨。

    在秦王入了东都城没多久,东都中就流传起了秦王在南江府的一切事情来,大多都是说秦王如何的宽厚待人,如何的心胸宽阔心怀天下。

    众人一听,都觉得先帝定下的储君秦王殿下,必然会是一位好的君王。

    百姓心头的惶恐就真的放下了。

    听到这些消息时,宋青婵刚还在和许久不见的魏菱煮了茶喝,魏菱不喜欢这种风雅的事情,囫囵喝下,也就只觉得比寻常的茶要香醇上些许。

    在得知宋青婵和周朔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后,她撑着下巴也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想要个孩子来玩儿。”

    宋青婵偷偷笑了下,“你只要想,和陆大人自然就是能有的。”

    魏菱撇了撇嘴,“最近秦王殿下入住东宫,朝堂百官忙活着登基的事情,还有曾经想要拥兵自重的几位皇亲国戚,都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机会来瞧我一眼啊。”说这话时,魏菱悄然红了脸。

    如她这样洒脱自然的女子,能在她脸上看到红晕,属实不易。

    说到国家大事,魏菱忽然就想到了最近城中的传言,“近来东都城内许多人都在夸秦王殿下的好,这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这下子好了,秦王殿下收了民心,继位之后想必会顺畅许多。”

    这些传言,宋青婵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她哈了一口气,白茫茫一片,昨日东都还下了一场大雪,雪花将整个东都都渲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她捧着热茶抿了一口含着浅笑说:“这种大事,哪里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出来的。”

    不过宋青婵倒是能够猜测出来一二。

    怕是在秦王殿下进城的时候,岳先生安置在城中的人就开始散布起这个传言来了,一方面是为了给秦王殿下造势,另外应当也是有别的考量。

    目的,就是为了能保夺嫡那几位的性命。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圣明的先帝呢?他为了天下苍生能将皇位交给更适合的秦王殿下,可是也不得不为自己那几个儿子谋一条后路。

    将秦王殿下宽厚的传言传了出去,到了这个时候,即便秦王有斩草除根之心,也不能此刻动手了。

    否则还未即位,就对先帝遗子动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在年关之前,秦王殿下凭借着诏书与魏将军的扶持,名正言顺即位。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了先帝的几位皇子一个王位,只不过并没有封地,而是留在了东都城中,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在东都过的第一个年,是在将军府与魏将军还有兄弟们一起过的,大年三十这天,天上又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东都城内内外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人走在雪地上,鞋子踩过去就是一个大脚印。

    周朔和兄弟们难得见一次面,就和他们喝得有些多了,粗糙汉子们的声音震破了东都城半边天际,刘虎哈哈哈笑着说起在三十里外见到周朔喂宋青婵的模样,和老李表演起来,绘声绘色。

    看得周朔满脸都红了。

    宋青婵淡淡一笑,也觉得有些害臊,抬起眼,看到秦郅朝她走来,像是有话要说。她与秦郅之间,除了刘襄与周朔之外,也没别的能说的事情了,她会意地站起身来,避开吵闹的男人们,与秦郅寻了块僻静的地方。

    她开门见山问:“秦公子是想要问襄儿的事情?”

    “是关于三姑娘的。”秦郅手负在伸手,在宋青婵看不到的地方,他手心攥的极紧,“其实,在秋凉之时,我曾回过一次岐安府去见了她,可不知为何,她将我拒之门外,嫂嫂,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秋凉之时……”宋青婵眯了眯眼,在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你回来时,可是因为襄儿的婚事?”

    “是,我收到大哥的信就往岐安府赶了。”

    说到这里,宋青婵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她叹了口气摇摇头,“秦公子,你一去两年,唯独一封书信,你为何觉得,襄儿会一直等你回去?”

    温柔轻缓的话,像是一把刀,直接就劈开了秦郅的心。

    他恍然大悟,身子径直僵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完全忽视掉了在岐安府的刘襄,就连她到了适婚之龄要出嫁了,都没有料想到。

    他凭什么啊……

    凭什么要刘襄那样好的姑娘一直等他?

    酸涩从心头蔓延出来,这一瞬间,秦郅忽然很是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这颗心里,究竟有几分是给了刘襄。

    言尽于此,宋青婵也不便再多说他与刘襄的事情了,这是刘襄所决定的,她作为好友,自然是应当站在她那一边。

    她福了福身子,淡淡笑了下,“我家阿朔一高兴就会多喝,我先去看着些了,秦公子自便。”

    她转身离去。

    浅粉色的披风,被凛冽冬风吹起好看的弧度,风雪在她的肩头放肆舞动。

    雪中,秦郅驻足许久,清风霁月的秦公子,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不清的神情,他想不明白了。

    席间,酒味四溢。

    魏将军早已经不行了,半眯着眼睛撑着脑袋,嘴巴里说着什么话,只不过舌头打了结,压根儿就没人听得清楚。

    刘虎更是不行,人已经躺在冰凉的地上,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

    那一屋子的酒坛子,这些个人喝得,怕是要把将军府的酒窖都给搬空了。

    宋青婵进去之时,也就还周朔还能站起来,不过也离倒过去不远了,他两颊通红,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上,一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还机敏地转过身来,直直地朝着宋青婵扑了过去。

    他脚下蹒跚,醉意熏熏。

    一下子撞在了宋青婵的身上,生疼。

    她轻“嘶”一声,被他推到了门边,撞在了门框上。

    听得她吃痛的声音,周朔醉醺醺的眼里,终于是有了一丝清明,“青婵,撞疼了啊?”他凑过来,身上全是酒味,好像凛冬都被他炽热的呼吸给点燃了。

    他贴在她的脖颈上吹了口气,引得她一阵轻颤,“吹吹,就不疼了。”

    宋青婵笑出声来,“阿朔,你当在哄小孩儿啊?”

    周朔木讷地傻傻笑了两声,“我家青婵,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才不是小孩儿。”

    她一看,就知道周朔醉意深矣。

    “你啊。”她无奈笑着,想要叫人来把这一地的人给带回房间里去歇息,免得明儿起来就受了凉病了。

    可是喝醉之后的周朔,紧抱着她的腰肢不放,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宋青婵又慌又臊,生怕被将军府的下人们瞧见了,明日就会传开去,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过年了……”周朔在她耳边说,“青婵心肝儿宝贝,新年快乐。”

    她笑着,和周朔在一起的每一年,他都是第一个与她说新年快乐的。

    她也柔声说:“阿朔,新年快乐,年年岁岁皆如是。”

    “嘿嘿。”他笑了两声,在宋青婵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就将她拦腰抱起。

    “啊!”她小声尖叫。

    可周朔抱起她之后,步履竟然稳如磐石,他抱着她就直接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到了房中,他迫不及待的将她压在床上,“今日不仅是新年,还是年年岁岁的周岁生辰。”

    “是,是年年岁岁的生辰。”

    周朔眼中的醉意朦胧瞬间荡开,涌上深沉的欲色,他声音喑哑道:“我们来庆祝下吧。”

    怎么庆祝,不用多说。

    床榻在一夜大雪里,摇动一晌。